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15
“玩兒完了嗎?快來快來!”
蔣唱晚站在?遠處跟兩個人招手。
“程姍姍坐過?山車差點把我耳朵叫聾, 好恐怖啊。”季程揉著耳朵,“你怎么不去學美聲啊,你這么天?賦異稟。”
“滾開。”程姍姍用小挎包砸了他?一下, “那你還差點害怕得尿褲子, 你怎么不說呢?”
“不是, 你不要血口噴人啊?誰尿褲子了?”
“那你把褲子脫了證明一下。”
兩個人拌著嘴,緩慢走近, 在?戶外露天?的奶茶店攤位上坐下,對著桌上攤著的紙筆很好奇。
“這是啥?”
“你倆不會就地開始上課了吧?禁止隨地大?小課啊!”
蔣唱晚:“……”
她無言地撇了撇嘴, 用筆的另一端敲了敲季程的腦袋,“發什么神經。”
然?后她調整了一下坐姿, 做作地清了兩下嗓子, “咳咳。接下來,我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在?座的各位都要認真聽啊。”
“什么?”
“我想喝這個奧利奧奶茶……啊!”季程看著奶茶單子,又被蔣唱晚敲了一下腦袋, 嗷嗷叫了兩聲, 捂著頭頂抬起頭來,愁眉苦臉,“什么?大?小姐請說。”
蔣唱晚收回手, 正襟危坐, 繼續莊嚴地宣布:
“我決定,我要參加下學期的編導社?團社?長競選!”
話音落后, 空氣沉默兩秒。
一時沒?有人說話。
面面相覷, 安靜異常。
“……啊?”程姍姍率先打破沉寂, 讓眾人紛紛回神似的。
她蹙著眉,很是疑惑, “編導社?團?社?長競選?你什么時候對那種無聊的學校活動?感興趣了?”
季程:“啊?你什么時候對編導感興趣了?”
沈衍舟本來斜斜倚在?椅子上坐著,不打算加入他?們這場對話,這時候也沒?忍住,跟了個隊形。
“啊?”他?出聲道,“你什么時候對學校感興趣了?”
蔣唱晚:“……”
“別煩!我說正經的。”
見她神色非常認真,語氣也鄭重,程姍姍才和季程對視兩眼,開始緩慢地思考。
“學校的編導社?團不是高?一就有了嗎,你當時怎么不去?”
蔣唱晚撇了撇嘴,“當時錯過?了招新,后面再去交報名表的時候,發現有個討厭的女生也在?里面,就不想去了。”
季程表示疑惑,“這是什么理由?她在?跟你在?有什么關系?又不沖突。”
程姍姍則對他?切了一聲,對她表示理解,“我懂你。我也是這樣,有討厭的人在?做什么事情,自己就不想做了。”
蔣唱晚贊同地點了點頭。
季程:“……你們女生真復雜。”
“然?后呢?為什么現在?又忽然?想去了?”
“一個是我感覺我確實挺有興趣的吧,想參加一些活動?試煉試煉自己。”蔣唱晚思考道,“還有一個原因是,學校編導社?團資源不錯的,時不時會承包一些宣傳視頻、微電影的制作和拍攝,好像還有電視臺的參觀和實習,都挺有意思的。”
“感覺因為一些小細節,比如有不太想見到的人,比如總感覺自己沒?時間之類的,放棄掉這些珍貴的機會……”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看了一眼沈衍舟,才繼續道,
“很可?惜。”
沈衍舟沒?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她。
兩個人在?嘈雜與熱鬧間,不動?聲色地對視幾眼,好像又回到了輕微搖晃上升的摩天?輪上,從互看不爽的家教?老師和學生,變成了擁有著共同秘密的伙伴。
在?大?庭廣眾之下,擁有只屬于彼此的秘密。
……這種感覺,還挺奇妙的。
蔣唱晚頓了頓,心跳仿佛加快,飛快地移開眼。
“你這么一說,我就想起來了,”程姍姍沒?發現他?們的小動?作,只是凝神思忖,“好像是看過?他?們發朋友圈,去電視臺短期實習,還有自己拍微電影。拿著攝像機和腳本,還有模有樣的。”
“那挺酷的啊,我記得上次校慶開場宣傳的微視頻,是不是也是他?們拍的啊?”季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傾身靠過?來,興致昂揚,
“誒,打個商量,你要是選上了,讓我去拍那個宣傳視頻唄?”
他?嘖了幾聲,耍帥似的往上撩頭發,“我這張帥臉,不利用起來也太可?惜了吧。”
對此,蔣唱晚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
“滾。”
……
幾個人討論一陣子,得出結論,都表示支持。
程姍姍咬著奶茶吸管,“我記得你從小就挺喜歡拍來拍去的吧,還自己剪過?記錄生活的視頻,也愛在?本子上寫小說,我覺得你有這方面的天?賦,就應該多多嘗試!”
季程雖然?不太懂這些,但也舉起雙手表示,“反正我們是你最堅強的后盾啊,你做什么我們都會支持的。”
話音落下,三個人的目光同時移向另一側半倚著椅背坐著,默不作聲的人。
沈衍舟緩緩挑起眉:“……?”
“還有我的事嗎?”
三個人沒?說話,但極其整齊劃一地點了點頭。
沈衍舟:“……”
什么中二表決大?會。
沉默了幾秒后,他?還是緩慢坐直身體?,看了蔣唱晚幾眼,又垂下眼,緩聲道,
“……我也支持。”
一錘定音。
四個人在?傍晚的游樂園奶茶店坐著,討論回憶社?團社?長的競選方式,再初步規劃,直到太陽逐漸西沉,落日的金光灑下,把少?男少?女的影子,連同梧桐林蔭一起,拉得很長。
“好了,差不多了吧,你接下來就用心準備用來競選的視頻作品就好了。”季程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撇了撇嘴,“我又餓了。”
蔣唱晚頗為無言地看了他?一眼,把紙和筆收起來,倒是也沒?說他?。
他?們中午那場鬧劇過?后,都沒?怎么正經吃飯,又玩和思考了一下午,理應餓了。
“放心吧,給你準備了東西的。”蔣唱晚看了眼表,使了個眼色。
程姍姍會意,起身繞到季程身后,伸手擋住他?的眼睛。
“……什么啊?”季程還難得愣了幾秒,下意識要去拿程姍姍的手,好在?忍住了,局促不安,在?座位上扭得像個大?馬猴,既期待又忐忑,小聲嘟噥道,
“什么東西,還搞得這么神神秘秘的。”
沒?人理他?。
程姍姍一邊捂住他?的眼睛,一邊偏頭去看。沈衍舟半坐起身,收拾開桌面上的東西,在?中間騰出一個空來。
蔣唱晚端著蛋糕,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從奶茶店里走出來。
純白的紙板托盤,中央莊重地置放著屬于壽星十八歲的蛋糕。深藍色奶油一圈一圈繞過?戚風蛋糕胚,掩蓋住其間夾上的芋泥與奧利奧碎,在?側邊上點綴著海星。
“啪嗒”一聲,打火機響。
橙黃的燭光在?漸暗的黃昏中亮起,搖曳,在?桌面上落下晃動?的影子。
眼前覆蓋的陰影移開,季程睜眼,精致的蛋糕與在?風中跳動?的橙黃色火苗一同映入眼簾。
沈衍舟神色平靜淡然?,抬手收回打火機。程姍姍繞到一旁坐下,把塑料刀具從包裝紙里拆出來。
蔣唱晚用手托著下巴,坐在?一旁,笑瞇瞇的。
“許個愿吧,一八二大?帥哥。”
天?色漸暗,最后一縷霞光也完全沉入地平線以?下,天?空中只余深藍色的微光。
搖曳的燭光均勻而公平地灑在?每一個人的臉上,給桌邊的每一個人都鍍上一層暖色的、閃爍跳動?的光芒。
夏日晚風吹過?,發梢浮動?。遠處游樂設施逐一亮起燈光,安靜而美好。
頓了幾秒后,季程自己伸手捂住臉,含含糊糊地開口,“……你們別這樣看著我。”
桌邊三人:“……?”
“干什么啊你?”
“你們這樣我會太感動?了。”季程繼續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懂不懂啊?!”
