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有時疼你進心坎,有時又……
時近黃昏, 夕陽余暉打在窗戶上,宮中正四處準備傳膳,遠處的嘈雜更顯得御書房清凈,兩人親密糾纏, 她坐在他懷里, 如此大膽熱情, 皇帝不但不惱, 反而捏了捏她的手腕輕聲揶揄,“有力氣了?這么主動?”
外頭宮人稟告, “陛下, 貴妃宮里派人來說壽宴已經備好,請陛下過去。”
蕭歧想起今日答應貴妃要為她慶生,原想著辦得隆重些,但貴妃的心愿就是與他單獨用晚膳罷了。
“你先去太極殿休息,朕去貴妃宮中用了晚膳過來!
郁稚暗自慶幸,“貴妃今日生辰, 陛下理應去陪她的,臣妾回未央宮吧, 正好將所學再溫習一遍!
少女面帶桃色, 潤眸晶瑩, 體態婀娜, 只著珠光色小衣與襯裙,男人呼吸微滯,連帶著語氣都溫柔了幾分,“你先回未央宮,朕會過來!
誒?那不就意味著她看話本子的時候,暴君會抓個正著嗎?這是萬萬不行的!那些話本子是禁書是孤本是無價之寶!斷然不能毀在暴君手里!
蕭歧穿好外袍, 系完玉帶又成了威嚴的君王模樣,豈料此時雪白纖手輕輕扣住在了他玉帶上。郁稚不言不語,不過抬眸凝望著他。
這哪里是要他離開的意思,蕭歧狠下心腸撥開她的手腕,“不行!”
蕭歧理了理袖子,“今日除了給貴妃慶生以外,還要商討除夕宮宴之事!
“可我就是不想你離開!币粍谟酪,今夜自己就能繼續通宵看話本子啦。少女跪坐在龍榻上,身段婀娜,楚楚可憐,一雙眉目似將落淚似哀求。
小妖后!蕭歧眼不見為凈,轉身走得干脆。
聽到殿門合起的聲音,郁稚一下氣餒躺倒榻上,那沒有法子了,他今夜還要來未央宮,自己只能忍著不看話本子了,嗚嗚嗚,頹喪地將埋入軟枕。
“朕不是說了會回來么?你又哭什么?”
她嗚咽了片刻,耳邊驟然響起蕭歧的聲音,郁稚仰頭看過去,男人一手撩著著幔帳,面帶疑惑地望著她。
郁稚:“”她只是因為不能通宵看話本子而傷心啊,皇帝未免也太自作多情啦!
郁稚擦拭眼角淚水,“陛下不是去貴妃宮里么?”
不知是否郁稚的錯覺,皇帝今日比以往都要溫柔幾分。他面容英挺,眸光深邃,肌理遒勁,像話本子里的那個男子,還有明明她足心的傷口已經好了,他的臂彎仍舊拖著她的足踝。
戌時末,皇帝替她將衣衫穿好,郁稚想著快回未央宮看話本子,“陛下快去貴妃宮里吧。”
蕭歧:“這個時辰恐怕貴妃已經用過晚膳了,罷了,今夜還有些奏疏要處理,你要么歇在此處,要么回未央宮去!
“臣妾回未央宮,不好打擾陛下處理政務!庇糁蓾M心歡喜地行禮離開,卻不想推開御書房的門,宜貴妃竟站在門外,手中提著食盒。
李檀:“參見皇后娘娘。”
連宮人都看不下去了,“貴妃娘娘來給陛下送長壽面,已經在外站了一個多時辰了!
郁稚著急回宮看話本子,“貴妃快進殿吧!
李檀面色凝重地,看著皇后匆匆離去的背影,皇后這是明著與她爭寵!她原本想著慢慢替代郁稚皇后的身份,可是郁后狐媚,迷惑皇帝,那她也無需忍讓了!
李檀跨入御書房,蕭歧立在玉案前,年輕的君王體魄雄健豐神俊朗,李檀打開食盒:“臣妾來給陛下送長壽面,愿陛下長壽康泰!
