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二少出賣起隊友簡直毫不留情。
孟南枝腦筋轉得飛快,既然潘老先生都親自過問起,那就說明這原本只是小事的事被好事者傳了出來,這事不解決是不行了,畢竟霍家的面子擺在那里。
而且,還有何家那邊,肯定要比他們這邊更慎重多了,所以潘家更是不能置之不理。
因此潘老先生現在要的就是一個表態,一個解決的方法。
她抬眸,對上潘老先生那精厲渾濁的雙眼,孟南枝穩住心神,冷靜開口:“我們可以主動上門去道歉,不管這事霍家大少爺記沒記在心上,我們態度誠懇總歸是不會出錯的,或許,還能留下一點印象。”
潘家榮定定地看著孟南枝幾秒,而后看向小兒子,“知道怎么做了嗎?”
潘少帆立馬點頭:“知了,爸爸。”
潘家榮見他一知半解,還不如保鏢點得通透,深深一嘆,不得不提點他:“最好讓人家記住你,知道嗎?”
讓霍家大少爺記住他?天方夜譚了吧?
盡管知道不可能,但潘少帆還是再次點頭:“知了。”
他們平時跟霍家根本毫無接觸的可能,潘家在港城做航運,而霍家遠在內陸的權貴中心,近期又受港城政府邀請來灣口投資建設,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
早在得知項目消息時潘家榮就已經遞過宴請的帖子了,均被原模原樣退了回來,整個港城也就賀家那位才請得動霍家大少爺赴宴。
他們潘家就連塊敲門磚都沒有,如今有了可乘之機,可不得死死抓住。
不遠處,原本隨意坐著的潘少揚也慢慢坐直了身體,幽深陰翳的眸子掃過筆直纖細的身影,一時間晦暗不明。
剛剛他還在為這廢物得罪霍家而暗自得意,這會兒卻被三兩句話就扭轉了局面,實在是……走了狗屎運。
潘家榮嗯了聲,面色緩和了不少,“明天帶上何家大小姐一起過去,我會讓你大哥的助理提前給你們約時間。”
潘少帆乖乖點頭。
潘家榮瞥向后座沙發,目光凌厲。
他知道兄弟倆不合,私底下斗得嚴重,但在面對家族利益時,他要的是團結,不允許私斗。
潘少楊心底再是一萬個不愿意也面帶微笑應下:“好嘅,阿爸,明日我會安排好一切。”
潘家榮嗯了聲,等到這會兒早就困了,事情得以解決,他才雙手背起,踱步去了二樓起居室。
威壓的氣場消失了之后,潘少帆原本乖巧的笑意也跟著消失,蹲了幾秒,他才緩緩站直,而后在旁邊的沙發上吊兒郎當地坐下,一腿搭起來,腳尖翹起。
他仰頭盯著孟南枝看了眼,語意不明:“你倒是很懂老爺子的心思啊……”
孟南枝不說話,見他揉了揉太陽穴,轉開話題:“少爺,我去給你弄醒酒湯?”
潘少帆勾了下唇角,抬了抬手指,筆直的身影轉身往廚房走去。
客廳里一時間只留下同父異母、心思詭異的兄弟倆。
雨夜荒涼,對峙的火藥味逐漸蔓延在偌大的客廳里。
潘少揚面無表情地盯著仰頭靠在沙發上的人看了幾秒,眼眸里閃過一絲幽冷,嗤笑:“你倒是運氣好。”
潘少帆毫不在意:“是啊,我天生運氣好。”
潘少揚臉色沉了沉,緩慢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西裝領口,“但愿你能一直這么好運。”話落,他邁步也往廚房走去。
而此時的廚房里,孟南枝靠在料理臺邊,旁邊是林姨在煮湯,他進去,朝著林姨示意了一下,后者乖乖退了出去,偌大的廚房里一時間只剩下兩人。
孟南枝朝著他點了下頭:“大少爺。”
潘少揚不說話,就那樣盯著她看,孟南枝也鎮得住。反正她雇主不是他,禮節做到不留話柄就行,她轉回頭看著灶臺上的小陶瓷鍋。
廚房光線明亮,兩人都不說話,空氣里莫名繃起一根看不見的弦。
少傾,潘少揚雙手插兜,踱步到孟南枝旁邊,手肘部分的衣服布料輕輕摩擦,氣氛霎時間曖昧起來。
“孟南枝……”他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輕笑,“你這么聰明,跟在那個廢物身后倒是屈才了,不如跳個槽?”
