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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知花裕樹手上的傷還沒好,波本在離開前,趁著他還在熟睡給他換了藥,纏了新的繃帶。

    雪白的繃帶下是微微起伏的胸口,處在發(fā)力狀態(tài)的肌肉硬硬的。

    但不妨礙知花裕樹感受掌心下躍動的心跳。

    心跳在變慢。

    像是河面一點(diǎn)點(diǎn)結(jié)了冰。

    如同萩原研二一點(diǎn)點(diǎn)垂下去的眼睫。

    他臉上柔軟的笑忽然被抹去了。

    勾了下唇角,卻像是有某種嘲諷性的意味。

    知花裕樹就知道這個話題過于沉重,但傷口就是這樣的,只有將那些潰爛的地方全部挖去,才有痊愈的那天。

    像他自己,也像萩。

    身為過來人的知花裕樹繼續(xù)語重心長地勸:“而且你這樣下去的話,也會傷害到媽媽。”

    這個可絕對不允許。

    “反正如果你們要私奔的話,我絕對不會幫忙的。”

    “……私奔?”萩原研二像是終于重新連上網(wǎng)絡(luò)的機(jī)器人一樣重新一卡一卡地抬起眼眸。

    這個詞對嗎?

    大腦重新開始運(yùn)作,萩原研二察覺到違和的地方。

    知花裕樹剛剛用的是“ka no jyo”(她),不是“ka re”(他),假設(shè)他的性別認(rèn)知沒有忽然出問題的話,這不太對吧?

    “花,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錯了?”

    知花裕樹疑惑:“哪里?”

    他擺出一副“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狡辯”的樣子。

    萩原研二剛張了張嘴,那扇關(guān)起來的門便被猛地推開,帶起的涼風(fēng)從身后襲來,萩原研二下意識將知花裕樹拽到懷里護(hù)住。

    他以為是那個神秘鳥嘴人發(fā)現(xiàn)炸彈沒有爆炸,又繞了回來。

    但是回頭一看,是班長。他松了口氣。

    他是松了口氣,伊達(dá)航的氣吊在了胸口。

    伊達(dá)航看了眼停止運(yùn)轉(zhuǎn)的炸彈,再看看炸彈前面倒在地上的兩個人。他的好同期緊緊把人箍在懷里,動作毫不掩飾地帶著某種強(qiáng)制性和占有欲,而他懷里的人從他肩膀上方探出顆腦袋,漂亮的臉上表情單純,像是沒搞懂目前的狀況,朝他微微頷首,“晚上好,伊達(dá)先生。您吃飯了嗎?”

    “晚上好,還沒吃……等等,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伊達(dá)航吐出一口氣,狠狠抹了把臉。

    這應(yīng)該只是危急狀態(tài)下出現(xiàn)的意外畫面。

    沒錯,是意外。

    萩不可能和松田一起喜歡同一個已經(jīng)有戀愛對象的人,就算從概率學(xué)的角度——

    萩原研二把試圖起身的知花裕樹按回懷里,手指搭在他的后腰上,輕聲道:“你先別動。”

    昏暗場所、身體交疊、揉腰、抵著、別動……

    伊達(dá)航:“……”

    他有女朋友,他知道對男人來說這是什么情況。

    所以這對嗎?

    這能對嗎?!

    ……

    知花裕樹和萩原研二出門采買后,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松田陣平說要上廁所,消失在了起居室。伊達(dá)航還能不了解自家同期在想什么嗎,馬上也找借口溜了出來,果然在車庫堵到了某個卷毛。

    “啊,不愧是班長。”松田陣平完全沒有被抓包的羞愧,反而在伊達(dá)航詢問知花裕樹是不是就是他喜歡的那個人時,大方承認(rèn):“沒錯,就是他。是不是很可愛?”

    剛炫耀了兩句的松田陣平又提起警惕,“不過班長你已經(jīng)有娜塔莉小姐了,對感情不忠誠的男人會被雪女吃掉。”

    “我對娜塔莉當(dāng)然一心一意!……而且沒有這樣的說法。”

    松田陣平不在意地說:“那就是被河童吃掉。”

    伊達(dá)航肯定不能放任松田陣平自己追出去,然后在成為第三者的路上越走越遠(yuǎn)。身為班長,就算畢業(yè)了,也要為警察隊伍的道德水平負(fù)起責(zé)任。

    還沒等出門,人家的正經(jīng)男友也追了出來。

    男人長了一雙和諸伏景光很像的蔚藍(lán)貓眼,嗓音卻是截然相反的冷淡低沉,話也不多,看起來很難接近。

    這會兒倒是很客氣地說:“請帶我一起去,我也有點(diǎn)擔(dān)心小樹。”

    “你是他爸嗎,看人看這么緊。”松田陣平切了聲,想拒絕。

    伊達(dá)航哪能讓他一個第三者在正牌男友面前這么囂張,連忙捂住他的嘴,點(diǎn)頭哈腰地同意加道歉,惹來正牌男友驚疑不定的目光。

    伊達(dá)航:“……”

    可惡的同期讓他在陌生人面前難以抬頭,只能伏低做小。

    一路沉默地到了澀谷的商超,沒發(fā)現(xiàn)人,倒是聽說附近一棟建筑似乎出了事,有警察守在那里。這聽起來就像是萩原研二絕對要去看看什么情況的地方。

    三人二話不說趕了過去。

    在門口遇到了徘徊的俄羅斯人,諸伏景光向情報大師幼馴染學(xué)過幾句俄語,大概能聽明白對方的意思。

    “里面有炸彈,還有一個危險人物。而且他說剛剛在里面遇到了一個警察和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應(yīng)該就是小樹和萩原先生。”

    三人走進(jìn)建筑物里,良好的聽力讓他們都聽到了從上方傳來的有人往上跑的聲響。

    諸伏景光馬上說:“我上去看看,你們先去找小樹和萩原先生。炸彈應(yīng)該是在某一層藏著,我聽說松田先生以前是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察,處理一個小小的炸彈應(yīng)該沒問題?”

    語氣還是那么冷淡,說出來的味道便有些夾槍帶棒。

    伊達(dá)航一個頭三個大,還是趕緊打圓場,“圓先生,可以理解您擔(dān)心……嗯……朋友的心情,不過您還是在這里等著吧,太危險了,這種事交給我們警察就好。”

    “沒事。”松田陣平拍了拍伊達(dá)航,“我和他一起行動,班長你去找小樹和萩。拆彈那種事就算只有萩也絕對沒問題。”

    松田陣平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知花裕樹暗中的身份不簡單,自然能猜到跟在他身邊的人也不簡單。

    這正好是了解對方實(shí)力的好機(jī)會。

    伊達(dá)航即便有些憂心也沒有辦法,時間緊迫,沒空留給他們來回拉扯,他還是相信自家同期不會趁機(jī)對情敵使壞的。

    不會的。

    對吧(微笑)?

    這時候的伊達(dá)航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經(jīng)歷什么。

    自家同期或許不會對情敵使壞,但不會放過他這個班長。

    ……

    樓里的房間很多,伊達(dá)航花了點(diǎn)時間才找到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樹所在的地方。

    結(jié)果就看到了這個畫面。

    伊達(dá)航暗示性地對萩原研二說:“萩,需要我先回避一下嗎?”

    他當(dāng)然不是真的想回避,只是借此提醒萩,這樣做很不合適啊!!

    快清醒一點(diǎn),那是別人老婆!

    而自家同期絲毫沒有把人放開的打算,反而順著他的話說:“嗯,麻煩班長了。”

    伊達(dá)航:?

    沉默閉眼。

    這旁邊還有這么大個炸彈呢,雖然看起來暫時沒危險了,但你們就在這旁邊談情說愛心里不發(fā)毛嗎?還是說在這種地方偷情更刺激?

    不敢睜開眼,怕一切都不是幻覺。

    伊達(dá)航提醒:“圓先生和松田也來了,可能很快就會找過來。”

    所以麻煩你們偷情也看看時間地點(diǎn)啊!

    而且偷情真的不對……不對。

    “抱歉,班長,有個問題,我無論如何要先和花確認(rèn)清楚。”萩原研二微微松開了些許手臂的力道,低頭看著知花裕樹,液體炸彈暗紫色的流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那雙眼驚人的亮,不容躲避地抓著知花裕樹的身影。

    “班長,要麻煩你稍微回避一下了,這是我和花兩個人的問題。”雖然在和伊達(dá)航說話,萩原研二的目光卻一刻也沒有從知花裕樹身上移開。

    知花裕樹倒是微微偏了點(diǎn)腦袋看了眼伊達(dá)航,目光里寫著“確實(shí),這個不方便被別人聽到呢”。

    伊達(dá)航:輕輕裂成兩半。

    有什么是尊貴的搜查一課警察,你們的班長不能聽的?

    喪失了所有力氣的伊達(dá)航沉默了一會兒,妥協(xié),“……嗯,行,我先回避。回避一下。萩,你只是要問個問題,對吧?”

    聽到萩原研二的“嗯”,伊達(dá)航才忐忑地關(guān)上門,后背靠著墻長出一口氣。

    ……所以這兩人之間的情況松田知道嗎?

    那位圓先生,知道嗎?

    伊達(dá)航感覺到自己的脊背更彎了。

    這下徹底抬不起頭了。

    ……

    房門掩上后,萩原研二放開了知花裕樹,兩人一起起身。

    知花裕樹拍了拍身上的灰,偷瞄萩原研二的表情。

    好嚴(yán)肅。

    萩很少會露出這種甚至能算得上有點(diǎn)兇的表情。

    但萩原研二很快察覺到了自己表情不對,慢慢放松下來,露出和往常無異的溫柔微笑。

    “花,你說我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是在說誰?”

    知花裕樹猶豫了下,小聲說:“萩,我們自己知道在說誰就好了,干嘛還說出來。”

    主要是這事兒萩好意思干,他都不好意思說。

    “就是不知道,才要問清楚。感覺花好像誤會了什么,讓我有點(diǎn)苦惱。”萩原研二微微耷拉著眉眼,手指抬起,輕輕擦掉知花裕樹臉頰上沾的一抹灰。

    手指的溫度弄得人有點(diǎn)癢。

    而且這個動作似乎過于親昵。

    知花裕樹并不能確定,但他還是往后退了一點(diǎn),萩原研二低頭看了眼。

    頓了下,又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眸,嗓音涼了些許,“是誰?你以為我喜歡誰?”

    知花裕樹不明白他在硬氣什么。

    現(xiàn)在明明是他在辛苦維持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他拋掉那些感覺萩有點(diǎn)怪的情緒,壓低聲音控訴:“你怎么還好意思問!你喜歡千速姐這種事一定要我說出來嗎?”

    空氣安靜了好一會兒,萩原研二才歪了下脖子,“啊?”

    “我聽力似乎變差了,知花裕樹你能再重復(fù)一遍嗎?”

    知花裕樹撓了撓腦袋,感覺到事情似乎有點(diǎn)不對,萩原研二在生氣。

    但是轉(zhuǎn)念一想。

    他怕什么,做錯的又不是他。

    知花裕樹理直氣壯:“你喜歡千速姐就是不對!”

    “呵。”萩原研二氣笑了。

    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想堵住那張胡說八道的嘴,狠狠教訓(xùn)一番,直到他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他在想的到底是誰才停下。

    善良的知花裕樹還在安慰萩原研二:“不過沒事的,這種感情的產(chǎn)生也有其科學(xué)依據(jù),我不會歧視你。就是覺得不太好。”

    萩原研二深深吐出一口氣,喃喃:“……這么久以來,我到底在忍些什么。”

    知花裕樹猶豫,扯扯萩原研二的袖子, “這里需要夸一下你嗎?”

    ……

    門外的伊達(dá)航來回踱步。

    4分12秒過去了,一個問題而已,還沒問完嗎?

    他清了清嗓子,“萩,問題問完了嗎?”

    沒人回應(yīng)他。

    他凝神聽了下。

    可惡,聽不到任何聲音……不過其實(shí)也不好說,聽到聲音和聽不到聲音哪個更糟糕。

    房門就在眼前,伊達(dá)航卻已經(jīng)失去了再次推開它的勇氣。

    很想相信同期的。

    但那可是萩。

    他真的不會做什么糟糕的事嗎?

    1分鐘后,伊達(dá)航確定了,還是聽到聲音更糟糕。

    但這聲音不是來自屋里,而是來自樓上。

    兩個人下樓的聲音。

    正牌男友和第三者在往下走。

    伊達(dá)航緩緩裂成三瓣,不,四瓣。

    他嗓音顫抖:“萩,我聽到圓先生和松田在往下走了,你們結(jié)束了嗎……”

    求你了萩,不管你在干什么,這不是持久的時候——!

    第92章

    松田陣平和諸伏景光在第11層和那個戴著鳥嘴面具的男人打了一場遭遇戰(zhàn)。

    兩人手上都沒有槍,使得情況很是被動。好在哪怕隔著面具,同期的默契依然在,只是對視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打算。一人吸引鳥嘴人的注意力,另一人則從別的房間翻窗繞過去從后偷襲。

    借著松田陣平的掩護(hù),諸伏景光成功從背后偷襲繳械。

    松田陣平的目光盯著他這一連串熟悉的動作。

    這是警校實(shí)踐課上教的標(biāo)準(zhǔn)繳械流程,在他們這一批里,景是最擅長這個的。

    手槍在空中劃過的時間空隙,鳥嘴人當(dāng)機(jī)立斷地放棄和兩人糾纏,逃向天臺。

    在追上去之前,諸伏景光先看了眼松田陣平。槍彈無眼,他剛剛看著流彈擦過了松田陣平的手臂,黑色西裝的袖子裂開一道口,鮮血浸濕了一圈布料。

    “還能撐住嗎?”他輕聲問。

    松田陣平拿另一只手按住傷口,“我沒事,繼續(xù)追。”

    “別老是逞強(qiáng)。”諸伏景光忍不住抱怨了句。

    他這些同期里,松田陣平是最喜歡不要命地橫沖直撞的。別人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他是撞了南墻也永不回頭。

    “哈?誰在逞強(qiáng)了?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很熟。圓——先——生——”最后的稱呼,松田陣平故意拖長了口型。

    兩人跟著追上天臺。頭頂是黑沉沉的烏云,天臺上空蕩蕩的,長風(fēng)吹得衣袖獵獵作響。

    諸伏景光兩手持槍在身前壓低,低聲道:“小心,應(yīng)該還在這附近才對。”

    一扭頭,松田陣平已經(jīng)大咧咧地在四處搜尋了,手臂上不再流血,看起來傷得并不嚴(yán)重。

    諸伏景光:“……”

    有時候真的很想把他打暈,手上沒武器還不老實(shí)點(diǎn)。

    不知道是不是受松田陣平的影響,進(jìn)入組織后,zero也變得越來越不要命,諸伏景光總疑心是松田陣平帶壞了他的幼馴染。

    松田陣平對上諸伏景光指責(zé)性的目光,“……”

    撓撓頭,撓撓臉。

    人在尷尬的時候手指就會亂動。

    諸伏景光忽然瞳孔放大,“小心!!”

    消失的神秘鳥嘴人從松田陣平身后探出來,朝他扔了一個什么東西。

    剎那間忘記了偽裝聲線,手槍舉起,子彈破空而去,砰砰兩聲,一下打在墻壁上,一下打在鳥嘴人的肩膀上。鳥嘴人手里的東西脫手而出。

    短暫的一瞬被無限延長。

    諸伏景光看出那是一個手榴彈,盡管因?yàn)槟且粯專瑨佄锞變低,投擲距離縮短,但松田陣平依然處在波及范圍。松田陣平雖然不知道背后是什么,但身體快過大腦相信了好友的判斷,往前撲去。

    諸伏景光及時扯了他一把,兩人雙雙摔在地上,在最后關(guān)頭,避開了沖擊波的中心。

    煙塵散去,松田陣平咳了幾聲,“喂,景老爺你沒事吧?”

    諸伏景光已然持槍起身,目光逡巡過周圍,意識到鳥嘴人已經(jīng)趁機(jī)逃走無法再追捕后才把目光又落回到松田陣平身上,換回圓光樹的聲線,“松田先生,我似乎和你不熟吧?請叫我圓先生。”

    松田陣平被諸伏景光拉起來,低低地笑了聲。

    無論是能看到因?yàn)閳?zhí)行危險任務(wù)而杳無音訊不知死活的同期,還是發(fā)現(xiàn)知花裕樹身邊的危險人物其實(shí)是公安警察,都讓松田陣平由衷地開心。

    起身的時候扯動了傷口,他毫不客氣地抱怨:“圓先生,你小心一點(diǎn),我可是傷患。”

    諸伏景光微笑:“這樣嗎?抱歉,那松田警官你好像有點(diǎn)沒用呢。”

    松田陣平嘟嘟囔囔地?fù)u頭,“……學(xué)壞了學(xué)壞了,肯定是和金毛混蛋學(xué)壞了。”

    鳥嘴人已經(jīng)不見了,兩人也沒必要留在天臺。余下的事只能交給其他警察,希望能靠設(shè)卡抓到鳥嘴人。不過兩人都清楚希望不大,那人只需要把面具取下來,換身衣服就能馬上淹沒于人群,消失無蹤。

    “傷口真的沒事嗎?”往下走的時候諸伏景光又一次確認(rèn)。

    松田陣平搖搖頭,語氣隨意,“小傷,養(yǎng)兩天就好了。”

    諸伏景光自己又觀察了下,確認(rèn)問題不大,便不再說話。

    松田陣平好奇:“小樹知道你是誰嗎?”

