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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5)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5)

    既然如此, 那他就該早早與舅母合離,心平氣和地放對方離開。不然舅母白白被蹉跎一生,豈不是非常可憐?

    沈伶雪眉頭蹙著, 雙腿不自覺地來到了胥泱泱面前請安。

    胥泱泱瞧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失笑,聲音夾得很溫柔:“眉頭怎的擰得這樣緊?可是夫子對我們家伶雪太嚴厲了?”

    “不是。”沈伶雪回神,望著驟然出現在視線中的女人的漂亮臉龐,呼吸都放輕了, 心跳更是因為對方口中的“我們家”三個字而異常劇烈。

    她慌張的,掩飾般地垂下了眼睫, 只露出后頸一大片白皙的皮膚, “只是想到今日的授課仍舊有些疑惑罷了。”

    “不過不要緊, 等明日的時候我再詢問夫子便好了。”

    胥泱泱看出沈伶雪是在糊弄自己,不過她沒有拆穿,今日陽光甚是明朗,她心情很好, 便著春蟬布好了午膳,邀請沈伶雪一起食用。

    沈伶雪心里裝著事兒,就沒拒絕,很乖巧地坐了下來。

    胥泱泱化身一位合格的長輩,仔細地詢問了沈伶雪的學習情況,又多番叮囑了她不少東西。沈伶雪總是乖巧應“是”,半點叛逆的架勢都沒有,叫胥泱泱好生滿意。

    話說到最后,午膳差不多也要結束了。

    之前總是胥泱泱在說,沈伶雪在聽, 此時放下筷子后,沈伶雪猶豫了片刻, 到底沒忍住,輕輕問了胥泱泱一句,“舅母,你和舅舅……”

    說到一半兒,沈伶雪似乎是覺得這樣去打探別人夫妻間的感情不太禮貌,又急急剎住了車,閉上了嘴巴,一副剛剛說話的人不是她的模樣。

    胥泱泱明白她的意思,卻故意裝作不懂,“怎么了?”

    沈伶雪搖頭,雖然心中十分想要追問,但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還是保持沉默比較好。

    瞧著她那副極力克制的模樣,胥泱泱忽而笑了起來,并起了點惡作劇般的壞心,“你不喜歡舅母,認為舅母和你舅舅不般配嗎?”

    “不是這樣的。”話音將將落下,沈伶雪便著急地抬起頭來否認,“我沒有這么想。”

    見胥泱泱霎時間便露出了一副失落的神色,沈伶雪手足無措地坐在凳子上,笨嘴拙舌地解釋道:“舅母你誤會了。”

    “我只是疑惑,為何這么多日了,你與舅舅卻始終……”分床而眠。

    是舅舅負了你,背著你悄悄養了外室,還是他狼心狗肺,早就把你們成婚時所有的誓言都忘記了。

    沈伶雪手心無意識地拽緊了,剩下的話只敢在心里悄聲詢問。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輕笑聲,沈伶雪愕然地抬起頭,有些緊張地盯著胥泱泱。這會子胥泱泱注視她的眼神很復雜,對此并沒有過多的解釋,只道了一句,“以后你就知道了。”

    事情很復雜,胥泱泱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再加上自己如今的身份十分敏感,不能暴露在人前,所以明知沈伶雪是因為擔心自己而生出了這些疑惑,胥泱泱也沒辦法告知她任何。

    不過,要不了多久,沈伶雪應該就會知道真相了。

    胥泱泱心里已經有了金蟬脫殼的計劃,只待合適的時機去實施。屆時她搖身一變,就不再是御史府的當家主母,而是意圖復國的正統公主。

    只是,胥泱泱這副不爭不搶,人淡如菊的模樣落入沈伶雪的眼中,卻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副意味。

    那人一點兒意氣風發,想要絞盡腦汁去挽回丈夫的心的意思都沒有,整個人都充斥著一股淡淡的,無所謂的,心灰意冷的漠然。

    若不是早已對枕邊人徹底失望,又怎么會是這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沈伶雪預感自己猜到了真相。

    她張了張嘴,想說話,一時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去安慰對方嗎?可對方本來都不在意了,自己若強行去說和,豈不是十分討人厭?

    沈伶雪緩緩合上嘴巴,嘴唇緊緊抿著,最后自暴自棄地想,算了。

    如今自己都自身難保,又如何去渡他人呢?

    況且,舅母如此,也不一定就是件壞事。若自己能成功攛掇兩人合離,興許后面御史府被滅門時,舅母還能逃過一劫。

    對,這才是重中之重。

    沈伶雪迷迷蒙蒙的腦子頓時就清醒了,她陰郁的眼神再次變得清澈起來,“以后舅母會親口告知我真相嗎?”

    沈伶雪作這副天真模樣時,實在令人很難去拒絕她,胥泱泱也是。

    所以胥泱泱幅度很小地點了點頭,“嗯。”

    剎那間,沈伶雪莞爾笑起來,周遭的天色都因她這粲然一笑而變得黯然,“謝謝舅母。”沈伶雪發自內心地松了一口氣,“到時候舅母可千萬不要忘記了。”

    “當然不會。”胥泱泱嘴上應道。

    現在答應沈伶雪是一回事,以后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畢竟胥泱泱也不能保證自己以后能夠一而再再而三地幸運地從蕭璟珩手中逃脫。

    不過這都不是她們現在該擔心的,胥泱泱及時將思緒拉回,“好了,舅母什么時候騙過你了?”

    “沒有。”沈伶雪微微懸起的心落回了肚子里,隨即很快告退,悄悄在心里琢磨起如何盡快讓胥泱泱毫發無損地離開御史府。

    春蟬望著沈伶雪的背影,等到對方走得足夠遠了,才壓低了聲音悄悄道:“夫人,奴婢聽說今早瑞王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似乎是因為他府中的一個幕僚在夜半沉睡之時被人悄無聲息地殺了。”

    胥泱泱毫不意外,聞言故作疑惑地問了句,“下毒的那事他把自己摘出去了嗎?”

    “沒有。”春蟬搖搖頭,“人贓俱獲,他哪能那么輕易就洗脫掉自己的嫌棄?他一日沒抓到真兇,長公主就一日不會與他和解。”

    “在長公主的賞花宴上干這種事情,長公主殺他的心都有了。”

    這話說的,好似那悄悄去安排一切的人不是她一般。胥泱泱忍不住去瞄了春蟬兩眼,對方也正在看她,嘴角還保持著若有似無的神秘微笑,一副非常無辜的模樣。

    胥泱泱臉皮抽了兩下,“長公主好面子,瑞王這樣做就是在當眾打她的臉,她能咽下這口氣才怪了。”

    “等著吧,后面還會有好戲的。”

    春蟬連連點頭,她盯著胥泱泱的側臉,眼中的歡喜之情都快溢出來了。

    從前的公主性格陰晴不定,對她們的復國大業也沒有過多的想法,但現在不一樣了。公主不僅變得情緒穩定,而且還知道陰險狡詐地去攪渾水。

    這不,她隨隨便便一出手,就叫長公主和瑞王生出了嫌隙,削弱了瑞王奪嫡的實力。對她們的計劃而言,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春蟬忍不住去思索,似乎是從沈伶雪回府以后,公主才有的如此轉變……

    忽而,春蟬眼睛一亮,沈伶雪可真是她們的福星。

    既然如此,那以后在府中,她們免不了要看在公主的面兒上好好地照顧照顧對方了。至少,不能再允許任何人騎在她的頭上作威作福。

    在心里盤算好這些后,春蟬即刻命人吩咐了下去。

    公主如此在乎沈伶雪,她們定不能讓沈伶雪出現任何意外,否則刺激到了公主,公主又撂擔子不干可就不好了。

    胥泱泱并不知道春蟬的小動作,不過即便知道了,她也是不在意的。

    她好歹也是御史府名義上的當家主母,若是連個小孩兒都護不住的話,那她這主母豈不是白當了?

    “你繼續派人盯著瑞王府。”胥泱泱拉回思緒對春蟬說,“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及時告訴我。”

    春蟬應下:“奴婢曉得的。”

    瑞王府。

    蕭璟珩氣得直接打碎了一桌的茶盞,身邊伺候的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到底是誰要與我作對?!”蕭璟珩面色陰沉地掃過心腹,然后隨手指了個人,“你來說。”他啞著聲音,話題跳得很快,“昨夜本王命你好好地給本王把人護送到家,結果你是怎么辦事的,嗯?”

    那人被蕭璟珩一指,頓時倉皇地跪到了地上,“回稟殿下,昨夜小的確實將真人安全護送進了府邸之內。”

    “可誰知曉,那賊子早就潛伏在了真人的房間內,只等著趁真人不備時將他一擊必殺……”

    在蕭璟珩的死亡注視下,他狡辯的聲音越來越弱,直到最后徹底消失。意識到自己命不久矣,他渾身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全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干。

    “拖下去。”蕭璟珩冷著臉吩咐后,即刻轉過了身,不愿再看這群廢物。

    真人一死,他的奪嫡計劃可謂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天底下會那術法的人就這一個,即便以后再找,也找不到了。

    想到這一點,蕭璟珩心中更是煩躁。

    最近他真是流年不利,干什么什么不順。先是賞花宴被栽贓給人下毒,與長公主鬧了不愉快,現在又忽然失去了最重要的一名助力,讓他以后的江山岌岌可危。

    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背后有只推手在默默地操縱著。

    蕭璟珩慢條斯理地坐下,究竟是誰在與他作對?

    沈伶雪?亦或者是……那位沈御史?

    不,不可能是沈御史。他一個言官,最是剛正不阿,哪里想得到這些歹毒的后宅手段?所以背后之人定是女子。

    那是他的夫人嗎?

    蕭璟珩腦海中閃過祝清蕪疏離冷然的模樣后,又搖了搖頭,否定了這一猜測。

    他看人還是準的,就祝清蕪那副誰也不愛搭理的樣子,即便想到了這些法子,也是不屑去做的,除非她之前的所有模樣都是刻意偽裝出來的。

    但自己與祝清蕪一個后宅婦人無冤無仇,她沒必要忽然來針對自己。

    排除以上種種猜測,蕭璟珩忽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個人,一個原本對他的計劃至關重要的人——沈伶雪。

    似乎是從沈伶雪回京開始,自己就各種糟心。

    他眸光頓時變得深諳了幾許,莫非她才是背后主導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若是的話,那可就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蕭璟珩忽然大笑,“來人,準備馬車去御史府。”他高聲吩咐道:“許久沒有拜訪過沈御史了,本王今日就好好地與他聊上一聊。”

    心腹們對視一眼,也不敢多問,連忙就著手去準備了。

    蕭璟珩也知道自己的猜測有些離譜,沈伶雪一個在外面流浪長大的孤女,一沒倚仗,二沒學識,能接連想出來如此絕妙的毒計?

    反正蕭璟珩是不信的。

    但蕭璟珩也深以為,就算不是沈伶雪,那人也與沈伶雪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幾日,他已經折損了好幾枚棋子了,若是再不加以阻止,他還沒登基,手里的人就該被對方全部殺光了。

    這是蕭璟珩絕對不能忍受的。

    他心心念念想著的那位置,絕對不能落入其他人的手里!

    胥泱泱聽沈御史派來的小廝說起這事兒時,蕭璟珩已經進了御史府了。她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活兒,冷笑了一聲,這是沒辦法通過假道士對沈伶雪下手以后,打算親自色.誘了?

    記憶中的蕭璟珩模樣確實生得不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是京中眾多女子夢寐以求的擇婚對象。

    時至今日,蕭璟珩府中都還只有些小妾,而沒有正式的正側妃。

    皇帝也曾想著要給蕭璟珩賜婚,但統統都被蕭璟珩也各種法子擋掉了。他要娶的,當然是最后能夠幫助他奪得皇位,穩定皇位的重臣之女。

    而非那些普普通通,什么門第都能夠到的人。

    他在皇帝那里一向受寵,再加上又為皇帝引薦了不少煉丹道士,皇帝龍顏大悅,最后便任由蕭璟珩去了,不再管他的終身大事。

    蕭璟珩樂得自在,于是這事兒便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現在。

    別的皇子正側妃齊全,連孩子都能騎射了,蕭璟珩這邊還什么都沒影兒。他在外塑造的形象是流連于賞月喝酒,煙花女子之中,因此眾多皇子對他都沒有太大的戒備心。

    但從今天開始,這一切該變了。

    胥泱泱將沒繡完的手帕遞給春蟬,讓春蟬收起來。

    春蟬有些擔心地看著她,“夫人,瑞王他前來御史府,我們會不會……”

    胥泱泱一個眼神掃過去,春蟬自覺地閉上了嘴巴,“隔墻有耳,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要說。”她起身拍了拍坐得皺巴巴的衣裙,“走吧,去看看伶雪的劍術練得怎么樣了。”

    春蟬抱著東西頷首,不敢再隨意出聲了。

    沈伶雪的劍術老師很嚴厲,饒是沈伶雪也有些吃不消。她渾身都疼著,卻一聲不吭,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直到胥泱泱前來。

    原本倔強隱忍的情緒,在看到那人溫柔的眉眼后,瞬間就如決堤的洪水一般傾瀉而出,直接打了沈伶雪一個措手不及。

    沈伶雪慌忙地低下頭抹了抹濕潤的眼眶,確認自己已經無異常后,才重新抬起下巴,輕輕喊了一聲,“舅母。”

    “府里來客人了。”胥泱泱對著沈伶雪點點頭后,又側身說:“今天就先到這里吧。”

    對方識趣告退。

    人走以后,胥泱泱心疼地拉起沈伶雪通紅的手,“伶雪,你別怨舅母。在這世間,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尤其是男人。”

    她趁機給沈伶雪洗腦:“真心隔肚皮,所有的山盟海誓與承諾,不過都是上下嘴皮子輕巧碰一碰罷了。愛時說的話,也只在還愛時才作數。”

    胥泱泱這會子的模樣過于反常,沈伶雪的心微微懸了起來,“我不怨舅母,我知道舅母都是為了我好。”

    她歷經人世冷暖,又豈會不知道胥泱泱一片好心?

    只是,她微微擰起眉心,猶豫半晌后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舅母,你好端端的忽然和我說起這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難道是舅舅又欺負她了?

    念及這種可能性,沈伶雪內心深處驟然升起一股戾氣。

    她對沈御史并無多少感情,曾經她被沈玥和府里其他人刁難的時候,對方也從未維護過自己,替自己說上兩句。

    因此和以真心待自己的胥泱泱比起來,沈伶雪很輕易地就倒戈向了胥泱泱這一邊。

    沈伶雪的猜測顯然是有點偏離了,但胥泱泱卻并未反駁,而是故作落寞地笑了一下,那笑容落進沈伶雪的眼里,頓時變得牽強不已,“沒有,你別瞎想了。”

    “今日瑞王來拜訪你舅舅,估計要不了一會兒就該往這邊來了。”胥泱泱抓著沈伶雪的手微微緊了緊,“他如今尚未有正妃與側妃,若是……”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沈伶雪哪里還不明白胥泱泱的意思?

    她被胥泱泱握著的手同樣用了用力,將手心捏得更緊了,“舅母,我才剛剛回京,我還想多待在家里陪陪你,讀書識字。”

    “那瑞王的年紀都可以當我爹了,我不喜歡他,也不想嫁與他。”

    沈伶雪垂下眼皮,遮住眼中的恨意說。

    胥泱泱仔細觀察了她片刻,確認她說的并非假話以后,方才徹底放心。她就怕沈伶雪是個戀愛腦,即便被蕭璟珩虐身虐心九十九次,也依舊對他有所眷戀。

    如今這樣,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好,我們不嫁。”胥泱泱笑起來,眉眼彎彎,“既然伶雪對瑞王無意,那就隨舅母一起回院子里休息吧。”

    胥泱泱有心讓沈伶雪和蕭璟珩避開,恰好沈伶雪也正有此意,兩人不謀而合,很快達成了一致。

    胥泱泱的院子在進門后便由春蟬親自上了鎖,眼下別說是蕭璟珩了,就是沈御史親自來,也要吃個閉門羹。

    是以,當蕭璟珩百般暗示沈御史,最后心滿意足地跟著對方來到了后院時,別說是沈伶雪了,他連個女鬼都沒見著。

    沈御史見狀,立馬露出了為難的表情,“王爺,我家夫人該是正在午睡,還沒有醒過來。”

    “那沈姑娘呢?”