桌邊三人:“……”
蔣唱晚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少?惡心人。”
程姍姍直接伸手去打掉他?的手,“有病吧你,搞快點。再不吹風都要吹滅了。”
季程嘿了兩聲,“你倆還是這樣正常。”
一旁的沈衍舟沉默了兩秒,閑閑點評道,“很難想象你之前過?的是什么日子。”
季程嘿嘿笑了兩聲,緩慢湊近蛋糕上的燭火,“我許愿……”
“不許說!”蔣唱晚和程姍姍異口同聲地打斷他?,義正言辭道,“說出來就不靈了,懂不懂啊你。”
季程:“……”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
他?閉上眼,安靜了五六秒鐘,好像在?心里把成人禮的愿望許掉之后,睜開眼,在?桌旁人的歡呼聲和祝賀聲中吹掉蠟燭。
唰一聲,代表著成年的蠟燭熄滅,塑料刀具劃開表層奶油,露出飽滿而富有層次的蛋糕胚和餡料。
“是奧利奧的誒!”季程驚呼,“還是你們懂我。”
“可?不是嗎?奧利奧和奧特曼,你就喜歡姓奧的。”程姍姍點評道。
蔣唱晚若有其事地點點頭,“你別說,還真的,他?小時候喜歡奧/巴/馬。”
沈衍舟:“……”
蛋糕一塊一塊地分,上面多芋泥的給蔣唱晚,多奶油的給程姍姍,切第三塊的時候,季程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
視線在?空中飄了又飄,好像費了很大?勁才克制住自己只給沈衍舟切一個角的沖動?,端給他?的時候也沒?說話,只說,“喏。”
沈衍舟倒是也沒?計較,頓了兩秒,伸手接過?,淡聲道了句謝-
吃完蛋糕后又玩兒了一會兒桌游,牌類互動?游戲,但蔣唱晚頻頻看表,惹得眾人不快。
“今天?韓劇不更?新吧?”程姍姍皺著眉開始懷疑。
“就是,啥意思啊你?本來就菜,還分心?你趕著回家干什么呀你?”季程嚷嚷著。
蔣唱晚不理他?,又看了一眼表,“少?廢話,快點,最后一把。”
連沈衍舟都瞥了她幾眼,輕微疑惑。
他?不記得她今天?有什么別的安排。
他?昨天?也沒?有給她布置作業。
等到指針差十分鐘指向九點,最后一把uno玩兒完,蔣唱晚非常積極地把牌一扔,“收工!各回各家!”
“行吧行吧。”季程不情不愿地收拾起牌,“平時沒?見你這么積極。”
“那我給我爸打個電話,他?來接我。”程姍姍拿出手機。
季程:“那我坐你們家車回去唄?順路。”
“行啊。”程姍姍應了,然?后走出幾步去講電話。季程起身,去把牌還給奶茶店老板。
原本熱鬧的露臺頓時安靜下來,只剩兩個人還坐在?這里。
沈衍舟偏頭看了她一眼,“那你怎么回去。”
蔣唱晚低頭看手機,想也不想,“我跟你一起呀。”
沈衍舟頓了頓,“……你跟他?們不順路嗎?”
“嗯……”蔣唱晚似乎很專心地在?手機屏幕上點劃,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問題似的,抬起眼來,“只有一點點順。”
頓了兩秒,她又邊收拾東西,邊回頭看了一眼,湊近他?,壓低聲音道,“程姍姍她爸開車要放土味dj,有后遺癥,坐二十分鐘會在?腦子里唱三天?的花花蝴蝶。”
沈衍舟:“……”
半晌,他?偏頭笑了一聲,“行。”
“媽呀,快走快走!”蔣唱晚又看了一眼手機,“來不及了!”
她拽著小挎包帶子站起來,提高?聲音跟另外兩個人打了招呼,順手拽住沈衍舟衣袖。
“走呀小沈老師,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沈衍舟疑惑地揚了揚眉,“什么來不及了?”
“公交車呀!”蔣唱晚道,“末班車,回你家那趟,九點發車!”
沈衍舟頓了幾秒,抬眼看她。
少?女一整個馬上就要邁步開始奔跑的姿勢,拽著她的包包和他?的袖子,麻花辮輕輕晃動?,眼睛亮晶晶的,在?夏日的夜晚里閃爍。
好像比遠處的霓虹燈還要明亮。
……所以?,她剛剛頻頻看表,十分在?意時間,是害怕他?錯過?回家的末班車?
沈衍舟頓在?原地,感覺心臟被一只手極輕、極輕地撥弄了一下。
那種感覺很奇妙,好像被搖曳的燭火灼了一下,又好像被輕柔的羽毛撓過?一瞬,讓整個人都無可?抑制地變得柔軟。
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時候,她記住了他?昨天?晚上一句極其平常的話,并在?歡樂和愉快中抽身,始終為他?考慮著。
良久過?去,沈衍舟垂下眼,感覺唇角的弧度根本無法抑制住,只好輕聲道,“你先等一下。”
蔣唱晚愣了兩秒,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還是點點頭,哦了一聲。
她看著他?折返回身,從椅子旁拎起一個袋子,遞給季程。
季程明顯也很詫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袋子,又看了看他?,視線在?沈衍舟和深藍色的禮品袋里反復流轉。
“……啊?”
沈衍舟抿了抿唇,移開視線。
他?看著遠處緩慢旋轉的摩天?輪和閃爍的霓虹燈,不太自在?地道,
“生日快樂。”
第16章 第 16 章
16
“想不到你這種人, 還會給別人送禮物?哦。”
末班車準時準點到站,少女走在前,投了?幣后一路走到后排靠窗的位置, 像是?忍不住似的, 扶著欄桿回身, 笑?著調侃道?,
“看來我們小?沈老師也沒有那么不近人情嘛。”
聲音輕快, 神?情俏皮,好像從方才季程驚喜拆禮物?時一直憋到現在, 笑?眼明亮而柔軟。
少年在后無?言片刻,感受到公交車緩慢地開始發動, 抬了?抬手, 催她,“……坐好。”
蔣唱晚知道?他這是?怕她又摔,樂滋滋地小?聲切了?一聲,坐到里面靠窗的位置上?去了?。
少年站在臺階下, 頓了?片刻, 手不太自然地蜷了?蜷,終于邁上?臺階,坐在她身旁。
一陣風落在身邊, 少年的手臂隨著下落的動作, 不經意擦過身邊,隔著夏季薄薄的衣服面料, 感知到一瞬少女的體溫。
溫暖的, 柔軟的。
像太陽下被曬得暖洋洋的粉色棉花糖。
沈衍舟又頓了?片刻, 抬眼看向另一邊窗外,不動聲色地將手收回了?一些。
蔣唱晚倒是?沒注意。
她手肘撐在公交車窗臺上?, 掌心?托著下巴,微微側身盯著窗外,整個?人都隨公交車的輕微顛簸而一晃一晃的。
她在想編導社團的事情。
下學期一開學就要提交參選人員的作品,用以評估打分,起碼專業過硬,有這個?實力的人才能?入圍。
她之前又不在社團里,沒有熟悉的人際關系,也沒有正經的實踐和經驗,相對來說是?比較吃虧的。
技術上?的話,倒是?可以通過努力自學來進步,但她本身就比別人基礎差一些,能?不能?追上?別人的水平都尚未可知,更別說想著超越,或者靠技術過硬來獲得入場券了?。
技巧上?不夠的話……
蔣唱晚蹙著眉思索道?,“那就只有用創意來湊了?!”
一聲話語響亮地響在夜晚無?人的末班車上?,使得身旁的人偏了?偏頭。
沈衍舟:“?”-
次日,天氣依舊很好。
溫度還未完全升起來,太陽只是?在天邊露了?一角,灼人的熱浪尚未撲來,清晨的風還帶著清爽的朝露氣息,拂在臉上?,舒適異常。
蔣唱晚難得起了?個?大早,七八點就醒來,換好衣服下樓出門去,說要散散步,把客廳里做晨式瑜伽的孟女士嚇了?一跳。
孟女士和阿姨目瞪口呆,臉上?隱隱可見詫異和驚悚,雙雙站在客廳里,看著蔣唱晚穿鞋推門出去。
“干嘛呀你?”
蔣唱晚把鑰匙勾在手上?,頭也不回地推開門,“出去走走,找點靈感。”
靈感?
什么靈感?