    諸伏景光:“不明白松田警官在說什么,我當(dāng)然是圓光樹。”

    松田陣平:“……”

    行吧,圓老爺。

    雖然馬甲基本已經(jīng)碎了,但諸伏景光還是試圖掙扎了一下。這畢竟還關(guān)系到自己對知花裕樹的承諾。

    他在和好友相關(guān)的事情上確實(shí)容易因情緒起伏偽裝不到位,而且脫離組織后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下來,更容易露出破綻。

    現(xiàn)在一想,幸好和zero見面的時候只是在餐廳吃飯,他才能游刃有余。

    “班長,你怎么站在這里?沒找到小樹和萩嗎?”

    “哈哈。”伊達(dá)航尷尬一笑,“這里風(fēng)景好。松田你受傷了?”

    松田陣平抬了下手臂,“沒什么大事。”

    這個伊達(dá)航就不認(rèn)同了,“不要不把小傷當(dāng)回事,快點(diǎn)先去處理一下。”

    諸伏景光的目光落到伊達(dá)航背后的門上。

    錯覺嗎?班長似乎不想讓他們進(jìn)去。

    諸伏景光往前走了兩步,伊達(dá)航默默堵住他,汗流浹背地說:“萩還在拆彈,現(xiàn)在不方便打擾,麻煩圓先生先陪松田去處理下傷口?”

    伊達(dá)航在心里給對方土下座。

    對不起!我也是為你好!你也不想看到自己老婆和別人卿卿我我吧?

    松田陣平:“萩還沒忙完嗎?我去幫他。”

    伊達(dá)航心里大叫:你就別添亂了!現(xiàn)在是第四者的事情。

    房門終于打開,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樹從里面走出來。

    “喲,你們都來了啊。”萩原研二的嗓音依然帶著往日調(diào)侃式的輕松,“小陣平怎么受傷了,抓到那個人了嗎?”

    在松田陣平說著“沒事,被他跑了”的背景音下,伊達(dá)航咔嚓咔嚓地扭過腦袋,確認(rèn)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樹露在外面的皮膚和嘴唇都沒有留下什么不該有的痕跡才緩緩放下心。

    幸好還算年輕,不然這心率忽上忽下的,娜塔莉很容易看不到明天的他。

    知花裕樹臉上還殘留著茫然。

    1分鐘前,萩原研二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低聲道:“不管你是怎么產(chǎn)生了這種離譜的誤會,我正式告訴你,我對我姐姐是純粹的親情,我絕對肯定一定明確地對她沒有愛戀的情緒……敢問為什么的話我就在這里教訓(xùn)你。”

    彼時兩人都聽到了伊達(dá)航提醒他們另外兩人馬上就要過來的聲音。

    萩原研二:“就算被他們看到也沒關(guān)系嗎?”

    知花裕樹:呆滯.jpg

    不是很確定,但這番話似乎好像帶了顏色。

    “你現(xiàn)在只需要記住我不喜歡姐姐就夠了。”萩原研二咬牙切齒,“剩下的待會兒再和你算賬。”

    知花裕樹一肚子的話被迫憋了回去。

    大腦風(fēng)暴也沒風(fēng)暴出個結(jié)果,知花裕樹回過神,也看到了松田陣平手臂上的傷。

    他擔(dān)心地問了句:“傷口還疼嗎?”

    已經(jīng)是第四個人問松田陣平這個問題了,說實(shí)話,再不趕緊去包扎,傷口都要愈合了。

    于是松田陣平抬起另一只手慢慢捂住手臂,用淡然的口吻說:“很嚴(yán)重,可能需要人扶著才能走路。”

    伊達(dá)航:“……”

    諸伏景光:“……”

    萩原研二:“……”

    知花裕樹更加茫然:“但你傷的不是手臂嗎,為什么會影響走路?”

    松田陣平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所以是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
    伊達(dá)航震驚:這也信?也太容易心軟了……這很容易被騙啊!

    諸伏景光:“小樹,松田警官只是在開玩笑,對吧,松田警官?”

    諸伏景光的笑容又開始冒黑氣。

    伊達(dá)航開始頭大。

    完了,正牌男友開始發(fā)現(xiàn)端倪了。

    給松田陣平的傷包扎好,又將現(xiàn)場的情況和來增援的警察交接完畢,一行人才啟程回到家。

    已經(jīng)提前和家里交代過了,幾人的忽然消失并未引起慌亂。萩原夫婦也逐漸習(xí)慣了自家兒子和好友的事故體質(zhì)。

    萩原美子憂心:“小樹,你不要老是和他們一起玩,可能會被傳染。”

    知花裕樹乖乖點(diǎn)頭。

    萩原美子又補(bǔ)充:“不過千速的話應(yīng)該沒事。”

    萩原千速:“……饒了我吧。”

    她還是給自家弟弟加油吧。

    情敵居然這么多,她可憐的弟弟。

    ……

    吃過晚飯后例行會在萩原家過夜。

    一行人在榻榻米上盤坐下來,邊喝水邊聊天,討論房間的分配問題。

    萩原家目前只剩一間空客房。

    一般情況下,松田陣平留宿的話會直接在幼馴染的房間打地鋪,所以可以把松田陣平排除在房間安排之外。

    剩下這間客房來住伊達(dá)航和諸伏景光。

    但是在諸伏景光易容成圓光樹的情況下,所有人都覺得這兩個是陌生人。

    這就不太妥當(dāng)。

    雖然兩人都表示沒關(guān)系,但不想讓客人留下不好的感受的萩原美子還是微微蹙起了眉頭。

    知花裕樹提議:“讓光住到我的房間好了,我的床很大。”

    這是最好的解法,這間屋子里表面上看只有他和蘇格蘭是朋友。

    萩原美子也覺得可以。伊達(dá)航更是松了一口氣。

    他也不想把人家小情侶拆開,自己做碩大一只電燈泡。

    萩原研二抱起手臂沒說話,但是抬眸看了眼幼馴染。

    他知道自家幼馴染一定會說——

    “不行!”

    沒錯,就是這樣。

    伊達(dá)航一口氣差點(diǎn)沒喘上來。

    勸你們這些做第三者第四者的夾起尾巴,不要那么囂張。

    萩原美子疑惑:“欸?”

    萩原千速小聲嘀咕:“別問,媽,千萬別問。”

    萩原美子看了眼奇怪的女兒,依然堅持問:“為什么不行?”

    知花裕樹也覺得很奇怪,“對啊,為什么?”

    松田陣平就坐在他旁邊,一偏頭就對上了鳧青色的眼睛。

    那雙眼像是有吸力似的,知花裕樹被看得全身僵硬,好像衣服被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扒下來了。

    他敢打賭可惡的松田警官沒想好事。

    難道是想控制他的自由?

    這可不行!

    知花裕樹的目光逐漸變得犀利。

    現(xiàn)在的知花裕樹是自由的,他可是波本的無價之寶。

    波本說過,不許任何人私藏。

    諸伏景光覺得不太妙,他可太知道自己這位同期能干出什么事了。

    伊達(dá)航更是恨不得馬上消失在原地,這樣就不用再面對令人眼前一黑的未來。

    其實(shí)只有一瞬的安靜。

    在知花裕樹的注視下,松田陣平把指間一直把玩的墨鏡收起,鏡腿勾著鎖骨滑入衣領(lǐng),露出一星半遮半掩的白皙肌肉。

    “因?yàn)槲液芟肽悖蚁牒湍阋黄鹚!?br />
    第93章

    回答超出了知花裕樹的預(yù)想,胸口憋的一股氣一下子被戳散了,他變得有些手足無措,輕輕“哦”了聲。

    周圍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尤其是身邊那個,要把他盯穿了似的,知花裕樹低頭盯著木制桌面,忽然感覺這木頭的紋理真好看。

    過于大膽的發(fā)言令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暫的失語。尤其是萩原美子和伊達(dá)航兩個人,前者臉上一片空白,后者靈魂已然出竅。最淡定的是萩原千速,冷靜穩(wěn)重的女警抿了口熱乎乎的茶,瞥了自家媽媽一眼。

    你看,都說了不讓你問。

    造成這種凝滯氣氛的罪魁禍?zhǔn)讻]有半點(diǎn)自覺,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些什么。

    松田陣平就是這樣,眼里只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現(xiàn)在,此時此刻,他只想讓知花裕樹知道這份本該早讓他知道的心意。

    他真的很想他。

    松田陣平又上手戳了下知花裕樹的臉,當(dāng)著長輩的面到底沒做出太過分的動作。

    知花裕樹感覺到炙熱的呼吸噴灑在耳畔,卷毛警官輕聲問他:“你一點(diǎn)也不想我嗎?”

    話里有些委屈。

    他在等他的答案。

    “咳咳咳!”伊達(dá)航實(shí)在聽不下去,猛地咳嗽了幾聲,“那個……我去上廁所,你們繼續(xù)、繼續(xù)。”

    他試圖通過眼神和松田陣平溝通——你別太過分了,沒看到人家正牌男友在冒黑氣了嗎!給我收斂一點(diǎn)啊臭小子!!

    完全對牛彈琴。這頭牛甚至壓根沒看他,只顧盯著自己的草。

    沒救了。

    伊達(dá)航開始期待在下一秒世界就馬上毀滅,他又瞟了眼正牌男友。出乎意料的是,雖然表情很糟糕,這個男人卻沒有馬上生氣,暴揍松田陣平一頓,或者至少發(fā)出一句警告。

    諸伏景光在等。

    無論是從情敵還是好友的角度來看,松田陣平都是很優(yōu)秀的類型,這樣直白的表達(dá)心意也很有松田式的那種勇往直前的風(fēng)格。坦誠地說,諸伏景光很佩服他的勇氣,至少對他來說,若非心意被知花裕樹自己察覺到,諸伏景光或許永遠(yuǎn)都不會主動告白。

    他不希望自己的心意會給知花裕樹造成任何的困擾,所以寧可忍耐。

    而他的同期,在感情上也和面對別的事情一樣,先把油門轟到底,再去想明天。

    這種方式換了別人或許會很有用。但知花裕樹不一樣,他處理不了這些。而當(dāng)他意識到自己不知道怎么處理的時候——

    知花裕樹朝他看過來,微微咬了下下唇,留下一點(diǎn)淺淡的齒印。

    他會向他求助。

    因?yàn)樗?jīng)告訴過他,別怕,我會教你。

    諸伏景光當(dāng)然不會讓知花裕樹為難,在對方發(fā)出求助信號的第一時間便說:“小樹最珍惜朋友了,他當(dāng)然會想念朋友,對吧?”

    知花裕樹小雞啄米似的點(diǎn)頭。

    諸伏景光抬起一只手放在知花裕樹腦袋頂,看著他貼上來蹭了兩下,唇線翹起一點(diǎn),目光移向松田陣平。隔著中間的知花裕樹,兩人目光撞在半空,擦出微弱的火藥味。

    諸伏景光繼續(xù)說:“不過住宿的話,我想還是讓小樹自己睡吧。松田先生你還受著傷,應(yīng)該需要人照顧吧,我很樂意效勞。”

    松田陣平看了眼知花裕樹無意識在諸伏景光手心蹭的腦袋,撇了撇嘴角,沒再堅持。

    他其實(shí)知道這并不是告白的好時候,知花裕樹值得更精心的、更浪漫的場景,或者說他值得更美好的一切。

    只是世事難料,誰知道明天和意外誰先來。

    所以要在還有機(jī)會的此刻讓他知道。

    松田陣平退后一步讓諸伏景光也稍微松了口氣,他確實(shí)有點(diǎn)擔(dān)心對方又在這里使出那招不撞南墻不回頭,那他就算和松田打上一場也不會讓他把小樹帶走。

    某些方面,小樹很好騙,借著他對朋友近乎無條件的包容,真有人想騙他,一晚上就足夠把人吃干抹凈。

    雖然諸伏景光覺得松田陣平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

    沒錯。

    松田陣平這種坦坦蕩蕩的直球類型反而不會讓人擔(dān)心。

    全程一言不發(fā)的萩原研二端著杯漸漸涼了的茶水慢慢抿著喝,淡下來的表情透著淺淺的寒意,他掀開眼皮瞧了他一眼,輕輕勾了勾唇角,依然沒說什么。

    諸伏景光心里一突。

    他真正擔(dān)心的是這位。

    在幾位同期里,萩原研二是那個表面上最好說話、最容易接近的人,但他的內(nèi)核其實(shí)是最冷的那個。如果不是因?yàn)樗商镪嚻嚼怂麄冎g的關(guān)系,或許他們不會那么快熟悉起來,又變得關(guān)系那么好。

    像現(xiàn)在,面對圓光樹,萩原研二便毫不掩飾地展現(xiàn)出了他本質(zhì)上很冷的那一面。

    如果不是那串手鏈,諸伏景光都沒有意識到萩原研二也喜歡著知花裕樹。

    正因?yàn)檫@樣,諸伏景光才會擔(dān)心。壓抑會導(dǎo)致什么結(jié)果,他本人再清楚不過。

    ……

    最終的房間分配就這么敲定了下來,知花裕樹自己睡一間,松田陣平和諸伏景光睡一間,萩原研二和伊達(dá)航睡一間。

    定下來后,知花裕樹逃也似的率先跑回了房間,萩原千速緊隨其后,打著哈欠說要去睡覺。

    說著要去廁所結(jié)果一下也沒動彈的伊達(dá)航則短暫地?fù)?dān)憂了下明天一早起床收到松田陣平死訊的可能性,隨后又用“是松田活該”的理由說服了自己。他只是一個班長,他不該承受太多。

    客人們都離開后,萩原美子在起居室多留了一會兒,收拾榻榻米上留下的茶具。一邊收拾,一邊發(fā)呆。萩原研二在旁邊幫忙。

    萩原美子不是那種嚴(yán)肅古板的類型,對同性戀接受良好,只是乍然的沖擊之下需要反應(yīng)時間,等反應(yīng)過來,她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扔,開始生氣:“松田那個臭小子居然敢打小樹的主意!要是被他得手那還得了,不行,我要拆散他們。”

    萩原研二被媽媽忽然的動作和聲音驚了一下,“小陣平和小花還沒有在一起,媽媽,這里用拆散這個詞不合適吧?”

    萩原美子眉頭一擰,轉(zhuǎn)頭看向自己兒子,上下打量。

    萩原研二被她看得毛毛的,“……怎么了?”

    萩原美子眼睛咕嚕一轉(zhuǎn),“唔……沒什么。”

    萩原研二:“……”

    ……

    知花裕樹洗完澡,吹干頭發(fā),換上真絲的淺藍(lán)色睡衣。屋里的空調(diào)開著暖風(fēng),并不會冷。窗外電閃雷鳴,傍晚時壓下的那團(tuán)云終于形成了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窗臺。

    時間還早,他找出游戲機(jī),窩在沙發(fā)上,把香蕉抱枕抱在懷里。

    游戲啟動的聲音響起,知花裕樹的腦子卻還飄在下午萩原研二最后說的那番話上。

    他說自己沒有喜歡千速姐。

    但是這怎么可能呢?

    這個結(jié)論可是他親自推理出來的,憑他的聰明才智,怎么可能出錯嘛。

    唉,系統(tǒng)說了沒有要緊事盡量不要把它叫出來,知花裕樹只能自己糾結(jié)。

    會不會是萩不想承認(rèn),才故意騙他?這是那個吧,惱羞成怒。

    知花裕樹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他收回思緒,跑去開門。

    “萩?”

    剛剛被他診斷為惱羞成怒的萩原研二端了杯熱牛奶站在門口,“今晚下雨,天氣涼,給你熱了杯牛奶。”

    他低頭看了眼,“怎么又不穿鞋?”

    雪白的腳踩在地板上,像一團(tuán)雪水剛剛化開。雖然開了暖氣,地板卻還是涼的,萩原研二蹙起眉頭,手指動了動,又按捺下去。

    以兩人目前的關(guān)系,做得太多就成了冒犯,他并不想讓知花裕樹覺得被冒犯,但還是忍不住指責(zé):“不能仗著年紀(jì)小就不在意身體。”

    “開門急,就忘了。我會注意的。”知花裕樹不好意思地?fù)狭藫夏X袋,把人讓進(jìn)來。

    牛奶灌進(jìn)肚子里,確實(shí)暖烘烘的。萩原研二和知花裕樹一起在沙發(fā)上坐下,拿起游戲機(jī)把玩了下,“在玩游戲嗎?”