“你在外頭站了一個多時辰?”蕭歧問。
“聽聞皇后在里頭,臣妾不敢打擾,陛下快嘗嘗,臣妾親手煮的面,還溫熱呢。”李檀并不是十分美艷,卻獨有幾分溫婉。
將筷子塞入皇帝手心,蕭歧瞬間觸碰到了她冰涼指尖。
李檀:“待陛下壽辰,臣妾再親手煮一碗長壽面,不,以后陛下每一年壽辰,臣妾都要親手煮,一直到臣妾煮不動了!
蕭歧嘗了一口長壽面,雖然清淡但他卻喜歡。想起上一世的最后,他先是遭妖后派來的兒女暗殺負傷,再是身邊的將領出賣,以至于他戰死沙場。
然而重生這些時日,蕭歧也想明白了,他的死也源于剛愎自用,他以為的金戈鐵馬,在百姓看來是窮兵黷武。
所有人都背叛了他,再看看眼前的人,貴妃是唯一忠誠之人,“隆冬夜寒,貴妃以后不要在外立這么久了。”
李檀頓時展露笑顏,“臣妾謝陛下關懷。”
李檀看著自己兩世都迷戀的男人,安靜地吃著她親手煮的面,這一世她不會再委曲求全,她要獨占君王榻側,將郁后拉入深淵,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郁稚痛痛快快看了一夜的話本子,卻不想第二日清晨,她與貴妃爭寵的事傳遍了后宮。
芍藥告訴她:“如今宮里都傳,說貴妃為了節省宮中開支,免了壽宴,只邀了陛下獨自慶生,沒想到皇后攔著陛下不許去,生生叫貴妃在御書房外苦等了一個時辰!”
郁稚抱著話本子,“我攔著陛下做什么?陛下他比話本子還稀罕嗎?!書上說三人成虎,一點都沒錯,怎么能胡說八道呢!”
芍藥:“就是。 敝髌投硕己軞猓绕渖炙帲屎笏纳萍兞,就只吃貪吃貪玩罷了!
今日是妃嬪每月來向皇后請安的日子,貴妃來得最早,“稟告皇后,御廚遞上了除夕宮宴的膳單,還請皇后過目!
郁稚接過長長的膳單,這膳單上的字她認識不多,假意看了會兒,“唔,這些菜都不錯,就照著這這個單子備膳吧!
李檀笑道,“這膳單真要全做下來那還得了?就譬如這道鱔絲,御廚就寫了幾個做法,專供皇后挑選一種。這膳單上如今有兩百道菜,請娘娘篩選其中三十道,寫下來交給臣妾,臣妾好交給御膳房主事。”
啊這些字都好難,郁稚只認出其中幾道菜名。
郁稚:“還是貴妃、”
李檀:“臣妾才疏學淺,這里頭得字大半都不認得,只能皇后娘娘來寫!
李檀命人取來筆墨,“此事得立即辦了,好叫內務府采購食材,陛下看重此次宮宴,絕對不能出錯!
郁稚這就被趕鴨子上架了,李檀甚至替她研了墨,此時正好歡嬪與愉嬪也來了,還有季容。
自從瞿氏死后,自己這是頭一回見她。
季容:“皇后娘娘快寫膳單吧,御膳房都等著呢。”
郁稚心臟亂跳,季容知道她不識字的,難道她向貴妃告了密?
她手中捏著筆,再瞧瞧手邊的一方硯臺,狠了狠心,假裝不留神將硯臺打翻在地,正當此時邊上的貴妃忽然矮了身子去接硯臺。
硯臺沒接住,墨汁撒了一地,連帶著貴妃這一身鎏金色裙裳也毀了。
“貴妃娘娘!!”季容驚呼了聲。
李檀跌坐在地上,像是受了傷,郁稚也立即去扶,此時季容卻過來推開了她,“皇后娘娘別假好心了!臣妾瞧見是你用硯臺砸貴妃的!”
?硯臺明明沒有砸到貴妃
然而李檀站不起來,捂著手腕不言語。
郁稚立即傳了御醫,外頭的宮人們進來瞧見貴妃被撒了一身的墨,手腕還受了傷,眾人心知肚明,這是皇后娘娘不滿貴妃掌權,故意欺辱她呢。
御醫替貴妃上藥,郁稚輕聲問芍藥,“方才那硯臺真砸到了貴妃?”