    沈御史回答:“應當是正在陪我家夫人。”

    說完,他很是恭敬地詢問:“要不王爺改日再來?”

    蕭璟珩氣得一臉便色,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悻悻地甩袖離開了,“沈姑娘可真是神秘,讓人越來越有興趣了呢。”

    沈御史不敢接話,繼續恭敬地送了蕭璟珩離開。

    等蕭璟珩一離府,胥泱泱立刻派人去把沈御史請了回來,然后當著沈伶雪的面對他就是一頓臭罵:“什么瑞王爺,我看是老色鬼還差不多!”

    “他都一把年紀了,竟還妄想著吃嫩草,真是不要臉!”

    “就他那歲數,伶雪給他做女兒都嫌他老的,他竟然還敢對伶雪有所企圖。”胥泱泱叉著腰,罵起人來都不帶歇口氣的,“你也是,堂堂一個御史竟然對他卑躬屈漆,百般討好,我看你當官真是當進狗肚子里面去了。”

    胥泱泱嘴皮子伶俐,別說是沈御史了,就是沈伶雪也呆了呆,目光游離渙散地盯著她,一副茫然震撼的模樣。

    沈御史被教訓得汗流浹背,連連應是,“以后他若再提出來,我馬上給他婉拒了。”

    “什么婉拒?趕明兒上朝,你直接當著所有大臣的面當眾彈劾他!我看他以后還怎么抬起頭來做人。”

    “伶雪一個半大的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東西那樣吸引他,值得他親自上門來一趟?”胥泱泱暗示沈御史,“莫不是和伶雪的親生父親有關?”

    沈御史一怔,繼而陷入了沉思,“這事兒你讓我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想?趕緊著人去調查啊!”胥泱泱一腳踢過去,沈御史靈活躲開,“到時候出了差錯,整個御史府都要被你牽連。”

    這話就說得有些重了,但沈御史全然不敢反駁,當場麻溜地走了。

    四周恢復安靜以后,沈伶雪這才從一重又一重地沖擊中回過神來。她刻意去忘記了胥泱泱在沈御史面前潑辣,伶牙俐嘴的模樣,心中因為自己忽然被提及的親生父親而生出了些許的不安。

    她原本是很藏得住事的,可是在胥泱泱面前,她那引以為傲的隱忍力瞬間就崩潰消散。

    沈伶雪莫名惶恐與緊張地抬起漆黑的眼,直勾勾看向胥泱泱那雙上揚時微微嫵媚的雙眸,心情很微妙,“舅母……”

    “嗯?”

    “如果,”她輕輕抿了抿嘴唇,在自己不曾意識到的時候,早已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如果我的親生父親找到了。”

    “你會不要我嗎?”

    第52章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6)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6)

    “當然不會了。”胥泱泱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篤定的語氣讓沈伶雪緊繃的肌肉稍稍放松了些, 卻仍舊有些擔憂和不安。只是,她很知趣地沒有表現出來,假裝很高興地嗯了一聲, “謝謝舅母。”

    “伶雪,你這小腦袋瓜別整天去憂慮一些還沒發生的事情。”她對著沈伶雪招手,示意沈伶雪過來。

    沈伶雪猶豫了片刻,最后老老實實地靠過去, 兩眼充斥著迷茫注視胥泱泱。

    “我們永遠都是你的家人,不論你的親生父親為誰。”胥泱泱微微抬起下巴, 狹長拖曳的眼尾因為她突然的氣勢而多了兩分凌厲, “即便他是攝政王。”

    “多年來, 他對你不聞不問,沒道理現在隨隨便便上下兩張嘴皮子一碰,就能霸道不講理地強行把你從我身旁搶走。”

    胥泱泱漆黑的眼珠與沈伶雪的視線對上,剎那間語氣變得很柔和, “你若不愿意,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把你從御史府里帶走。”

    “我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人說話時,聲音清泠泠的,霎是好聽。原本很柔和的聲線因為激動的情緒而多了淡淡的強勢的意味,卻并不惹人討厭。

    相反,沈伶雪還覺得心底暖烘烘的,有一種被人輕柔保護的感覺。

    她冷清的眉眼不自覺地舒展開來,低落的心情倏爾好轉,重新擁有了繼續反抗的底氣與力量。沈伶雪唇邊多了淺淺的笑意,更因為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已經被胥泱泱納入了她的麾下而感到愉悅不已。

    舅母她是真心待我的, 沈伶雪如是想道。

    “我相信舅母。”沈伶雪黑沉的眼里有微光亮起,“在這個世界上, 只有舅母對我最好了。”

    “那你舅舅呢?”胥泱泱笑著詢問她。

    沈伶雪遲疑著,沒有立刻回答。胥泱泱意味深長地覷了她一眼,“你與他畢竟是一家人,有什么要求,你直接與他提便是,他不會拒絕你的。”

    沈伶雪聞言,心里剛默默回答,那不一定。

    結果就聽見胥泱泱緊接著說:“他要是敢拒絕你,你就跟我講,我為你做主。”

    看她那架勢,顯然是要人倒霉的。沈伶雪去想象了一下沈御史被胥泱泱訓得抬不起頭來的畫面,忍不住笑了起來,“舅舅他真聽舅母的話。”

    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饒是胥泱泱聽后也沒察覺出異常。

    唯有沈伶雪自己,極力去克制著內心深處那不受控制涌起來的酸溜溜意味,兩眼茫然,不知因何而起。

    自己是在嫉妒舅母與舅舅之間的感情嗎?

    沈伶雪微微擰起眉心,不太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嫉妒他們呢?他們夫妻倆感情好,不是很正常嗎?

    心中隱隱有個答案仿佛要呼之欲出,卻被有所察覺的沈伶雪匆忙壓制。

    她不想去知曉那個答案,也不愿去知曉那個答案。

    她有一種預感,那個答案有很大的可能會打破目前她所擁有的,平靜的一切,所以她下意識地去抵觸。

    這樣的溫暖來之不易,沈伶雪不想失去。

    所以與其明明白白地痛苦著,倒不如糊涂地過一天是一天。

    沈伶雪垂下的長眼睫遮住了她瞳孔中涌動的情緒,胥泱泱不動聲色地點明了沈伶雪的身世,卻見她沒什么反應,只好再次開口:“你放心,關于你的父親,我會叫人好好查一查。”

    見沈伶雪抬起頭看了過來,胥泱泱又道:“我不是要把你推到別人家去,我只是想讓你活個明白。”

    聽見這與自己先前心聲截然不同的話語,沈伶雪眼里閃過一絲心虛。

    “即便你與他沒有感情,你也該知道對方是誰。更何況,他缺失了你過去十多年的人生,怎么也該意思意思補償你一下。”

    胥泱泱拿起不知道從哪兒摸來的一把小算盤,纖長的玉指很熟練的撥弄起來,“金銀不能少,女子頭面首飾以及衣裳布料也是應該的。”

    “還有那本該從你出生起便開始攢的嫁妝……”

    胥泱泱羅列了一大堆的物件,聽得沈伶雪頭暈眼花,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她,“沒關系的,舅母,我不在意這些。”

    “那可不行。”胥泱泱對著她搖搖頭,“你不在意是一回事,有沒有又是另外一回事。”

    “萬一你生父腰纏萬貫,還有權有勢呢?”胥泱泱一本正經地給她分析,“你娘親知書達理,斷不會瞧上普通的男子。”

    沈伶雪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無從開口,最后只能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舅母她人真好。

    沈伶雪悄悄地去打量那面容如花的女子,感覺心房漲漲的,好像被什么溫暖又柔軟的東西慢慢填充滿。

    胥泱泱心中有了主意,等沈伶雪自行回房看書后,她即刻著春蟬去安排人,給攝政王府捎了封書信過去。

    信中并非她原本的字跡,而是她艱難用左手寫出來的,觀者別說是認人了,就是認字都有些困難。春蟬一出府,便跑到了城外,先是特意偽裝了一番,隨后才找了個不起眼的乞丐,將書信與銀錢交與他,吩咐他去把事情辦好。

    小乞丐收了錢,很機靈的應下,也不敢玩小心* 思。

    誰叫那神秘人除了給他一封書信與銀錢的同時,還給了他一顆藥丸呢?

    小乞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是一顆毒藥。

    不過只要他老老實實地把書信送到,對方應該就會把解藥給他了吧?抱著這樣的想法,小乞丐腳程很快,迅速跑到了攝政王府,一頓敲門把管家引出來后,將書信往對方面前一丟,就一溜煙兒地跑走了。

    臨走前,他沒忘大聲說:“那是有人托我轉交給攝政王的,說是與他一樁舊事有關。”

    管家被信砸了個猝不及防,剛想發火叫人把小乞丐抓起來,結果瞪大眼睛一看,面前哪兒還有人?小乞丐早已混入了人群中,消失不見了。

    管家氣得半死,本想將信丟了,但事關主子,他又默默忍住了。

    萬一真和攝政王有關呢?

    若是以后攝政王查到事情是在自己這里搞砸的,自己的下場絕不會好。冷不丁地打了個激靈后,管家連忙拿著書信匆匆朝書房趕了過去,“王爺,有您的書信。”

    小乞丐跑回到春蟬面前,伸出臟兮兮的手心,“恩人,解藥。”

    “什么解藥?”春蟬看了他一眼,“剛剛那只是顆糖丸,你沒有吃出來嗎。”

    小乞丐:“?”

    “走了。”春蟬見事情辦妥,懶得再和對方墨跡,轉身便走。小乞丐頓時有點著急,連忙攔住她,“我不信。”

    “那肯定是顆毒藥,你趕緊把解藥給我。”

    小乞丐瞪大了眼睛,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你莫不是想過河拆橋,殺人滅口?!”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春蟬皺著眉頭,不悅地瞧他。對方一副不肯輕易罷休的架勢讓她逐漸沒有了耐心,于是她干脆利落地從懷里抓出一把與剛剛相似的小褐丸,想也不想就直接塞進了嘴里咀嚼起來,“這樣你信了嗎?”

    小乞丐無言,“??”真是糖丸?

    他兩眼呆滯地注視著春蟬離去,隱約還聽見對方說:“好甜啊,這都沒嘗出來,他嘴巴是不是有問題。”

    小乞丐:“……”

    回府后,春蟬立馬把消息匯報給了胥泱泱,胥泱泱點點頭,隨后莫名地瞧了她兩眼,“你偷吃了?”

    “是那乞丐不信任我,所以我才給他演示了一遍。”說著說著,春蟬變得興奮起來,“公主,你是怎么想到這樣歹毒的妙計的?”

    胥泱泱刻意無視了她話里某些不怎么好聽的字眼,“三十六計,攻心為上罷了。”

    春蟬聽懂一般,很給面子地點點頭表示了同意,又好奇問:“那封信里到底寫了什么呀?我們要與攝政王合作嗎?”

    “不是。”對于這個,胥泱泱很利落地否認了。

    送與攝政王的那封信,她只寫了很簡單的一句話——你和她,有一個孩子。

    僅此而已。

    攝政王若是不信,他不可能不信。

    他確實與一女子發生過關系,這件事他想否認也否認不了,所以一旦他有所懷疑,那他就會派出人去調查。

    沈伶雪的蹤跡并未被人隱藏過,但凡有心,就能從各種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來她的身份。

    再加上沈伶雪與母親那雙極為相似的眼睛,饒是攝政王親自前來,都要說上一句你與你母親生得極為相似。

    胥泱泱將攝政王拉下水,一方面是想為沈伶雪尋求一個靠山,另一方面當然是為了給蕭璟珩添堵。

    與其讓蕭璟珩贏得那個位置,還不如讓他與攝政王斗得兩敗俱傷,然后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0357察覺到她的心聲,頓時驚訝地冒出了頭,[宿主,你還想去爭奪皇位啊?!]

    “來都來了。”胥泱泱慢悠悠地抓起一縷長發纏在指尖把玩,“你們給我亡國公主的身份,不就是想要我搏一搏,單車變摩托嗎?”

    0357連連否認,[我不是,我沒有。]

    它憂心忡忡,宿主這樣橫插一腳,最后劇情會不會又崩得連親媽都不認識啊?

    不管系統心里如何想,反正胥泱泱打定了的主意,就是來十頭牛也拉不回去。

    夜色漸濃,胥泱泱坐在房間里擺弄著那身夜行衣,開始犯了難,“好像該殺的……除了蕭璟珩以外,都殺得差不多了。”

    “那么你說,今天晚上我應該去誰那里坐坐呢?”

    0357聽著她的自言自語,眼皮連連跳了好幾下。它張了張嘴,剛準備勸一勸胥泱泱,結果下一秒就聽見胥泱泱說:“要不去宮里溜達一圈吧,就當是提前熟悉一把朕的帝位了。”

    0357:[?]好家伙,你連朕都自稱上了?

    有了決斷后,胥泱泱立馬飛身上檐,悄無聲息地摸出了御史府。

    得虧原主武藝不錯,如今胥泱泱才能輕松地在宮中來去自如。胥泱泱并沒有要刺殺皇帝的意圖,殺人誅心,所以她直接跑去搗毀了皇帝的煉丹爐,將丹藥連著整間屋子燒得一干二凈。

    臨走前,她還不忘把之前蕭璟珩派來刺殺自己的那個暗衛身上的一個能夠準確識明身份的玉佩故意落下,再次給蕭璟珩潑上一身臟水。

    煉丹房火光連天,很快就驚動了宮人。

    “走水了!走水了!”有太監尖聲大叫著,很快吵醒了已經入睡的道士。胥泱泱瞧著對方的模樣瞇了瞇眼,這道士似乎就是蕭璟珩給皇帝引薦的那一個。

    所以自然,對方這些天練的也不是什么長生不老藥,而是一種很罕見的慢性毒藥。

    蕭璟珩早已買通了為皇帝診治身體的御醫,御醫有所隱瞞,再加上又有道士在皇帝身邊吹耳旁風,皇帝的身體早已虧空。

    而之所以還沒有動手,是蕭璟珩貪心地想要先控制住沈伶雪再說。

    有了沈伶雪,他的帝位方才能夠穩固。

    既然是蕭璟珩的人,那胥泱泱也就沒必要留情了。她趁亂潛過去,手起刀落,悄無聲息地便斬去蕭璟珩的又一枚棋子。

    確認對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之后,胥泱泱心滿意足地收起匕首,飛快地逃離了皇宮。

    當夜,沈御史在睡夢中被叫醒,繼而得知了皇宮大亂的消息。

    他心中莫名焦躁,忍不住穿好了衣裳急匆匆來到胥泱泱的院子。兩人一見面,他開口就是一句質問,“你干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胥泱泱已經換下了夜行衣,穿著尋常衣裳。

    她笑眼直視沈御史,“我好端端地待在府里,可是哪里都沒去,你這樣猜測我冤枉我,難道良心不會痛嗎?”

    沈御史自知理虧,他也是太擔心自己會受到牽連了。

    這些年他時常擔憂著東窗事發,以至于常年睡不好覺。有時候午夜夢回,他總是忍不住去想:當年若是拒絕了祝清蕪的話,自己會不會就不似這般寢食難安了?