    “嗯。”知花裕樹放下喝空了的牛奶杯,應(yīng)了聲,唇角忽然一熱。萩原研二拿手帕擦去了他嘴巴周圍沾的些許奶漬。

    拆彈警察的手指微微帶著薄繭,隔著手帕在皮膚上摩挲,有種奇怪的感覺。

    在知花裕樹躲避前,那只手收了回去。

    “萩,你找我是有話要說嗎?”知花裕樹記得下午的時候萩原研二是說過還有別的話想說。

    大概是別的狡辯,他已經(jīng)做好應(yīng)對的準(zhǔn)備了。

    萩原家的幸福,務(wù)必要由他親自守護(hù)到底!

    “那個啊,不重要。”萩原研二掏出一個小本子,“說起來,花,我記得我教過你柵欄密碼的解法,你還記得嗎?”他笑了下,“看我在問什么,小花那么聰明,肯定記得。”

    知花裕樹張了張嘴,又閉上,凝重點(diǎn)頭。

    “既然這樣,我們來玩解謎游戲吧,這是一個解密游戲本,里面有專門的柵欄密碼篇,在這里——”

    知花裕樹騎虎難下,默默地拿起筆陪著興致盎然的萩原研二玩。

    沒辦法,自己的朋友,當(dāng)然要自己寵。

    “這里有新手教學(xué)。”本子拿在知花裕樹手上,萩原研二同時要看,便只能半貼在他后背,看上去就像把他擁在了懷里。

    身后的體溫滾燙,知花裕樹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本子上。

    新手教學(xué)給了幾個數(shù)字:123456,key是2。

    加密的過程就是將數(shù)字分為12、34、56三組,每組取第一個數(shù)字135,再取第二個數(shù)字246,加密后就變成了135246。要解密就是反過來走一遍。

    什么啊,這不是很簡單嘛!

    知花裕樹很快就上手了,學(xué)會方法后,這個東西還挺好玩的。

    萩原研二笑著夸他,“哇,花好厲害!太聰明了!”

    知花裕樹,一種只要被夸就會暈乎乎飄起來的生物。他主動又玩了幾個,除了對數(shù)字進(jìn)行加密,柵欄密碼也可以用來給英文加密,當(dāng)時他玩勇者游戲的時候,那個關(guān)卡就是用柵欄密碼對adventure進(jìn)行了加密。

    掌握了技巧后就變得很簡單。

    知花裕樹開始理解了為什么會有人愛玩這種解密游戲。在下雨的晚上和朋友一起窩在沙發(fā)上解密確實(shí)很有意思,但是同一類型的謎題玩多了就有些失去興趣。

    “再來最后一個吧。”萩原研二這樣說著,卻將本子合上了。

    知花裕樹疑惑地看向萩原研二,忽然一頓。

    太近了。他忘了兩人都在沙發(fā)上,因?yàn)橹亓Τ惶幭萋洌园さ煤芫o。忽然的轉(zhuǎn)頭令他差點(diǎn)擦到萩的臉頰。

    “抱歉。”知花裕樹連忙往旁邊挪了點(diǎn),拉開距離。

    萩原研二低頭看了眼彼此間的空隙。

    第二次了,一旦距離太近,他就會后退。

    “沒關(guān)系,我不會生氣。”萩原研二溫柔地笑了笑。

    他輕輕拿起知花裕樹的手腕,上面輕晃著由他親手戴上的那串手鏈,銀制的墜飾在手心泛出冷光,“試試這串?dāng)?shù)字怎么樣?”

    知花裕樹驚訝:“欸?這個也能用柵欄密碼解密嗎?”

    “試試看呢?”萩原研二做了個很輕快的wink,像是引誘冒險者往森林最深處行進(jìn)的巫師,“解開謎題的話會有獎勵喲。”

    勇者游戲玩家知花裕樹難逃誘惑。

    他試著解密。

    手鏈上墜著的數(shù)字是1199121,有個3是單獨(dú)的金色,應(yīng)該就是解密的key,解密后的數(shù)字是1921119,看不出這串?dāng)?shù)字有什么特別的。

    “是要提醒我19年后2月1號那天打119嗎?”知花裕樹一臉茫然,“萩你都會預(yù)言了?”

    萩原研二笑著撥弄了下他手腕上的手鏈,這次手指的薄繭沒有阻礙地磨著皮膚,知花裕樹有點(diǎn)想收回手,萩原研二又轉(zhuǎn)而開始幫他揉按筋脈。很舒服,他又不動了。

    “你試試換成英文?”

    換成英文?這怎么換?

    知花裕樹又看了眼手腕上的手鏈,發(fā)現(xiàn)這幾個數(shù)字并不是合在一起墜著的,而是11、99、12、1這樣的分布,如果這樣的劃分是有意義的,那解密后的數(shù)字其實(shí)應(yīng)該是19、21、11、9。

    這樣確實(shí)能轉(zhuǎn)換成英文字母。

    知花裕樹一個一個在心里數(shù),萩原研二也不催他,只是盯著他垂下的纖長卷翹的銀色睫毛看。

    真好看。

    知花裕樹數(shù)出來了,卻不敢動了。但是異樣的沉默馬上被萩原研二捕捉到。

    他低笑了下,知花裕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從短促的嗓音里聽出些許苦澀的意味,這讓他跟著變得難受。

    “解出來了嗎,名偵探花?”

    解出來了。

    19對應(yīng)著s,21對應(yīng)著u,11對應(yīng)著k,9對應(yīng)著i。

    suki。

    喜歡。

    “萩,你喜歡我。”知花裕樹輕聲道。

    漫長的沉默。

    知花裕樹最終聽到萩原研二在他身側(cè)輕輕嘆氣,啞聲道。

    “做得很好,玩家花,滿分通關(guān)。”

    第94章

    雨漸漸小了,噼里啪啦的聲音變小,潮濕的水汽里,心跳聲卻在加重。

    那是萩原研二的心跳。也摻雜著知花裕樹的心跳。

    近在咫尺,又縹緲得如同飄在云端。

    “現(xiàn)在還覺得我喜歡姐姐嗎?”提起這個話題萩原研二還是有幾分咬牙切齒的無奈。

    知花裕樹有點(diǎn)不好意思,他曾經(jīng)懷疑過萩是不是喜歡他,但是明明是萩自己否認(rèn)了。知花裕樹小聲控訴:“是萩自己說你喜歡的人比你大的……”

    萩原研二想起來自己刻意壓抑感情的時候是撒過這樣的謊,但假如他知道這樣會被知花裕樹誤會成這個樣子,那還不如選擇當(dāng)場告白。何必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繞這么大的圈,耽誤那么多的時間。

    “抱歉,是我的錯。”意識到自己才是坑到自己的罪魁禍?zhǔn)祝c原研二迅速認(rèn)錯,他微微壓低一點(diǎn)身子,側(cè)著腦袋從下往上看著知花裕樹,又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讓你誤會這么久,一定很提心吊膽吧,小花能原諒研二醬嗎?”

    一米九的男人撒起嬌來得心應(yīng)手,在知花裕樹掌心輕輕蹭了蹭,臉頰柔嫩的皮膚微微發(fā)涼。

    知花裕樹微微往后傾倒了些許,避開萩原研二過于炙熱灼燙的目光。銀白色短發(fā)下的耳根微微紅了。

    “……不,我沒生氣。”

    本來就沒脾氣的知花裕樹更加沒脾氣。

    雖然事情又一次出乎意料,但知花裕樹現(xiàn)在有種債多了不愁的感覺。而且他也是真的松了口氣。

    太好了,萩原家有救了!他不會因?yàn)閹颓俳愫腿c私奔而被媽媽掃地出門了!!

    這么想的話,萩喜歡的是他真是太好了。

    甚至他原本的計劃之一就是如果萩實(shí)在放不下就想辦法扳彎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可真是有先見之明。

    天才!

    沒有系統(tǒng)的應(yīng)和令知花裕樹稍感寂寞。

    萩原研二觀察著知花裕樹的表情,衡量著他對至今發(fā)生的一切的接受程度,隨時準(zhǔn)備在他露出任何一絲的排斥時停止。他知道知花裕樹本性善良又溫柔,而且很重感情,是那種會為了照顧朋友的心情而委屈自己的類型。

    萩原研二可不想看到這樣的事發(fā)生。

    兩人的距離從未這么近過,萩原研二用目光代替手指摩挲著對方的眉眼,察覺到知花裕樹在走神。帶著熱度的呼吸輕柔地拂過臉頰,應(yīng)和著輕飄飄的雨聲和香檸檬的甜。

    萩原研二的喉結(jié)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

    淺灰色的眼睛找回了焦距,唇瓣一開一合地說著什么,萩原研二一個字都沒能聽見。他太高估自己了,這樣近的距離,輕易就被蠱惑,拼盡全力只能克制自己不會莽撞地吻上去。

    直到知花裕樹頓住,疑惑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萩,你著涼了嗎?臉色看上去很不好。”

    萩原研二回過神,“……抱歉,我沒事。”

    怎么又道歉?

    萩原研二狠狠甩了甩腦袋。

    知花裕樹一愣,“萩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

    只是要把腦子里不由自主出現(xiàn)的臟東西甩干凈。

    “對了,這個,”萩原研二用手指撥弄了兩下被他用來告白的手鏈,“抱歉,當(dāng)時未經(jīng)同意就擅自給你帶上了,你不喜歡的話……”

    知花裕樹迅速收回手,另一只手圈住戴了手鏈的手腕,警惕道:“這是我的生日禮物,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你想收回去嗎?”

    萩原研二無奈,“當(dāng)然不是。我只是怕你知道了它代表的意思會覺得別扭。”

    知花裕樹垂下眼睫,沉默了一會兒,“不會……”他輕聲道,“因?yàn)槿c比我想的更用心準(zhǔn)備了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他眨巴兩下眼睛,看著萩原研二,“抱歉,萩,過了這么長時間,才解開你想要告訴我的話。讓你久等了。”

    萩原研二的心跳速度又一次飆升。

    真是個笨蛋,怎么還反過來道歉呢?明明是他這個送禮物的人太膽小,又太貪心……再這個樣子,他怕是這輩子也無法停下喜歡他了。

    知花裕樹又一頓,糾結(jié)地問:“萩,我是不是個很奇怪的人?”因?yàn)楹推胀ㄈ瞬灰粯樱趴偸菚煊X不到很多事情。

    萩原研二拿指節(jié)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這么說的話,喜歡奇怪的花的研二醬豈不是更奇怪的人?”

    知花裕樹抱住腦袋,“不是!誰敢說萩奇怪我就揍他!我打人很厲害的。”

    萩原研二頓了下,拿手抹了把臉。

    救命,怎么會這么可愛!!

    想親想親想親想親想親想親想親想親好想親好想親好想親……

    警察的道德正在風(fēng)雨飄搖、岌岌可危。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萩原研二深呼吸了下,壓下滿腦子不能示人的東西。他在知花裕樹的面前單膝跪地,將對方一只手抓在手心,用輕松溫柔的語氣說。

    “別緊張,小花,向你告白并不是為了要一個答案,所以不要因此覺得背負(fù)了什么。”

    萩原研二和幼馴染是不同的類型,他沒那么無畏,所以也是鼓起勇氣才敢奉上真心,和以往那些輕飄飄的習(xí)慣性的社交性討好與親昵不同。他奉上真心,也做好準(zhǔn)備會被棄如敝履。

    淺灰色的眼睛閃爍著潤澤的水光,眼前的人漂亮到勝過他所見最美的風(fēng)景。雪白的手指和顫動的睫毛無一不令人口干舌燥。

    萩原研二想要得到他,但是審判權(quán)被他交到對方手上。

    “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你所給的一切……”

    “我都會甘之如飴。”

    “所以,能勉強(qiáng)讓研二醬成為你的追求者嗎?”

    他只求,允許愛他的權(quán)利。

    ……

    說實(shí)話,要追求別人還要先申請許可對知花裕樹也是一件新鮮事。他從中感覺到無與倫比的尊重,就算是再缺乏常識的人,也完全可以意識到,萩原研二有多重視他,多在意他。

    知花裕樹第一次從中微妙地感覺到對待朋友和對待心上人的差別。

    萩原研二在更小心翼翼地愛他。

    因?yàn)檫@個請求恰到好處,完全不會讓知花裕樹為難,所以無需求助蘇格蘭,知花裕樹也可以給出答案。

    他同意了萩原研二的請求。

    其實(shí)如果不是蘇格蘭和波本的警告在先,這時候萩原研二無論提出什么要求,說不定知花裕樹都會同意。

    但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請把洗衣液換回檸檬味吧,檸檬味真的很香。”知花裕樹表情嚴(yán)肅。

    萩原研二笑了下,點(diǎn)點(diǎn)頭,“嗯,但是我買不到像小花那么香的味道,以后可以拜托小花買給我嗎?我會付賬的。”

    檸檬味洗衣液推廣大使知花裕樹凝重點(diǎn)頭。

    美滋滋地睡到第二天早上,知花裕樹碰到早起的伊達(dá)航。

    “伊達(dá)先生你怎么了,晚上沒睡好?”

    黑眼圈明顯的伊達(dá)航深沉嘆氣,“我在思考人生。”

    他在思考昨晚萩原研二消失的那一個多小時是去干什么了。

    ……真應(yīng)該一開始就拒絕聚會的。

    諸伏景光和松田陣平兩個人也打著哈欠出門,兩個人昨晚互相防備對方偷偷跑去找知花裕樹又順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分享近況,都是臨近天明才睡。

    黑眼圈+2。

    相比之下,萩原研二精神矍鑠。他是最早起床的,把所有人的早餐都做好了,殷勤地推著知花裕樹入座,兩只手搭在他椅背上,低頭輕聲道:“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記得告訴我,我正在努力精進(jìn)廚藝。”

    伊達(dá)航的評價是:像個開屏的孔雀。

    隨便吧,毀滅吧。

    他看了眼松田陣平,這位正有些疑惑地看著萩原研二的舉動。

    伊達(dá)航:“……”

    吃飯,吃飯。

    離開的時候,坐在車上,諸伏景光問道:“小樹,昨晚萩原警官向你告白了嗎?”

    “……嗯。”知花裕樹在諸伏景光的詢問下,把昨晚發(fā)生的事倒了個底掉,“因?yàn)槿c只是在請求追求我,我就同意了。光,我有做錯嗎?”

    “沒有,小樹很聰明,你做得很好。”諸伏景光溫柔地說,“小樹只需要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先把我們都當(dāng)普通的朋友就好,怎么追求你是我們該發(fā)愁的事情。”

    得到蘇格蘭的肯定,知花裕樹才終于放下心。

    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那張雪白的臉頰映著柔軟的晨光,仿佛冬日未盡的雪一般。

    他在心里輕輕嘆氣,心情復(fù)雜。

    這么好的小樹自然值得更多的人喜歡。

    但還是會覺得討厭。

    這種珍寶被人覬覦的感覺。

    真是的,萩那家伙警校的時候不是最喜歡參加女孩子的聯(lián)誼了嗎,繼續(xù)喜歡女孩子啊!!

    花花公子段位那么高,小樹很容易就被騙得暈頭轉(zhuǎn)向……最應(yīng)該擔(dān)心的果然是萩。

    一個兩個三個的,就算大家既是同期又是摯友,也沒必要口味這么一致吧!

    副駕駛的知花裕樹把目光從窗外收回來,暗暗瞥了一眼駕駛座的蘇格蘭。

    又出現(xiàn)了!蘇格蘭身上的神秘黑氣!

    ……

    天氣轉(zhuǎn)暖的時候,知花裕樹拿到了另一個先知之魂提示的寶物,抽卡得到了新的超能力【短暫強(qiáng)化】。

    【短暫強(qiáng)化】

    一種神奇超能力,使用本超能力可以短暫將使用者的身體素質(zhì)增幅到人類極限,變身一拳超人,持續(xù)時間半小時。副作用是使用時間結(jié)束后,使用者會進(jìn)入三天的虛弱期。

    剩余使用次數(shù)5/5

    很長時間沒再抽到充電寶,知花裕樹都有點(diǎn)不習(xí)慣了。

    不過這個能力其實(shí)對尋寶工作也起不到什么幫助作用,好在心愿手環(huán)還有六次可以用。

    手機(jī)響了下,正在泡澡的知花裕樹拿起來看了眼。

    是高明哥的短信。

    上次分別前知花裕樹答應(yīng)過諸伏高明不讓他擔(dān)心,所以每周都會給對方發(fā)一條[Jump最新一期,拜托了]的短信,表示自己很好。

    這樣的話,就算他的手機(jī)被組織的人看到,而他沒來得及刪除信息,組織也不會懷疑對面人的身份,這樣就不會給諸伏高明帶去危險。

    諸伏高明一般會回一句[好的。]

    他很少會主動發(fā)消息。

    所以看到是諸伏高明的短信,知花裕樹甚至有點(diǎn)驚訝。

    短信只有簡短的一句話。

    [我下周二會去東京,能見一面嗎?]