孟女士和阿姨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臉上?都有一模一樣的詫異和疑惑,但就這一會兒時間,蔣唱晚都已經走過花園,快走到院子大門口了?。
“記得準時回來吃飯啊!”于是?孟女士只能?這樣招呼道?。
回應她的是?一聲大門關上?的聲音,還有一聲尾音拖得長?長?的“好”。
蔣唱晚食指勾著鑰匙扣,沿著清晨的南山小?徑往下走,難得的既沒有看手機,也沒有戴耳機,目光漫無?目的地往下落,耳朵也隨心?地聽著各種聲音。
于是?她看見小?貓在陽光灑下的地方一動不動地趴著,時不時打一個?倦怠懶散的哈欠,看見背著書包去上?補習班的初高?中生們愁眉苦臉,困倦無?比,看見結伴買菜的阿姨們站在攤位前講價,作勢要走,又被小?販無?奈地叫回來。
人生百態,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清晨,悉數從她眼前流過。
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蔣唱晚走累了?,投幣上?了?公交車,坐在后排,聽前面買菜結束的阿姨們熱衷于講左鄰右舍的八卦,聽戴著紅領巾去上?學的小?學生妹妹們講今天學校發生的事情。
接到程姍姍電話時,她正聚精會神?地聽,整個?人向后轉去,雙手搭在公交車椅背上?,眼巴巴地眨眼問,“然后呢?”
“喂?”程姍姍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尾音拖得長?長?的,“你干嘛呢?”
“噓!”蔣唱晚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喊她,“你先等會兒,我待會兒跟你說。”
程姍姍:“?”
她瞌睡幾乎立刻就醒了?,疑惑地蹙起眉,聽她那邊的聲音。
有幾分嘈雜,有汽車鳴笛行駛、發動機響和輪胎壓過路面的聲音,應該是?在公交車上?。
還有人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很稚嫩,感覺還拖著小?奶音,某些吐字都還不是?很清楚。
“我現在在玩摩爾莊園!我認識了?一個?哥哥,他每天都來我家里幫我澆水,我跟他說他是?我的好盆友,他說他也是?!”
“我問他,你也在讀一年級嗎?他就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
“什么意思呀?他是不是二十多歲的叔叔呀?”
“團團你不要跟叔叔玩,不要跟叔叔做好盆友。”
幾個?清脆稚嫩、吐字不太清的軟糯女聲之后,一道?熟悉的聲音插了?進去。
——“然后呢然后呢?”
吐字之快速,語氣之興奮,神?情之好奇,程姍姍已經完全可以想象到蔣唱晚現在的樣子。
她無?言片刻,對著電話那頭說,
“你他媽大清早在公交車上?,偷聽小?學生講八卦啊?”
回答她的依舊是?蔣唱晚一聲長?長?的:
“噓!”
程姍姍:“……”-
“你找靈感的方式就是?大清早在公交車上?聽人小?學生講八卦啊?”
“哎呀你不懂。”蔣唱晚一邊說,一邊伸手跟剛剛的小?學生妹妹們揮手道?別,靠在窗戶邊看她們一連串進了?校園,走出老遠還在轉頭跟她揮手。
“人家很可愛的好吧。”
公交車關門,緩緩發動,蔣唱晚收回視線,“人家開開心?心?在摩爾莊園交朋友,卻被大人謊報年齡!這很過分的好吧!”
程姍姍無?言:“你這么能?共情,是?因為你也被騙過吧?”
她這么一說,蔣唱晚立刻就想起了?她的悲傷往事。
她去年玩兒摩爾莊園手游,在主城里認識了?一個?朋友,覺得他什么都懂,種植、房屋建造、升級、角色穿搭,什么都很厲害,社交軟件上?的頭像還是?那種很酷的動漫男頭,一度都快產生少女心?泡泡了?。
直到有一天,她聽見他發了?語音。
“你等一會兒,我寫完這個?作業來教?你啊。”
“我沒寫完只能?玩兒二?十?分鐘,寫完了?給媽媽看,她就準我玩兒一個?小?時了?。”
是?的,聲音同樣地稚嫩。
一位一年級的男小?學生。
自此以后,蔣唱晚感覺她的心?就死了?一般,緩緩地離開了?摩爾莊園大世界。
“……好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蔣唱晚咬著牙打斷她,“一位璀璨明星的隕落,是?摩爾莊園的損失,好嗎?”
程姍姍在那邊笑?得嘎嘎嘎的,“真是?提一次樂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許笑?了?。”
蔣唱晚無?語,手緊緊握住前面座椅的把手,把視線向窗外投去,漫無?目的地隨意掃過,卻在不經意間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咦?”
他怎么會在這里?
正值紅燈,公交車緩緩停下,于是?蔣唱晚隔著窗戶與清晨的陽光,看見路邊白墻青磚下站著的人。
爬山虎蔥郁,從屋檐頂部往下垂,遮蓋住大部分的白色圍墻。
屋檐上?有一只橘色的小?奶貓,極小?一個?,隔著一段距離,都要瞇著眼才能?看清,正緊緊用爪子扒住凸起的屋檐磚瓦棱角,俯身做了?一個?要下不敢下的動作,時不時回頭望望,猶豫又糾結,似乎已經困在高?處許久。
而少年也很有耐心?,舉著一輛自行車,安靜地等待著。
白襯衫被太陽照得發光,袖口下滑,露出一截瘦削有力的小?臂。
共享單車其實不輕,不知道?他舉了?多久,手臂似乎都有些輕微地顫抖了?,但還是?一動不動地等待著,側臉神?情平靜。
一人一貓就這么僵持著。
直到一整個?紅燈時間都快過去,橘色的小?奶貓終于下定決心?似的,身體脊背弓起,小?肉爪子在空中繃得死緊,肉眼可見的緊繃與忐忑,緊張地向下一躍——
落入自行車的車籃里。
然后迅速調整姿態,以這個?落點為基點,二?次起跳,最后穩穩地落在地上?。
整個?漫長?的等待和小?貓跳躍的時間,沈衍舟都一動沒有動,像是?怕驚擾它一樣,安靜而又十?分有耐心?地等待著。
直到橘色小?奶貓在地上?走了?幾步,確認沒有受傷,翹起尾巴,輕盈而又歡快地回頭望他的時候,他才緩緩放下共享單車。
沈衍舟向路旁走了?幾步,把單車在路邊的劃線指定區域內放好,一絲不茍地排列在那里。
小?奶貓在他腿邊轉來轉去,蹭著他的褲腿。
整個?過程,他都十?分平靜淡然地垂著頭,動作不疾不徐,白襯衫在動作間反射朝陽的光芒,閃耀得近乎晃眼。
連發絲都被鍍上?一層金光。
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的夏日清晨,無?數人從路邊巷口穿行而過,或上?班上?學,或買菜散步,或步履匆匆,或悠閑淡然。
但只有他一個?人,站在滿是?爬山虎的青蔥圍墻下,花上?十?幾分鐘乃至更長?的時間,舉著并不算輕的單車,安靜而又耐心?地等待著。
只為給被困高?處的小?奶貓提供一個?支點。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紅燈倒計時結束,公交車緩緩發動,發動機噴出尾氣,發出聲響。
半蹲在路邊逗小?貓的人仿佛若有所感似的,輕輕一偏頭,向馬路上?望來。
少女坐在窗邊,猝不及防,隔著一扇明亮的玻璃窗,撞進他清透的眼睛里。
心?跳砰砰。
像撞進了?一個?盛夏。
第17章 第 17 章
17
“你在這里干什么?”
蔣唱晚蹲著撓撓小?貓下巴, 輕聲發問。
剛才對視了那個瞬間之后?,她?迅速收回視線,在下一站的站臺上下了車, 猶豫片刻, 還是慢吞吞地走過來。
因為一場不期而遇, 而結束了這場本身就沒有目的地的漫游。
她?折返回身的路上,唯一擔心的事情是, 沈衍舟會?不會?已?經?離開了。
但還好。
他還在這里。
還在這里蹲著逗小?貓,并對她?的到來和詢問毫不驚訝, 連頭都沒有抬,像是心照不宣似的。
像他們?兩個其實?已?經?是認識很久了的好朋友似的。
沈衍舟蹲在她?身旁, 一下又一下地順著小?貓脊背的柔軟絨毛, 沒抬眼地回答道,“有個新?家教面試在這邊。”
“新?家教?”蔣唱晚頓了幾秒,抬眼看他,“你還要?接其他工作嗎?”