孟南枝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潘家基因不錯,潘二少是狼尾發的浪蕩公子哥,有著九十年代香港古惑仔里痞帥那味。
而眼前的潘大少則是利落大背頭,只是他額頭不如二少那么優越,倒少了一絲倜儻的帥氣。因執掌潘氏總裁一位,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在他身上體現得分毫不差。
同樣是上位者,孟南枝眼前莫名閃過下午在酒店電梯前遇到的那一位,他身上就沒有這種礙眼的優越感,而是……
“撲騰撲騰——”旁邊的陶瓷鍋響起來,孟南枝快速回神,懊惱地皺了下眉,轉身關了火,而后揭開蓋,細白的指尖拿起勺子舀湯。
“大少爺讓我跳槽去哪里呢?”她的聲音很輕,聽不出里面的情緒。
潘少揚揚了揚眉,眼中閃過一絲趣味,他退開些距離,往后靠著中島臺,目光虛虛地覷著眼前背脊筆直的女人。
不可否認,這女人即便穿著一身古板質樸的黑西裝,頭發還死板地盤在腦后,本該是無趣至極的,但她身上匯聚了所有東方美人的典雅大氣之美。
她的臉不是當下流行的瓜子臉,而是三庭五眼的骨相臉。
五官秀美大氣,濃眉紅唇,但妝容不濃,甚至都沒有刷睫毛眼影,好似只是上了一層粉底再涂個口紅就了事,卻也美得格外吸引人。
他的目光凝在她的側顏上片刻,輕佻謾笑:“他給你多少酬勞我可以加倍,并且……”
他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頰,“還可以陪著我出現在各個場合結交人脈資源,而不是守在門外,做著又累又危險的保鏢的工作。”
話落下,孟南枝也端起托著盛滿熱湯的青瓷玉碗的盤子,臉一側利落避開,神色都不帶變地轉身就走。
徒留一只戴著鱷魚皮腕表的手滯留在空氣中,連帶著手主人的表情也滯住。
孟南枝頭也不回:“高薪確實令人心動,但大少爺您也太高估您自己了,恕我不會跳槽,更不會跳到您身邊。”
潘少揚:“……”
他輕呵一聲,舌尖頂了頂上顎,眼眸中閃過一絲冷怒。
果然,有什么樣的主就有什么樣的保鏢,一樣令人討厭。
潘家大少是什么樣的為人孟南枝也清楚,倒不是她故意激怒,而是比起二少爺,潘大少爺更是陰晴不定的,在他身邊更危險,尤其師兄提過,這位大少爺手里怕是不會那么干凈。
再說她又不是長時間待在港城,任務一結束她就回了十萬八千里之外的京北,他再能耐也伸不過去手,而在港期間,她代表了二少。
大少和二少之間有著不可和解的隔閡,也就不多這么一點記恨了。
她端著盤子到客廳,放在二少旁邊的花桌上。
“少爺,醒酒湯好了。”
潘少帆閉著眼仰靠在沙發上,幾不可聞地“嗯”了聲。
有腳步聲走近,他睜開眼看過去,跟剛從廚房出來,臉色不虞的潘少揚對上視線。
幾秒后,潘少揚轉開了眼,手里端著一只古樸致雅的云紋杯,步伐優雅地回了樓上。
潘少帆撇撇嘴輕笑一聲,收回視線看向旁邊的女人,好奇:“這只跟屁蟲跟你說了什么?臉色這么難看?”
孟南枝退到沙發后面站定,復述了一遍剛剛的話。
“他倒是大方,多給一倍呢……”潘少帆伸手端起盤子里的白玉碗,指尖輕輕敲打著碗邊。
孟南枝立馬垂首,“您放心,即便合約到期了我也不會跳槽去大少爺那邊。況且已經得罪大少爺了,跳槽過去也只是受罪的開始。”
潘少帆眼皮撩起,溫溫柔柔地看著她:“你啊你,怕什么,我也什么都沒說不是?”
孟南枝:“……”
她已經領教過二少的笑里藏刀了,自然知道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了。
潘少帆收回視線,輕輕吹著碗里的熱湯,而后喝完,碗放回盤子里,起身,“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去道歉認錯呢。”
“少爺早點休息。”孟南枝回。
等那道酒紅色的身影消失在客廳,孟南枝緊繃著的身體才稍微放松,剛要走過去端盤子,林姨從傭人房里出來,“我嚟我嚟。”
孟南枝便放開,跟林姨道了聲晚安,轉身去了一趟傭人房食舍。里面還有一些剩下的面包,她拿了一個,再拿了一瓶純凈水,而后徑直走向一樓的保鏢房。
潘公館的保鏢房在傭人房的后面,其他幾間里面住著的是潘老先生的貼身保鏢、大少爺的貼身保鏢,而二少爺這邊目前只有她一個保鏢,因此房間很寬敞。
關了門,她將身上的昂貴西裝脫去,好好地掛進了衣柜里,而后去洗手間洗了個澡出來,在床邊坐下時她才摸出自己的手機。
上個月的薪水已經全額到賬了,除去被扣的兩萬獎金,還剩八萬,還了一萬進信用卡里,再留下幾千塊備用,剩余的她全部轉到師父的賬號里。
來了港城之后她才有能力給師父換了一家更好的、提供daycare服務的療養院。
她在外地不能照顧師父的行動和飲食,而daycare有專業護士和專業療養師負責老人家的生活起居,也方便定時定期帶他老人家去醫院透析、打針和吃藥。
雖然價格昂貴,但師父辛苦了一生,將她培養長大,她也想師父的晚年即便在病痛中也能安享生活。
希望這個月潘二公子不要再作妖了。
拜托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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