    只是世間沒有后悔藥,如今他已經與對方綁在了一條船上,“抱歉。”

    沈御史讓步得很快,“既然與你無關,那是我誤會了。不過近日事情頻發,你還是待在府里,少出去為妙。”

    “知道了。”胥泱泱懶洋洋地應了一句,之后不客氣地叫春蟬把人送走了。

    沈伶雪還在挑燈夜讀,聽見隔壁的動靜,她眼睫眨了眨,最后小心翼翼地起身來到窗前,透過那一絲狹小的透氣的縫隙往外瞧。

    舅舅?

    沈伶雪氣息頓住,他怎么會來這里?

    一個不好的猜測驟然從心底一躍而出,幾乎叫沈伶雪的大腦在瞬間變得空白。

    不,應該不會的。

    她勉強定住心神,仔仔細細地去打量沈御史的模樣。氣色平靜,呼吸平穩,身上的衣裳也是整齊的……

    或許只是臨時有事,所以才過來了一趟而已。

    話雖這么說,但沈伶雪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沉思了片刻,干脆打開了院門,假裝和送完沈御史后回來的春蟬偶遇,“蟬姐姐,舅舅他怎么過來了?”

    “不曉得。”春蟬搖搖頭,“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老爺發什么瘋,莫名其妙過來問了夫人兩句話就走了。”

    “咦?你怎么還沒睡。”

    沈伶雪回道:“我正在看書,忽然聽見外面有動靜,所以就出來瞧瞧。”

    “時辰不早了,你也快些休息吧,仔細眼睛。”對于沈伶雪,春蟬是愿意搭理的。她佯裝嚴厲地將沈伶雪批評了好一頓,直到沈伶雪開口自己再也不會了方才饒過她。

    春蟬苦口婆心,“夫人疼你,在意你,所以你千萬不要做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

    “雖然你回家的日子還不長,但夫人她是真心待你好的。”春蟬絞盡腦汁地說:“你在我家夫人心中的位置,是無可取代的。”

    若是沒有沈伶雪,她家公主的性格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夠變好。

    所以對于這個人形安神香,春蟬是重視得不能再重視了。

    沈伶雪陷入了呆怔,內心隱隱有一股喜悅飛騰而起,沖擊得腦子暈乎乎的。但同時,她也疑惑不已,“舅母她……為何會這般喜歡我?”

    這是沈伶雪一直都想不通的事情。

    在前面的九十九次輪回中,祝清蕪對自己的態度始終淡淡的,不冷不熱。

    雖然她沒有對自己落井下石,做什么傷害自己的事情,但也絕對沒有像如今這般維護自己。

    所以到底是什么導致了這一切有所變化呢?

    這話可是問到春蟬的盲區了。春蟬想了想,盡力找了個會讓沈伶雪聽著很受用的理由,“大約是,一見如故?”

    “興許你與我家夫人本來就有緣?”

    春蟬不說這話還好,她一說,那個自始自終被沈伶雪否定的猜測再次強勢地冒出了頭來——祝清蕪她和自己一樣,有著前一世的記憶。

    她也重生了。

    所以她是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了,也明白自己的作用和價值了,才會對自己這樣熱情與溫柔。

    否則的話,為何前面那么多次她毫無改變,而只單單這一世,對自己溫柔又關心。

    沈伶雪愉悅的眉梢耷拉下來,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蒼白。夜色很黑,月華朦朧,她的情緒變化在模糊的光線下看不清。

    春蟬不知曉她心情的轉變,叮囑了沈伶雪兩句后就離開了,唯留下沈伶雪一個人怔怔地杵在原地。

    原來是這樣。

    她的背影在驟然間變得孤獨又脆弱,那始終挺直的背脊突然之間便頹然地彎了下來,不復從前的風骨。

    沈伶雪低著頭,整個人陷入了巨大的茫然與懷疑之中。

    這個世界上,到底還有什么東西是真的呢?

    關心是假,溫柔是假,情意也是假。沈伶雪腳步踉蹌著往回走,難道自己本就該眾叛親離,孤獨一生嗎?

    她疲憊又凄寂地閉上了眼。

    胥泱泱一覺醒來,發現沈伶雪變得很奇怪。她刻意疏遠著自己,也不再像從前那樣信任和依賴自己。

    “怎么回事?”胥泱泱問系統。

    0357一臉問號地看著她,[你問我?]

    “……”行了知道了,自己玩去吧。

    胥泱泱有心想和沈伶雪聊一聊,談談心,但沈伶雪很滑溜地利用要去學課的借口搶先一步打斷了胥泱泱的話。

    百思不得其解地盯著沈伶雪的背影看了一陣,胥泱泱把春蟬叫了過來。還沒說話,春蟬便趕緊把昨夜宮中的變動一五一十地全部說給了胥泱泱聽。

    胥泱泱的注意力被轉移,“你是說,蕭璟珩他沒有受到任何責罰?”

    “嗯。”春蟬一臉生氣,“皇帝還真是寵愛瑞王,瑞王把他的煉丹爐都燒了,他還對他維護得緊。還有啊,早上老爺上朝的時候,本想說瑞王惦記伶雪小姐的事兒,結果也被瑞王糊弄了過去。”

    “這個瑞王太深不可測了,若一日不除,他就一日是我們計劃中最大的阻礙。”

    胥泱泱略微思索了片刻,皇帝雖然沉迷長生,但也不是沒腦子,既然那道士當初是蕭璟珩引薦的,如今蕭璟珩又何必去除掉對方呢?

    除非有人想故意嫁禍給蕭璟珩。

    好在昨晚順手殺人的時候,胥泱泱也沒想著要利用這件事把蕭璟珩掰倒,她只是想給蕭璟珩添個堵罷了。顯然,現在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下朝以后,蕭璟珩回府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所有自他面前經過的人都被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直到徹底把氣撒出去以后,他一個人神色陰鷙地坐在太師椅上,模樣可怖。

    事情越來越脫離掌控了,不管背后謀劃這一切的人是不是沈伶雪,沈伶雪都必須消失。

    哪怕是在明面上。

    所有不穩定的因素,都只有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如此問題才可解決。

    “來人。”他忽然出聲,門外立馬有暗衛閃身進來,“去把沈伶雪給我帶過來,不要驚動任何人。”空氣有片刻的沉默,半晌后,蕭璟珩又閉了閉眼,最終在未來的安穩與皇位之中,選擇了后者。

    “若是辦不到,就直接取了她的性命,把她的尸身帶回。”

    暗衛齊齊應聲,“是,王爺。”

    第53章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7)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7)

    目送暗衛消失后, 蕭璟珩把玩著手上的扳指,神色莫辨。活人不行,尸身也可勉強一試, 這是他新找的那位得道高人說的。

    比起那唾手可得的皇位,沈伶雪是死是活,蕭璟珩并不在意。

    原本他打算利用自己的皮囊與溫柔關心好好地與沈伶雪培養感情,讓對方自愿獻身, 如今看來卻是不行了。即便不行,他也不會輕易放手。

    沈伶雪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他必須將對方掌控在手中。

    不論死活。

    沈伶雪的眼皮一直在跳, 她莫名地坐立難安, 連看書都沒什么心思。她總是走神,直到被女夫子發覺,“沈小姐!我希望你能認真一些……”

    “抱歉,弟子今日身體有點不舒服。”沈伶雪打斷了女夫子教育的話, 態度恭敬神色謙和的起身,“還望夫子海涵。”

    女夫子頓時被堵得無話可說。

    沈伶雪從前的表現讓她十分滿意,于是不知不覺就對對方寄予了厚望,在授課時尤其嚴厲。她倒是忘了,沈伶雪也是凡人,而只要是凡人,就會生病。

    “知道了。”女夫子臉色緩和下來,語氣也變得溫柔了不少,“還能撐一撐嗎?要不今天就先到這里?”

    沈伶雪搖搖頭,“弟子沒事。”后又道:“弟子這里有幾個地方不太懂, 還請夫子稍慢一點給弟子講解。”

    她仍舊學習態度端正,女夫子的臉色又好看了不少, 她微微頷首,“也罷。”

    上午眨眼即逝,恭敬送走女夫子后,沈伶雪不安的心情越來越強烈。她端坐在樹下,細碎的陽光照著她白皙的膚色,投下一片片斑駁的樹影。

    是不是祝清蕪要出事了?

    沈伶雪無意識地捏緊了手心,但記憶中御史府的滅門時間離現在至少還有整整一年,所以應該不是……沈伶雪不太確定的想。

    可若不是那人,難道會是自己嗎?

    是蕭璟珩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打算對自己動手了?

    沈伶雪緊抿著嘴唇,眼底有濃濃的怨氣激烈翻滾著,假使是這樣的話,也好。她與蕭璟珩之間,早就該好好地算一算了。

    從前她無力改變,可如今有祝清蕪這個變數,那她報仇雪恨也不是沒可能。

    沈伶雪知道蕭璟珩勢力很大,不僅悄悄養著暗衛,還私自在幽州囤兵。從前太子謀逆逼宮的時候,蕭璟珩便是利用那支私兵成功護駕,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得到了太子之位。

    想要最大限度地打擊蕭璟珩的勢力,沈伶雪想了想,自己大概需要去找攝政王合作。

    但攝政王那人性格喜怒無常,自己貿然前去不僅不能取得對方的信任,反而還會遭到懷疑,甚至被關押起來嚴刑拷打。

    沈伶雪擰著眉心,所以攝政王那條路走不通,她只能想其他的辦法。

    片刻之后,沈伶雪決定去聯絡太子,暗中找人派信把蕭璟珩囤兵的事告知對方。這樣的事情她從前也做過,只是不知那封信究竟是沒有送出去,還是被蕭璟珩中途攔截了,太子那邊始終沒有任何反應。

    總歸都是最后一世了,沈伶雪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若是送信以后太子仍舊毫無反應,那她就只能親自出面,與太子溝通。

    預想到蕭璟珩很有可能會派人來暗殺自己,沈伶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暗衛武功高強,御史府內的這些護衛根本打不過對方。

    沈伶雪武藝尚可,但若被圍攻,生還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雜念潮涌一般,沈伶雪不禁想抬頭質問上蒼,憑什么要那般偏愛蕭璟珩?他壞事做盡,為何直到現在都沒有遭受任何懲罰?

    她好不甘心。

    她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卻被百般算計,淪落到連死后都不能安寧。

    憑什么?

    就憑蕭璟珩有權有勢,而自己孤苦無依嗎?

    沈伶雪咬緊嘴唇,努力把心中的恨意壓下去,恢復了平靜。

    上午的時間結束得很快,恭敬地送女夫子出府之后,沈伶雪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吃著婢女送來的午膳,明明菜式還和從前一樣,可吃進嘴里后,卻莫名地并無什么味道。

    沈伶雪沒胃口,就簡單吃了兩下,便放下了筷子。

    胥泱泱聽說后覺得奇怪,“怎么回事?府里的廚子偷懶了?”

    “沒有。”春蟬搖搖頭,“廚子是我們的人,奴婢吩咐下去后,他是萬萬不敢怠慢伶雪小姐的。興許……伶雪小姐她沒胃口是因為心情不好?”

    “我聽說,上午的時候她被女夫子教訓了兩句。”

    胥泱泱不太信這樣的說辭,之前沈伶雪表現得很好,女夫子對她也十分滿意,在這樣的前提下,女夫子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地說教沈伶雪。

    “走,過去看看。”胥泱泱起身,徑直向隔壁走去。

    她到的時候,沈伶雪正端正坐在書案前發呆。聽到動靜后,沈伶雪沒有焦距的雙眼抬起來,無神地盯著徐徐靠近的人。

    “今天怎么不過來用膳?”胥泱泱出聲詢問道。

    聽到女人那熟悉的嗓音,沈伶雪瞬間回神,臉色帶著一抹不自然,“我自己吃就可以了,總是打擾舅母我心里過意不去。”

    “ 不會。”胥泱泱一邊解釋一邊觀察沈伶雪的表情,“舅母很歡迎你到來。”

    “舅母終日待在這偌大寂寥的宅院里,無人說話解悶,也無人陪伴……”胥泱泱特意頓了一下,露出失落又苦澀的表情,“你的出現讓我不知道多高興,多欣喜。”

    “伶雪你知道嗎?你的存在就像是上天給我的褒獎。”

    胥泱泱一雙眼看著她,波光流轉,媚態橫生,“我能夠與你相遇,相知,簡直是我此生最大的幸運。”

    “雖然舅母比你年長,但舅母如今也不過二十而已,你在我的眼中,就像是我的親妹妹一樣。”

    那人說話時,眼神很真誠,語氣也很溫柔。

    沈伶雪內心糾結了一下,曾經蕭璟珩也是如此。那雙灼灼的眼眸仿佛天上的星子,跳躍著火光,多看一眼就要將人融化。

    沈伶雪總是不敢去直視蕭璟珩,就像她現在不敢去直視胥泱泱。

    她嘴唇抿緊了,忍不住沉默下去。

    已經上過一次當了,自己還要選擇繼續去相信一個陌生人嗎?

    沈伶雪內心生出了不贊同的聲音。

    苦肉計也不好使了,胥泱泱眉頭微皺。她緩緩在沈伶雪身旁坐下,語氣很嚴肅地叫了對方的名字:“伶雪。”

    沈伶雪被她正經的語氣叫得不自覺地頭皮一麻,條件反射地嗯了一聲,“……舅母?”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這會兒胥泱泱身上多了淡淡的強勢,不允許沈伶雪有任何逃避和敷衍的態度,“是誰欺負你了?”

    沈伶雪嘴唇抿得更緊,想要搖頭,但最終沒有。

    她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但沉默的態度已經很能夠說明一切。

    胥泱泱見狀眼睛一瞇,紅唇緩緩吐出三個字:“蕭璟珩?”

    沈伶雪心臟一緊,好似被一只大手用力抓住。她張了張嘴,一聲“不是”已經到了舌尖,卻又被她生生咽下,改為了,“如果有人欺負我的話,你會為我做主嗎?”

    “當然!”胥泱泱毫不猶豫地點頭,“我會叫他生不如死。”

    “所以蕭璟珩他欺負你了。”

    這是一個肯定句,沈伶雪垂下眼睫,只感覺眼眶和鼻尖在一瞬間變得發酸。

    輪回這么多世了,從來沒有人關心和在意過她。從母親亡故后,她的世界便徹底坍塌,不復存在。

    她記得她當乞丐的那些日子,也記得低聲下氣去別人家討吃的那些日子,更記得冬日時,那些又冷又餓,無力且絕望的記憶。

    有時候沈伶雪總是在想,自己是否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她沒有爹疼愛,娘親也早亡,她就像一株艱難在野外求生的小草,天氣好她便好過一點,天氣惡劣,她的人生也跟著變得艱難。

    可即便她那般苦了,蕭璟珩卻還是不愿意放過她,不愿給她一個善終。

    所以自己存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究竟是什么呢?