    知花裕樹趴在浴缸壁上想了想,水珠沿著雪白的臉頰滾落。

    見面肯定沒有問題,但是周末琴酒和波本就會回來了。雖然波本是公安警察,被他知道自己和刑警有聯(lián)系也沒關(guān)系,但知花裕樹覺得還是要慎重,波本的身份也很危險。

    算了,還是讓高明哥去米花町的別墅吧,正好可以拜托蘇格蘭幫忙招待一下。

    知花裕樹手上沾著水,不方便打字,便打算打電話和諸伏高明溝通,這樣其實(shí)更不容易留下溝通痕跡。

    但是手一滑,他按了視頻通話。

    第95章

    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diǎn)多,長野縣警察本部依然有辦公室亮著燈。剛剛抓到連環(huán)殺人案的兇手,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在爭執(zhí)該由誰來寫報告。

    隔了一兩米的距離,諸伏高明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后,剛剛發(fā)出一條短信。

    [我下周二會去東京,能見一面嗎?]

    諸伏高明不愿給知花裕樹帶去壓力,盡管長野與東京相隔不遠(yuǎn),他也未曾主動前往。他體貼對方的膽怯與退縮,并反復(fù)告誡自己:不可貪惏無饜,忿纇無期。

    雖然這會帶來另一種憂慮。

    每次知花裕樹的短信遲到,都會讓他生出更多的焦躁不安。但諸伏高明從來不會表現(xiàn)出來,至少他的兩位好友并未發(fā)現(xiàn)。

    他其實(shí)很想見他,只看文字哪里知道他到底好不好。以知花裕樹的性格,受傷了恐怕也不會告訴他,只會自己默默舔舐傷口,然后假裝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所以只憑那一行文字,他如何去想象對方此刻的模樣。

    下周二的東京行程其實(shí)是出于公務(wù),而非私人行程。

    于是諸伏高明終于找到理由,這只是公務(wù)之余的短暫會面,或許算不上打擾。

    大和敢助和上原由衣仍在爭執(zhí),諸伏高明聽著那些略微激昂的音調(diào),微微垂下眼眸,沒人能看到黑發(fā)下藏著的薄紅耳根。

    好吧,他承認(rèn)。

    公務(wù)是假,私心是真。這是他特意找了上司主動接下的工作。

    他忍耐不住地,想見他。

    諸伏高明在等待回復(fù)。好友們的爭執(zhí)眼看馬上就要燒到他這里,諸伏高明默默起身,去隔壁會議室躲清凈。在走廊里碰到了同樣還沒下班的同事。

    對方友好地打了招呼,“諸伏警官,還沒忙完嗎?我聽說犯人已經(jīng)抓到了?”

    “嗯,是大和警官堵到了他。”諸伏高明回應(yīng)著對方的話,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平時不會做的失禮舉動。

    他又一次看向手機(jī)屏幕,恰好看到一通打進(jìn)來的視頻通話。為了蹲守犯人,手機(jī)被調(diào)成了靜音模式。若非剛好垂下一眼,或許就會錯過。

    比起語音或視頻通話,知花裕樹更喜歡文字溝通的模式,所以看到這通視頻電話的第一秒,諸伏高明便意識到恐怕是知花裕樹按錯了。

    他應(yīng)該等知花裕樹自己掛斷,然后向他解釋:[抱歉,剛剛按錯了:<]。

    他能從對方習(xí)慣性加的小表情中想象他此刻的可愛模樣。

    但諸伏高明手指快過大腦地按下了接聽鍵,隨后呼吸一窒。

    視頻畫面晃了兩下才穩(wěn)定下來,像是主人剛剛拿穩(wěn)手機(jī),隨后鏡頭里出現(xiàn)了沾滿水汽的一點(diǎn)尖瘦下巴、微微凸起的鎖骨、晃動的水面,以及水面之下若隱若現(xiàn)的白皙皮膚。

    他在泡澡。

    諸伏高明大腦微微轟地一下,瞬間變得口干舌燥。

    過了幾秒,諸伏高明才意識到同事還在和他說話。

    “是有人來電話了嗎?”

    諸伏高明馬上拿手擋住屏幕。

    同事注意到了他的動作,并沒有介意,注重隱私是很正常的事,“諸伏警官,你發(fā)燒了嗎,臉忽然很紅。”

    “多謝關(guān)心,我……沒事。”

    諸伏高明生出窘迫,一向把禮節(jié)掛在嘴邊的他此刻卻在做最失禮的事。

    手掌遮掩著屏幕,銀白色澤若隱若現(xiàn)。

    知花裕樹沒有掛斷電話。

    一語不發(fā)便掛掉電話于他而言是不禮貌的,他當(dāng)然不會這樣做,諸伏高明心想。

    幸好同事并未糾纏,客套地囑咐了句“注意身體”便漸漸走遠(yuǎn)。諸伏高明略慌亂地推開了會議室的門,后背抵著門板,卻并沒有第一時間拿起手機(jī)。

    同為男性,諸伏高明理智上知道兩人的身體差別不大,他所看到的景象在自己身上也看過,但那是他的心上人。一旦沾上這三個字,一切就都變了味道。

    他的身體對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就像恒星吸引行星那樣理所當(dāng)然。

    但是第一眼是意外,繼續(xù)下去就是冒犯了。

    諸伏高明動了動手指,只是先調(diào)高了音量,讓他能聽到對方的聲音。

    ……

    知花裕樹慌忙接住差點(diǎn)掉進(jìn)浴缸里的手機(jī)后,看著已經(jīng)被接通的視頻通話也是一愣。

    莫名的羞窘。

    他把自己埋進(jìn)水里,咕嘟嘟吐了幾下泡泡。那邊似乎出了點(diǎn)問題,畫面被遮擋,聲音也斷斷續(xù)續(xù)的,只聽到“諸伏警官……發(fā)燒……”什么的。

    過了一會兒,畫面轉(zhuǎn)成一間會議室的模樣,鏡頭里依然沒出現(xiàn)諸伏高明的身影,沙啞的聲音響起。

    “小樹,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知花裕樹紅著臉點(diǎn)點(diǎn)頭,想到對方可能沒在看手機(jī)屏幕,又趕緊出聲,“要,高明哥,你等一下。”

    諸伏高明那邊聽見輕輕的一聲“啪”,然后是嘩啦啦的水聲,走路聲,擦拭身體的聲音。

    諸伏高明意識到只聽聲音也是另一種折磨,他開始想些別的轉(zhuǎn)移注意力,比如連環(huán)殺人案的案情報告。

    三人組里,諸伏高明無疑是最擅長寫報告的,如何起筆、敘述、收尾在腦海中一氣呵成。

    知花裕樹擦干凈身體,換上浴袍,又拿起手機(jī),“高明哥,我穿好衣服了。”

    等屏幕里出現(xiàn)諸伏高明神色平靜的臉,他相當(dāng)認(rèn)真地強(qiáng)調(diào),“對不起,剛剛手滑才不小心撥成視頻通話,我沒有想要性騷擾高明哥。”

    “……我知道。”他倒寧愿他是真想這么做。

    諸伏高明認(rèn)真聽知花裕樹說話,視線卻忍不住飄移。

    穿上浴袍也沒有比泡在浴缸里好到哪里去,比平日更潤的皮膚泛著粉色,淡色唇瓣柔軟又盈潤,濕漉漉的銀發(fā)散落在眉眼處,雪洗過的眼睛純澈得像一片安靜的、卻蕩漾出水波的湖水。

    諸伏高明再次看得口干舌燥,他一邊和知花裕樹說話,一邊在腦內(nèi)優(yōu)化案情報告。

    罪魁禍?zhǔn)撞恢雷约河秩橇耸裁绰闊瑓s察覺到諸伏高明的心不在焉。

    “高明哥,你發(fā)燒了嗎?”他想了想,找了個理由。

    諸伏高明卻搖了搖頭,“沒事,是同事誤會了,我很好。”

    沒有生病當(dāng)然很好,知花裕樹沒去糾結(jié)這點(diǎn)心不在焉,“那就周二再見吧,高明哥,拜拜。”

    視頻通話斷掉,手機(jī)黑了屏幕,會議室的門忽然被推開。

    “孔明,你一個人在會議室干什么?”

    會這樣叫他的自然是好友大和敢助。

    換作平時,諸伏高明肯定要嗆聲兩句,可此刻他的大腦一半是空白的,另一半被案情報告塞滿。

    大和敢助沒等來嗆聲,疑惑:“你怎么了?不太對勁。”

    諸伏高明迅速調(diào)整好狀態(tài),瞥了他一眼,“看起來是輸了,案情報告落到你手里了?”

    大和敢助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轉(zhuǎn)移,痛苦地擰了擰眉頭,“犯人都抓到了,到底還寫案情報告做什么?”

    “不想寫的話,交給我吧。”反正都構(gòu)思好了,諸伏高明不介意幫好友一把。

    大和敢助馬上多云轉(zhuǎn)晴,“不愧是孔明,真是我的好兄弟!”他拍了拍諸伏高明的肩膀,“這么善良,肯定馬上能抱得美人歸!”

    諸伏高明冷冷地白他一眼,“胡言亂語。”

    那篇案情報告,后來成了長野縣警察本部的優(yōu)秀范本。

    ……

    [小樹苗]地下醫(yī)院研究室,知花裕樹剛剛做完身體檢查。

    他窩在沙發(fā)上等雪莉出結(jié)果。宮野明美也在這里。

    以前兩姐妹見面從來都不會選擇組織的研究所,不過這里是知花裕樹的地盤,相對安全很多,宮野明美偶爾便會來看看任務(wù)繁忙的妹妹。不過次數(shù)并不多,因?yàn)樗犗嘧R的護(hù)士說琴酒很愛往這邊跑。

    宮野明美擔(dān)心被琴酒撞見兩姐妹見面會給妹妹帶來麻煩。

    不過聽到她的擔(dān)憂后,一向很害怕琴酒的妹妹這次的表情卻非常奇怪而復(fù)雜,最后只是說:“沒事,不用在意那個人,他沒膽子在萊蒙的地方殺人。”

    宮野明美萬分驚訝,“琴酒這么害怕萊蒙嗎?”

    她知道萊蒙很厲害,但沒想到他這么厲害。

    “嗯,怕得很。”

    宮野明美聽了妹妹的話半信半疑,不過確實(shí)往這邊跑的次數(shù)變多了。

    屋里只剩兩個人,知花裕樹一邊和對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一邊啟動了【NPC心愿手環(huán)】。他默默祈禱善良的明美小姐不要有什么奇怪的心愿。

    [NPC宮野明美:希望阿大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要那么危險,不會被組織殺死]

    知花裕樹的表情逐漸凝重。

    阿大,也就是諸星大,萊伊,他曾經(jīng)的摯友。

    萊伊想做什么?

    知花裕樹很快就知道了,因?yàn)樗?dāng)晚就收到了來自萊伊的消息。對方聲稱自己和宮野明美的感情出現(xiàn)了危機(jī),希望能從他這里得到些許幫助,他準(zhǔn)備了最新款游戲機(jī)作為謝禮。

    知花裕樹一下子就想到了當(dāng)時在阿美莉卡和賓加一起的時候聽到的萊伊的心聲。

    回國后,賓加被派去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銷聲匿跡,萊伊那邊也沒有動靜,知花裕樹幾乎都把這件事忘了,沒想到對方竟然賊心不死。

    虧他一直把對方當(dāng)朋友!!竟然想把朋友抓起來,邪惡萊伊!

    知花裕樹眼睛咕嚕一轉(zhuǎn),有了主意。

    他同意了萊伊的見面請求,將時間定在了和高明哥見面后的第二天——他才不會讓這種事影響自己和高明哥難得的會面。

    然后知花裕樹發(fā)短信給琴酒,問他下周三有沒有時間。琴酒和波本都已經(jīng)在幾天前回國了。

    這次換成琴酒的視頻電話甩了過來。

    知花裕樹探頭看了眼在廚房做晚飯的波本,窸窸窣窣地拿著手機(jī)藏進(jìn)臥室,才按下接通,然后一愣。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這次在泡澡的變成了另一邊。

    而且知花裕樹百分百肯定,琴酒肯定沒有手滑,他是故意的。

    鏡頭對準(zhǔn)了線條鋒利的下巴,以及沾滿水汽、黏著絲縷銀色長發(fā)半遮半掩的緊實(shí)胸肌(真的好大),在知花裕樹隔著鏡頭的注視下,男人喉結(jié)上下一滾,唇線輕緩挑起。

    “看夠了嗎?想不想再摸摸?”

    第96章

    知花裕樹朝鏡頭里映出的畫面瞥了一眼,移開,再瞥回去。

    白皙的皮膚上凝著細(xì)小的水珠。他上手摸過,手感也很好,軟的時候像柔韌的面團(tuán),硬的時候就像一塊鐵板,但是溫度是炙熱的。

    知花裕樹臉頰微紅,下了結(jié)論:“黑,你在勾引我。”

    琴酒點(diǎn)頭,“還不算笨。”

    琴酒點(diǎn)到為止,人不在眼前,逗得狠了掛斷電話抓都沒法抓回來。鏡頭微微往上,將他的臉完整露出來,浴室氤氳的水汽讓畫面顯得有些朦朧,銀色長發(fā)濕漉漉地垂下,露出額頭和眉眼,令他顯得比平時更年輕了幾分。

    “找我什么事?”

    “黑,你下周三有時間嗎?”知花裕樹先確認(rèn)道。

    琴酒挑眉:“想見我?”

    知花裕樹點(diǎn)點(diǎn)頭,“嗯,想見你。”他補(bǔ)充,“你這次回國還沒有給你接風(fēng)洗塵,哦,還有伏特加。”

    溫軟的嗓音和雪白漂亮的臉形成了某種反差,被逗弄出的薄紅還未完全消散,令琴酒回想起不久前將他抱在桌子上來回弄的模樣。

    指尖被他弄得滴水。一個男人不知道怎么能擠出那么多汁。

    滑溜溜的,幾乎令人把不住他的腿。

    只那一次,食髓知味,又開始新一輪的欲壑難填。

    琴酒自動過濾了知花裕樹的后半句話,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身體。

    嘖。

    沒勾引成功反被勾引了。

    他用銀色長發(fā)的發(fā)絲纏住手指探入水下?lián)崤约海瑯拥纳珴筛阌谙胂竽鞘莵碜粤硪粋人的撫觸。

    當(dāng)時決定留長發(fā)果然是對的。

    “有時間,要來我這里嗎?”氣息有些穩(wěn)不住了。

    “不不,我已經(jīng)預(yù)訂好地點(diǎn)了,等一會兒發(fā)信息告訴你。”撒謊的知花裕樹稍微有點(diǎn)心虛,沒聽出對方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可以帶上伏特加一起來。”

    目擊者當(dāng)然要越多越好。

    這句話卻有些惹惱了琴酒,他頓住動作。

    “別告訴我你連伏特加也想。”

    伏特加也是知花裕樹的朋友,他當(dāng)然會想念伏特加。而且伏特加還會熬夜幫他搶購東西,伏特加是好人。

    但哪怕是知花裕樹,也意識到不能說實(shí)話。伏特加會死的。

    “沒有,我一點(diǎn)也不在乎伏特加。”知花裕樹正色道。

    過了一會兒,鏡頭那邊臉頰蒙了潮氣和薄紅的男人才開口,嗓音愈發(fā)啞了,“再說一遍想我。”

    “哦。”不明白怎么又繞回了這里,不過知花裕樹習(xí)慣了琴酒這個樣子,乖乖聽話,“想你。”

    “嗯……”一聲幾乎不成調(diào)的悶哼,琴酒不再掩飾,牙齒深深咬住下唇。

    知花裕樹瞬間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你……”

    他都有點(diǎn)不知道該說什么,在琴酒這里面對的沖擊太多太過,知花裕樹的神經(jīng)都有些麻木了,甚至有種“嗯,認(rèn)證成功,這確實(shí)是黑本人,不可能有人易容假冒”的感覺。

    “注意身體,小心縱欲過度。”最后只是干巴巴的開口,帶了些微責(zé)怪的味道。

    琴酒低笑了下,氣息凌亂地說:“下周見,你自己掛斷電話吧。”

    “那你……”

    “要幫我嗎?你知道我不會輕易……”結(jié)束。

    “再見。”知花裕樹果斷說。

    感謝琴酒,又讓知花裕樹回憶起自己紅了好幾天的大腿。

    果然還是大得過分了!