沈衍舟沒正面回答, 漆黑的睫毛低垂著, 聲音平靜,“看見?有合適的,就試一試。”
蔣唱晚收回視線, 一時片刻沒再?說話。
她?記得孟女士的工資開得挺高的, 一個是因為她?確實?折騰走不少老師了,另一個應該是因為喜歡沈衍舟這個人, 開得和外面機構老師的工資差不多。
每小?時三百塊, 每天兩個小?時, 這樣?的工作量得來的工資,應該完全夠一個高中生, 乃至一個家庭的日常開銷了吧。
……那為什么,他還要?這么拼?
蔣唱晚有點?想不明白。
但她?也沒有沒分寸到直接開口問。
她?是從小?家境優渥、吃穿不愁不假,但也不是什么不知道世?上人有參差的人,不會?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所擁有的都是正常的,然后?再?對境遇不同的人隨便施以施舍和憐憫。
有時候,隨意憐憫他人,也是自傲的一種表現?。
何況她?在沈衍舟這樣?的人面前,根本沒有什么自傲的資本可言。
倒是沈衍舟先開口,把她?從沉默里拉出來。
他偏頭看了她?一眼,“那你在這里干什么?”
說完,他抬腕瞥了眼表,補了一句,“才九點?。”
蔣唱晚:“……”
“我也不是天天睡懶覺的好吧!你少看不起人了。”
“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我的編導視頻,連做的夢都亂七八糟的,還是沒想到什么好的靈感,就想著出來走一走。”
蔣唱晚有點?氣?餒地把腰往下一塌,整個人抱著膝蓋,沒精打采又有點?郁悶,“但是還是沒有什么靈感。”
“這些東西說好看,也都挺好看的吧。早上的菜市場,車水馬龍的馬路,湖面上的波浪,飄動的枝葉……”
“漂亮是漂亮,但就是,很普通很平常的漂亮,不會?給人帶來什么波動。”
蔣唱晚一邊說,一邊嘆氣?,眉頭皺在一起,臉微微側著,抵在膝蓋上,壓出一小?塊臉頰肉,凸出圓潤飽滿的弧度,明顯地抵在那里。
像流體的臉頰肉。
她?說著,郁悶地瞥了沈衍舟一眼,頓時更郁悶了。
“你笑什么?”
“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笑啊,哪兒那么多開心事啊。”
“不好意思啊。”沈衍舟垂下眼,指尖在小?奶貓臉頰上很輕地撓了撓,“忍不住。”
雖說是道歉的話,卻沒有一點?要?道歉的意思,反而拖著尾音,帶著點?笑意。
蔣唱晚不滿地撇撇嘴,正要?開口損他,卻忽看他抬起眼,把話題轉回來。
“為什么‘很普通、很平常的漂亮’,就不會?給人帶來什么波動?”
蔣唱晚頓了兩秒,小?鹿眼略微睜大,“……嗯?”
沈衍舟又低下頭去,整個人上半身微俯,脖頸垂下,很專心地和小?奶貓玩耍,重復了一遍,
“為什么你覺得那種看起來好像很平常的美,就不具備讓人心緒起伏的能力?”
小?奶貓還太小?了,橘色和白色交雜,最最常見?的橘貓花色,整只就堪堪和少年手?掌一樣?大,爪子小?到跟人指頭差不多大,肉墊泛出嬌嫩干凈的粉色,一來一回地跟人撲著玩兒,圓圓的瞳孔亮晶晶的,很是聚精會?神。
也很是生機勃勃。
蔣唱晚盯著這一幕良久,倏然懂他的意思了。
為什么平常的美反而不引人注目?
為什么人人都步履匆匆,從美麗的清晨中過,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注意?
為什么大街上人來人往,卻只有一個人能夠看到被困在屋檐上的小?奶貓,然后?花半個小?時將這個稚嫩的小?生命從困境中解救出來?
此時此刻,蔣唱晚蹲在這里,看著一人一貓相對著,俯身蹲在她?面前。
小?奶貓的粉色爪子在空中一撲一撲,耳朵和尾巴都毛茸茸的,輕輕在動。
少年低著頭,神情專注,側臉輪廓優越好看。
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混雜著微風帶起的青檸香氣。
耳邊是熙攘嘈雜的人群,小?販在吆喝叫賣著熱騰騰的早餐,賣菜的阿婆抖了抖菜葉上的新鮮露水。紅旗從學校的旗臺上緩緩升起,在一眾清澈的目光和朝陽下,迎風飄舞。
好像人世?間所有熱鬧的煙火氣?,都在此刻得到具象化的體現?。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磅礴壯麗的美呢?
對大多數人來說,能從平凡的當下,尋到最最美好的細微之處,已?經?是很難得的能力了。
生活本來就是無趣而又漫長的,是那些細微的美,填滿了生命的每一處縫隙。
比如她?坐在公交車上,隔著一個紅燈和一扇玻璃窗,猝不及防望見?沈衍舟,撞進他眼里的那個瞬間-
“你拍你的作業,我還要?給你當群演?”
沈衍舟背著書包站在門口,禮貌地跟孟女士還有阿姨打完招呼,兩個人往樓上走去時,平靜中帶點?無言地問她?。
“當然了!”
蔣唱晚理直氣?壯,多邁了幾步,一下子站到他身前去,居高臨下地攔住他,煞有介事道,
“這個靈感還是你啟發我的呢!你是我的男繆斯,好吧?繆斯怎么可以不參加我的創作呢?”
“……”
沈衍舟垂下眼,從旁邊繞過她?,繼續往上走,“早知道還要?參加,繆斯就裝不知道了。”
蔣唱晚:“……?”
“不行!”她?轉身看著沈衍舟上樓,匆匆追上去,走進房間里,“沈衍舟,你必須參加!”
沈衍舟拉開椅子,側身瞥了她?一眼,微妙地重復道,“‘沈衍舟’?”
“直呼大名,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啊?”
“小?沈老師燙嘴還是怎么呢?”
“……”
蔣唱晚被自己那天拋出去的石頭話給砸了腳,吃癟,慢吞吞地坐到他旁邊,不情不愿道,
“小?沈老師,你參加一下好不啦?”
這句話完了之后?,她?還跟豁出去了一樣?,雙手?合十,在空中拜了拜,軟下聲音請求道,“求求你了,小?沈老師,就幫幫我這個忙吧!”
“……”
沈衍舟拿卷子的手?頓了兩秒,瞥了她?一眼。
“……你干嘛不找一八二大帥哥?他不是毛遂自薦嗎?”
“他哪兒有你好看呀,小?沈老師。”蔣唱晚不假思索道,實?誠得不行,“找他還不如在外面重金聘請一個演員呢,還能給我長長臉。”
沈衍舟捏著卷子的手?幾不可察地動了動,抿住的唇線微微松了一些。
似乎某句未經?思索的話在不經?意間有取悅到他一般。
但蔣唱晚沒注意到。她?像是倏然被這個“重金聘請男演員”的想法啟發了一樣?,“誒”了一聲。
“要?不我給你發工資吧!”她?提高聲音道,“你早上就也別去上那個新?家教了,來給我打工吧!我雖然沒有我媽那么富有,但是零花錢還是有一點?的,用來聘請你應該也是綽綽有余的。”
蔣唱晚一邊說,一邊打開手?機看自己的余額。
支付寶頁面還沒來得及完全打開,手?機就被人從上方捏住,冷白修長的手?指略一用力,輕松地將手?機從她?手?里抽走。
“不用。”
沈衍舟輕聲說。
他沒看她?,捏著她?的手?機,微微正回視線,推到了書桌上更遠的地方。
蔣唱晚茫然一瞬,不知道他說的是轉錢不用,還是不用取消掉上午的工作。
……他還是要?去上那個家教?
正想著,一張卷子平平展展地鋪到面前,一支黑筆遞過來。
沈衍舟偏頭看著她?,“下次小?測考到及格線,就幫你友情出演。”
“……”
蔣唱晚還沒來得及質疑那個“及格線”的要?求,就被后?面接的這句一驚,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確認道,
“不收錢,免費出演呀?”
沈衍舟緩慢地轉了下筆,黑色簽字筆在少年冷白修長的指間轉動,不疾不徐,卻依舊賞心悅目。
“嗯。”
蔣唱晚又頓了頓,試探性地問,“……那你上午那個家教,不去了?”