    沈伶雪極力去忍住想要下墜的眼淚,“這和舅母無關。”沈伶雪用發緊的嗓音回答:“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好的。”

    即便胥泱泱是虛情假意,沈伶雪也不在乎了。

    畢竟這是她難得感受到的一點溫暖。

    在魂飛魄散之前,能夠受人如此珍視,如此在意,她已然覺得心滿意足。

    自己的死亡是注定的,如果對方對自己有所圖謀,那她注定要失望。自己什么都沒有,無法滿足她的需求,也無法給她帶去她想要任何的利益。

    她對自己這樣好,注定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沈伶雪話雖那樣說,胥泱泱卻無法做到真的漠視不管,她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意義就是為了幫助沈伶雪逃離蕭璟珩,掙脫痛苦。

    她對著沈伶雪笑了笑,帶著一股安撫的意味,“好了,不要多想了,舅母會幫你解決好一切的。”

    “現在我們先用膳,好嗎?”胥泱泱很溫柔地說。

    沈伶雪正欲張口拒絕,就聽見胥泱泱語氣帶著一點委屈般地乞求說:“就當是陪我,可以嗎?你都有大半天的時間沒有理會舅母了。”

    女人示弱時,聲音很細,很軟,像小貓似的。

    于是沈伶雪那已經到了舌尖的拒絕的話頓時被堵回,她找不到更合適地逃避的理由,只好無奈地應下了,“……好。”

    答應的那一瞬間,沈伶雪看見胥泱泱的情緒明顯好轉了起來。

    她眉眼都是笑,看起來鮮活又靈動,比庭院里開得正盛的鮮花還要嬌艷,使得周圍的一切都被她襯得黯然失色。

    沈伶雪情不自禁地恍惚了一瞬。

    胥泱泱趁熱打鐵,迅速叫早已準備好的春蟬把膳食端了上來,然后二話不說,動作迅速地給沈伶雪夾了滿滿一大碗的菜。

    沈伶雪有點哭笑不得,“我吃不下了……”

    “你還在長身體,要多吃一點才好。”胥泱泱對著自己比劃,“你看舅母,舅母就是小時候胃口好,也不挑食,所以才能長得這樣高。”

    原主的個頭在女人之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初來時,胥泱泱也驚訝了好一陣。

    此時沈伶雪愣愣地看著胥泱泱,雖然有點不太相信胥泱泱的話,卻也莫名地被說服了。

    再加上今日她確實都沒怎么吃飯,也有點餓,就沒再拒絕胥泱泱的盛情。

    在胥泱泱的妥帖勸說與照顧下,沈伶雪吃得微微發撐,心頭沉重的情緒也消散了不少。

    祝清蕪一個不受丈夫寵愛的笨蛋美人懂什么利用不利用的?她要是真有那么多復雜的心思,就不會和舅舅形同陌路,看起來比倆陌生人還要不熟了。

    意識到自己或許誤會了對方,沈伶雪臉頰微燙,“對不起,舅母。”

    她聲音很小地說:“我不該與你鬧脾氣。”

    胥泱泱望著她笑,“沒關系,我們才接觸不過幾日,等以后相處的時間多了,你就會知道舅母只希望你平安,順遂,快樂。”

    胥泱泱是真心的,沈伶雪能夠感受到。

    她張了張嘴,想說點兒什么,又覺得喉頭哽咽發緊,最終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誤會成功解除后,胥泱泱又輕言細語地安撫了沈伶雪一陣,直到下午的時間到來,沈伶雪該去練武了,胥泱泱方才輕步離開,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攝政王那邊有動靜了嗎?”她問春蟬。

    “有一點。”春蟬老老實實地回答:“攝政王悄悄派了人出城,看那些人離去的方向……正是伶雪小姐來時的路。”

    胥泱泱點頭,“太慢了。”

    她說道:“等他把真相調查出來,沈伶雪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去,動用我們安插在攝政王府里的棋子,裝作不經意把伶雪被瑞王盯上的消息遞到攝政王面前。”

    “順便再討論幾句伶雪的身份,最好是著重點明伶雪長大的地方。”

    春蟬聽后猶豫,“可是公主,這樣一來我們會暴露的。”

    胥泱泱抬眼看過去,春蟬下意識避開了胥泱泱的視線,連忙垂下頭應聲道:“是,公主,奴婢現在就去辦。”

    “如果我能幫攝政王找到他的親生女兒,那他就欠了我一個天大的人情。”

    春蟬一愣,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好處,心中頓時就沒那么抗拒和不情愿了。她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奴婢會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去吧。”

    春蟬高高興興地離開了,看那樣子,今天太陽落山之前就能幫胥泱泱完美達成她的目的。

    蕭璟珩身邊暗衛無數,胥泱泱想刺殺他盡快結束任務都沒機會。再加上胥泱泱還要隱瞞身份,所以有諸多不便。

    但攝政王就不一樣了。

    傳聞他冷血無情,心狠手辣,鐵面無私,若是叫他知道了蕭璟珩的所作所為,他定不會輕易放過蕭璟珩。

    而且沈伶雪有了攝政王這個親生父親庇護,胥泱泱的壓力也會跟著小許多。

    否則每日都要提防蕭璟珩出陰招,那感受實在是太讓人憋屈了。

    有條不紊地計劃好一切后,胥泱泱開始盤算后續該斬斷蕭璟珩身邊的誰。蕭璟珩是皇子,且還是有野心的皇子,身邊的能人以及棋子不計其數。

    胥泱泱一來就處理掉了府中戲份最重的兩個人,剩下的就鞭長莫及了。

    她現在還沒有辦法把手伸到瑞王府里去,連暗殺那個假道士都只能偷偷摸摸的,趁人家睡著了下黑手。

    胥泱泱默默在心里回憶了一遍劇情,最后決定等下個月春獵時再看有沒有機會直接送蕭璟珩去轉世投胎。

    一個人把算盤打得叮當響,胥泱泱肚子里的壞水兒晃了一圈又一圈后,她開始感到饑餓了。

    正巧太陽也已經落山,于是胥泱泱又叫春蟬去安排起了晚膳。

    吩咐完后,胥泱泱沒忘問一句,“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回公主,已經辦妥了。我們的人假裝聊天時,攝政王正好經過,奴婢敢肯定,他肯定聽見了江好她們的對話。”

    說完,春蟬又道:“只是攝政王聽后并無太異常的舉動,直接面色平靜地經過了,連個正眼都沒給江好她們。”

    “公主,會不會出什么意外?”

    “不會的,放心吧。”胥泱泱回道。攝政王或許對沈伶雪沒有感情,但沈伶雪畢竟是他唯一的孩子,且還是他心愛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哪怕是為了對方,他也不可能對沈伶雪不聞不問。

    他那樣無動于衷,興許只是在懷疑為何消息會如此巧合地傳遞到他面前。

    是有人想故意誤導他,還是沈伶雪在一手策劃?

    在胥泱泱看來,這很正常,攝政王多疑,本就沒那么好說服。不過只要等到他自己調查清楚了一切,就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胥泱泱揮揮手讓春蟬退下了,然后等著沈伶雪回來。

    她特意吩咐小廚房燉了雞湯和豬蹄,還做了不少小補的菜。沈伶雪長久以來營養不良,整個人瘦得過分,胥泱泱看著心疼,準備好好地給對方補一補。

    所以當沈伶雪下課后,來到胥泱泱的房間看著那一桌子的大魚大肉,眼里的錯愕掩飾不住。

    “舅母,這些……”她頓了頓,“就我們兩個人吃嗎?”

    胥泱泱頷首:“不夠嗎?”

    沈伶雪:“……”

    不是不夠,是太多了,她抿了抿嘴唇,“夠了,舅母。”沉默一瞬后,沈伶雪又開口道:“舅母,我吃不了這么多。”

    “無礙,先吃吧,你若是有特別想吃的也可以告訴舅母,舅母讓廚房做。”

    沈伶雪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便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自己聽到了。

    廚房的手藝很不錯,至少胥泱泱是這么覺得的。本來是想給沈伶雪補一補,結果最后胥泱泱也跟著吃了不少。

    她摸了摸渾圓不少的肚子,準備起身出門逛逛,消消食。

    沈伶雪因為練武出了一身的汗,便先回房洗簌,等收拾好了再來與胥泱泱一同賞花看月,念詩詞歌賦。*

    胥泱泱沒意見。

    她吃得太撐,因此原本打算的先行散步計劃被取消。胥泱泱側躺在貴妃椅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最終決定等稍后沈伶雪洗簌完了再一起出去。

    不知道躺了有多久,迷迷糊糊間,胥泱泱忽然聽見了隔壁隱隱約約傳來的動靜。

    [宿主快起來!蕭璟珩派人去殺沈伶雪了!]

    0357的聲音叫得胥泱泱當場一個激靈,腦袋瞬間就清醒了。她急忙起身,喊了一聲春蟬,卻沒有得到回應。

    眼看兵器相碰撞的聲音越來越激烈,胥泱泱再也顧不上其他,連忙拿起房間的劍沖了出去。

    她一邊沖一邊想,或許這是個絕妙地擺脫御史夫人身份的機會。

    御史府的滅門不知是否與祝清蕪的真實身世有關,即便無關,繼續留在御史府也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而今晚,蕭璟珩送了她一個天大的好機會。

    胥泱泱瞇了瞇眼,忽然就笑起來了。

    不過笑了幾秒鐘后,胥泱泱很快就笑不出來了。蕭璟珩下定了決心要取沈伶雪的性命,所以直接派了十幾名暗衛前來。

    暗衛們武功高強,沈伶雪早已落入了下風。

    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她的衣裳,割破了她的血肉,她早已成了一個血人,不停地喘著大氣。但就算如此,她也絲毫沒有放棄過抵抗。

    胥泱泱顧不上其他,連忙加入廝殺。

    沈伶雪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瞬間晃了一下神,自己莫不是出現幻覺了,那人怎么會宛若仙子臨世般忽然出現在這里呢?

    直到她的分心讓她露出了破綻,被兇狠的暗衛發現,眼看著就要被砍中,那人忽然猛沖過來,一劍利落地將武器刺入對方的胸口,然后溫柔又關切,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詢問:“伶雪,你沒事吧?”

    沈伶雪倏地回神,心神震撼,“舅母,你……”

    她剛開了口就被打斷,胥泱泱的加入讓暗衛們的攻勢越發洶涌。

    于是沈伶雪再也不顧上刨根問底,連忙壓下心中的疑問專注地解決暗衛。

    她心臟跳動得很劇烈,直覺讓她懷疑胥泱泱的身份有問題,但此時實在不是個詢問的好機會。沈伶雪心頭胡思亂想著,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蠢蠢欲動,呼之欲出。

    有了胥泱泱的幫忙,暗衛倒下得很快。

    就在胥泱泱和沈伶雪雙雙以為已經完事時,第二波暗衛再次出現。

    沈伶雪早就身受重傷,眼看著暗衛們齊齊朝她攻去,胥泱泱顧不上其他,掐算著春蟬差不多也該發現這邊的異常后,瞬間飛身撲向沈伶雪,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了致命一擊。

    胸口傳來一陣刺痛,胥泱泱嘴角控制不住地流出一絲鮮血,氣若游絲地倒在了沈伶雪的懷中。

    沈伶雪呆呆地接住無力向地上滑落的人,感覺自己的喉嚨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掐住,半點兒聲音都發不出,“舅母……”

    第54章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8)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8)

    曾經柔美靈動的人失去了生機, 臉色變得紙一樣蒼白,好似下一瞬便要撒手人寰離去。

    沈伶雪感覺自己大腦“嗡”地一聲,驟然間失去了所有思考的力氣。

    她怔怔的, 雙臂僵硬又小心地摟著人,感覺鼻頭酸澀得厲害。沈伶雪并不習慣在人前露出這副脆弱的模樣,所以她條件反射地扭開了頭,不愿讓胥泱泱看見自己怯懦的模樣。

    暗衛們在一旁虎視眈眈, 見沈伶雪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對視一眼后頓時齊齊暴起, 要將沈伶雪就地解決。

    沈伶雪想站起來, 提起被她扔在地上的劍繼續還擊, 卻已經遲了。

    閃著寒光的劍已經近在咫尺!

    更何況,她不能忘恩負義地丟下懷中的那人。

    她為了保護自己生生中了一劍,若是無情將她丟下,她定不能活命。這些人在殺死自己后, 絕對不會放過她。

    沈伶雪雙臂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將胥泱泱抱得更緊了。

    她絕望又無力地閉上了雙眼,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她死也就死了,可是祝清蕪卻命不該絕于此。

    祝清蕪是無辜的。

    “對不起。”沈伶雪低低說道,“是我連累了你。”

    胥泱泱胸口疼得厲害,她在沈伶雪懷中靠了會兒,見沈伶雪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不由得一把抓起旁邊沈伶雪的長劍,反手擋住攻擊迅猛的暗衛。

    “我們還沒有被打敗。”她望著沈伶雪的眼睛,一字一頓說。

    “直到我還有一口氣在, 我就不會讓他們傷害你。沈伶雪,不到最后一刻, 不要放棄。”

    沈伶雪愣愣抬頭,望著已經從她懷里爬起來,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的胥泱泱。對方本就生得高挑,這會兒睥睨著瞧人時,越發有種神祇一般高不可攀,觸不可及的觀感。

    她胸口已經染了血,可她嬌柔虛弱的面龐卻十分堅毅,一雙似水含情的眼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溫柔,變得沉暗且冷靜。

    沈伶雪張了張嘴,胥泱泱聽見身后的風聲,反身刺出一劍,然后手腕一轉,眨眼間便將偷襲的暗衛分成了兩半。

    順腳將沈伶雪的劍踢回她身邊,胥泱泱匆匆看她一眼,“撿起來。”

    沈伶雪盲目地服從,她用力地捏緊沾滿了黏糊糊血液的劍柄,胸口處的心跳越來越劇烈,仿佛要沖出胸膛。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隨著那人輕盈狠絕的背影,眼中除了對方再也看不見其他。

    自己不能死,沈伶雪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哪怕是為了她,自己也不能死。

    沈伶雪再次生出了對抗的勇氣,提著劍揮舞起酸疼不堪的手臂。既然蕭璟珩敢派人來,那自己就敢讓這些人有去無回!

    沈伶雪發了狠,她大腦放空,心中只有交雜的恨意與殺意。

    蕭璟珩做足了準備,府中的人全部被支開,鬼影都瞧不見一個。胥泱泱和沈伶雪本就受了傷,再多的抵抗也最終抵不過人多勢眾。

    又一劍刺入了胥泱泱的胸口,沈伶雪瞳孔緊縮,掙扎著想要爬過去。

    她已經倒下,全身的肌肉酸痛得厲害。

    身體仿佛被馬車重重碾過,連呼吸都帶著沉重的痛意。

    沈伶雪目眥欲裂,大腦一片空白。她手指緊緊扣著地面,生平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恨意,“蕭璟珩——”

    如果蕭璟珩就在此處,哪怕她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將對方置于死地。

    可偏偏他不在,他手底下高手無數,隨隨便便一個就能輕易輾死自己,并奪走自己身邊所有喜愛之人。

    沈伶雪好不甘心。

    她一介孤女,在蕭璟珩面前就像是雞蛋碰石頭,有心卻無力,什么都做不了,不僅無法為自己報仇,甚至連胥泱泱都保護不了。

    自己不該回到御史府的。

    若是不回來,今晚胥泱泱就不會被自己牽連,最后連命都丟了。

    沈伶雪兩眼通紅,眼睜睜地看著又一劍刺中胥泱泱的肩膀,指甲幾乎要狠狠陷進地里去。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意志,就好像回光返照一般,猛地使出了全身的力氣瘋狂向胥泱泱撲去,淚流滿面地擋在了對方的面前,雙臂死死地抱著她,“舅母別怕,有我在。”

    沈伶雪哽咽著說:“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的。”

    胥泱泱面色蒼白,瞳孔失焦,聽到沈伶雪的聲音,她假裝艱難抬頭,“我不怕。”

    “伶雪,不要放棄,要好好活下去。”胥泱泱抬手輕輕撫摸沈伶雪的臉龐,“你會得償所愿的,我向你保證。”

    “我不要。”沈伶雪痛徹心扉,死死地摟著對方,像受傷的小獸無助地依靠著胥泱泱,“我只要舅母。”

    她艱難地眨著眼睛,“別離開我,好不好?”

    “等我殺了他們,我就去請大夫,讓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來醫治你。”沈伶雪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

    她想盡量讓胥泱泱保持清醒,可對方的眼皮卻越來越沉重,直到最后緩緩闔上。

    沈伶雪失魂落魄,無意識地將人抱緊了,感覺頭暈目眩得厲害。

    自己大抵也要追尋舅母一起去了吧,她苦笑著,故作釋懷地想道。這樣也不錯,至少在黃泉路上,她們還能夠相遇。

    不,自己已經去不了黃泉了……

    沈伶雪緊閉的眼睫輕顫,感受著刀劍忽然刺入后背的疼痛,緩緩將頭貼在了胥泱泱的臉頰上。

    意識模糊間,沈伶雪聽到了一道中氣十足且氣急敗壞的聲音,“攝政王到!爾等賊子還不快束手就擒!”