    他悄悄打了個哆嗦。

    ……

    和諸伏高明見面的那天,知花裕樹本打算讓蘇格蘭幫忙招待一下,結(jié)果醫(yī)院那邊有事情需要他,只好作罷。

    其實(shí)也可以隨便找個餐館會面,但是諸伏高明身為刑警,身份敏感,如果被組織的人看到兩個人在一起會很麻煩,雖然可以用收集情報一類的借口搪塞過去,但只要暴露在組織的視線下,就存在一定的危險。

    謹(jǐn)慎起見,知花裕樹還是選擇了在自己家見面。

    他去超市買了菜打算自己做,回來的時候碰到了工藤夫婦。

    工藤夫人還是那么熱情,“小知花好久不見!怎么沒看見圓先生?”

    “他還在工作。”知花裕樹客氣地說。

    工藤優(yōu)作看了眼他手里提的東西,“今天有客人來?”

    “嗯嗯,”知花裕樹點(diǎn)頭,臉上不自覺帶了笑意,“是哥哥。我要回去做飯了,再見。”

    工藤有希子看著他透著雀躍的背影感慨:“兄弟的感情真好啊!”又有些疑惑,“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小知花提到自己有個哥哥,哥哥上門還要這樣特意做準(zhǔn)備嗎?”

    工藤優(yōu)作想了想,“可能兄弟兩人因?yàn)榉N種原因很難經(jīng)常見面,所以偶爾一次的會面就顯得異常珍貴,這種事也很常見。”

    工藤有希子生出好奇,“小知花的哥哥也會和他長得一樣好看嗎?”

    “假如不是雙胞胎的話,長相上會有差別的。”

    工藤有希子好奇地趴在窗口看了會兒,直到看見諸伏高明來按門鈴。男人長身玉立,有種很少見的清貴感。

    工藤有希子回頭和正在苦思小說情節(jié)的工藤優(yōu)作說:“小知花的哥哥也長得很好看,不過和小知花比還是差一些。”

    工藤優(yōu)作頭也不抬,“像知花先生那種長相的人如果有很多才奇怪吧,就算是兄弟也會有差異。”

    工藤有希子表示認(rèn)可,“確實(shí),不過小知花的哥哥氣質(zhì)真好,和老公你一樣,看起來就像是滿肚子墨水的人。”

    溫和儒雅,和知花裕樹那種冷白玫瑰似的又清冷又艷麗的感覺完全不同。倘若不是知花裕樹自己說這個人是他哥哥,工藤有希子絕對猜不到。

    她又把腦袋扭回窗外,正好看到知花裕樹撲到哥哥身上抱住了他。后者緩緩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低頭說了些什么。雖然聽不到聲音,可肢體語言已清晰明白地展示出親昵與愛憐。

    等等,等等。

    親昵與愛憐?

    身為曾經(jīng)的演員,工藤有希子很擅長從肢體語言分析人物要表達(dá)的感情。

    那個很有清貴感的男人手臂完全攏住了知花裕樹,嚴(yán)絲合縫地將他納進(jìn)懷里,一只手落在腰窩,手掌覆蓋住腰線微微托著——那是非常有占有欲的姿態(tài)。

    這應(yīng)該是哥哥抱弟弟的方式嗎?

    頓了兩秒,工藤有希子在心里發(fā)出尖銳爆鳴。

    ……

    知花裕樹先給諸伏高明倒了杯茶,請他坐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說:“午飯馬上就好。”

    他回到廚房,對著鍋里那團(tuán)黑乎乎的東西把臉皺成橘子皮。

    怎么會這樣!!明明看蘇格蘭和波本做起來都很簡單,而且也是按照步驟來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知花裕樹咬住手指沉思,不然還是偷偷叫個外賣,假裝是自己做的算了。但是怎么在不被高明哥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拿到外賣是個問題。

    他拿起鏟子又試探著戳了戳那坨不明黑色物體。

    凝固了!

    感覺拍個照能把萩這個爆處組警察都驚動。

    知花裕樹拿起水杯抿了口水壓壓驚,一回頭愣在當(dāng)場。

    諸伏高明倚著門框含著笑意看向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知花裕樹臉上的熱度一點(diǎn)點(diǎn)升騰,小聲說:“不可以嘲笑我,我會傷心。”

    諸伏高明走過去揉了揉他的腦袋,柔聲道。

    “沒有嘲笑你。術(shù)業(yè)有專攻,不擅長做飯也很正常,讓我來吧。”

    知花裕樹從善如流地把廚房交給對方,在旁邊像個冰箱似的立著看諸伏高明熟練地處理他留下的滿屋子爛攤子。

    感到淡淡的尷尬的冰箱裕樹不動聲色地尋找話題:“高明哥,你來東京是有什么事要做嗎?”

    “是為了公務(wù),發(fā)現(xiàn)了一起殺人案犯人的蹤跡,需要東京警視廳這邊的配合。”

    “哦。”

    房間安靜了一會兒。

    知花裕樹低頭看著廚房的白色瓷磚地板。他剛剛弄灑了黑芝麻,零零碎碎地散了半個地面。

    他試著打掃了,但很難完全弄干凈。

    都快忘了,高明哥是刑警來著。

    知花裕樹的身邊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這對警察,也有蘇格蘭和波本這對公安。公安本就行走在灰色地帶自然不必說,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身為爆處組的警察主要工作也大多是和炸彈相關(guān),很少直接和犯人接觸。

    雖然松田陣平現(xiàn)在也轉(zhuǎn)入了搜查一課,但對知花裕樹而言,依然沒有那么真切地感受警察的概念。

    此刻他才忽然意識到,其實(shí)警察和罪犯是天然站在對立面的。

    諸伏高明心里的那個知花裕樹善良、單純,是他少年時代的鄰居弟弟,是雪白干凈不染纖塵的白色瓷磚,而真正的知花裕樹是個壞人,是那些黑芝麻。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也是一雙會殺人的手。

    知花裕樹并不為此后悔。黑芝麻又能怎樣,他會好好藏起來的。

    不要被高明哥發(fā)現(xiàn)那一面,也不要被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他所以為的那個知花裕樹就好了。

    騙人當(dāng)然不好。但這不是欺騙,只是隱藏。是高明哥自己沒有問。

    保險起見,知花裕樹打算再給自己打個補(bǔ)丁。

    先套一層【誘惑光環(huán)】的buff。

    諸伏高明在認(rèn)真地煮味噌湯。終于又見到小樹的滿足感令他放松了警惕,因此直到一雙手?jǐn)堊∷难耪匾庾R到不對。

    微微低頭,知花裕樹直接從他臂彎間拱出來,自己把自己困在流理臺和他的身體之間。

    淡色唇瓣噙著笑,渾身散發(fā)著蜜糖般的香味。

    像一塊冰鎮(zhèn)的奶酪蛋糕。

    諸伏高明忍不住拿大拇指指節(jié)壓在了他的唇瓣上。為了做飯,他沒戴常戴的那雙白手套。

    知花裕樹躲了下,又主動湊回來,甚至伸出嫩紅的舌尖舔了他的指腹。

    諸伏高明的目光瞬間沉下來,盯著那雙水光氤氳的灰色眼眸。

    鍋里煮沸的水咕嘟嘟冒泡,但這次,諸伏高明無暇再去關(guān)火。

    他在故意招惹他。

    也許他平日表現(xiàn)得太過克制守禮,才讓對方誤以為招惹不出什么可怕的后果。

    諸伏高明身上忽然改變的氣質(zhì)令知花裕樹一驚,繼而有些腿軟。

    怎么回事,這種壓制感……他打不過黑還能打不過高明哥嗎?!

    干嘛要害怕……不、不怕。

    沒問題,高明哥不可能傷害他。

    那雙凌厲的鳳眸似乎把他看穿了,指節(jié)慢慢從他唇上松開,轉(zhuǎn)而抬起他的下巴摩挲。

    知花裕樹可憐兮兮地抬眸看著他。

    “高、高明哥,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我做了不好的事,可以原諒我嗎?”

    軟得滴水的嗓音刺激著耳鼓膜。

    “及溺呼船,悔之無及。”諸伏高明輕聲嘆息。

    “什么?”知花裕樹發(fā)出文盲的聲音。

    “我說,既然做了,便不要后悔。”

    諸伏高明掐著他的下巴,低頭吻了上去。

    第97章

    “唔……嗯……”

    玩、玩脫了。

    原來就算是高明哥也是有極限的。

    極細(xì)密溫柔的吻,帶著清冽的甜。諸伏高明本想淺嘗輒止,給這個總是亂點(diǎn)火的孩子一點(diǎn)小小的教訓(xùn),可知花裕樹回應(yīng)了他。那雙手本來落在他胸口似要推開,諸伏高明也做好了準(zhǔn)備順著他的力道后退。

    可是一頓,像是改變了主意,又順著他的肋骨下滑,落在腰側(cè)。袖子卷起了些許,雪白的皮膚和黑色的西裝,對比強(qiáng)烈的顏色刺激著視覺。

    嘴巴也張開了些,方便他深入。

    【誘惑光環(huán)】將本就帶著緋紅色的動作變得色到極致。

    諸伏高明的內(nèi)心從驚詫慢慢轉(zhuǎn)向狂喜。

    他在回應(yīng)他。

    年長的警官將懷里的人托向自己,另一只手將煮湯的火關(guān)小了,然后手指插入銀白色的發(fā)間。

    有可能嗎?小樹也會喜歡他。

    他的進(jìn)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順利得不可思議。予取予求的姿態(tài)令諸伏高明最后的理智都在控制自己不能太用力,不能弄疼眼前銀白色的漂亮少年——他恨不得揉進(jìn)骨子里的愛人。

    白皙的喉結(jié)翻滾,吞咽,但仍有水漬沿著唇角溢出。諸伏高明細(xì)細(xì)舔去,不讓這些東西弄臟他。

    “唔……高明哥,”知花裕樹在喘息間歇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你得快點(diǎn),這棟別墅還有人在借住……我怕他會提前回來。”

    諸伏高明聽到知花裕樹這么說,反而停下了動作。

    像是有一捧涼水澆了下來。

    他從這句話和語氣里聽到了順從和體貼,但沒有他想要的愛意。

    小樹只是不想拒絕他。

    諸伏高明心里嘆了口氣,實(shí)在不忍苛責(zé)他。這孩子只是太乖太善良了。

    知花裕樹感覺到他從自己身前抽離,有些疑惑,“高明哥,不繼續(xù)了嗎?”

    那里可還鼓著一大團(tuán),不像是能就這么結(jié)束的樣子。

    一開始的時候,知花裕樹確實(shí)是打算推開諸伏高明,可是手掌抵上胸口又軟了下去。

    這次確實(shí)是他這邊的錯更多,他只是想仗著【誘惑光環(huán)】撒嬌,哄著諸伏高明迷迷糊糊地答應(yīng)他將來不會怪他。人確實(shí)是迷糊了,方向卻和預(yù)想中出現(xiàn)了偏差。

    知花裕樹肯定不可能怪對方?jīng)]忍住……他相信以高明哥的道德水平,他肯定盡力了。

    這充分說明自己做得有多過分。他也沒想到【誘惑光環(huán)】的效果居然這么強(qiáng),他還以為這東西屬于劣質(zhì)產(chǎn)品,一直把它當(dāng)裝飾用。

    諸伏高明可是連【肉文男主的詛咒】都扛過去了。

    如果他推開高明哥,等會兒對方清醒過來肯定會非常自責(zé)。他不想讓高明哥自責(zé)。

    知花裕樹總覺得諸伏高明會對他感情變質(zhì)的罪魁禍?zhǔn)资亲约海宜矝]法將真正的干凈單純的小樹還給對方,所以面對諸伏高明,知花裕樹比對其他人有著更高的容忍度。

    當(dāng)然,沒有推開對方還有最重要的原因。

    諸伏高明親得他很舒服。

    和知花裕樹感受過的任何一個吻都不一樣,極其細(xì)密又溫柔,而且有種淡淡的清冽的香氣,讓他非常放松,像是泡在了溫泉水里一般,骨頭都軟了。

    想再來一次。

    又因?yàn)檫@個想法覺得有些丟人。

    他明明因?yàn)槿馕氖澜绲慕?jīng)歷很排斥男性間的性行為,雖然這段時間已經(jīng)大幅度脫敏,但基本都是半推半就地順了下來,這還是第一次,他有了想主動親吻別人的想法。

    太羞恥了。

    幸好心里的想法不會被別人知道。要是被蘇格蘭和波本聽到,肯定會教訓(xùn)他一頓;要是被黑聽到,畫面大概會變成馬賽克;松田和萩的話可能是最好的結(jié)果,畢竟兩人是警察嘛。

    知花裕樹現(xiàn)在愿意承認(rèn),【心聲識別】是壞東西!

    知花裕樹問諸伏高明為什么不繼續(xù)的時候,看似淡定,其實(shí)耳根都燒了起來。他盡量用平淡的口吻說:“高明哥想再親一次也可以喲。”

    如果是高明哥主動親,那就和他沒有關(guān)系了。

    手指悄悄蜷縮著扒住流理臺的邊緣。

    知花裕樹知道自己怎么樣看上去更誘人,嗓音放得更軟,帶著淡淡的嗚咽感和充滿濕意的喘息,睫毛輕顫,沾了水汽,露出點(diǎn)舌尖舔過唇瓣。目光從上往下移動,他分明看到諸伏高明喉結(jié)滾動過后,鼓起的東西變得更高。

    只瞥過一眼,眼睛就被一只手蒙上了。

    諸伏高明的手指干凈修長,指腹沒有被薄繭覆蓋,因而異常柔軟。

    “別看。”近乎窘迫而難耐的聲音,“……太難看了,會嚇到你。”

    不會嚇到。

    在小瞧誰呢?

    又是清冽的味道縈繞在鼻端,知花裕樹微微分開唇瓣,露出嫩紅的內(nèi)里,“不會,因?yàn)槭歉呙鞲纭!?br />
    他還在叫高明哥,可是哪有哥哥會對弟弟做這種事?

    諸伏高明甚至還能想起小小的裕樹窩在懷里的場景,越發(fā)的羞愧之外,他*得更厲害了。

    知花裕樹還在等第二個吻,卻只等來一聲輕嘆。諸伏高明把他往外推了一步,“去餐廳等著,午飯馬上就好。”

    知花裕樹愣住,這時候不應(yīng)該吃他嗎,吃什么飯。

    肚子咕嚕一叫,他確實(shí)餓了。

    好吧,還是飯比較重要。

    而且高明哥明顯又清醒了過來,道德水平再次占領(lǐng)高地,不可能再對他做任何逾越的動作了。

    知花裕樹忽然覺得道德水平太高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在肉文世界,攻們都很樂意一起分享他,要吃醋也是吃無辜工具人們的醋。而這邊目前就他所知的這些對他抱有特別感情的人里面……似乎從沒有人考慮過和他人一起擁有他這個選項(xiàng)。

    知花裕樹也開始嘆氣。

    喜歡和愛果然是件麻煩事。

    ……

    千代田醫(yī)院那邊的會議其實(shí)并不重要,不過就是聽一群老頭說廢話。做代院長的時間長了,諸伏景光偶爾會覺得和這些人交流還不如跟琴酒交流,至少后者話不多,只是愛用奇怪的比喻。

    之所以說要參加會議沒有時間,是因?yàn)橹ㄔ涓嬖V了他今天要招待的人是諸伏高明,他的哥哥。

    還頂著蘇格蘭的身份時,他就曾陪著知花裕樹拜訪哥哥。小樹小時候就很喜歡哥哥,諸伏景光還因此吃過不少醋,把哥哥當(dāng)成頭號情敵。

    后來家里發(fā)生巨變,他去往東京,聽哥哥說過小樹搬走了……那時他還想過小樹會不會早就有了戀人,甚至談婚論嫁。

    誰能想到世事無常,居然又在組織這樣的地方遇到他。

    長大了的小樹依然對滿肚子墨水的類型好感度很高也沒讓諸伏景光驚訝。他只能慶幸,哥哥對小樹的感情很純粹,只是單純的把人當(dāng)?shù)艿堋2蝗痪吞膳铝耍绺绾茌p易就能讓小樹喜歡上他。

    諸伏景光挺想和哥哥見面,但他很懷疑自己能在哥哥面前堅持多久不被識破身份,一旦被識破,哥哥免不了又要擔(dān)心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權(quán)衡之下,諸伏景光只好找借口躲一躲。

    但實(shí)在很想念哥哥,于是諸伏景光掐準(zhǔn)了時間,估摸著午餐時間差不多結(jié)束了,才開車回到家里。

    他在路口停了一會兒,看著哥哥走出家門,和知花裕樹告別。

    都是很正常的流程。朋友要離開,送到門口,說兩句閑話,簡單的擁抱。

    可諸伏景光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莫名的危機(jī)感油然而生。

    ……

    送走諸伏高明后,知花裕樹一邊收拾屋子,一邊盤算明天和萊伊見面的事情。萊伊想抓他肯定會出動不少FBI,要實(shí)現(xiàn)明美小姐的心愿,不讓萊伊死掉的話,他這邊帶的人就不能太多。但只有黑的話又讓人不放心,黑那個暴脾氣,明天說不準(zhǔn)會追殺萊伊到和他不死不休,還是把波本也叫上吧。

    得再好好想想,怎么樣既能教訓(xùn)到萊伊,又不至于讓他真的丟命。

    把清洗完的碗筷歸位,知花裕樹取下橡膠手套,一回頭又是一驚。

    蘇格蘭正倚著廚房門框看他。

    怎么一個兩個都愛這樣。

    知花裕樹抱怨:“蘇格蘭你怎么不出聲,嚇到我了。”

    “抱歉,不小心看你看得入迷了。”黑發(fā)青年笑了下。

    諸伏景光這會兒沒有戴易容面具。

    擔(dān)心再出現(xiàn)上次那樣的易容出現(xiàn)問題卻無計可施的情況,知花裕樹特意整理了一份易容學(xué)習(xí)資料交給他,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夠自己給自己易容了。

    偶爾在家里,環(huán)境安全的情況下,他會暫時取下面具。

    此刻,他想用自己本來的這張臉面對知花裕樹。

    進(jìn)廚房之前,他還特意回房間換了緊身的打底衣,黑色的修身薄長袖將鼓鼓脹脹的肌肉勾勒得異常清晰,但知花裕樹只顧著發(fā)呆,根本沒看他。

    諸伏景光更加焦慮。

    這樣也不行嗎?小樹不是最喜歡胸肌了嗎……他可以隨便給他玩的。

    是在想哥哥嗎?