沈衍舟這回沒答,只是側臉瞥了她?一眼,神情很平靜,但是琥珀色瞳孔里卻明晃晃寫著——
“少廢話。”
……那就是不去的意思了。
不知為何,蔣唱晚心頭一喜,感覺有千萬只麻雀從心弦上抖動翅膀,撲騰騰地向夏日藍天飛去。
“……哦。”
她?垂下眼,慢吞吞地應道,慢吞吞地從他手?里接過那支筆,緩慢地開始讀題。
心里卻仿佛有一千萬只蝴蝶在振翅,扇起不知從而何來的颶風,攪得她?不得安寧。
攪得她?大腦和心臟都糊成一團,飄飄然的,既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
良久以后?,兩個人同時偏頭出聲。
“你……”
屬于少年的嗓音和少女清脆的聲音疊在一起,像勺子碰撞冰鎮梅子湯的瓷碗,伴有窗外鳥鳴,格外動聽。
兩個人猝不及防地對視著,頓了好幾秒后?,才移開視線。
沈衍舟沉默了片刻,“……你先說。”
他本來想問她?,已?經?過去十分鐘了,第一題的題干,她?還要?讀多久?
他怕他開口之后?,蔣唱晚就再?說不出來了,所以短暫地謙讓一下。
蔣唱晚倒是也沒推辭,黑色筆的另一端輕輕地戳在她?的臉頰肉上,有點?茫然,有點?好奇,又有點?期待地看著他,小?聲問:
“數學卷子的及格線是多少啊?”
沈衍舟:“……”。
第18章 第 18 章
18
“九十分?!?!你能考到九十分?!?!”
程姍姍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 詫異無比。
“你最好一次不就是六十分嗎?六十分還沒及格嗎?”
蔣唱晚:“……”
“要跟你說多少次!上了高?中的滿分是一百五十分!及格線是九十分!”
蔣唱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氣憤模樣,演得煞有介事的,好像她不是剛問的沈衍舟, 而是早就知?道似的。
程姍姍還真被她唬住了, 有點納悶兒, “不是?我倆不是從開學就一起玩兒嗎?你什么時候背著我知?道高?中卷子是九十分及格啊?”
“咳……你別管。”蔣唱晚無情打斷她,“麻雀也有春天, 好吧!”
程姍姍切了一聲,又開了袋薯片, 嘎吱嘎吱地咬著,“那?你怎么樣才能考到九十分?”
“小沈老師也是真敢說啊, 這不明擺著不想給你當演員嗎?”程姍姍聲音含糊不清, “要我說,你要不直接找季程算了,也別浪費那?個時間去學習了,反正也沒用。季程肯定?樂意?得要死。”
“什么意?思呀?”蔣唱晚一聽這話就有點不高?興了, 拉開椅子, 一屁股往書桌前一坐,“看不起我是不是?”
“嗯呢。”程姍姍非常直白地應道。
蔣唱晚:“……”
“你們給我等著吧!”
她徹底毛了,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 大聲道, “不說了!我要學習了!”
程姍姍一片薯片還沒咬完,電話就中斷了, 在?耳邊傳來嘟嘟聲。
“……瘋了呀這是。”她莫名?其?妙的, 用紙巾擦了手, 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轉頭就看見朋友圈有新動態提醒。
好巧不巧, 不就是剛才信誓旦旦說要學習的人嗎。
程姍姍點進去。
【晚晚(欠我兩?包薯片沒還的臭閨版)】:我重生了,生在?一個智商超高?卻不愛學習的小美女身上,這一世,我要把我失去的東西,通通奪回來!
程姍姍:“……”-
“真不出去玩兒呀?”
“真就在?這兒待一天啦?”
程姍姍坐在?奶茶店的椅子上,盯著對面埋頭寫題的人,咬著吸管,悶悶不樂。
“蔣唱晚,你愛學習得讓我陌生!讓我惡心!”
“別吵。”蔣唱晚說,筆下有些?困難地運算著,時不時還要翻一翻昨天的講義。
“沈衍舟說我不用怎么額外努力,就把每天的知?識點消化了就好了。”
“消化?怎么消化?”程姍姍喝了一大口?奶茶,含糊不清地咬著珍珠,“以為是薯片還是椰果啊?吞下去就消化了。”
蔣唱晚略蹙著眉,專心寫了一會兒,把這道題做出來之后,才緩慢回答她。
“他說就是上課那?兩?個小時認真聽,下來認真把作業寫了就好了。”
“說得輕巧。”程姍姍小聲嘟噥道,湊過去看她寫題,“半個小時過去了,你就寫了兩?道題。每天上兩?個小時的課,還要寫三個小時的作業,一天不就沒了。”
“沒事。”蔣唱晚算了三遍都覺得有問題,總覺得哪兒沒對,翻回昨天的筆記,試圖找到類似的題型,卻還是沒有思路,只好蹙起眉拿起手機,對著卷面拍了張照。
“別急別急,我記著今天要跟你出來玩兒呢,昨晚就寫了一大半。最后兩?道題了,馬上就結束了。”
她想了想,又確實有點過意?不去,“今天奶茶我請啊。”
程姍姍撇著嘴,輕輕“哼”了一聲,略微被順了毛,看著她橫起手機拍了照片,又把手機豎過來打字。
“你在?干嘛?搜題啊?”
“嗯。”蔣唱晚一邊打字一邊應。
“這樣可以嗎?小沈老師會不會發現啊。”程姍姍有點擔憂,“你之前不就有一次全?部抄的答案,結果全?對,一下子就露餡兒了,被老師舉報給你媽,挨了一頓罵來著。”
“嗯?”
蔣唱晚一邊打字,一邊后知?后覺地想她問了什么,“噢”了聲。
“他會發現的。”
程姍姍:“?”
“那?你還敢?”
蔣唱晚盯著聊天框,看著對面發來一張白紙上的筆記,上面清晰明了地寫好了解題步驟,還把她困惑的那?一步著重標出來,以便她能加強思路。
蔣唱晚在?心里捋了一遍,感覺那?些?雜草一般生長的思路頓時清晰,于是放下手機,準備按照記憶重寫一遍。
“因為我用的是小沈老師牌搜題呀。”
蔣唱晚抬頭笑了一下,小幅度地吐了吐舌頭,笑眼在?陽光下閃爍,明亮異常。
帶著一股歡快,還有微妙的自豪和得瑟,好像她真的以此?為傲。
然后在?對面人怔住,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又迅速低下頭去,在?紙面上一筆一畫地開始寫答題步驟。
程姍姍頓了好片刻,幾顆珍珠都在粗吸管里卡住,不上不下。
好半晌后,她才將后背靠在?椅子上,看著對面埋頭學習的人,篤定?地開口?。
“蔣唱晚。”
“你完了。”-
夏日總是無比燥熱,朝氣蓬勃。
兩?個女孩結伴從密室出口?出來的時候,都紛紛驚魂未定?。
但蔣唱晚是被嚇的,出來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拍著胸脯緩神。程姍姍是興奮,幾乎能一蹦三尺高?。
“好好玩好好玩!那?個npc竟然被我嚇到了!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程姍姍喝了口?水,“我要去玩兒另一個本!據說比這個還嚇人,我來試試看。”
“……”
蔣唱晚擺擺手,“那?你自己去吧,我受不了了。”
“你沒事兒吧?”程姍姍問她。
“不再進去就沒事。”蔣唱晚表示。
她現在?坐在?明亮的燈光下,想到那?些?幽暗的燈光,狹窄的道路,還有陰森森的詭異叫聲,還是渾身起雞皮疙瘩。
程姍姍有些?遺憾地“噢”了一聲,“那?好吧。那?你休息一下,或者自己出去逛逛?我這邊完了給你發消息,我們再一起回去。”
“好。”蔣唱晚沖她擺擺手,看著她十分興奮地買票沖向另一個血淋淋的入口?,無言好片刻。
她坐在?原地緩了會兒,還是被商場里的空調吹得汗毛直立,仿佛更冷了。
蔣唱晚搓了搓胳膊,站起來,準備出去逛逛,曬曬太陽,增加一下自身的陽氣。
程姍姍是在?社交媒體上刷到這家密室逃脫的,很多人推薦,說很好玩,就約了蔣唱晚來,但兩?個人都沒注意?地址,打車的時候才發現離市區這么遠,都快有二十公里了。
商場外的街道很陌生,一片老舊的單元樓,灰撲撲的水泥墻壁,還有電線桿上的麻雀在?嘰嘰喳喳。
但好在?煙火氣很重。
蔣唱晚買了支雪糕,在?陽光下漫無目的地閑逛走動。
感覺這片區域應該是什么家屬院小區,門口?還掛著某某單位的牌子,不像現在?的商品房,大門單元門門禁森嚴,直接大開著大門,門衛叔叔在?里面嗑瓜子兒,蔣唱晚好奇地走進去,他都沒抬頭看一眼。
蔣唱晚沒住過家屬院。
但她知?道他們家以前也是家屬院出來的。
只是從前那?套房子離學校近,她哥嫌上下學麻煩,一個人在?那?兒住。
蔣唱晚咬著根老冰棍,在?開放的老小區里閑逛,走走停停,一會兒看老大爺在?石凳子前下象棋,一會兒探頭聽打撲克的阿姨們講八卦,一會兒站在?麻將桌后看別人操作,試圖剽竊一點成熟的麻將技巧。
他們家過年偶爾也打麻將,打一塊錢她能輸三百多。
看了好一會兒之后,蔣唱晚帶著滿腹疑惑,轉身離開,想著菜就菜吧,重在?參與。
麻將這種東西,實在?太玄妙了。
她順手把冰棍棒扔進路邊的垃圾桶,不經意?抬眼一瞥,卻看見了未曾預料過的人。
少年脊背挺直,身姿頎長挺拔,自帶一種少年人的清爽和不疾不徐之感,就算左手提著一個大的塑料袋,從阿姨婆婆們的隊伍里一同?走出來,也顯得十分顯眼。
“小沈回來啦。”
“哎喲小沈,今天又這么早啊?”