芍藥搖頭,“沒砸中,奴婢瞧得清清楚楚,況且是貴妃自己伸手去接硯臺,指尖都沒夠著!
御醫稟告:“貴妃娘娘手腕腫得厲害,得每日換藥消腫,安心靜養,再動不得!
季容:“皇后娘娘實在蠻橫不講理,貴妃處理宮務已是勞累,皇后還因嫉妒傷人,實在叫后宮姐妹不服!”
宮人御醫門都在,各個不言語,這是默認了玉美人所言。
郁稚道:“我只是不留神打翻了硯臺,不是有意要傷貴妃!
芍藥:“正是如此,奴婢瞧著硯臺分明沒有砸到貴妃!”
玉美人:“皇后娘娘是后宮之首,皇后說沒砸中,那就沒砸中吧!
玉美人陰陽怪氣這一句,外加貴妃捂著手腕不言語,郁稚覺得自己更是洗不清了。
未過多久蕭歧聞聲趕了過來,一進入殿內,眼神直接落在郁稚身上,顯然通報的太監已經在他面前說了一通。
皇帝耐心詢問了御醫貴妃傷勢,自己也瞧了瞧。
貴妃:“臣妾無礙,陛下不必擔心。”
玉美人:“怎么無礙?腫得那樣厲害,皇后娘娘下手可真重,故意用硯臺砸貴妃!貴妃可別為皇后辯解了!”
蕭歧再度看向郁稚,眼神凜冽,“跪下!”
郁稚聽從命令,但滿臉倔強,“臣妾沒有砸貴妃!
皇帝:“你還嘴硬?”他抬眸環顧了一圈屋子,瞧見了邊上看戲的歡嬪與歡愉嬪,“貴妃究竟是怎么傷的?”
郁稚險些忘記這兩人,雖然自己與她們不合,但她們二人應該也不會偏向貴妃,
歡嬪道:“回稟陛下,臣妾瞧見的是貴妃娘娘恭恭敬敬請皇后篩選膳單,皇后娘娘不知怎么就惱火了,用硯臺砸了貴妃。”
愉嬪也回稟:“嬪妾看到的也是這樣,皇后娘娘發怒,嬪妾們驚恐不已”
她們二人怎么也胡說八道,貴妃自己也不開口,郁稚恍然大悟,她這是設了個全套,還找了三人來演戲,自己真正是洗不清了。
“當時硯臺里有墨,若真如她們所言臣妾拿起硯臺咋了貴妃,臣妾手上為何不沾墨水?”郁稚抬手給皇帝看。
她雙手素凈,沒有沾染半點墨水。
郁稚:“況且墨水全撒在了貴妃身上,若砸中她手腕,那處袖子也該染臟了,陛下瞧瞧,貴妃的袖子上也沒墨汁。”
蕭歧居高臨下瞧著她,殿里其他人皆不再言語。
“你給朕住口。”片刻之后,皇帝緩緩吐出這一句,男人不怒自威,旁人皆跪倒在地。
“你們先扶貴妃回去休息,此時朕自會處罰!
皇帝這是要閉起門來訓斥皇后,歡嬪她們雖然可惜不能親眼瞧著,但聽皇帝語氣,皇后這次必定遭殃。
“臣妾告退!庇駤迮c歡嬪一左一右扶著貴妃,退出了未央宮。
皇帝還遣走宮人,命人合上殿門,殿里就他們二人。郁稚跪在地上很不服氣,“臣妾沒有欺負貴妃,臣妾本來手腕就無力,怎么可能砸人!”
她提出的幾點確實有理,然而、
“郁稚,朕告訴你,你沒有資格爭辯,哪怕是貴妃誣陷你,你受著,朕罰你,你也得受著!
少女聽了這話,心口像是被無形的手握了一下,生疼,“憑什么?臣妾受了冤枉,難道不能為自己辯解么?”
蕭歧面色凝重,“朕還不知道你么?你不識字,只能以此惡劣的招數來脫身。”
?郁稚望著男人,他眼底透著鄙棄與憎惡,這樣的眼神唯獨對她。
郁稚:“哪怕臣妾為了脫身,臣妾也不會故意傷害貴妃!”