    哥哥又沒有胸肌能給小樹玩,而且哥哥那么正經(jīng)的性格,他不會喜歡同性,小樹要是真的喜歡上哥哥肯定會傷心的。

    不行,不行,這樣不行。他不能讓小樹傷心,也不會把小樹讓給任何人。

    ……

    因?yàn)槊魈旌腿R伊約定的地點(diǎn)離米花町更近一些,知花裕樹便和波本發(fā)了短信說晚上不會回去了,順便和他也約定了明天的會面時間,理由是組織團(tuán)建。

    知道他愛搞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波本半點(diǎn)也沒懷疑,很爽快地應(yīng)下了。

    好波本。

    晚上的時候,知花裕樹先洗完澡,穿著浴袍在浴室外間擦頭發(fā),蘇格蘭在他之后進(jìn)了浴室內(nèi)間。

    別墅的浴室很大。內(nèi)間外間由一道門隔開,彼此互不打擾。

    過了一會兒,里面?zhèn)鱽硖K格蘭的聲音。

    “小樹,能幫我把沐浴露拿進(jìn)來嗎?里面的瓶子空了。”

    不知為何,聲音顯得有些緊張。

    知花裕樹沒有在意。外間的洗漱臺上確實(shí)放著一瓶沐浴露,他拿到內(nèi)間門口,正要放下去,讓蘇格蘭待會兒自己拿,便聽到對方說:“直接開門吧,沒關(guān)系。”

    倒也是,都是男性,沒必要這么小心翼翼。

    知花裕樹拉開門,一句“給你”僵在嘴角。

    黑發(fā)青年就站在門口,穿著黑褲子、白襯衣,臉頰紅得像要滴血,垂著眼睫不敢看他,渾身被水濕透了,襯衣緊緊黏在身上,肌肉和粉色的東西若隱若現(xiàn),除此之外,還有黑色的條狀物。

    知花裕樹敢拿自己多年的肉文生存經(jīng)驗(yàn)打賭,那是束縛帶,通常是被用在他自己身上的。

    用在他身上顯然和用在蘇格蘭身上完全是不同的效果。

    ……肌肉更飽滿了,快要撐破了的感覺。

    到底誰能忍住不埋進(jìn)去?!

    可、可能是開門的方式不對,知花裕樹啪一下把門關(guān)上。

    頓了十幾秒。

    再拉開。

    第98章

    內(nèi)間的門上嵌了一大塊浴室常用的毛玻璃,看不清人,只能看見模糊的色塊。

    關(guān)門的震動令毛玻璃上的水珠輕顫,緩緩滴落在地。

    諸伏景光微微蜷縮了下手指,滿是落寞地垂下眼睫。

    是不是……他把事情搞砸了?……如果是哥哥肯定不會把事情弄成這個樣子。難怪小樹總是更喜歡哥哥。

    漫長的十幾秒,諸伏景光幾乎肯定知花裕樹是討厭他拙劣的引誘手段,生氣了。

    果然不該這么著急,應(yīng)該多找?guī)追N不同的方法提前試驗(yàn)對比一下的。浴室內(nèi)間沒有鏡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看起來是什么模樣,會不會太難看了?

    黑發(fā)青年抬手隔著白襯衫挑起一根帶子調(diào)整位置,雖然近來不再拿狙擊槍,胸肌和背肌依然可觀,到了腰的部分卻往里一收,標(biāo)準(zhǔn)的寬肩窄腰,最頂級的模特也不過如此。

    白皙的指節(jié)挑起若隱若現(xiàn)的黑,啪嗒一下,帶子繃回去,帶起肌肉的輕顫。

    知花裕樹第二次拉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這浴室里的水真大。

    黑發(fā)青年一怔,抬眸看過來,蔚藍(lán)的漂亮眼睛有種和身體狀態(tài)完全不同的清透干凈,如同一片寧靜溫柔的海。臉頰和耳根依然燒紅了,像傍晚時的霞光。

    睫毛在發(fā)顫。

    但看到知花裕樹眼中并沒有討厭厭惡,反而有點(diǎn)看直了眼,他確實(shí)松了口氣。

    情愛相關(guān)的事情上,諸伏景光無論如何都稱不上老手。因?yàn)楦改冈缤觯暮芏嘟虒?dǎo)都由哥哥完成,諸伏高明又是那種正經(jīng)的性格,以至于進(jìn)入警視廳警察學(xué)校的時候,諸伏景光連那種片子都沒看過。

    松田陣平拜托他幫忙買《熱氣繚繞的溫泉旅行》DVD時他甚至以為是單純的旅行片,直到發(fā)現(xiàn)降谷零因此又和松田陣平打了一架才意識到不對。

    后來加入警視廳公安部進(jìn)行臥底培訓(xùn)的時候,諸伏景光又被狠狠刷新了一波三觀,但也僅限于紙上談兵。

    加入組織后,因?yàn)槎ㄎ皇蔷褤羰郑T伏景光并不像身為情報人員的好友降谷零那樣經(jīng)常需要出入一些特殊場所,對于這方面事情的了解,依然停留在書面知識以及幼馴染偶爾忍不住向他抱怨的一兩句似是而非,但信息量巨大的吐槽中。

    為了保護(hù)幼馴染干凈的大腦和心靈,降谷零并不會說那些太超過的事情。所以盡管身在里世界那么久,諸伏景光在這方面依然算是很單純的類型。

    做這樣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來的勇氣,甚至連東西都是他下午臨時出門買回來的。

    黑發(fā)青年忍耐著羞恥,用臥底的演技裝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臉頰的紅潮褪去,略微上挑的貓眼沾著水汽,炙熱的手指攥住知花裕樹的手腕將人拉進(jìn)浴室內(nèi)間,屋門在身后合上。

    他把看起來完全呆住的漂亮男人抵在墻壁上,拿起他的手放在柔軟的胸肌上,蠱惑般地說。

    “要來玩我嗎?”

    ……

    第二天早上,知花裕樹是在蘇格蘭的床上醒來的,更準(zhǔn)確地說,是蘇格蘭的懷里。

    陽光照到床尾,蘇格蘭還在睡著。知花裕樹盯著眼前裸露的胸膛,認(rèn)真回憶自己昨晚有沒有干壞事。

    他明明掩藏得很好,不知道蘇格蘭到底怎么發(fā)現(xiàn)了他很喜歡大胸肌的手感。拿這個引誘他,那跟拿棒棒糖騙小孩有什么區(qū)別,他當(dāng)然迷迷糊糊就上了當(dāng)。

    而且知花裕樹居然有點(diǎn)理解肉文世界的攻為什么會喜歡給他用束縛帶了。

    束起來的手感真的不一樣。

    玩了兩下,蘇格蘭就徹底立了。知花裕樹想了想,打算幫忙,但被蘇格蘭拒絕了。

    “今晚是想讓你玩得開心,不用在意我。你玩夠了,我會自己處理。”

    蘇格蘭的嗓音平日便非常好聽,在這種時候帶著微弱的沙啞感,更是像酒一樣。

    知花裕樹酒量不好,被他迷得暈暈乎乎,但依然有自己的邏輯,“我不是只顧自己爽快的壞人。”

    那是他最討厭的人,知花裕樹不要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類型。

    后來從浴室轉(zhuǎn)到床上,知花裕樹伏在因?yàn)榘l(fā)力而不再軟乎乎的胸口,用手幫蘇格蘭弄了出來。

    那把嗓音克制不住發(fā)出奇怪聲音的時候更好聽了。

    束縛帶取下來后,皮膚上留下了紅印,用手指撫過,聲音會進(jìn)一步變調(diào)。

    結(jié)束之后,胸肌放松,又軟了下來。蘇格蘭說他可以躺在他胸口睡覺。

    這當(dāng)然很好,軟軟的,枕著肯定能做美夢。但是知花裕樹沒吭聲,因?yàn)樗沒釋放。蘇格蘭和高明哥一樣體貼過了頭,說好讓他玩弄他,對方果然一晚上對他都沒有任何逾矩的舉動,所以沒有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也是理所當(dāng)然。

    不知道這種對他不會有特殊感覺的自信到底是哪里來的。

    就算是之前對男性間性行為還有大片陰影的時候,知花裕樹被逗弄也會產(chǎn)生反應(yīng),這是生理特征決定的,只不過經(jīng)歷得多了,哪怕深陷欲望,他也能強(qiáng)行控制自己的行為。

    不過今天有點(diǎn)特別,他不是在被玩弄而是在玩弄別人的過程中有了感覺。

    蘇格蘭看出他的猶豫,還問道:“想再玩會兒嗎?”

    ——你能不能也玩一玩我?

    這種以前隨便就能脫口而出的話此刻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好羞恥。

    蘇格蘭和高明哥怎么不僅長得像,連做出的事情都這么像,這兩人真的不是親兄弟嗎?還是單純心有靈犀,在同一天讓他產(chǎn)生類似的羞恥。

    “……不了,睡吧。”算了,忍一會兒就好了。

    諸伏景光慷慨地貢獻(xiàn)出柔軟的懷抱,放任知花裕樹將腦袋放在他胸口蹭了幾下,溫柔地挑起唇線,嗓音仍帶著沙啞的感覺,“喜歡的話,小樹下次還可以玩。”

    雖然不擅長做這種事,不過諸伏景光還是決定多多學(xué)習(xí),努力開發(fā)更多玩法,爭取讓小樹對他上癮,直到有一天也對他產(chǎn)生別的感覺。那樣就可以……

    諸伏景光的手放在了知花裕樹的腰窩上,克制著沒有往下探進(jìn)更柔軟溫暖,甚至濕潤的地方。

    想到了不該想的東西,他耳根再次紅透了。

    聽到這句話,知花裕樹的表情也變得有些復(fù)雜。

    ……還是別有下次了。

    美色誤樹!

    ……

    知花裕樹和萊伊約定的見面地點(diǎn)不在東京市區(qū),而在偏郊區(qū)的地方。一家位于四層小樓天臺的露天餐廳,擺了幾排木制桌椅,圍欄前種了一排綠植,不遠(yuǎn)處是起伏的山,正是暖春時節(jié),樓下街邊一排櫻花樹開得正盛,風(fēng)一吹,落下陣陣粉雨。

    天漸漸黑了,街上幾乎不見行人,相比東京市區(qū)的熱鬧,周圍寧靜到有些荒僻。

    知花裕樹特意選了這樣的地方,又包了這家餐廳一整晚,這樣的話,待會兒萬一打起來,不至于殃及無辜者。

    畢竟對手是全球知名道德水平極其低下的FBI,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對霓虹平民下手。

    知花裕樹站在圍欄前,兩只手搭在欄桿上,低頭往下看,低領(lǐng)長袖衫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腰間束著銀制鑲鉆的腰鏈,那枚藍(lán)色幸運(yùn)御守纏在腰鏈上,在腰間來回晃。

    銀白色長發(fā)被風(fēng)吹開時,露出耳朵上蛇形的耳釘,和白皙脖頸上的黑色chocker上纏繞的金屬蛇一同反射著冷月的光。

    這個地方視野很好,能看到隔了兩條街的地方。

    路口的風(fēng)衣男已經(jīng)等了兩個紅綠燈,櫻花樹下的情侶狀似親昵卻連一個吻都沒有,隔壁街道打著雙閃的車至少停了有十分鐘,他甚至還看到了曾和萊伊拉拉扯扯過的金發(fā)美女……

    呵,漏洞百出的FBI。

    知花裕樹暗暗咬了咬牙。他自認(rèn)為對萊伊很不錯,對方還是新人的時候,他特意把困難危險的事情留給蘇格蘭和波本,在boss那邊也一直在夸他能力很強(qiáng),雖然兩人很少一起出任務(wù),但是之前他還負(fù)責(zé)管理組織部分軍火的時候,答復(fù)萊伊的申請也都很痛快。

    所以為什么還要抓他?

    可惡的FBI。

    無論是為了組織,還是為了自己,知花裕樹都不會再讓萊伊有機(jī)會繼續(xù)臥底下去。

    ……

    “晚上好。”赤井秀一推開天臺的門,對著靠在圍欄處的男人問好。服務(wù)生跟在他身后將已經(jīng)做好的餐點(diǎn)端上來,按照那位包場客人的吩咐,上完菜他們就可以都離開了,不用留下來提供服務(wù)。

    拿錢不干活,那再好不過。

    服務(wù)生麻利地放好餐點(diǎn),扯下去。

    知花裕樹回頭,神色已然恢復(fù)平靜,“晚上好。”

    赤井秀一不由感慨,這家伙還是這么好看,幾乎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什么變化。

    兩人面對面落座,知花裕樹看了下時間,“差不多還有十分鐘。”他笑了下,對露出疑惑目光的萊伊解釋,“是我們剩下的可以吃東西的時間,你來得有點(diǎn)晚,萊伊。”

    點(diǎn)的東西都是知花裕樹自己愛吃的,他拿起叉子把酥脆的炸蝦送入口中。

    “抱歉,地點(diǎn)有點(diǎn)偏遠(yuǎn),找過來花了點(diǎn)時間。”

    知花裕樹把炸蝦全扔進(jìn)嘴里,又灌下一大口檸檬茶,“那你真是好笨蛋哦。”

    赤井秀一被他一噎,有些無奈地挑了下眉梢,“聽起來你在生氣。”

    知花裕樹又開始吃披薩,“我從來不跟笨蛋生氣。”他瞥了對方一眼,“你不吃東西?怕我下毒?”

    赤井秀一拿手指輕輕敲了幾下桌子,長發(fā)通常會讓人氣質(zhì)柔和,放在他身上卻沒有這樣的效果,反而將輪廓分明的臉襯得多了幾分陰郁。

    “來這里的路上,我看到了同事們的偽裝,原本擔(dān)心這些偽裝太拙劣,恐怕很難騙過你。但現(xiàn)在看來,你恐怕早就發(fā)現(xiàn)了,所以才會選擇這么荒僻的地點(diǎn)。”

    看到萊蒙最后定下的地址是這里的時候,赤井秀一便隱隱覺得不對。按他對萊蒙為數(shù)不多的了解,他是個很喜歡熱鬧的人,選市區(qū)的高檔餐廳更符合他的愛好才對。

    只是箭在弦上,他的一點(diǎn)懷疑不能成為行動取消的理由。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時候察覺到不對的,既然察覺到了不對,為什么還要來赴約?”

    吃飽了的知花裕樹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巴,“萊伊,我也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知道明美小姐在擔(dān)心你嗎?她很怕你會死。”

    赤井秀一沒想到會忽然在知花裕樹口中聽到宮野明美的名字,怔了下。

    “哦,對了,為了避免你誤會明美小姐,我有必要澄清一下,你的身份不是她透露給我的,只是因?yàn)槟愕膫窝b和你同事的一樣,在我眼中都很好識破。我都說你是笨蛋了。”

    好看得像幅畫一般的銀發(fā)少年笑了下,仿佛云破月來,漂亮得極為晃眼。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和蘇格蘭都是臥底,只是不想告訴組織。”知花裕樹開始胡編亂造,他垂下眼睫,既自然地顯出可憐,又不會被發(fā)現(xiàn)目光里的虛偽,“你們都是我很喜歡的朋友,直到此刻也是。所以我不想讓你們被組織發(fā)現(xiàn),然后追殺。”

    這話如果換了別的組織成員來說,赤井秀一只會冷笑一聲。但是萊蒙的話……他知道對方一直對他很好,去阿美莉卡出任務(wù)還特意約了他一起慶祝圣誕,組織也有傳言說臥底只有碰上萊蒙勉強(qiáng)還有一線生機(jī),也是因此,赤井秀一才會把這次行動的目標(biāo)定為萊蒙。

    他并不希望這個本性還不錯的人繼續(xù)在組織泥足深陷,直到有一天再也無法逃脫。

    看到萊蒙此刻傷心的模樣,赤井秀一心頭也是一軟。

    對方明明知道了他的身份,還是愿意赴約,是不是也有想要脫離組織的想法?