    攝政王?

    沈伶雪腦子不太清醒地想,他怎么會來御史府?是和舅舅有私交嗎?

    僅閃過這個念頭,沈伶雪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她想,在魂飛魄散前遇到這樣好的舅母,她已經該知足了。

    說不定連舅舅都沒有自己這樣受寵愛呢。

    攝政王黑著臉,不用自己動手,心腹便迅速地將暗衛制服。

    用帕子堵住了所有暗衛的嘴巴,防止他們服毒自盡后,攝政王闊步來到了昏倒的沈伶雪面前。像,太像了。

    不需要再用任何檢驗的手段,攝政王便能夠十分確信這人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血脈之間那種隱隱約約的親密與喜歡做不得假,此刻他第一眼瞧見沈伶雪就覺得喜歡得緊,更何況她還那樣像自己的妻子。

    “把人都給我押回去,全都給本王看好了!”經過復雜的心理活動后,攝政王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抱沈伶雪,卻被沖進來的春蟬打斷。

    “夫人!”春蟬哭得撕心裂肺,“夫人您怎么了?老爺你快救救夫人啊!”

    沈御史看著一院的狼藉,急得當場滿頭大汗。祝清蕪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自己也別想茍活了。

    前朝的那些黨羽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

    “快,快去請大夫!”沈御史慌慌張張地吩咐后,轉頭看向攝政王,“伶雪她也傷得不輕,是否等大夫來了一起診治?”

    “不用了。”攝政王冷言拒絕了他,“本王王府里有的是神醫。”

    攝政王用眼示意身邊的嬤嬤將沈伶雪抱起,轉身走了兩步后,又回頭看了胥泱泱一眼,“本王會派神醫過來給令夫人仔細瞧瞧。”

    說完,不等沈御史道謝,攝政王便匆匆地帶著一群人走了。

    春蟬哭得不能自已,她小心翼翼地將胥泱泱抱上床后,扭頭轉向沈御史張口就要大罵。胥泱泱及時開口,“春蟬,去把房門關上。”

    “夫人!”春蟬聽到胥泱泱的聲音驚喜回頭,“夫人你怎么樣了?”

    “把房門關上。”胥泱泱又重復了一遍。

    春蟬腳步一頓,不敢再忤逆胥泱泱的話,急忙照做了。

    沈御史糾結了片刻,走過去在一個很有邊界感的位置停下,“你現在感覺如何了?我已經請了府醫過來。”

    “先讓府醫為你瞧瞧,然后再讓攝政王府醫術高明的神醫替你治療……”

    “不用了。”胥泱泱擦了擦嘴角的血,“我已經死了。”

    沈御史:“?”

    春蟬腳步一頓,聽到這話后腦中靈光一閃,不由自主地問道:“夫人您這是準備假死脫身,然后趁機離開這里?”

    胥泱泱點頭,看著沈御史說:“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為止了。”

    “我與蕭璟珩已經有了交集,若是再待下去,恐怕會給你招來禍端。我身份敏感,一個不慎,你連著整個御史府都會有血光之災。”

    “所以現在我會服用假死藥。”

    沈御史聽著感覺自己的心情有些復雜,他雖然想和對方撇清關系,但真到了這種時候,又莫名地覺得不舍。

    “你若復仇成功了,我還能保住自己的官職么?”他忍不住問了一句。

    胥泱泱斜看他一眼,“看你表現。”

    “伶雪是攝政王的親女兒,蕭璟珩又一心想置伶雪于死地,且今晚還害死了我這個御史夫人。”胥泱泱意味深長地說道,“接下來你知道該怎么做的。”

    沈御史莫名擦了把額頭并不存在的冷汗,“我知道。”

    他本就不是瑞王一派,如今瑞王一而再再而三地動他府里的人,甚至還鬧出了人命,他怎么說也不能輕易放過對方。

    等明天天一亮,他立馬就進宮告御狀!

    “好了,你該去為我準備后事了。”胥泱泱不客氣地逐客。

    沈御史見狀沒有多做停留,一臉悲痛地從胥泱泱的房間離開了。他那副模樣,任誰來看都是真死了妻子,演技炸天。

    等房間里沒有多余的人了,春蟬才敢出聲詢問,“公主,您怎么樣了?您身上好多傷!”

    “都是小傷,不礙事。”胥泱泱活動活動了筋骨,見春蟬哭紅了眼睛忍不住說道:“我又不是傻的,別人拿劍戳我我還愣在原地不知道躲避。”

    “放心吧,都是皮肉傷。”

    春蟬不太相信,但現在時間緊迫,她只好把假死藥掏出來遞給胥泱泱,“公主,這是藥。”

    “等您服用下以后,奴婢會馬上安排我們的人撤離,然后在城外接應。”她快速說道:“替身奴婢會盡快準備好,最多明日,我們就能離開這里了。”

    胥泱泱頷首,一口將假死藥咽下。

    春蟬察覺到她的氣息漸漸無了,立馬嘶聲力竭地大吼著。

    府醫剛剛到來就看見這一幕,嚇得立馬跪到了地上,不敢抬頭。沈御史聽到消息去而復返,一屋子的人互飆演技,沒有任何人懷疑。

    今晚注定是混亂的一夜。

    御史夫人祝清蕪在府中遇刺身亡,剛剛回府的沈伶雪身受重傷,昏迷不醒,任誰聽了都覺得惋惜。

    沈御史不負眾望,天還沒亮就坐著馬車入了宮,在皇帝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不僅騷擾皇帝,連帶著其他朝臣也沒忘過,遇見一個人就逮著對方要對方為自己作主,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人人避之不及。

    皇帝被他鬧得頭疼,直接給他放了半個月的假,讓他回去好好處理家事,送自己的夫人一程。

    皇帝沒有要追查的心思,但得了攝政王授意的朝臣卻爭先恐后地站了出來,一人一句,七嘴八舌說得蕭璟珩的心沉了又沉。

    攝政王矛頭直指蕭璟珩,蕭璟珩不解又慌亂,強裝鎮定。

    他一向受皇帝喜愛,即便是犯了天大的錯,皇帝也會包庇他,所以在短暫的不安后,蕭璟珩迅速冷靜了下來,極力否認。

    攝政王不依不饒,只要一想到自己和心上人的孩子差點兒被蕭璟珩害死,就怒火中燒,把蕭璟珩剝皮抽筋的心都有了。

    “既如此,那本王會親自調查,還本王的女兒一個公道!”

    攝政王毫不隱藏,直接宣布了自己與沈伶雪的關系:“陛下,御史府前幾日剛認回來的沈伶雪正是微臣親生血脈。”

    “如今伶雪遭遇如此飛來橫禍,臣,一定會為她討一個公道!”

    攝政王冷冷地看著蕭璟珩,“無論是誰,膽敢傷害我的女兒,就要做好被我報復的準備!”

    皇帝聽得頭疼,他無心理會這些紛爭,只想趕緊去看看自己長生的丹藥煉好了沒有,遂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既然是愛卿的女兒,那這件事就交給愛卿去調查吧。”

    “退朝!”

    皇帝迫不及待地離開,沈御史見狀,連忙飛奔到攝政王面前,“撲通”一聲跪下,“王爺,您也幫幫微臣和夫人啊!”

    “夫人與伶雪情同姐妹,感情深厚,如今她命喪黃泉,可幕后之人卻逍遙法外,毫無愧疚之心,我心甚恨!”

    沈御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攝政王有些嫌棄,但回想昨日沈伶雪看起來確實與胥泱泱親密,便點頭應下了。

    “順手的事。”

    攝政王忙于去尋找蕭璟珩的罪證,轉身就走了。

    沈御史緊跟其后,看得蕭璟珩眉心直皺。他千算萬算,怎么也沒算到那沈伶雪竟會是攝政王的的親生女兒。

    不過,蕭璟珩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開,這消息是否屬實,他還得找人調查一下。

    可別是攝政王為了打壓自己故意尋的一個借口。

    攝政王回了王府,沈伶雪還沒有清醒。她受傷嚴重,一直高燒不退,攝政王坐在床邊看著那與妻子極為相似的面容,內心無比苦澀。

    他終究是去晚了。

    對方去世的消息他已經打探到,更清楚和知曉這些年沈伶雪所受過的委屈。

    他恨不得捧在手心的女兒,即便待在御史府里享受不了大富大貴,也不至于如此可憐,險些被人害死了性命。

    蕭璟珩他該死!

    攝政王拳頭捏緊,想起了自己得到的那些消息。

    皇帝寵愛蕭璟珩,所以縱容他培養著自己的暗衛,但誰知蕭璟珩的野心遠不止如此,甚至還在幽州悄悄囤兵。

    皇帝雖醉心于長生,卻也多疑,蕭璟珩想要那個位置,他偏不讓他如愿。

    攝政王垂著眼皮遮住眼底的冷意,女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他會叫蕭璟珩生不如死。

    *

    胥泱泱成功假死脫身。

    她待在郊外的院子里好好休養了半個月,直到都吃得微微圓潤了,才一把從貴妃榻上躍起來,“攝政王府的情況如何了?”

    春蟬知道她是在詢問沈伶雪,便小心翼翼地回答:“伶雪小姐目前沒有清醒過來。”

    “還在昏迷?”胥泱泱皺了皺眉頭,“走,去看看她。”

    她說著就要動身,卻被春蟬一把拉住,“公主,現在您在外面已經是死人一個了,若是這樣明晃晃地出現在世人眼中……恐怕不太好吧?”

    “也是。”胥泱泱點頭,然后話鋒一轉,“你不是說攝政王在給伶雪挑選貼身婢女嗎?我去試試。”

    春蟬大驚,“這怎么可以?!”

    “您是身份尊貴的公主,怎么能給別人當婢女,去伺候他人?奴婢不同意!”春蟬連忙攔住胥泱泱,苦口婆心地勸道:“公主呀,您就好好地待在這里養傷吧。”

    “這是策略。”胥泱泱眼珠一轉,忽悠春蟬,“現在伶雪的身份不同往日,攝政王對她的重視你也瞧見了。”

    “若我能夠成功取得他們二人的信任,說不定最后我們復國的時候,他二人也會善良地伸出援手。”

    胥泱泱挑眉望著春蟬,“難道你不信我嗎?”

    “我信……”春蟬有苦說不出,“可萬一您被發現了呢?”

    “您與伶雪小姐關系親密,若是叫她瞧了出來……”春蟬欲言又止,“他們肯定會生疑的。”

    胥泱泱早有應對之法,“那你就好好地給我易個容,把我的容貌變普通,最好是扔進人堆里都瞧不出來的那種。”

    “這樣一來,即便攝政王和伶雪懷疑,也找不到證據。”

    春蟬拗不過胥泱泱,最后只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好吧。”

    “但是公主您要答應我,進了攝政王府以后,您千萬不要亂來,您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我們全部人都靠您了!”

    “知道。”

    胥泱泱用了足足兩個時辰去易容,結束后,她盯著銅鏡里那張陌生又平凡的臉,滿意地摸了摸。

    老老實實地去當貼身婢女?當然不可能了。

    她混進去,就是為了搞事的。

    和春蟬分別后,胥泱泱孤身來到了攝政王府前。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后,管家很快領著她進入了王府的一處院子。

    攝政王并不在,只有一位年紀大的婆子,正笑呵呵地調.教其他婢女。

    管家將胥泱泱領過去,低聲簡單地與對方說了兩句后,婆子正打算回應,就看見有人忽然急匆匆地來報:“大小姐醒了!”

    婆子和管家齊齊打起了精神,連忙朝沈伶雪的院子趕去。

    胥泱泱本打算悄悄溜過去,誰知婆子看了這些人一眼,卻道:“都跟老婆子我走,能不能被大小姐選中就看你們自己的運氣了。”

    其他人紛紛應是,胥泱泱渾水摸魚,也跟著應了一聲。

    沈伶雪居住的院子很好,假山流水,各種鮮花爭奇斗艷。除此以外,胥泱泱還觀察到那些偽裝成下人的高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每一個經過的人。

    見此情景,胥泱泱不由得放下了心,攝政王至少還是有點良知存在的,沒有對沈伶雪不聞不問,疏離冷漠。

    有攝政王當沈伶雪的后臺,那蕭璟珩往后就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為所欲為。

    胥泱泱分了下神,再回神時,一行人已經到了院子里。

    婆子叫其他人都在院子里待著,自己則與管家先行進入了房間里。胥泱泱百無聊賴地等了有一刻多鐘的時間,才看見沈伶雪跌跌撞撞地從房間里走出來。

    她身上胡亂套了件衣裳,臉色蒼白得可怕,臉頰是消瘦的,嘴唇也干得起皮。

    她一股腦兒地往外面扎,被婆子和管家驚慌失措地攔住的,“大小姐,您冷靜一點,御史夫人她……千真萬確已經不在了。”

    所有人都不敢攔沈伶雪,攝政王對她的重視無人不曉。

    此刻沈伶雪如此執拗,除了嘴上勸說兩句,誰都不敢輕易動手。

    沈伶雪眼睛酸澀,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這個事實,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往御史府,卻在看見院中的一行人時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她們是誰?”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群,準確來說是人群中的胥泱泱問。

    “是老奴叫來準備讓您挑選的婢女們。”婆子見她被轉移了注意力,連忙解釋:“都是身家清白的,十分安全可靠。”

    “那我要她。”沈伶雪抬起手指,筆直地指著胥泱泱。

    并說:“除了她,都給我帶走。”

    胥泱泱驟然被選中不由得暗暗嘀咕了一下,難道自己的運氣如此好?

    第55章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9)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9)

    婆子和管家連連應下, 將除了胥泱泱之外,沒有選中的其他婢女當場帶走。

    胥泱泱見狀,想挪步靠近沈伶雪, 卻被婆子逮住,“你先跟我去學規矩,免得冒冒失失地沖撞了大小姐。”

    她一把攔住胥泱泱,胥泱泱去看沈伶雪, 對方并無異議。

    于是胥泱泱聽話地應了一聲,轉身順從地跟隨婆子去了隔壁的房間。

    婆子把目前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跟胥泱泱交代了, 大多是胥泱泱已經知曉的信息。好的是關于攝政王她在婆子的提點下也了解了不少, 為她此行的目的增添了不少成功性。

    確保胥泱泱已經完全記住攝政王府生存手冊后, 婆子才放心地把胥泱泱帶回了沈伶雪身邊。

    沈伶雪看了兩人一眼,最后對婆子說:“你先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

    管家早已離開,此刻房中就只剩下沈伶雪與胥泱泱兩個人。胥泱泱很上道, 機靈地喚了一聲,“大小姐,奴婢叫花憐。”

    “你是何處人?又是如何來到的攝政王府。”沈伶雪盤問。

    胥泱泱對答如流,“奴婢是幽州人,家里條件困難。父親好賭,母親重病,還有個哥哥,馬上就要說親了。”

    她恭敬地垂著頭,“父親欠下了不少賭債,便拿了奴婢去還債。”

    “奴婢被賣給債主后, 又被債主賣給了從京城來的人牙子,直到最后機緣巧合之下進了攝政王府。”

    沈伶雪表情不變, 依舊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樣,“那你可曾聽說過御史府的事?”