“吃早飯了沒小沈?姨這兒馬上給你做個蛋烘糕唄。”
“吃了的,謝謝張阿姨。”少年道了謝,一路走,一路打招呼。
“王阿姨,這是你讓我幫帶的蔥。”
牌桌上的王阿姨燙一頭小波浪,扔出去一張二條后轉身接過,“哎喲,謝謝小沈啊。這蔥挑的,新鮮的嘞。來,阿姨把錢給你……”
“不用了阿姨。”沈衍舟把手上的袋子往上提了提,示意?自己暫時沒手拿,“您轉給我媽媽吧。”
“啊……好嘞好嘞,那?我轉你媽微信上啊。”
“好。”少年說著,穿過小區門口?下象棋和打麻將的人群,往里走去。
走了好長一截,都還能聽見身后的議論聲。
“太懂事了,長得又高?又俊俏,成績還好,要不然說煥萍福氣好呢。”
“你這話說的,煥萍也沒少辛苦吧,自己一個人把他養大,起早貪黑的工作,都沒閑過。”
“但小沈這確實太優秀了,聽他們說,還有城區好學校來挖他來著?”
“清北苗子嘛,人又踏實,誰不想要?”
“哎喲,又是條子。不打了。回家教育我們家熊孩子去了。”
麻將聲清脆一響,堆砌好的一排倏然倒塌,少年也走到了休閑區的最盡頭,剛準備拐進單元樓,卻在?看到面前的人時倏然一頓。
腳步都快要抬起來了,膝蓋屈起的動作在?空中停了一秒,又緩慢地放下去,然后很輕地挑起眉。
沈衍舟看著面前的人:“……”
“?”
蔣唱晚也沉默。
過了好半晌,她“呵呵”地干笑兩?聲,摸了摸鼻子,學著前面阿姨的樣子跟他打招呼。
“小沈啊,回來了啊。”
“嗯……姨給你……”蔣唱晚左看右看,最后在?自己手上找到了那?個還沒來得及扔掉的老冰棍袋子,于是小心翼翼地舉起那?個被揉得皺巴巴的包裝袋,
“姨給你,買老冰棍吃?”
沈衍舟:“……”
“?”
第19章 第 19 章
19
“你跑這?么遠干什么?”
少年拎著塑料袋往前走, 一邊從?兜里摸鑰匙,一邊回頭問她。
蔣唱晚跟在他身后走,穿過家屬院小區規整分明的道路, 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兩旁的裝飾灌木, 一邊隨口應。
“姍姍找了個密室, 在這?兒附近,她還?要玩兒, 我就出來逛逛。”
沈衍舟幾乎是立刻就從?她的選擇性?闡述里知道了她為什么要“出來逛逛”,偏頭看著她, 挑了挑眉,“害怕啊?”
“……”
蔣唱晚收回視線, 瞪了他一眼, “誰說的?”
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馬上就快急了。
紙老虎。
沈衍舟想著,沒跟她計較,沒繼續往下說, 站在單元樓門口, 順著她好奇的視線望過去,解釋道,
“這?種小區年代比較久, 沒有很?嚴格的管理, 一樓的住戶就會在前面綠化帶里種點菜什么的。”
“這?是什么?”蔣唱晚指著幾根像荷葉一樣的翠綠色的苗,冒起來快有人高, 很?好奇地望過來。
沈衍舟掃了幾眼, “芋頭。”
“沒看見哪里有結芋頭的呀。”蔣唱晚沿著那幾根莖干繞了一圈, 上下打量,十分困惑地抬起頭來。
“……”
沈衍舟頓了好幾秒, 才頗為無言地看著她。
“芋頭是結在地里面的,大小姐。”
“……”
蔣唱晚也沉默片刻,好半晌后才干巴巴地“哦”了一聲,匆匆跟上他的步伐,往單元樓里進。
剛才她大言不慚地說完要不要請沈衍舟吃老冰棍兒之后,兩個人都沉默了。
視線無處安放,只能?往他拎著的塑料袋里瞥。
看起來沉甸甸的,好像有土豆和其他蔬菜,還?有兩根新鮮的小蔥從?塑料袋里探出頭來,青翠異常。
沈衍舟也順著她的視線往下看了幾眼,然后沉默了一會兒,問她,
“……去我家吃個飯?”
蔣唱晚也抬頭看著他,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搗蒜泥似的點頭。
于是兩個人就這?么詭異地相遇,詭異地結伴,詭異地跟著他上樓,去吃一頓挺莫名其妙的飯了。
家屬院單元樓樓梯是水泥地,不算陡,樓層不高,踏進樓梯間的同時,聲控燈應聲而?亮。
蔣唱晚跟在少年身后,一邊往上爬樓梯,一邊打量周圍。
“你家里都是你買菜做飯嗎?”
一層兩戶人家,非常對稱規整的結構,門上覆蓋著一層又?一層的對聯和福字,門牌號旁貼著“光榮之家”,防盜門一角還?有水表和許多開?鎖的小廣告,生?活氣?息非常濃厚。
“不上學的時候,我比較有空。”沈衍舟在前面這?樣答道。
蔣唱晚拖著尾音,“哦”了一聲,猶豫了兩聲,還?是問出口,“你爸爸媽媽都在家嗎?”
沈衍舟動作頓了兩秒。
恰好走到拐角,他停住腳步,側身看了她一眼。
“怎么?”他沒答,只是反問她。
“緊張啊?”
“……一點點。”蔣唱晚咽了咽口水。
“我不怎么常去別人家里,感覺還?是有點怕大人的。”
沈衍舟難得看她如此老實,頓了兩秒,正想著怎么安慰她一下,讓她寬心,還?沒開?口,又?看見她抬起頭來。
“不過吧,我感覺一般都是白擔心。”她擺擺手,“見過我的叔叔阿姨們就沒有不喜歡我的。”
“我簡直是這?世界上最?討人喜歡的小美女,你覺得呢,小沈老師?”
“……”
沈衍舟無言片刻,張開?的嘴又?閉上了,沒說話,繼續往上走了。
留下蔣唱晚一個人在下面笑,邊笑邊邁步往上走,說你等等我呀小沈老師。
到了三樓,沈衍舟站在門口開?門。
鑰匙插進鑰匙孔里,少年垂著眼,“就我媽媽一個人在家。”
“不用太緊張。”
“……她應該會很?喜歡你的。”
沈衍舟說完,就打開?了防盜門,拎著塑料袋先?進了門。
幾句話聲音都不高,情緒很?平靜,以至于蔣唱晚頓了好片刻,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贊同了她剛才自我調侃時說的,“我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小美女”這?個觀點。
蔣唱晚心臟無端停了一瞬,然后復又?砰砰直跳起來。
好半晌后,她嘴角高高翹起,邁上最?后兩級臺階,跟著他進了家門-
就像沈衍舟說的那樣,家里只有他媽媽一個人在。
很?溫柔很?安靜的一個人,清瘦而?又?面容略顯蒼白,七月天里還?在身上披著披肩,略顯驚喜地把蔣唱晚迎進來,連說話的聲音都輕輕細細的。
“來客人了呀?”