蕭歧:“郁稚,在你這里,朕不必分辨此事對錯,你的心性本就是壞的,再怎么罰你都不為過!”
“從今日起,禁足寢宮一個月,罰俸一年給貴妃,算作對貴妃的賠罪,另抄襲宮規十遍,月底朕會親自檢查,若錯一字,再罰十遍。”
宮規那么多,她連字都沒認全,少女不服氣地瞪著他,“我沒有錯,我才不認罰!”
“朕會差人將宮規送來,你若不抄試試?!”蕭歧最后睨她一眼,生氣甩袖離開。
不分青紅皂白的昏君。
郁稚氣得捧起茶壺,真想這么沖過去砸向他,可是想想還是慫了,丟了小命可不值得。
黃昏時分皇帝還真派人送來宮規,數千條,好多字她都不認得,芍藥來給她送飯,清粥小菜,芍藥:“陛下派人守在寢宮外頭,說不許娘娘隨意進出,也不許外人探視。奴婢瞧著貴妃收買了歡嬪與玉嬪她們,一道誣陷娘娘!可外頭都傳皇后嫉妒貴妃,用硯臺砸傷了貴妃,貴妃娘家人都遞了奏疏,還有流言說幾位重臣勸諫皇帝廢后外頭侍衛不許奴婢久留,奴婢先告退了,娘娘快抄宮規吧!”
郁稚:“”
未央宮沒了炭火,墨都凝結了,郁稚瞧著厚厚一本宮規直發愁,“哎,話本子也看完了!
等一等,話本子?密室?!
她想起來了,自己可以出去的,密室直通偏殿,偏殿有個后門,那兒還有個狗洞呢,未央宮離藏書閣也不遠。
于是她等夜再深些,抱了看完的話本子,就這么溜了出去。
***
夜里,皇帝去探望李檀,李檀新封了貴妃,遷了新寢宮,如今后宮其他妃嬪美人都往她這湊,果然今夜等到了皇帝。
蕭歧發現歡嬪、愉嬪她們都在李檀宮里,他猜測得錯,這兩個墻頭草倒向了貴妃,所以她們的證詞不可信。
十六歲的郁稚雖頑劣難教,但膽子小,所以硯臺砸人那一事可能真的有冤情。
然而,冤枉她一個妖后又如何呢?
宮女正要替李檀換藥,皇帝卻將藥膏紗布接過來,“朕替貴妃換藥!
君王如巍峨雪山,后宮妃嬪們鮮少看他如此溫情一面,歡嬪:“陛下對貴妃可真好!
愉嬪:“難怪皇后嫉妒得失了分寸,竟拿硯臺砸貴妃,嬪妾當時在邊上看得心驚肉跳。”
皇帝解開紗布,貴妃的手雖腫了但看著淤青已漸退,顯然不是今日傷的,所以坐實了猜想。
眾妃嬪瞧著皇帝手勁輕柔,這換藥的過程竟比御醫還要熟練,不禁又眼紅起貴妃,尤其是歡嬪她們,若非當時她們欺負李檀時,皇帝正巧過來,起了憐愛之心,哪有貴妃如今的寵愛。
李檀一門心思都在皇帝身上,上輩子自己仰望的男人,如今就在她面前,親手替她換藥,像做夢似的。
“朕還有政務要忙!笔捚缣嫠滋脗幤鹕硪摺
李檀:“臣妾恭送陛下!
眾妃嬪心中不免嘲諷貴妃,演了這一出戲,皇帝都沒有留宿,可見他也沒有很喜歡貴妃;屎蠼阋粋月,大家各憑本事,若能借此機會懷上龍嗣,那自己肯定能壓皇后與貴妃一頭!
皇帝坐了龍輦回寢宮,恰好路過未央宮附近,“去未央宮看看。”
皇帝進了未央宮的院子也不進去,只在外頭透過紗窗偷偷地瞧。
唯見少女身著雪白寢裳,跪坐在椅榻上,手支著下頜,正聚精會神地看書,那書甚厚,應該是宮規。
少女側顏清純溫柔,眼底還泛著淡淡淚花,許是受了委屈的緣故,正傷心。
“倒是聽話。”男人輕喃了聲。
郁稚看話本子看得認真,完全沒有留意窗外離開的身影,她又抹了抹淚水,這話本子里的女子也太可憐啦!