    “萊蒙,如果你愿意和我們合作,我保證,我們會為你準(zhǔn)備證人保護(hù)計劃。你可以脫離組織,去過你真正想要的生活。”

    差不多到時間了,手機(jī)震動了下。

    知花裕樹低頭看了眼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機(jī)屏幕。

    剛剛收到了波本的信息:[馬上要到了,可以把具體的地址發(fā)給我了嗎(ps:這附近似乎不太對勁,你要小心)]

    又是一陣震動,是琴酒的電話。

    他還是那么不樂意發(fā)信息。

    知花裕樹眼睛咕嚕一轉(zhuǎn),又有了新主意。他把電話接通了,但是并沒有放在耳邊,而是拿在手里。

    “脫離組織?萊伊,你在胡說什么!”知花裕樹大聲叫道,義正辭嚴(yán),“我可能會背叛組織,但我絕對不會背叛黑!你一個FBI少在這里挑撥離間,我不會喜歡你的!”

    赤井秀一緩緩:?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銀發(fā)少年抬眸又是令人心悸地動人一笑,他把桌椅掀翻,后退兩步,嘴巴一癟,嗓音軟軟地帶上哭腔,像是被狠狠欺負(fù)了似的。

    “你、你不要靠近……唔……不要……黑……救我……”

    第99章

    纏綿的尾音掐斷最后一個音節(jié),還在通話中的手機(jī)脫手而出,飛出天臺,摔得四分五裂。

    知花裕樹特意準(zhǔn)備的演員機(jī)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天臺的風(fēng)很大,銀白發(fā)凌亂地糾纏出香檸檬的味道,蛇形耳釘盤在白皙的耳垂上,偶爾閃爍的銀光如同蛇信一般。腰間束起的銀色腰鏈隨著他的動作不斷碰撞,發(fā)出散碎的余音。

    裝模作樣地演了出柔弱不能承受的戲碼,那張美到近乎詭譎的臉仍帶著溫和禮貌的笑容以及淺淡的紅暈,仿佛在因?yàn)榻o人添了麻煩而感到些微的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時機(jī)不對,赤井秀一真想點(diǎn)支煙狠狠抽一口,“我沒想到你和琴酒會是這種關(guān)系。”

    他覺得自己不會再碰到比這更讓人驚訝的消息了。

    對面的臉頰更紅了,銀白色的睫毛合上又掀開,不好意思地?fù)狭讼履橆a。

    “謝謝,我也沒辦法,黑非要喜歡我,和他說不行也沒用。”

    是輕微炫耀的語氣。

    赤井秀一:“……”

    沒在夸你。

    這確實(shí)出乎赤井秀一的預(yù)料,因?yàn)楹苌俸腿R蒙一起搭檔出任務(wù),他的印象還停留在琴酒似乎很討厭他的階段,倒是那位已經(jīng)死去的公安臥底蘇格蘭對萊蒙的態(tài)度很不一般。

    當(dāng)時追殺蘇格蘭的時候?qū)Ψ教崆疤幼呗犝f就是萊蒙向他透露的消息。

    也是那個時候,泄露消息的萊蒙竟然沒有被組織直接殺掉,才讓赤井秀一意識到這個人在組織里的地位或許比他想象中更加非同一般。

    知花裕樹掀開上衣衣擺,在覆著薄肌的白皙腰肢一閃而過后,手里出現(xiàn)了一把槍。

    一把伯萊塔。

    世界上自然不止一把伯萊塔,但它出現(xiàn)在此刻,就不由讓人聯(lián)想更多。

    赤井秀一表情復(fù)雜,“琴酒竟然連這個都給你了嗎?”

    愛槍對殺手而言就像是第二條性命,對琴酒那樣的人來說,交出自己的槍或許是比世俗意義上在無名指套上戒指更鄭重的承諾。

    更令人驚訝的消息出現(xiàn)了。

    那個琴酒居然不是在逢場作戲,而是動了真格的……真的不是整蠱游戲嗎?

    組織知道這件事嗎?

    組織知不知道這件事先不說,剛剛那通電話肯定是讓琴酒知道FBI想要對萊蒙下手了,以top killer往日的性格來看,對自己的愛人恐怕控制欲占有欲保護(hù)欲都是頂級的,哪怕那通電話細(xì)究起來不是沒有漏洞,赤井秀一也毫不懷疑自己現(xiàn)在一定榮登琴酒最想殺的人第一名的寶座。

    這無疑也是萊蒙的目的。

    既然萊蒙早在見面前就識破了他的身份,想必琴酒的那通電話也在對方預(yù)料之中,恐怕top killer就在這附近。

    事情變得十分棘手。

    對FBI來說,這個奪走萊蒙的計劃在它由暗轉(zhuǎn)明的那一刻便接近于失敗了。和日本公安不一樣,F(xiàn)BI沒辦法在霓虹境內(nèi)大張旗鼓地展開行動,而且和萊蒙這種本性還算善良的人不一樣,一旦琴酒加入進(jìn)來,這家伙可不是會在意他人死活的類型,附近雖然人少,但依然有很多平民活動,每個人都能成為琴酒的人質(zhì)。

    破局之法只有一個。

    赤井秀一定定地看向?qū)γ娴你y發(fā)男人。

    無論如何,得抓住萊蒙。

    知花裕樹對上萊伊的目光,那雙方才還算溫和的眼睛驟然變得銳利,像一把鋒利的刀沿著冷風(fēng)直直地刺過來。如果膽子小一點(diǎn),說不定會被這樣的目光嚇得腿軟。

    組織里同時見過萊伊和琴酒的人都說兩人很像,倒不是沒有根據(jù)。兩人無論是氣質(zhì)還是能力,都難分上下。

    知花裕樹暗暗提起警惕,雖然很不想承認(rèn),但他確實(shí)不是黑的對手,恐怕也打不過萊伊。

    然而他有外掛。

    ——嘿嘿,萊伊,想不到吧,我有超能力!

    知花裕樹使用了超能力【短暫強(qiáng)化】。【短暫強(qiáng)化】可以將他的身體素質(zhì)短暫增幅到人類極限,持續(xù)時間為半個小時,應(yīng)該足夠用了。

    埋伏好的FBI探員們按照計劃沖上天臺的時候,他們的探員赤井秀一正和組織成員萊蒙打得難舍難分——在知花裕樹的努力放水下。

    畢竟他還要把萊伊放走,真把人打傷到逃不了就尷尬了。

    “秀!”舉著槍的朱蒂擔(dān)憂地叫了聲,兩人纏斗得太緊,她很難瞄準(zhǔn)開槍。

    知花裕樹朝她瞥了一眼。

    哦,那個金發(fā)美女。

    擋下萊伊的拳頭時,他好奇地歪了下腦袋 ,“她是你女友?”

    赤井秀一否認(rèn),“不。”

    混血兒眉眼深邃,幽綠的眼眸自帶別樣的韻味。當(dāng)他認(rèn)真望著誰的時候,會給人一種眼里只有那個人的錯覺。

    “你面前的對手現(xiàn)在是我,我希望你至少能專注在我身上。”FBI用他自知十分蠱惑的嗓音吸引萊蒙的注意力。

    萊蒙的能力比他想象中更強(qiáng),朱蒂不是他的對手,赤井秀一并不希望萊蒙注意到她。

    知花裕樹和萊伊纏斗的身體短暫分開了些許,F(xiàn)BI探員抓住機(jī)會朝銀發(fā)男人的四肢射擊,被他一一躲開或者拿桌板擋下。同時伯萊塔上膛,啪啪甩出幾發(fā)子彈,兩發(fā)打空了,其余幾發(fā)分別打中了幾個FBI探員的肩膀、手臂以及大腿。

    飛踢和拳頭緊隨而上,除了朱蒂外,誰的槍也沒剩下,通通被知花裕樹踢到樓下。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的知花裕樹落在圍欄上,兩只腳踩著細(xì)細(xì)的鐵制欄桿,蹲下來,腰鏈叮鈴鐺鐺響了幾下,銀色碎發(fā)隨風(fēng)拂動。

    這一連串動作太快了,連赤井秀一都沒跟上。

    這下他切切實(shí)實(shí)地又一次吃驚了。赤井秀一意識到,剛剛和他打得難舍難分的那個萊蒙并沒有用全力,因?yàn)闊o論再來幾個人一起上,他似乎都能打得難舍難分。

    不,不是難舍難分,而是穩(wěn)據(jù)上風(fēng)。

    他完全有那個能力在FBI的增援到來前殺了他。

    但是他沒有。

    為什么?

    赤井秀一看不透萊蒙在想什么。

    知花裕樹余光瞥到波本的馬自達(dá)和琴酒的保時捷離這里都只剩一條街的距離了。他當(dāng)時同兩人約定的地點(diǎn)就在不遠(yuǎn)處的十字路口,只要他們靠近就一定會注意到這邊鬧出的動靜。

    預(yù)估一下的話,大概只剩五分鐘,他們之中的至少一位就會抵達(dá)天臺。

    知花裕樹確實(shí)是打算放走萊伊,但是也不想讓對方離開得太舒心。他都想把他抓去FBI那種地方了,他只是給他小小添點(diǎn)兒堵,不過分吧?

    添堵第一式:

    知花裕樹對金發(fā)美女露出極有心機(jī)的璀璨笑容。

    他使用了【誘惑光環(huán)】。沒錯,這才應(yīng)該是【誘惑光環(huán)】的正確用法。

    “姐姐,剛剛好像不小心蹭到你了,你沒受傷吧?”

    誰能頂?shù)米∑恋你y白色少年軟軟叫姐姐,溫柔地關(guān)心你。

    反正朱蒂不太行。

    槍筒下放了些許,“我……我沒事。”

    “姐姐,我剛剛問萊伊你是不是他的女朋友,他說不是,真的不是嗎?姐姐這么漂亮他也不喜歡嗎?”

    朱蒂呆呆的,“啊……現(xiàn)在確實(shí)不是。”

    “這樣啊。”知花裕樹眨巴兩下眼睛,水潤潤地看著金發(fā)美女,“那姐姐要不要和我約會?”

    受傷的FBI們也顧不上疼了,驚詫地看向朱蒂。離她最近的卡梅隆小聲,“不要看他的眼睛!朱蒂,快拒絕他!”

    朱蒂猶豫,槍筒幾乎完全放下,也小聲說:“可是感覺拒絕他的話,他會哭的。”

    旁邊有別的FBI捂著受傷的肩膀連連點(diǎn)頭。

    赤井秀一:“……”

    又一次低估了萊蒙,男人確實(shí)長著一張得天獨(dú)厚的臉,他刻意想引誘誰的話恐怕沒人能躲得過去,難怪連那個琴酒也栽在他手上。

    但赤井秀一沒從萊蒙身上感覺到對琴酒的愛意。

    盡管口口聲聲“不會背叛黑”,可那話輕飄飄的就像此刻對著朱蒂的約會請求。

    銀發(fā)男人像只貓似的蹲在圍欄上,淺灰色的眼睛閃爍著柔潤光芒,表面看起來那么無害,但才剛和他交過手的赤井秀一知道無害的表面下還潛藏著鋒利的爪牙,被他踹過的側(cè)腰還在隱隱生疼。

    赤井秀一忽然意識到,萊蒙恐怕確實(shí)對琴酒沒有愛,或許是好玩,或許是習(xí)慣使然,他只是騙得琴酒喜歡上了他。

    赤井秀一的表情變得復(fù)雜。

    騙得琴酒喜歡上了他。

    這句話聽起來有夠可怕的,但放在萊蒙身上的話,他確實(shí)可能將之變成現(xiàn)實(shí)。

    或許他不該以常理來理解萊蒙的行為。

    知花裕樹不知道這些FBI心里都在想什么,完成挑撥離間第一式后,是添堵第二式:

    他從圍欄上躍下來,朝萊伊發(fā)起第二輪攻擊。他的速度太快,那些遠(yuǎn)不如萊伊的FBI探員更無法捕捉他的動作。

    但他知道萊伊可以。

    知花裕樹得承認(rèn),這個男人確實(shí)非常厲害。

    唉,怎么厲害的人都是臥底!!組織真的不會被臥底駐空嗎?

    耳朵捕捉到有人往樓上跑的聲音,知花裕樹虛晃一招,重重踢上萊伊的手腕,對方手里的槍脫手而出,萊伊用另一只手去撿的時候,知花裕樹卻趁機(jī)將伯萊塔塞到他手里,然后兩人一起因?yàn)闆_擊的慣性倒退兩步。

    赤井秀一聽到近在咫尺的細(xì)小聲音。

    “拿我當(dāng)人質(zhì)。”

    赤井秀一愣了下,后背抵住圍欄停下,手臂卻順著知花裕樹推了他一把的力道抬起,將那把伯萊塔對準(zhǔn)了懷里人的腦袋。

    動作是在身體交錯間完成的。

    在所有人看來,都是赤井秀一略勝一籌,成功絞了萊蒙的械,并徹底制住了他。

    FBI探員們都松了口氣。在沒有槍的情況下,受傷的他們只會是累贅,要是連赤井秀一都失敗,他們這次可能真的會達(dá)成“被萊蒙一個人包圍并剿滅”的成就。

    赤井秀一低頭看向萊蒙。這個姿勢和視角令他無法看到那張臉的全貌,只能看到一點(diǎn)側(cè)臉。高挺的鼻梁上因?yàn)閯×覄幼髂思?xì)小的汗珠,白皙的膚色像流動的溫?zé)崤D獭?br />
    銀發(fā)遮掩下的耳根,或許是被他的凝視冒犯,一點(diǎn)點(diǎn)紅了。

    天臺的門在這時候打開。

    先來的是波本。

    金發(fā)男人先是一愣,等看明白眼前發(fā)生的一切,眼中浮現(xiàn)出劇烈的慍怒,他舉起槍,“放開他!”

    赤井秀一自然也聽到了有人上樓的聲音,他只是沒想到來的不是琴酒,而是波本。

    他表情更加古怪地看了波本一眼。

    對這個曾經(jīng)經(jīng)常一起出任務(wù),而且和蘇格蘭關(guān)系耐人尋味的男人的身份,赤井秀一略微有些猜測。

    所以才更……

    真的嗎?連波本也?

    知花裕樹壓下想要上翹的嘴角。

    沒錯,這就是添堵第二式。由他來做人質(zhì)的話,可以保證萊伊今晚絕對能離開這里,但是之后,琴酒和波本都不會給他好果子吃的!!

    哼,根本不需要萊蒙大人親自追蹤,自然有人幫忙找茬,讓萊伊以后覺都睡不好。

    太壞啦太壞啦!嘿嘿。

    知花裕樹一邊裝作害怕的模樣,一邊用余光朝樓下瞥了眼。

    很好,黑的保時捷也到了。從車上下來的男人臉色陰沉得仿佛醞釀著狂風(fēng)暴雨。

    知花裕樹正要收回目光,忽然覺察到不對,又往旁邊瞥了眼。

    他瞪大眼睛,這下真的有點(diǎn)慌了。

    不對,高明哥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對方明顯也看到了他這邊的情況,飛快朝這邊跑過來。

    距離有些遠(yuǎn),知花裕樹很難看清他的表情,但能從肢體動作體會到對方的緊張與擔(dān)憂。

    不行,不可以過來!

    知花裕樹暗暗握拳,在決定終止添堵行動之前,另一個人拉住了諸伏高明。

    是蘇格蘭。

    第100章

    諸伏高明兒時長大的那條街栽了一棵櫻花樹,每次回家路過那里時他都會駐足看上一會兒。

    初春時節(jié),櫻花全開的時候,閃爍的金色陽光在粉嫩的花瓣間跳躍、流轉(zhuǎn),然后在逐漸變得久遠(yuǎn)的記憶里拉長、變幻、凋零,直到花瓣落下,綠芽新長,變成夏日的滿目翠綠和聒噪蟬鳴。

    他在夏日茂盛而葳蕤的繁綠間看到了知花裕樹。

    因?yàn)樨澩婊蛘呤莿e的什么原因,小小的一團(tuán)人窩在樹干上,淡金發(fā)糾纏在一起,臉頰肉被木頭擠得鼓起輕微的圓潤弧度。

    怕把孩子嚇到摔下來,諸伏高明很小心地把他叫醒,在樹下張開手臂,接住睡眼朦朧往下跳的小男孩。

    如果是自家弟弟,諸伏高明免不了要好好教訓(xùn)一頓,但知花裕樹打小就很會察言觀色,往往在他開口前就耷拉下腦袋,軟軟地說:“小樹知道錯了。”

    再偷偷看他一眼,小聲補(bǔ)充:“小孩子被罵會長不高。”

    于是什么氣都消了,哭笑不得,一句指責(zé)的話也說不出。

    諸伏高明擔(dān)心這樣遲早會把孩子慣壞,暗暗在心里發(fā)誓“下不為例”,他得好好教教對方什么叫“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而彼時他只是牽著知花裕樹的一只手往家走,聽他軟著小孩子獨(dú)特的嗓音說:“高明哥,我想看櫻花,等明年櫻花再開的時候,能陪我看櫻花嗎?”