“來,快進來。”她打開鞋柜翻找,翻出一雙新的粉色拖鞋,邊笑著遞給蔣唱晚,邊責怪似的數落沈衍舟。
“你也是,來客人怎么不提前說?看看我穿的是什么,多不好意思見客人呀。”
“不是的,阿姨。”蔣唱晚擺了擺手,“我和小沈老師不是提前約好的,是偶然碰見的,他也不知道的。”
“這?樣啊。”女人從?稱呼里品出了點異常,看著她,有點好奇,“你們不是同學嗎?怎么叫他小沈老師。”
蔣唱晚嘴很?快,“不……”
“是同學。”沈衍舟倏然出聲,接過了話頭。
他進門之后就沒怎么出聲,把塑料袋拎進屋里放好,直到這?會兒才加入這?場對話。
他站在客廳另一端,望過來,“只是我平時會給她講題。”
女人原本面對著蔣唱晚站著,聽到他出聲,側身望過去。
蔣唱晚也有些錯愕地望過去。
兩個人的視線隔著半個客廳和一個大人相撞一瞬,一觸即分。
張煥萍有點困惑地回過身來,輕輕挑了挑眉。
蔣唱晚只頓了幾秒,就十分順暢地接上話茬,“對的,阿姨。我們是同學,還?是同桌呢,就是他平時給我講題講太多了,叫小沈老師叫習慣了。”
“這?樣呀……”張煥萍眉間本就不重的疑慮消散,輕輕拍了拍蔣唱晚的肩膀,讓她進來坐。
“他成績還?不錯,你有問題就多問問他,讓他耐心給你講一下。”
“好呀阿姨。”蔣唱晚也應,笑得眉眼彎彎。
這?個小插曲之后,兩個人的聊天就一直都很?愉快。
蔣唱晚很?會逗人開?心,性?格好而?又?能?量十足,活潑開?朗,古靈精怪的,時常想一出是一出,話題跳躍而?又?無厘頭,讓女人驚訝的同時,又?帶來無窮的笑意。
沈衍舟在廚房有條不紊地備著菜,干脆利落地把蔬菜洗好,偶爾出來拿點工具時,看見兩個人在沙發上笑得前仰后合,十分融洽。
“對對對!那個劇我也看了!特別特別離譜。”
“我看到十一集就沒看了,老是錯過電視上面的播放時間,后面怎么了呀?”
“我想想……十一集是不是就是他媽媽給錢讓女主離開?她兒子那兒?”
“對的,給了五百萬呢。”
“我記得!就是女主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覺得男主他們家看不起她,就算真的在一起也不會好過,所以就跟男主提分手了。錢也沒要!”
“啊?”張煥萍皺起眉,“怎么這?么傻呀?”
“對呀對呀!”蔣唱晚連連點頭,“起碼把錢拿了呀,是吧?!”
“對呀。”張煥萍贊同。
“媽。”兩個人控訴電視劇劇情的間隙,沈衍舟端來一碗藥。
應該是剛熱好的,白瓷碗壁上還?掛著點溫熱的水珠。客廳里彌漫著輕微的中藥苦味。
“不好意思呀晚晚,我去喝個藥。”張煥萍對蔣唱晚笑笑,眉眼溫柔。
“沒關系的阿姨,你去吧。”蔣唱晚說。
她看著女人接過藥碗,站在窗邊小口小口地喝著,邊喝邊低低跟身旁人聊兩句。
“剛才玉玲給我轉錢了,這?次又?是什么錢?”
“買菜的時候順便?幫她帶了點小蔥。”沈衍舟答。
女人頓了幾秒,“哦”了一聲,側過臉去,沒有再說話。
但蔣唱晚能?看見她緩慢地紅了眼眶。
沈衍舟當然也看見了。
他比她要高一大截,就算偏過頭去也能?清晰地看見。
“怎么了啊?”少年似乎有點無奈,“怎么又?要哭了啊,張女士?”
張煥萍伸手擦掉眼淚,又?喝了口藥。
“別人孩子這?個年紀都在外面玩兒,在外面旅游,只有你一個,天天要買菜做飯。”
眼淚順著女人的臉下滑,墜進中藥碗里。
“那怎么了?”沈衍舟十分不以為意地反問道。
少年眉眼松弛,半倚著窗臺,渾不在意似的,仿佛天生?自帶一種引人注目的光環。
“都說過了,我樂意啊。”
“哪家孩子會樂意?”
女人下意識反駁,頓了兩秒,回頭瞪了他一眼,倏然被氣?笑了,“你就嘴貧吧你。”
沈衍舟也垂睫笑了一下,低聲道,“行?了啊,再哭不禮貌了。”
“還?有客人在呢。”
蔣唱晚倏然被點名,有種偷聽被發現的窘迫感,連忙移開?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垂眼看手機。
正巧姍姍給她發消息,說這?個本結束了。
【33】:你沒來是對的。這?個本真的超級無敵巨嚇人,媽呀,給我嚇暈了
【33】:我得趕緊去麥當勞吃點雞翅犒勞一下自己,吃辣的驅邪
【33】:你人呢?
蔣唱晚想了想,發消息回她,“在附近碰到朋友了,現在在他家里,你準備走了嗎?”
【33】:嗯?
【33】:你竟然在這?邊還?有朋友
【33】:人緣很?廣嘛小美女
【33】:沒事,我先?去M記吃個飯等你,到時候再看?
蔣唱晚想了想,忽略掉那句有輕微探究意味的“你竟然在這?邊還?有朋友”,回了句“好”。
這?段聊天結束,張阿姨也喝完了藥,跟她說有點累,想去躺會兒。
“好呀阿姨。”蔣唱晚應。
“把這?兒當自己家啊。”女人笑著叮囑她,“小沈要是欺負你,你就跟阿姨說啊。”
“……”
沈衍舟像是有點無言,喊了她一聲,“媽。”
蔣唱晚覺得好笑,應得很?迅速,甚至還?立正敬了個禮,鄭重道,“好的阿姨,保證條條罪狀都上達。”
“好好好,乖孩子。”張煥萍被逗得樂開?花,拍了拍她肩膀。
沈衍舟:“……”
“?”
第20章 第 20 章
20
等到阿姨進了房間, 關上門,蔣唱晚才有空好好打量這個地方。
家屬院年久,略微顯舊, 但?面積還是挺大, 家具陳列都有年代感, 但?整體都布置得很好,細節也很溫馨, 能夠看出主人家的用心。
茶幾上擺放著幾個相框,有沈衍舟小時?候幼兒園獲獎的照片, 張阿姨抱著稚嫩的他領獎的照片,還有約莫是初高中競賽拿獎的照片。
那些照片顯然已經很久了, 但?被保存得很好, 畫面上女人的笑容也很燦爛,仿佛能穿越時?空,和她一同感知?到那些或自豪或快樂的瞬間。
蔣唱晚看了好一會兒,移開視線, 磨磨蹭蹭邁步到廚房, 半倚在門邊。
沈衍舟正在切土豆,脖頸微垂,神情平靜而專注。
長指還沾著點?水, 穩穩地握住刀和食材, 手起刀落,刀工意外利落。
他對她的到來?好像也并?不意外, 只是略微偏頭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回歸到手上的動作中。
廚房亮堂而寬敞, 正對著窗,給少年的側臉鍍上一層淺淺的金光, 顯得眉眼輪廓更加分?明和明朗。
蔣唱晚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有人做飯也可以做的這么好看。
正倚在門邊出神,被他出聲拉回來?。
“有什么忌口?嗎?”
沈衍舟把切好的土豆放進碗里,沒回頭地問她。
蔣唱晚頓了兩秒,說沒有。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
沈衍舟有條不紊地繼續著動作,把白菜放下鍋里煮著,才略微站定,偏頭回身?看她。
“想?問什么就問。”他姿態隨意而又?輕松。
“……”
蔣唱晚頓了兩秒,才緩慢地問出口?,“你媽媽……”
欲言又?止的問法。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問出口?。
張阿姨身?形消瘦,面容蒼白,又?還在喝藥,顯然是生病了,但?是直接問“生的是什么病”好像又?不太禮貌。
好在沈衍舟知?道她的意思,淡聲道,“月初做了個手術,得養一陣子。”
他神情很平靜,手上的動作也很穩當,好像一點?兒也不介意跟她說這些。
蔣唱晚頓了頓,“哦”了一聲。
“感覺你媽媽性格很好。”
沈衍舟聞言一頓,倏然笑了一下,沒說話。
蔣唱晚奇怪道:“……怎么?”