    說完,胥泱泱感覺到一股存在感很強的視線落到了自己臉上。

    “聽說過。”胥泱泱不卑不亢,“瑞王草菅人命,半夜派出殺手前往御史府,重傷了大小姐,還害死了御史夫人。”

    “就在七日前,御史夫人已經下葬,奴婢聽聞御史大人哭得肝腸寸斷。”

    胥泱泱盯著自己的腳尖,“那御史大人一定愛慘了他的夫人,所以才會如此悲痛欲絕,恨不得跟著下去陪夫人……”

    “滾!”沈伶雪毫無征兆地發怒,雙眼狠狠地盯著胥泱泱。

    胥泱泱面色不變,假裝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是,奴婢告退。”

    她弓著腰往外退,眼看著馬上就要出房間了,卻又被沈伶雪陰晴不定地叫了回來,“站住。”

    胥泱泱不禁抬眼,“?”

    “小姐還有其他吩咐嗎?”她盡忠職守地扮演著婢女的角色,不解地問。

    沈伶雪注視她,“會武功嗎?”

    “會一點。”胥泱泱胡謅道:“從小奴婢就跟著雜耍團賣藝,身手靈活,還會一點拙劣的三腳貓功夫。”

    “并不高強,只比一般人好一點。”

    沈伶雪沒有再出聲,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胥泱泱也沒有貿然動作,她靜靜地等候著,大約過了有半柱香的時候,她終于聽見沈伶雪紆尊降貴地發了話,“出去。”

    “是。”

    胥泱泱出去后,小心地將房門關上。

    沈伶雪變了很多,以前她待人雖然冷冷淡淡的,但也可見一二分軟乎。可現在,不知為何,大病初愈后卻變得捉摸不透,讓人拿捏不住她的心思。

    胥泱泱想了想,肯定是和蕭璟珩那個渣男有關。

    若不是蕭璟珩如此趕盡殺絕,她軟乎乎的女主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不行,胥泱泱一肚子壞水叮當響,自己得找個機會好好地在攝政王面前給蕭璟珩上上眼藥——雖然她已經這樣做過好幾次了。

    這半個月,沈伶雪一直昏迷不醒,驟然與親生女兒團聚的攝政王又高興又焦急。

    高興的是他終于與沈伶雪重逢,焦急的是沈伶雪受傷嚴重,遲遲沒有要清醒的跡象。他過于擔憂,以至于臉上都冒出了好幾個痘。

    攝政王本來就不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他睚眥必報,所以沈伶雪一日未醒,他就一日沒有停歇去找蕭璟珩的麻煩。

    再加上胥泱泱也暗暗動手腳,叫人大肆散播謠言,最近蕭璟珩可謂是水深火熱。

    胥泱泱與攝政王雙管齊下,直把蕭璟珩逼得差點忍不住要起兵造反,然后一把砍了攝政王的腦袋。

    幸得幕僚及時勸諫,又好聲好氣地與他分析了許多,才叫蕭璟珩怒火中燒地忍下了這口氣,等著秋后與兩人算賬。

    胥泱泱已經暗中把蕭璟珩具體的囤兵地址送給了攝政王,不管他信不信,總會派人去查的。

    一旦查到,那蕭璟珩就沒工夫再來顧及沈伶雪這邊了。

    胥泱泱為自己的歹毒妙計點了個贊。

    她離開以后,沈伶雪深吸了一口氣。剛醒過來的時候她便詢問了管家有關胥泱泱的情況,但得到的答案讓她并不滿意。

    自己都沒事,所以舅母也肯定不會有事的。

    一定是蕭璟珩他,想殺人誅心,擊潰自己的心理防線,所以才會放出這樣的消息來迷惑自己。

    沒有親眼見到對方的尸首,沈伶雪誰的話也不信。

    她盡量說服自己要冷靜,然后表現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不再過問此事。實則她內心已經打算好,等天一黑,她就即刻趕回御史府,去和那人團聚。

    說不定對方只是跟自己一樣,一直昏迷著沒有醒過來呢。

    為了保護胥泱泱的安全,舅舅放出這樣的煙霧彈也情有可原,否則蕭璟珩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對于自己的身世,沈伶雪并無太大的實感。她與攝政王一向沒有交集——輪回這么多世,一次都沒有,所以她對對方的印象也就僅是外面所傳言的那般。

    鐵面無情,殺人不眨眼。

    如今這樣的人驟然變成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沈伶雪除了想要利用對方殺掉蕭璟珩,任何一點溫情和想要親近的意思都沒有。

    自己存在于世間那么長的時候他都不曾來尋找過自己,又如何讓自己能夠心無芥蒂地與對方父女情深?

    沈伶雪緩慢地閉了閉眼,她大病初愈,現在渾身都酸乏得厲害。

    她已經被蕭璟珩暗殺過無數次了,所以在徹底恢復之前,她絕對不會離開攝政王府。要么,就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地在所有人的注視中離開,讓蕭璟珩沒有再動手對自己趕盡殺絕的機會。

    沈伶雪昏睡了很久,如今她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心心念念地牽掛著胥泱泱,只恨不得立馬就長出一雙翅膀飛過去。

    沈伶雪獨自思考了很多,直到攝政王的到來將她的思緒打斷,“你醒了。”

    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攝政王也是陌生得很。他繃著一張臉,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與對方拉近距離。

    “嗯。”沈伶雪抬起頭,看著他應了一聲,隨后開門見山,很是直白地問:“你會幫我報仇嗎。”

    攝政王定定地看著她,“你想要我怎么做。”

    “殺了他。”沈伶雪面無表情地說:“不,在他死之前,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曾經蕭璟珩是如何對待的自己,沈伶雪必定要千百倍讓他嘗之。

    “你會覺得我惡毒嗎。”

    沈伶雪眼睛睜得很大,不想放過攝政王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攝政王聞言卻是大笑,“真不愧是本王的好女兒,本王怎么會覺得你惡毒呢?本王高興都還來不及。”

    說罷,他拉開一張椅子在沈伶雪對面坐下,“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不過沒關系,本王已經提前幫你收了些利息* 回來。”攝政王笑得像只老狐貍,“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本王會幫你,但不會太多。身為本王的女兒,須得自行立起來。”

    “以后府中的人馬你可以隨意調動,這是令牌。”攝政王將東西遞給沈伶雪,“見令如見本王,若有不從,直接殺了便是。”

    沈伶雪沒有猶豫,接過來道了一聲謝。

    至此,兩人再無其他話可以聊。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尷尬,攝政王見她無礙了,就打算起身離開,沈伶雪卻忽然叫住他,“你愛母親嗎?”

    攝政王腳步一頓,沒有回答,身影相比較剛剛更加狼狽,帶著幾分急切的逃離。

    沈伶雪望著空空的小徑,蒼白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

    有了令牌,沈伶雪行事就方便多了。她直接喊了胥泱泱進來,吩咐道:“去備馬車,我要回御史府。”

    胥泱泱驚訝了一瞬,低頭應下,“是。”

    這可得多安排幾個護衛,不過現在天光大亮,街上百姓也多,蕭璟珩不至于喪心病狂到當眾對沈伶雪出手吧?

    他若真那樣大膽,也行。

    正好胥泱泱渾水摸魚,直接一劍送他上西天。

    胥泱泱轉過心思來后,一時間都不知道自己該多安排點護衛還是少安排點護衛好了。最終她選了個一個陰險的方案,表面上只給沈伶雪安排一個車夫,實則叫了不下二十個武功高強的人隱藏在暗處,偷偷保護沈伶雪。

    蕭璟珩若敢來,那可就叫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但可惜的是,蕭璟珩最近謹慎安分得很,三人一路平安無事地抵達了御史府,又順利地見到了沈御史。

    沈御史瞧著胥泱泱,總覺得她有幾分熟悉。

    但沈伶雪正迫不及待地詢問著祝清蕪的情況,沈御史只好暫且把多余的心思先收回來,一臉沉重與悲痛地回答沈伶雪,“你舅母她……”

    沈伶雪看著沈御史的那副模樣,心中忽然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晚已經去了。”

    “當時我們到達沒多久,她就撒手人寰,府醫都來不及給她診治和開藥……”

    “你騙人。”沈伶雪仔細端詳了自己這位名義上的舅舅片刻,最后斬釘截鐵地戳穿了他的謊言,“平日你與舅母素不恩愛,如今她離去你又怎可能這般痛苦。”

    沈伶雪冷笑,“要么你是故意演戲,想在人前維持一個深情丈夫的人設。”

    “要么就是她根本沒死,而你這樣做是為了掩人耳目,讓所有人都相信她已死的騙局,進而轉移大家的注意力。”

    “舅舅。”沈伶雪蒼白的臉頰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以我們之間的關系,你還有必要騙我嗎?”

    她不緊不慢地說:“你認為我會小孩子心性,說不該說的,做不該做的嗎?”

    “我現在是攝政王的親女兒。”

    最后一句,沈伶雪已經有借攝政王壓人的跡象了。

    沈御史聽得一身冷汗,嘴唇連連哆嗦了好幾下,“伶雪,舅舅真沒騙你,不信的話,舅舅可以帶你去開棺驗尸……”

    “好。”沈伶雪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不親眼看見胥泱泱的尸體,她是不會信的。

    即便看到了,也不排除他們刻意去找人來偽裝成了胥泱泱模樣的可能。

    沈御史臉部肌肉一僵,沉默了片刻后,他似無奈地嘆了口氣,“伶雪,難道你想讓你舅母死了都不得安寧嗎?”

    沈伶雪不回答他,靜靜地盯著他看。

    最后沈御史似是無可奈何,最終服軟示弱,退了一步,“既然你想看你舅母,那就去看吧。”

    他指了一個方向,“你舅母她就葬在城外的高山上。”

    沈伶雪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當場轉身便走,胥泱泱趕緊跟上。

    沈御史望著她風風火火來,又風風火火離開的樣子,不禁汗流浹背,頭疼極了。她這也沒回府幾天,怎么就那樣對祝清蕪念念不忘?

    他想不明白,覺得匪夷所思得很。

    胥泱泱亦步亦趨地跟著沈伶雪,心情有些微妙,親手去刨“自己”的墳,還真是頭一回。

    到達目的地后,沈伶雪迅速來到了那座豪華的新墳面前。她粗略掃了一下墓碑上的文字,隨即冷聲說道:“動手。”

    話音落下,四周卻遲遲沒有動靜。

    沈伶雪不由得轉身看向胥泱泱,眉頭擰起。

    胥泱泱愣了片刻,忍不住抬指指著自己,“啊?我嗎?”

    不然呢?沈伶雪用眼神回答了她。

    這可是苦力活兒,胥泱泱當然不想親自動手了。所以她飛快地打了個響指,把隱藏在暗處的護衛們叫了出來,“動手。”

    護衛們對視一眼,然后老老實實地開始挖土。

    沈伶雪望著她一副偷奸耍滑,自作聰明的小模樣,“……”

    沈伶雪忍了忍,最終忍住了沒有呵斥胥泱泱。誰動手無所謂,她只要自己的目的達到就行了,而且護衛們牛高馬大的,人數又多,效率確實比一個耍雜技的婢女要高得多。

    護衛們動作很利落,一個時辰以后,沈伶雪如愿看到了那口黑漆漆的棺材。

    這回她沒有再指揮人,親自跳下坑去,緩緩將棺門打開。

    心臟忽然跳動得很劇烈,仿佛要沖出胸膛一般。沈伶雪手指輕輕顫抖著,無意識屏住的呼吸叫她頭腦發暈,感覺周身的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

    很快,那人的面孔映入了眼簾。

    是她不假,但沈伶雪卻不愿意相信。

    明明昨日對方還笑意盈盈的,雙眸中滿是細碎又溫柔的光芒。那樣美好的一個人,怎么會如此孤獨又凄涼地躺在黑漆漆的棺材里,被泥土掩埋了一切?

    沈伶雪不相信,也不接受現實。

    她一定還沒死,她只是躲在某個地方藏起來了,等著自己去尋她。

    沈伶雪閉了閉眼,緩緩將棺門重新合上。

    從土坑里跳出,沈伶雪一言不發地回到了馬車上。胥泱泱用眼示意護衛們將土添回去,跟著上了馬車。

    她看向沈伶雪,沈伶雪正將馬車的幃簾挑起,靜靜地注視那口棺材被黃土掩沒,直到最后消失不見。

    “小姐,咱們現在是否要回府了?”胥泱泱見時候差不多了,便問道。

    沈伶雪聞言將幃簾放下,“走吧。”

    胥泱泱立刻回頭示意車夫。

    山路崎嶇,馬車搖搖晃晃的,沈伶雪只覺得自己魂兒好像也被搖散了。

    她雙目忡怔,神游天外,胥泱泱叫了她好幾聲都沒有應答。見此,胥泱泱便也識趣地閉上了嘴巴,不再打擾對方。

    “沒想到她還挺在意我的。”胥泱泱對0357說。

    0357聲音是照舊的機械一樣的冷冰冰,[或許是女主重情,之前宿主你拼死護她,她又豈會忘恩負義?]

    胥泱泱覺得0357說得有道理。

    “這樣欺瞞她,讓她失魂落魄,我心里怪過意不去的。”

    [那你現在就向她坦白?]

    胥泱泱猶豫了一下,“還是算了,若是連自己人都騙不過,又如何能夠騙得過其他人?我可是亡國公主,沈伶雪和我這樣身份的人牽扯到一起,說不定會害了她。”

    “等以后有合適的機會了再說吧。”

    0357不再發話,這時馬車也已經安全駛回了御史府,胥泱泱本想叫沈伶雪,可沈伶雪卻在胥泱泱張口之前先一步就下了馬車。

    胥泱泱趕緊跟上。

    沈伶雪步子邁得很快,一回王府,她便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

    胥泱泱試探著去敲了敲門,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最后她只好告知了沈伶雪一聲,然后轉身去為對方準備晚膳。

    沈伶雪坐在梨花椅上,感覺胸口憋悶得厲害。

    就算她千百般不愿,似乎也已經改變不了事實。祝清蕪已死——這并不是謊言,她親眼所見,除非那棺木里的人是假的。

    可短短時間內,御史府又能從哪里去找來那樣一個與她面容極為相似的人呢?

    沈伶雪痛苦地捂住了臉,都怪自己。

    若不是自己,她也不會被牽扯進來消香玉損,年紀輕輕便丟掉了性命。

    沈伶雪想哭,卻又哭不出來。

    她閉著酸澀的眼睛,一股錐心的疼痛緩緩從心臟處升起,最后蔓延至全身各處,叫她幾乎要呼吸不暢。

    此刻,沈伶雪的腦海里滿是那人的面容,樣貌。

    她靠近自己時,香噴噴的身子,她對自己說話時,亮晶晶的眼眸,她溫順討好地來哄自己時,那無奈又縱容和寵溺的嗓音。

    每一樣都深深地刻在了腦海里,拋不掉,忘不了。

    為何這世間總是待她如此殘忍,要將她所有珍視的東西和人都奪去?

    難道上輩子她是什么惡貫滿盈,十惡不赦的壞人嗎?

    沈伶雪低著頭,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小姐,該用膳了。”

    “出去。”沈伶雪頭也不抬,“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胥泱泱本想再勸兩句,最后卻作罷了。她將熱騰騰的飯菜放到了沈伶雪面前,然后勸道:“奴婢這就走。”

    “不過小姐,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你千萬不要折磨自己。”

    “相信御史夫人也不愿意看到您這副模樣的……”

    話還沒說完,聽到御史夫人四個字的沈伶雪就已經聲音沙啞地沖胥泱泱道:“我再說最后一遍,出去!”

    胥泱泱:“是。”

    她退出去以后,先去填飽了肚子,然后又返回去看沈伶雪。

    沈伶雪仍舊沒有動筷,胥泱泱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因為身份使然,也不好再說更多。她將冷掉的晚膳收了下去,然后對沈伶雪說:“小姐,您餓了記得叫奴婢。”

    “奴婢會一直為您熱著飯菜的。”

    沈伶雪沒有理胥泱泱,胥泱泱也不在意,麻溜地退了出去。

    胥泱泱愿意為沈伶雪會再頹然和墮落一段時間,哪知道第二日,她便擊鼓鳴冤狀告了蕭璟珩。

    一個是向來備受好評的瑞王,一個是權勢滔天的攝政王親女兒,沈伶雪一經擊鼓,便迅速引起了全京城的關注。

    蕭璟珩收到消息的那一刻臉都青了,他真恨自己那日沒有多派些暗衛出去,直接將這女人給殺掉!