    諸伏高明回應(yīng)他:“嗯,一言為定。”

    那時候諸伏高明其實(shí)不太明白知花裕樹為什么會這么喜歡他,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那種很討人喜歡的哥哥類型。

    因?yàn)橄矚g研究兔子國的歷史和古文,他的性格也不免摻雜了過多的嚴(yán)謹(jǐn)和正經(jīng),有時近乎無趣。但似乎知花裕樹偏好的,正是他這份嚴(yán)謹(jǐn)?shù)浇鯚o趣,以至于引得親弟弟諸伏景光也忍不住吃醋。

    既醋小樹更喜歡他,也醋他對小樹更溫柔,兩個人的醋都要吃,弄得諸伏高明也很是無奈。

    和小孩子較什么勁呢。

    追尋殺人犯蹤跡的事情進(jìn)行得很順利,諸伏高明在東京警視廳警察的陪同下找到了犯人在東京停留過的地方,將找到的線索傳回長野縣警察本部。

    結(jié)束之后,借著地勢,遠(yuǎn)遠(yuǎn)看到幾條街外一排櫻花樹,諸伏高明短暫思索了下,和警視廳的警察就此分別。

    少年時的約定又浮上心頭,諸伏高明想去給櫻花樹拍幾張照片或者找好合適的地方,等明日將知花裕樹約出來一起看櫻花。

    盡管知花裕樹已經(jīng)不記得那個約定,諸伏高明還是想在遲到了十幾年后滿足他。

    只是這次,不是以哥哥的身份。

    在許下約定的當(dāng)時,諸伏高明不會想到那之后會發(fā)生那么多的事情,他對曾被視為弟弟的孩子生出令自己膽戰(zhàn)心驚的別樣情感,以至于在33歲的年紀(jì),再次看到滿樹的櫻花,想到當(dāng)年未能實(shí)現(xiàn)的約定,竟像是被一面鏡子照了過來,無所遁形。

    原本未曾想過要再進(jìn)一步,可是自從得知景光的死訊,他便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

    昨天更是那樣將那孩子壓在廚房流理臺上,吻得他顫顫地只能靠著臺子和他的手站穩(wěn)。和曾經(jīng)的夢一般無二的場景,甚至令他不由自主地將眼前所見與夢境重疊。

    一樣的白衣被層層剝開,盤著他的腰,一點(diǎn)點(diǎn)全部吃進(jìn)去,在親吻的時候刻意留出空隙聽那些溢出的忍耐不住的聲音。

    諸伏高明知道,出于對他的信任,知花裕樹不會拒絕。

    但他還是選擇停下。

    總會有更合適的時候,在雙方心意相通時,再滿足彼此。

    ……

    結(jié)果在看到櫻花樹之前,先看到了知花裕樹。

    一晃眼看到像貓一樣蹲在圍欄上的銀發(fā)男人時,諸伏高明差點(diǎn)以為是自己思念過度產(chǎn)生的錯覺。

    他倒寧肯是生了錯覺。四層樓的高度,沒有任何防護(hù)措施地蹲在圍欄上,簡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小時候爬樹,長大了爬圍欄,諸伏高明生出難以抑制的惱意。

    把人抓下來,這次無論如何得好好教訓(xùn)一頓。

    過了沒兩分鐘,畫面又變成一個陌生的,戴著針織帽的黑發(fā)男人拿槍頂著知花裕樹的腦袋。哪怕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也能感受到男人身上極為危險的氣息。

    這絕對是那個奪走景光性命的組織中的人。

    諸伏高明呼吸幾乎停滯。

    他已經(jīng)失去景光了,不能再失去小樹。

    再冷靜理智的人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繼續(xù)保持平穩(wěn),諸伏高明的眼睛里只剩下天臺上被困在黑暗里的銀白色,滿腦子只想著快點(diǎn)趕到他身邊。如果什么都做不到,那就同他死在一處。

    他不能再一無所知地等待,這次甚至不會再有人通告他愛人的死訊。

    狂亂的心跳聲中,諸伏高明感覺到一只手腕被人抓住,力氣很大,他條件反射般朝身后看去。

    一個陌生的男人,發(fā)出了他永遠(yuǎn)不會忘記的聲線。

    “別過去,哥哥。”

    ……

    諸伏景光是跟蹤知花裕樹來到這里的。

    一整天,知花裕樹幾乎把“我有大事要搞”寫在了臉上,從早上起床吃飯迷迷糊糊把辣醬當(dāng)成番茄醬填進(jìn)嘴里,到飯后諸伏景光哄著他一起洗碗,在洗碗池前親得人滿身是水也不惱不罵,再到將近傍晚時越來越興奮,悄悄檢查槍里的子彈……一切都很不對勁。

    最不對勁的地方就是他的槍居然變成了伯萊塔。

    諸伏景光記得這并不是知花裕樹偏好的槍械型號,而是琴酒的。

    呵,那個男人,他以前就覺得不對勁。恐怕早就在覬覦小樹。

    為了避免單純的小樹被壞男人騙,諸伏景光在他開車離開后悄悄跟了上去。直到越開越偏,路上車輛減少,跟得太近過于明顯,才慢慢拉開距離。

    車子開得慢了,諸伏景光有余裕關(guān)注街道兩邊,這便察覺到些許不對勁。有些行人似乎不是單純的行人,更像是警方的偽裝。

    警方在附近有行動嗎?

    念頭升起的一刻,他瞥到前方zero的車子駛過。

    諸伏景光馬上跟上去,zero的警惕性比小樹高得多,他沒敢跟太近。在察覺到目的地就在附近后,諸伏景光將車子停在街旁,追過去的時候也看到了天臺上那一幕。

    只是還來不及擔(dān)憂,便看到了更令人心悸的畫面——他的哥哥在街道對面,也在去往天臺的方向。

    他可是看到了萊伊和琴酒都在那邊。

    諸伏景光差點(diǎn)心跳驟停,頓時顧不上別的,快速穿過馬路抓住哥哥的手腕。

    事情緊急,他只能用自己的聲線叫了“哥哥”,以求最快取信于他。

    哥哥的反應(yīng)稍微有些出乎他的預(yù)料。

    男人頓住動作,回頭的時候瞳孔緊縮了下,目光一點(diǎn)點(diǎn)打量過他的眉眼和身體,兩瓣薄唇張開又合上了好幾下,才用發(fā)顫的嗓音問。

    “是景光嗎?”

    ……

    余光瞥到蘇格蘭拉住了諸伏高明,知花裕樹這才放下心,把注意力放回這邊。

    他的戲還沒演完呢。

    現(xiàn)場的形勢目前并不利于安室透。知花裕樹被萊伊拿槍抵著腦袋,朱蒂將槍口調(diào)轉(zhuǎn)對準(zhǔn)安室透,剩余的FBI探員雖然手里沒有槍,還都或多或少掛著傷,但畢竟占了人數(shù)優(yōu)勢,一起上也是不小的麻煩。

    但是一時間誰都沒有輕舉妄動,金發(fā)男人身上的氣息過于可怖而危險,冷厲的眼睛似乎能將所有人的小動作都收入眼中,隨時給出一槍。

    “冷靜,波本。”赤井秀一說道,又覺得自己似乎說早了。

    另一道腳步聲刺破了安靜的空氣。

    穿著黑色長風(fēng)衣的銀發(fā)男人邁上天臺后,氣氛變得更加凝固。

    現(xiàn)場的FBI探員除了赤井秀一,沒人見過琴酒,但參與這次任務(wù)的人都對組織有著基本的了解,也聽說過琴酒的代號。組織里有兩個銀發(fā)男人,其中一個正被他們的探員挾持著,剩下這個自然很好代號入座。

    意識到這位就是組織那位top killer后,眾人額頭紛紛滲出冷汗。

    這是和還會和人開玩笑,開槍也避開要害的萊蒙完全不同的類型。比前面這位金發(fā)男人更加可怖,那雙綠眼睛的目光掃了一圈,就好像目之所及都是死人。

    “來得真慢啊,琴酒。”安室透瞥了他一眼。

    說起來非常詭異,這還是頭一次,琴酒的出現(xiàn)令他略微松了口氣。往日恩怨和來日糾葛都可暫且拋下,至少他們兩人誰都見不得知花裕樹受傷,遑論看著他的性命被別人捏在手里。

    琴酒的臉色沉得能擰出水。

    從接到那通電話起就開始煩躁。

    電話里的內(nèi)容如果是真的,那就說明萊伊在對他的人下手,他會把萊伊挫骨揚(yáng)灰;如果是假的,那就說明是萊蒙討厭萊伊,想讓他殺了萊伊,這么拐彎抹角的撒嬌,他也會滿足他。

    到此為止的時候,琴酒勉強(qiáng)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直到他看見天臺上的這一切。

    萊蒙的腦袋被屬于他的伯萊塔抵著,銀灰色眼睛可憐兮兮,下巴被迫微微仰起,一只該死的手扣著他的肩膀,白色的上衣被鮮血染紅一片(FBI的血),不知道到底傷到了哪里(其實(shí)沒有受傷)。

    那個該死的男人竟敢把他弄成這樣!

    這家伙嬌氣起來,連被他磨紅一點(diǎn)腿都要抱怨不能走路,這群人竟敢把他傷得這么重?!

    “黑、波本,這家伙是壞FBI!”知花裕樹兇巴巴地告狀。

    赤井秀一皺皺眉,又低頭瞥他一眼。

    到底誰壞?

    琴酒盯著黑發(fā)男人,咬牙切齒地叫:“萊、伊——”

    “冷靜,琴酒。”赤井秀一再次重復(fù)同樣的話,他晃了下手里的伯萊塔,“你應(yīng)該再清楚不過,這么近的距離,要奪走一個人的性命可以多快。先讓我們離開,不然,萊蒙很快就會死在我手中。當(dāng)然,你也可以賭,我身為FBI,不會對一個組織成員下手。”

    琴酒臉色更黑了,卻忍耐住了,沒有先殺一兩個泄憤。

    赤井秀一不得不承認(rèn),如果不是萊蒙自愿給他當(dāng)人質(zhì),今天要想帶著自家同事們?nèi)矶嘶静豢赡堋R侵挥胁ū荆能賭一下這個很大概率是公安的男人會對FBI留些情面,但是加上琴酒的話——

    這男人已經(jīng)氣瘋了,恐怕已經(jīng)在心里將他剝皮抽筋。

    就算已經(jīng)知道了琴酒被萊蒙騙得動了真格,此刻看著這個桀驁不馴、對臥底叛徒任務(wù)目標(biāo)都說殺就殺的男人真的因?yàn)樽约菏掷镞@個人質(zhì)而不得不忍耐殺意,赤井秀一還是感覺牙疼加胃疼。

    萊蒙如果是FBI的人,對付組織哪還用得著這么麻煩。今天派他去臥底,明天就可以收尾了。

    原來長得好看成這個樣子真的能當(dāng)武器。

    天臺上有額外的通往樓下的觀光電梯,靠著挾持萊蒙,赤井秀一成功和同事們先轉(zhuǎn)移到了樓下。

    因?yàn)橐婚_始就隱約覺察到不對,赤井秀一提前將參與任務(wù)的人分成了兩撥,另一撥得到通知,開了幾輛車等在樓下,正好接到他們。

    但是赤井秀一沒有上車。

    “你們先走。”他沉聲道。

    “秀……”朱蒂明白赤井秀一是想給他們殿后,但忍不住擔(dān)心對方的安全。

    “快點(diǎn),沒有那么多時間。”赤井秀一打斷了她的話,冷靜陳述。

    四層樓的高度,以那兩個人的速度,坐電梯和走樓梯之間最多能爭取一兩秒的時間,再加上位置的區(qū)別,最多延長到五秒,看琴酒和波本的樣子就不會輕易讓他們把萊蒙帶走,而受傷的人還需要盡快治療,現(xiàn)場遺留的槍支也需要回收,由部分人帶著萊蒙引開那兩個人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

    赤井秀一將知花裕樹扔進(jìn)雪佛蘭里,讓卡梅隆坐在后座負(fù)責(zé)用槍指著他。

    知花裕樹嘆氣,“還以為我們能獨(dú)處呢,根本沒必要這么麻煩,萊伊,你應(yīng)該知道,如果不是我配合的話,剛剛乘坐電梯的過程我就有很多機(jī)會逃掉。”

    卡梅隆因?yàn)檫@句話里的信息量驚訝地瞪大眼睛,一想,居然覺得很合理。

    銀發(fā)男人剛剛顯露出那樣的實(shí)力,就這么被赤井先生輕易制住還不做任何反抗,確實(shí)有點(diǎn)奇怪。

    赤井秀一當(dāng)然清楚。

    波本和琴酒拼命用眼色暗示萊蒙做出反應(yīng)給兩人創(chuàng)造救他的機(jī)會,他都不為所動,想必那兩個男人又把這筆賬算在了自己身上。

    這家伙還真是拼命往他身上扔黑鍋。

    但要說討厭他,萊蒙這樣的行為又分明是在幫他、救他。

    赤井秀一放棄了思考萊蒙到底想干什么。

    雪佛蘭飛馳在幾乎沒有車輛的街道上,在它身后,白色馬自達(dá)和黑色保時捷緊追不舍。在更后面的地方,另一輛馬自達(dá)也緊隨其后。

    【短暫強(qiáng)化】的時限已經(jīng)過去了,知花裕樹感覺到四肢變得酸軟,看起來已經(jīng)進(jìn)入了使用時間結(jié)束后的虛弱期。

    比他想象中來得更厲害,拳頭攥起來也軟綿綿的,還有點(diǎn)頭暈。

    為了甩開后面的車,雪佛蘭的車輪都差點(diǎn)飛起來,更是攪得知花裕樹胃里難受。

    他確實(shí)喜歡飆車,但只喜歡坐在駕駛座飆車。

    不過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了,知花裕樹覺得到了收尾的時候。他可沒打算真的被FBI抓回去。

    知花裕樹使用了另一個超能力【傷害回避】。

    這是一次性超能力,上一次因?yàn)槟穷w炸彈并未爆炸,所以能力沒有被消耗。如果不是有這個能力兜底,知花裕樹也不會選擇這么大膽的計劃。

    但是真的很好玩。

    卡梅隆看著副駕駛那個漂亮男人解開安全帶,緊張地說:“你想干什么!停下!不然我就開槍了!”

    知花裕樹抬眸瞥了他一眼,癟了癟嘴,委屈地說:“你好兇啊,我會害怕的。”

    卡梅隆紅著臉:“……啊,抱歉。”

    赤井秀一:“……”

    有點(diǎn)出息。

    知花裕樹哈哈一笑,“騙你的!你太好騙了,比伏特加還好玩。”

    卡梅隆:“……”

    魔鬼,這個男人是魔鬼!

    魔鬼打開了車門。

    這下赤井秀一的臉色也變了,“關(guān)上門,這么高的速度你會死的!”

    知花裕樹眼睛骨碌一轉(zhuǎn),戲癮又上來了。他垂下眼睫,在呼嘯的風(fēng)聲里,嗓音低得微不可聞。沒有刻意的哭腔,反而更顯得可憐。

    “但是不這樣的話,他們不會停的,而且我也不想被你抓回FBI,你們也會拿我做實(shí)驗(yàn)的。”

    組織會拿萊蒙做實(shí)驗(yàn)?

    赤井秀一摸不準(zhǔn)他是不是又在騙人,但還是勸道:“不會的,我向你保證。我會保護(hù)你。”

    FBI會這么說倒確實(shí)有些讓知花裕樹驚訝。

    萊伊其實(shí)……不不,不能信萊伊,他能騙明美,就也能騙他。

    但是他才不像明美那么好騙!

    FBI接招吧!

    “萊伊,謝謝……你知道嗎?你曾經(jīng)是我心里第一位的摯友。”這是實(shí)話,因而無比誠懇。

    車門被進(jìn)一步拉開。

    知花裕樹聽到追得最緊的馬自達(dá)在不停鳴笛。

    “祝我們都好運(yùn)。”他笑了下。

    “等等——”赤井秀一的語氣帶了焦急,“卡梅隆,抓住他!”

    但是卡梅隆因?yàn)閯x車而不受控制地歪了下身體,再去抓人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速度太快的情況下不能急剎,只能靠點(diǎn)剎降速,但過快的速度很難快速下降。赤井秀一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去抓副駕駛的人。

    只抓到腰鏈上掛著的一個小小的藍(lán)色御守。

    銀發(fā)男人摔出了車門,在地上幾個翻滾后,不再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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