沈衍舟帶著那點?很淺的笑,伸手揭開鍋。
“你媽媽也不差。”
蔣唱晚:“……”
“那是你沒看到她對我什么樣!她都快把你當成親兒子了,當然好啦!”
蔣唱晚越說越生氣,徑自搬了張小板凳在門口?坐下,手肘搭在膝蓋上,氣得不行。
不經意間瞥見沈衍舟的神情,她一頓,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笑?你還笑?”
“你怎么笑得出來?的啊沈衍舟。我真的生氣了!”
沈衍舟沒理她,偏過臉去,直到嘴角的弧度能壓下去之后?,才緩慢地偏過頭來?。
“沒關系,”他聊表安慰,“我媽媽也挺喜歡你的。”
“……這倒也是。”蔣唱晚撇了撇嘴,總算消了點?氣。
她安穩地坐在小板凳上,抱膝看著少年在廚房里有條不紊地忙碌著,看他洗菜備菜,往鍋里下食材。
沈衍舟這個人吧,好像天生就是那種,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優等生。
在他身?上,你幾乎從來?都看不到什么煩躁不安、窘迫急躁的時?刻,他做什么事都好像是天生就會,輕而易舉地讓人看到這些事情本身?的魅力?,然后?再?下意識地向他靠近。
比如蔣唱晚從來?沒有發現食材從原生態到徹底做好的過程是如此有魅力?。
再?比如……數學。
盡管她依舊基礎很差,但?好像的確是能從那些簡單的、能夠理解的題上面,找到一絲微弱的,能夠勝券在握的安穩感和成就感。
蔣唱晚抱著膝坐在那里,兀自發了會兒呆。
沈衍舟不疾不徐而又?有條理地忙碌著,時?而從夏日晴天的反光玻璃窗里,瞥一眼身?后?的影子。
兩個人或站或坐,一靜一動的身?影,混合著水燒開的咕嚕咕嚕聲,還有鼻息間逐漸蔓延開來?的清香,像是一個完整的、普通的,美好的夏天。
無端讓人想?起那首詩。
“草在結它的種子/
風在搖它的葉子
我們站著,不說話/
就十分?美好”-
“誒。”
也許是做飯的時間太長,也許是沈衍舟太安靜,也許是這個午后?太溫柔,少女坐在小板凳上,背靠著身后的瓷磚墻壁,眼睫闔上,面容恬靜,進入了小憩的狀態。
隨著一聲低低的驚呼,蔣唱晚的腦袋從手肘上滑落,從睡夢中驚醒,茫然地抬起頭來?,眨了眨眼。
少年聞聲,回頭瞥她一眼,淡道,“醒了?”
蔣唱晚緩慢地揉了揉眼睛,“嗯”了聲。
“我什么時候睡著的?”
“就一會兒。”沈衍舟說。
他垂著眼把做好的菜裝盤,倏然很輕地彎了彎唇角,“還挺會醒的。”
“快吃飯啦?”
“五分?鐘吧。”沈衍舟說。
“噢。”蔣唱晚點?了點?頭,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看他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忽地想?起來?什么似的,“誒”了一聲。
“你為什么跟你媽媽說,我們兩個是同學呀?”
方才在客廳,張阿姨問他們是不是同學的時?候,她下意識就想?說不是了,卻被沈衍舟忽地出聲打斷。
沈衍舟手上的動作頓了一秒,沒抬眼,好半晌才道,
“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做家教?。”
張女士什么都好,勤勞踏實肯干,溫柔而又?能溝通,尋常人家常有的父母與孩子之間的矛盾,在他們家里,通通都沒有。
好像沒有什么事情是兩個人無法溝通,無法理解的。
但?盡管如此,沈衍舟還是不想?讓她知?道。
“她連看我做飯都要掉眼淚的人。”
少年聲音平靜,半偏著頭,似乎帶了點?無奈的神情,隱去了后?半句。
因?為想?到自己生病而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導致家里沒有經濟來?源,還有大筆開銷,還要由十七歲的少年承擔所有家庭瑣事的女人,實在太容易掉眼淚。
沈衍舟不想?讓她知?道。
左右現在是暑假,做個飯,去給蔣唱晚上個課,一周打掃一次衛生,一切都來?得及,頂多只能是比較忙,和張女士之前一天打三份工的辛苦程度來?講,談不上累,更談不上什么犧牲與付出。
理所應當。
沈衍舟把手上的東西忙完,徹底裝好盤的四個菜就已經色香味俱全?地擺在那里。他摘了手套,搭在邊上,洗了個手,然后?去端菜的時?候,看見蔣唱晚還站在那兒,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么了?”他問。
蔣唱晚好像還是有點?猶豫,神情糾結。
沈衍舟看了她一會兒,挑眉,“今天這么含蓄啊,‘小美女’?”
“……”
蔣唱晚都要對這個稱呼脫敏了,只抖了一下雞皮疙瘩,瞪了他一眼,就撇著嘴,慢吞吞地去幫著他端菜。
“我在想?……那我是不是不該,不讓你去上午那個家教?。”
蔣唱晚才十六歲,家里最小的妹妹,頭頂上還有個哥哥,說是眾星捧月長大的都不為過,嘴里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一般情況下,很難想?象一個普通的高中生需要在一段時?間里,承擔起整個家庭的責任。
這超出她的認知?了。
當初不想?讓沈衍舟去上午那個家教?也只是隨口?一說,或許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的別扭,或許有出于她想?讓沈衍舟抽出時?間給她當出鏡模特的考量,但?歸根到底,這兩種理由在這種情況下,都站不住腳。
前者是她任性,而后?者八字還沒一撇,只是個想?法而已。
無論哪一種,都不應該耽誤他的。
蔣唱晚說完這句話之后?就垂著眼,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而又?略顯忐忑地抿著唇,把菜端上餐桌,規規矩矩地放好。
餐廳里一時?沒有聲音。
蔣唱晚低著頭,頓了好幾秒,才緩慢地抬起眼來?。
沈衍舟站在她身?前,比少女高出一個頭還多,正垂眼看她。
少年逆著夏日午后?的光,整個人都被鍍上一層虛焦般的柔光,但?神情卻認真。
“沒有。”沈衍舟看著她,平靜道,“不用想?那么多。”
“這是我的決定,跟你無關,也不是你的錯。”
“……哦。”蔣唱晚最后?抿了抿唇,這樣應道。
雖然應是應了,但?少女好像還是有點?不好意思、有點?抱歉的模樣,頭垂著,沉默不語,話都比平時?少了很多。
很像那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的小孩子。
沈衍舟有點?無奈地呼出口?氣。
“蔣唱晚。”他出聲喊她。
“……嗯?”
“我帶你來?我家吃飯,只是因?為我覺得我媽媽會很喜歡你,并?沒有別的意思。”
沒有故意讓你知?曉這些事情的意思,更沒有讓你產生自責、愧疚,或是其他情緒的意思。
蔣唱晚竟然一下就聽懂了,半張著嘴,頓在原地。
“不用對我產生什么改變。”
沈衍舟看著她,神情平靜,“我覺得我的生活已經足夠好了。”
蔣唱晚跟他對視了片刻,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好。”
沈衍舟真好啊。
那一瞬間,她這樣想?道。
他好像跟她認識的所有同齡男生都不一樣。
或許是經歷和閱歷原因?,他遠比他們成熟,也遠比他們優秀。他好像總能做好那種“領頭人”的角色。
盡管這總是會讓人忘記,他其實也就跟他們一樣大而已。
他也只有十六七歲而已。
蔣唱晚低著頭把盤擺好,看著桌上的四菜一湯。
鮮香熱騰,色香味俱全?,賣相很好。有三個菜都是她愛吃的。
頓了一會兒之后?,她倏然抬頭。
“沈衍舟。”
“嗯?”
“你剛剛說,你帶我來?你家吃飯,是因?為你覺得你媽媽會很喜歡我。”
少年頓了一秒,淺淺地“嗯”了聲。
“……那你呢?”
蔣唱晚眨了眨眼,看著他,緩慢地問道。
“你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