    否則如今哪會有這么多麻煩?

    現在蕭璟珩想動手也不行了,攝政王把王府安排得十分周全,連只蒼蠅貿然飛進去都會被一刀砍死。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蕭璟珩的政敵們嗅到味道以后虎視眈眈,好似潛伏的毒蛇,時刻準備等著給予他致命一擊。

    而沈伶雪成功把水攪渾以后,全身而退,毫發無損地回到了御史府。

    她有些餓了,想吩咐她的貼身婢女為她弄點吃的進來。可等了足足一刻鐘,卻遲遲沒有等到對方的身影。

    沈伶雪皺了皺眉,最后只好親自前往廚房。

    路過一座假山,沈伶雪忽然聽見后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她停下腳步,打起精神悄無聲息地靠過去。

    假山背后正靠著她那平平無奇的貼身婢女,而她此刻側臥在假山上偷吃烤雞的姿勢……沈伶雪瞳孔一縮,卻與自己那已經下葬的舅母,一模一樣!

    第56章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10)

    死遁后,我再次落入了女主手中(10)

    沈伶雪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起來。

    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 她腦海里閃過了無數念頭。

    她不愿告知自己她還活著的真相,究竟是不信任自己,還是迫不得已, 有她自己的苦衷?若是前者,那她為何又要主動來到自己的身邊?

    是單純地想要看自己得知她死后的反應,還是……放不下自己?

    沈伶雪緊緊抿著嘴唇,心跳不爭氣的加快。

    她多么希望是后一種可能, 卻也清楚這可能性不足兩成。

    沈伶雪靜靜地站在假山后,那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么?如今的自己是攝政王府的小姐, 不說金枝玉葉, 也算是有所倚仗。

    對方會是因為這個原因來接近自己的么?

    沈伶雪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后, 忽然意識到了一個一直被她忽略的大問題:那就是,祝清蕪她會武功!

    可祝家是書香世家,家中并無舞刀弄槍的人,她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 又是從哪兒去學來的一身好本領?

    那晚她護著自己,在那么多暗衛的圍攻下都能安然無事,武藝顯然是非同一般的。

    沈伶雪眉心緩緩皺了起來,終于反應過來,這祝清蕪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絕不可能是祝清蕪!

    一般的女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平日被圈在宅院中長大,只偶爾做做女工,連吃喝拉撒都要婢女伺候。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能隱瞞過所有人悄悄習武嗎?

    反正沈伶雪不信。

    沈伶雪眼前好像罩著一團濃濃的迷霧,讓她覺得曾經那個溫柔的舅母陌生又深不可測。

    胥泱泱已經啃完烤雞了, 她滿足地打了個嗝兒,然后擦了擦嘴從假山上爬了起來。剛拿著雞骨頭轉身, 就冷不丁地和沈伶雪的那張臉對上。

    胥泱泱嚇得差點一個哆嗦,“你怎么在這里?”

    沈伶雪被她叫回了神,她定定地看了胥泱泱幾息,不知道腦袋里在想什么。直到胥泱泱被她看得渾身毛毛的,她終于發出了聲音,“你在這里干什么。”

    “奴婢……”胥泱泱眨了眨眼,不動聲色地將雞骨頭藏到了身后,“在這里散心。”

    沈伶雪意味不明地瞧著她,“現在是你散心的時候嗎?”

    “去給我準備晚膳,我餓了。”

    說完很干脆利落地當著胥泱泱的面轉身離開了。

    胥泱泱忍不住那手帕擦了擦嘴,“系統,你有沒有覺得她好像不太對勁啊?”胥泱泱輕輕地嘶了一聲,“是不是蕭璟珩又欺負她了?”

    [我覺得宿主你還是先去給她準備吃的吧。]0357無奈地勸道:[別忘記你的本職工作。]

    “有道理。”胥泱泱一邊走一邊將雞骨頭銷毀,還特意去洗了把臉和手才緊趕慢趕地奔向廚房,將提前為沈伶雪準備好的晚膳端了出來。

    一路順利地將晚膳送到沈伶雪的房間后,胥泱泱就準備退下了。

    沈伶雪不喜歡人貼身照顧她,所以胥泱泱每次都只在沈伶雪主動喊她的時候才靠近。

    此刻她也是如此認為的,所以習慣性地就后退著,準備去門外候著。

    “等等。”她剛退了兩步,卻聽見沈伶雪毫無征兆地叫住了她。胥泱泱錯愕地抬起頭,愣了兩秒鐘,“小姐?”

    沈伶雪看著她一身精湛的演技出神入化,無端地覺得胸口堵得慌。

    她有些生氣,氣胥泱泱的不信任,也氣胥泱泱的不告而別,更氣對方對自己的隱瞞。可同時,她又覺得有些委屈。

    難道自己就那么不值得她信任嗎?

    她們之間那么多日的相處,難道都是假的嗎?

    還有她曾經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心,難道都是做戲,為了博取自己好感而演出來的嗎?

    沈伶雪眸色沉沉,她一錯不錯地望著胥泱泱,想要從她的臉上找到破綻,哪怕只有一絲的心虛與愧疚,但失敗了。

    對方自然又坦蕩,全然看不出來從前的半分模樣。

    沈伶雪驀地就想笑,笑自己的天真與單純,更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喂我吃。”所以她賭氣一般,飛揚跋扈地命令胥泱泱。

    胥泱泱丈二摸不著頭腦,但沒有多想,很順從地靠近拿起筷子喂沈伶雪吃了一塊烏雞肉。該死的蕭璟珩,給我家娃氣得都不想自己吃飯了!

    胥泱泱再次給蕭璟珩記了一筆。

    烏雞肉入口鮮嫩順滑,可沈伶雪卻只覺得索然無味。

    她雙眼緊緊地盯著胥泱泱,仿佛看不夠,又仿佛生怕自己一眨眼對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眼珠子都不舍得轉動一下。

    沈伶雪的眼睛很大,瞳仁很黑,起先胥泱泱覺得被她瞧著還好,可時間一長,她不禁就覺得毛骨悚然的。

    于是在喂了幾口后,胥泱泱忍不住開口,“小姐,奴婢今日有什么做錯的地方嗎?”

    “沒有。”沈伶雪回答。

    她望著胥泱泱那副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忐忑模樣,驀地就感覺心情好了幾分。

    既然胥泱泱只能假扮成婢女混入攝政王府,來到自己的身邊,那就證明她肯定是別有目的,且不能暴露身份。

    沈伶雪上身緩緩向后靠去,望著胥泱泱毫無征兆地露出一抹笑。

    胥泱泱:“?!”

    還是別笑了,這樣笑起來怪讓人害怕的。

    胥泱泱忍不住又往后靠了一步,卻聽見沈伶雪說:“把筷子給我吧,我自己吃。”

    胥泱泱求之不得,連忙就把手伸了過去。她與沈伶雪之間的距離不近不遠,沈伶雪伸手也剛好夠得著。

    這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胥泱泱盯著沈伶雪那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摩挲過自己皮膚表面的手指,“?”

    她眼珠轉動,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而胥泱泱此刻的表情成功取悅到了沈伶雪,沈伶雪唇邊露出了很淺淡的笑意,隨之說道:“再去備雙碗筷,坐下來一起吃吧。”

    “小姐,這不太好吧。”胥泱泱剛啃完一只烤雞,實在是撐得吃不下任何東西了,所以她婉言拒絕道。

    可沈伶雪卻看著她,語氣不容置疑,“讓你去就去,怎么?我的話都不聽了?”

    胥泱泱拗不過她,只好邁著沉重的步伐去準備自己的碗筷。

    沈伶雪的心情更加愉悅了,至于原因究竟是什么,她也說不上來。但即便如此,她也高興得很,甚至希望兩人能一直這樣相處下去。

    不過很快,沈伶雪心里那點微妙的愉悅就消失不見了。

    想到接下來自己有可能將要面對的一切,包括死亡,那股被深深抑制住的不甘心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起來。

    胥泱泱慢騰騰地拿著碗筷回來時,發現沈伶雪并沒有動筷。

    從她走后,沈伶雪就一直沒吃,專程等著她回來。

    胥泱泱茫然又迷惑,忍不住說道:“小姐,你怎么不吃呀?飯菜都要涼了。”

    “既然知道飯菜都要涼了,就早點回來。”她抬起頭,看著胥泱泱不給面子地問:“你剛剛是順便出了趟城嗎?”

    胥泱泱:“……”

    這么毒舌?

    她喜歡。

    胥泱泱擠出一抹牽強的笑,“奴婢不敢了。”

    “坐吧。”沈伶雪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繼續糾纏,優雅地拿起筷子繼續用膳了。胥泱泱猶豫了會兒,也破罐子破摔地跟著吃。

    她每樣菜都嘗了一口,動作很慢,然后等到沈伶雪一放下筷子,便也馬上跟著學。

    “吃飽了?”沈伶雪問她。

    “吃飽了。”

    “行,都收下去吧。”

    除此以外,沈伶雪就沒有其他吩咐了。胥泱泱低眉順眼地應下,將碗碟全部收走以后,前往廚房時遇見了正好來找沈伶雪的攝政王。

    “小姐今日胃口怎么樣?”對方叫住她詢問。

    胥泱泱停下腳步,“還可以,剛才她吃了不少。”

    攝政王聞言嗯了一聲,沒再多問,直直的向沈伶雪所在的方向走去。

    胥泱泱將自己的分內之事全部干完回去找沈伶雪時,攝政王已經不在了。而此時沈伶雪正坐在院子里,望著沉沉的暮色發呆。

    聽到身后的動靜,沈伶雪開口道:“你覺得蕭璟珩什么時候會死?”

    胥泱泱一聽,連忙裝作惶恐的模樣低頭,“奴婢不知。”

    “不要緊張,你盡管回答。”沈伶雪看著她入戲的模樣,眼皮輕微地抽了抽,無奈只好配合她,“這里就我們兩個人。”

    胥泱泱又是假意為難了一陣,最后才慢吞吞道:“奴婢覺得有點困難。”

    “除非江山易主。”

    0357本來正在手鐲里休養生息呢,驟然聽到這話,它頓時垂死病中驚坐起,[!!!]

    這是能說的嗎?

    “哦?”一絲靈感轉瞬即逝,快到沈伶雪幾乎抓不住。她側眸望過去,雙眼帶著不動聲色地打量,“此話怎講?”

    “現今皇帝的江山是如何來的,相信小姐也有所耳聞。”

    “自這位皇帝登基以后,他縱情享樂,導致民不聊生,又一心追求長生,不理政事。因為他的不作為,幾大皇子明爭暗斗,攪得朝堂不得安寧。”

    “三皇子瑞王蕭璟珩更是因為有皇帝撐腰,而草菅人命,害死數條無辜的性命。”

    胥泱泱抬起頭,半真半假地說:“小姐,奴婢的祖父本也是清廉之官,可就因為得罪了皇親國戚,不愿包庇對方,便被陷害,最終連命都丟了。”

    “奴婢的父親大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母親更是臥病在床,連抓藥的錢都沒有。”

    “若不是因為皇帝,奴婢又怎么會淪落至此?”

    “不僅從小在街頭賣藝,還被輾轉發賣,最終給人為奴為婢,連最基本的平平淡淡的日子都不配擁有。”

    沈伶雪安靜地聽著,她漆黑的眼珠盯著胥泱泱,不知道她的這些話里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亦或者全部都是假的。

    “你可知道你這樣的言論,足夠砍頭三次了。”

    “奴婢知道。”胥泱泱驚惶地笑了笑,“但小姐會守口如瓶的,不是嗎?”

    沈伶雪聽著心頭有一股微妙的感覺劃過,并不讓她排斥,反而令她暗喜得很,“你倒是油嘴滑舌。”

    她輕哼了一聲,沒有再提砍頭的事,而是話鋒一轉道:“你說的那些,又談何容易?”

    沈伶雪厭惡蕭璟珩,所以連帶著皇帝也一起厭惡。

    若不是他屢次縱容蕭璟珩,蕭璟珩又怎么會得逞?說到底,就是那所謂的九五至尊德不配位。從別人那處搶東西的,終究是賊。

    胥泱泱的話確實提醒了沈伶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如果前朝的那些人想要復國,推翻皇帝的統治,那自己確實可以與之合作。

    但她得提前說服攝政王。

    想到這里,沈伶雪迅速起身,“留在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看她那急匆匆的模樣,應當是去和攝政王打商量了,胥泱泱見狀頓時放心了。

    攝政王同意,那是最好了,若是不同意,胥泱泱也有的是辦法和利益讓他同意。他名義上雖為攝政王,但終究不夠權勢滔天。

    皇帝的幾個兒子都還在,且生龍活虎的,等到皇帝兩腿一蹬升天,新帝上位,攝政王手里還能保留下幾分權力,那就不一定了。

    在未來的不可控以及皇子們的威脅下,胥泱泱可以肯定,攝政王一定會和自己合作的。

    果然,在胥泱泱百無聊賴地等了半個時辰后,沈伶雪一臉輕松地回來了。

    胥泱泱也沒開口詢問任何,她乖乖地送上去了一杯茶,“小姐,歇歇吧,你都走得出汗了。”

    與攝政王的談話起先并不順利,但沈伶雪直白地戳穿了攝政王的困境后,攝政王在良久的沉默過后終究點了頭。

    從龍之功,開國大臣,甚至是未來的國丈,這誘惑太大,攝政王實在很難不動心。

    兩人在達成了一致后,迅速派了人前去尋找前朝余黨的蹤跡。

    只要雙方碰了頭,相信合作也是水到渠成。

    沈伶雪接過胥泱泱遞來的茶,卻不禁開始思考,祝清蕪到底是什么身份?她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對方話語里的暗示沈伶雪當然看得出來,她驚訝和意外的是,對方竟然和前朝的那些人有牽扯。

    沈伶雪眉頭微蹙,這可不是件好事情。

    莫非之前御史府滅門,就是因為祝清蕪與前朝有牽扯的事情被發現了?

    沈伶雪感覺自己的腦子亂糟糟的,仿佛有一層一層重重的迷霧遮擋在她眼前,讓她看不真切這世界。

    胥泱泱遞了茶以后就準備退下了,沈伶雪卻叫住她,“等等。”

    一雙清澈中帶著絲絲媚意的眼聞言看向了沈伶雪。

    面對這樣一雙眼睛,沈伶雪不知為何就起了要為難和捉弄對方的心思。她緩緩將茶盞放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去打水來伺候我沐浴。”

    “啊?”胥泱泱張開嘴巴,這不太好吧?

    沈伶雪見她表情微僵,不由得挑了挑眉,“怎么,不愿意?”

    “沒有。”胥泱泱被沈伶雪看得當場一個哆嗦,連忙回神道:“奴婢這就去準備。”

    沈伶雪心滿意足地對她笑。

    胥泱泱忙不疊地逃走,只覺得沈伶雪越來越陰晴不定的。明明上一秒還在說正事,結果下一秒就搞得人心惶惶的。

    喊了人將熱水打來后,胥泱泱眼觀鼻鼻觀心地盯著自己的腳尖。

    沈伶雪見她無動于衷,忍不住開口揶揄,“以前你沒有伺候過人嗎?”

    那可不是,胥泱泱在心里腹誹了一句,剛過來就是御史夫人,從來都只有春蟬伺候她的份兒,哪有她去伺候別人的份兒?

    不過言歸正傳,胥泱泱聽懂了沈伶雪話中隱藏的暗示,不由得趕緊上前,為她寬衣解帶,“奴婢走神了。”

    沈伶雪沒有追究,淡淡的“嗯”了一聲。

    胥泱泱雖然沒吃過豬肉,但也見過豬跑。她目不斜視地用帕巾擦拭著沈伶雪的身體,動作很輕,卻弄得沈伶雪渾身癢癢的。

    她毛手毛腳,沈伶雪抿了抿嘴,最后無奈地讓她去一旁候著了。

    胥泱泱感覺自己被嫌棄了,但她沒有證據。

    她放下了帕巾,端正地走到了一旁,垂著頭,盯著地面沒有東張西望看不該看的東西。

    沈伶雪緊盯著胥泱泱,將胥泱泱的一舉一動收進眼里,有些高興于她的端正為人,又有些莫名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她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對對方的感情就發生了很細微的變化。

    不再只是單純的親情,還有想要渴望更多的……沈伶雪擰著眉頭,茫然于該找一個什么樣的詞語去形容那悄悄變質的感情。

    水漸漸的有些涼了,于是沈伶雪不再猶豫,從木桶中起了身。

    胥泱泱聽著水聲正猶豫要不要上前幫忙呢,沈伶雪就已經先一步開口了,“還不過來?”

    “這就來了。”胥泱泱趕緊走過去,用干凈的毛巾替她輕輕擦去白皙皮膚上的水珠。

    沈伶雪的皮膚很好,膚色也細白,胥泱泱偷看了一眼,隨即馬上收回視線,模樣正經得不行。沈伶雪嘴唇動了動,想揶揄兩句,最終又忍下了。

    罷了,現在還不是時候。

    而且她還沒有理清自己那莫名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她需要時間好好思考。

    胥泱泱不太熟練地為沈伶雪穿好了衣服,沈伶雪就著雪白的里衣走到了窗邊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潤潤嗓子。

    好奇怪,她口干舌燥得很。

    沈伶雪沒有多想,目送胥泱泱忙前忙后地叫人把木桶抬了出去處置,然后在胥泱泱也準備離開的時候叫住她,說了一句,“忙完以后來找我。”

    胥泱泱啊了一聲,不明所以。

    沈伶雪眸光暗了一瞬,“沐浴完之后。”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話似乎不大對勁,便又補充了一句,“今晚你不用守夜,等會兒你過來,在屋里陪我。”

    “好。”胥泱泱點點頭,應下了。

    她確實有點困了,而且先前偷吃了烤雞,也忍不住想要去梳洗一番。現在得了沈伶雪的話,胥泱泱毫無心理負擔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先是跟著泡了個熱水澡,大約一個時辰以后,胥泱泱才穿上了干凈的衣服來到沈伶雪面前。

    沈伶雪看著她,鼻尖很靈敏地聞到了女人身上那熟悉的幽香。

    這種香并不常見,而且現在胥泱泱身上的氣味已經比之前淡了很多,若非熟悉和親密的人,是定然不會察覺的。

    沈伶雪嘴唇動了動,“既然你會一點功夫,那今夜就躺我身側,陪我一起睡。”

    沒給胥泱泱說話的機會,沈伶雪又道:“萬一蕭璟珩又派殺手來暗殺我,你還能替我擋一擋。”語畢,沈伶雪微微一笑,“你覺得呢?”

    拒絕顯然不是個好選擇,胥泱泱只能假裝惶恐的應下,“為小姐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嗯。”

    沈伶雪聲音很淡地應了一聲后,起身,“走吧,早點休息。”

    胥泱泱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不停地思索沈伶雪現在究竟是想干什么。

    她的借口很完美,但胥泱泱總覺得不對勁。

    思考間,沈伶雪已經掀開窗簾躺好,胥泱泱盯著她看了會兒,最后吹滅了窗邊的蠟燭,緩緩在外側躺下。

    她蓋著自己的錦被,平躺著看著黑暗中的虛空。

    耳邊是沈伶雪均勻的呼吸,聽起來像是已經睡著了。

    胥泱泱打了個哈欠,困意漸漸來襲。她努力眨了眨眼,最終也沒能抵過周公的誘惑,沉沉睡去了。

    她一睡著,沈伶雪便睜開了雙眼。

    沈伶雪不動聲色,小心又緩慢地靠近枕邊之人,貪婪地嗅著對方身上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香味,嘴角滿足地扯起了一抹笑。

    真好,她又可以重新擁有對方了。

    沈伶雪* 緩緩偏了偏腦袋,抵著胥泱泱,心中的欲念在這一刻驟然達到了頂峰。

    她好想一直維持著這一刻的溫存,沒有蕭璟珩,沒有不死不休的爭斗,也沒有仇恨,有的只是胥泱泱溫柔又寵溺的縱容與陪伴。

    雖然沈伶雪也清楚這并不現實。

    可越是說服自己要保持理智,沈伶雪就越是失控,執拗地想要得到這一切。

    不知道過了許久,沈伶雪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舅母,你究竟還要偽裝到什么時候呢?

    *

    天光大亮,胥泱泱一夜好眠。

    她睜開雙眼時,沈伶雪已經不在房間了。坐在床上清醒了兩分鐘,胥泱泱利落地翻身下床穿好了衣裳,去尋找沈伶雪的身影。

    把沈伶雪居住的院落搜尋了一圈,卻并不見對方。

    胥泱泱只好叫住一個灑掃的仆人詢問,“你可曾看見小姐去哪里了?”

    “小姐起床后,先是去了王爺的書房,隨后又一個人出府了。”那仆人答道:“至于出府后發生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沈伶雪一個人出府去了?

    胥泱泱眉尖輕蹙,忍不住急匆匆朝外面趕去,可別又是回御史府或者是刨她老墳去了。

    她步履切切,走出王府沒多久就被心腹攔住。心腹借著買東西的動作低聲在胥泱泱耳邊說道:“主,攝政王府的小姐來找我們合作了。”

    胥泱泱眉頭一挑,面上多了幾分笑意,“答應她。”

    心腹沒有過多詢問,毫不猶豫地應下來,“是。”

    等心腹走后,得知沈伶雪安全無恙的胥泱泱也不著急了,她慢悠悠地逛著街,買了不少新奇玩意兒,準備等回去后送給沈伶雪玩。

    沈伶雪變聰明了,知道與正確的人合作了。

    她既然能夠出面,想必背后也有攝政王的意思,也是,面對這樣巨大的利益,沒有人不會心動。

    而且起兵的人是自己,露面的人也是自己,若是成功,攝政王能夠跟著沾光,若是失敗,攝政王也能全身而退,繼續當他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胥泱泱提著一盞兔子燈,一邊閑逛一邊和小攤販閑聊。

    向偽裝成小攤販的心腹們下達指令。

    如今最緊要的是逼蕭璟珩自亂陣腳,削減他的兵力,這樣胥泱泱在帶著兵將沖入皇城時,蕭璟珩才無暇分心,無法反過來捅胥泱泱一槍。

    同時,胥泱泱還必須盡快解決幾位皇子王爺,讓他們互相懷疑警惕,自亂陣腳。

    該吩咐的都吩咐以后,胥泱泱就回了王府等著看戲了。

    沈伶雪出去了很久,一直到晚上才回來。

    胥泱泱適時地遞上茶,又喊人去端了飯菜過來,最后等沈伶雪喝了茶用完膳之后,興致沖沖把今天在街上買的小玩意兒給她看。

    沈伶雪成功與前朝的公主部下取得了聯絡,并達成了一致后,心情很好。

    是以,面對這些幼稚的小東西,她沒有拒絕。

    她望著胥泱泱那鮮活肆意的眉眼,不禁在想,入御史府前,對方是否也是這樣朝氣蓬勃,意氣風發呢?

    沈伶雪望著胥泱泱失了神,若是早知如此,她該偷偷去祝府看看的。

    興許還能見到青澀稚嫩,又靈動鮮活,十幾歲的無憂無慮,沒有一肚子愁怨的少女。

    一雙白皙的手忽然在沈伶雪面前扇了扇,沈伶雪驀地回神,抬頭迎上胥泱泱那雙帶著疑惑的眼睛,“小姐,你發什么呆呀?”

    沈伶雪搖了搖頭,繼續把玩著手里的兔子燈。

    不過現在也不遲,只要解決了蕭璟珩,她就能夠真真正正地擁有舅母,讓她只屬于自己一個人了。

    想到這個,沈伶雪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

    [宿主,你有沒有發現沈伶雪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呀?]0357觀察了一陣沈伶雪,忍不住和胥泱泱說道。

    胥泱泱沉吟片刻,接話道:“難道她已經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

    0357:[我覺得不太像……]

    “那是她心里對我有所懷疑?”胥泱泱又猜測。

    0357搖了搖頭,[我也說不出來,反正宿主你自個兒小心一點吧,別又陰溝里翻了船。]

    胥泱泱:“?”

    她被系統說得怪緊張的,忍不住就默默在心里做了決定,準備等明天天一亮立馬聯系心腹,加速推進合作以及計劃,免得夜長夢多。

    兩個人全然不在一個頻道,但這也不能阻止沈伶雪那幾乎旺盛得要溢出來的占有欲。

    她故作平靜和冷淡地繃著臉,面上看不出來什么多余的情緒,“今晚照舊。”

    胥泱泱無意識地看了她兩眼,又移開視線。

    直到片刻后,胥泱泱猛然驚醒,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盯著沈伶雪,一臉震驚。

    沈伶雪被她的反應逗樂,揚了揚眉,“怎么,不愿意?”

    “那倒不是。”胥泱泱搖了搖頭,欲言又止。但她最終沒有說出來,于是沈伶雪也就沒有在意,準備收拾收拾休息了。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面前的人忽然猝不及防地靠近,一張平平無奇的臉帶著幽香在沈伶雪的瞳孔中放大,“小姐……”

    沈伶雪被她叫得心尖一顫,頭皮發麻。

    “你是不是對我,”胥泱泱糾結般地停頓了一下,才幽幽道:“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呀?”

    沈伶雪心臟驟停,幾乎要控制不住地否認,怎么可能?!

    但她忍住了。

    她默默地坐了回去,仰視胥泱泱,神色很平靜地反問,“花憐,你知道你自己現在在說什么嗎?”

    沈伶雪面上雖然沒有多余的表情,但她的模樣卻莫名讓人信服。胥泱泱想了想,大概是自己誤會了,便佯裝害怕地縮了縮脖子,讓開道路,“奴婢跟小姐開玩笑呢。”

    “你最好是。”沈伶雪重新站了起來,波瀾不驚地吩咐,“快去準備熱水。”

    “奴婢這就去。”

    說完,胥泱泱一溜煙兒地跑了。

    沈伶雪駐足在原地,看著那人婀娜苗條的腰肢,眸色漸漸變得深諳。

    既然沈伶雪否認了那事,胥泱泱也就沒有再深想。她規規矩矩地伺候完沈伶雪后,第二天天一亮就趁沈伶雪不注意的時候溜出了攝政王府。

    她要開始搞正事了,及早完成任務,她才可安心。

    于是在胥泱泱的暗中推動下,幾位皇子死的死,殘的殘,傻的傻,受傷的受傷,弄得京城人心惶惶,風起云涌。

    再加上攝政王的配合,重傷的蕭璟珩被心腹連夜帶離了京城,逃往幽州。

    胥泱泱迅速派了人去攔截,拖住對方的步伐,只等著京城爭奪帝位的事一結束,就領著沈伶雪反過來找他的麻煩,決一死戰。

    在胥泱泱忙活的時候,攝政王與沈伶雪也沒有閑著。

    兩人一個暗中在朝堂拉黨結派,一個暗中給蕭璟珩的敵對透露蕭璟珩的底牌,不過短短三五日時間,蕭璟珩便被逼得四面楚歌,一路躲躲藏藏。

    胥泱泱知道機不可失,因此在與皇宮中的暗棋里應外合后,當日她便率領前朝心腹殺進了宮中。

    皇帝醉生夢死,左擁右抱,胥泱泱人狠話不說,直接一刀割下了對方的頭顱。

    【任務進度+15%,目前任務總進度為:81%。】

    解決完皇帝后,胥泱泱的人迅速占領了皇宮。面對前來的御林軍,胥泱泱淡笑,紅唇輕啟,只突出言簡意賅的一個字:“殺。”

    這場血戰一直持續到天明,等其他人都聽到消息時,戰局已定。

    胥泱泱黃袍加身,坐擁九五至尊之位,光復前朝,揚眉吐氣。

    縱使有部分朝臣不服,也陸續在胥泱泱的武力鎮壓以及攝政王的敲打下心服口服。

    0357看著一身帝袍的宿主心情復雜,還真讓她成功了。

    它五體投地地再次播報,【任務進度+10%,目前任務總進度為:91%。】

    胥泱泱沒有繼續待在京城中穩定局勢,當晚一入夜,她便帶著精兵出了宮,騎馬一路風馳電掣地朝蕭璟珩追去。

    不盡快手刃了蕭璟珩,她夜不能眠。

    蕭璟珩逃得并不快,因為有沈伶雪親自對她圍追堵截,所以跑了五六日,他仍舊還不到幽州一半的路程。

    蕭璟珩身受重傷,臉色蒼白又鐵青,眼看著自己宛若喪家之犬一般四處逃竄著,他忍不住憤怒地打翻了手邊的茶杯,“都是廢物!”

    他怒不可遏,還想耍以前的威風,可現實并不允許。

    再加上受傷之后有心無力,他只能在馬車中無能狂怒,什么也做不了。

    自出生起,他便含著金湯匙,何曾有如此落魄過?蕭璟珩怨毒地盯著馬車,恨不得將沈伶雪五馬分尸,剝皮抽筋!

    不識好歹,能為自己的大業奉獻是她的榮幸!

    蕭璟珩氣得肝疼,再一次后悔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將沈伶雪殺掉。

    他越想越氣,理智幾乎快要被悔意和仇恨燒沒,直到馬車忽然停下來,外面傳來一道繾綣帶著笑意的溫柔女聲,“好久不見啊,蕭璟珩。”

    蕭璟珩思緒一頓,還不待掀開幃簾看來人是誰,數支沾了劇毒的箭矢便已經從馬車的四面八方射了過來。

    蕭璟珩想躲,可馬車實在狹窄,他甚至都來不及挪動一步,便已經被射成了刺猬。

    胥泱泱默念著時間,估算蕭璟珩差不多應該已經中毒死亡后,這才叫人去將馬車砍成了兩半,然后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蕭璟珩皮膚烏紫,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曾經瀟灑英俊,風流倜儻的瑞王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在郊外,何人聽了不唏噓一句?

    【任務進度+100%,目前任務總進度為:191%。】

    沈伶雪就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胥泱泱,她認出了對方,也收到了攝政王傳來的書信。原來那人是前朝的公主,現今的女皇陛下。

    原本已經縮小的身份差距在這一刻驟然間再次加大,沈伶雪心情很沉悶。

    她幾乎已經能夠想象到,未來會有多少大臣會把各地的美男進攻,以取悅對方。

    這是女皇應享的權力,可是她好嫉妒。

    嫉妒那些有好皮囊的男人,輕而易舉便能得到陛下的愛。

    沈伶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面前好似有人靠近,然后在她面前停下。她防備地抬頭,條件反射擺出了攻擊的姿勢,卻發現是胥泱泱。

    一時間,她臉色微微僵住了。

    胥泱泱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

    沈伶雪張了張嘴,在一句舅母和陛下之間,終究選擇了后者。她收了姿勢,恭敬地垂下頭,“參見陛下。”

    “我叫胥泱泱。”胥泱泱傾身靠近她,貼著沈伶雪的耳朵,用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

    “今晚來我房間。”

    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心,沈伶雪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麻酥酥的,有一股微弱的顫栗劃過。

    她錯愕地抬起頭,正好看見那雙紅潤又性感的唇再次輕啟,如登徒浪子一般,無賴地湊在自己的嘴角蠱惑人心地開口:“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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