她從藏書閣借了幾本新話本子,賀七還答應為她抄宮規,所以禁足反而成了一件好事!!
郁稚捧著話本子又躺到了榻上,少女烏黑的發絲鋪陳蜿蜒,美若畫中仙女
如此舒心的日子一連過了七日。
今夜皇帝竟然來了未央宮,郁稚藏起話本子,“參見陛下,陛下怎么過來了?”
“關了這幾日,可知錯了?”
“臣妾知錯了!彼艣]有錯,狗皇帝污蔑人!
雖然不情愿,但好歹低了頭,蕭歧給她臺階下,“看在皇后誠心認錯的份上,從今日起解禁。”
“才七日就解禁?”郁稚睜著水汪汪的眼睛,她關在寢宮里看話本子挺好的,“陛下金口玉言,陛下還是將臣妾關滿一個月吧!”
蕭歧打量著低眉順眼的郁稚,“你這是在與朕賭氣?”
“臣妾沒有賭氣,臣妾怎么敢與陛下賭氣呢?”郁稚一本正經道,“畢竟臣妾砸傷了貴妃,犯的錯大,若是輕易饒了臣妾,恐怕貴妃會委屈,宮里其他妃嬪也會怪陛下太偏袒臣妾!”
“況且、”郁稚自顧自說,“陛下夜里來臣妾宮中不妥當,臣妾正受罰呢,若是被人宣揚出去,又要說臣妾狐媚惑主!”
蕭歧瞧著她,神情肅穆凝重。
郁稚才不怕他呢,本來就是他錯了,“陛下今夜來,不是想召臣妾侍寢吧?”
少女裝作無辜,眼底全是叛逆,恍若幼獸不知天高地厚的挑釁。
“朕來不過是為了檢查你宮規抄得如何了?”蕭歧明目張膽地坐下。
幸而她早就準備,找出賀七為她抄的宮規遞上,“已經抄了五遍了!
“若錯一字,重抄一遍。”蕭歧有的是法子管她。
然而細看之下,字跡工整,無一錯字,挑不出任何毛病,少女別過頭不看他,臉頰氣鼓鼓的。
“倒是有些進益,看來還是得關起來學!被实鄯畔录堩摗
所以說人的脾性很難改變,十六歲的郁稚雖不似郁后那般尖銳,但性子其實是一般倔強。
知道她受了冤屈,但蕭歧也沒打算替她洗冤,起身沉默離開。
來到廊下,發現外頭竟下起了冬雨,男人伸手去探,落在指尖的雨竟比邊疆的雪更寒幾分,前世的記憶猶然浮現眼前。
“還請陛下不要再來未央宮了!”郁稚親手合上殿門,還上了門閂。
霎時間,兩個聲音隔世重疊。
--蕭歧!滾出未央宮!
男人瞳孔驟縮,神情在一剎那凜冽,回眸看向那緊閉的未央宮門。也是這般深冬雨天,也是這樣的黃昏,心底的寒涼瞬間冰封,渾身血液直沖腦門。
郁稚合上殿門后,喜滋滋地取出話本子,如此一來能有大半個月清凈啦!然而就在此時,殿門猛得被從外狠狠推開。
門閂斷成兩節,屋外昏沉沉的,男人身著玄色廣袖長袍,郁稚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她心都揪緊了,這個男人好似地獄歸來的惡鬼,就這樣背著光望著她。
“皇后方才說什么?”
這語氣也似深冬的雨水,冰寒徹骨。郁稚心臟怦怦直跳,她又無意間觸了他的逆鱗。
郁稚望著緩緩行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她連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節節敗退一直退到椅榻角落。
“郁稚,你為何對朕如此狠心?”
“我”少女滿臉驚恐,她是為了清凈點看話本子,她、
男人朝著她伸手,他要扼死她了,他絕對會這么做,郁稚張口就咬在了男人虎口上,而后從他手臂逃脫,可下一瞬就被按在了椅榻上。
她手臂在背后曲著,絕對是斷了,肯定斷了,少女嗚嗚地哀鳴,沒有任何回手余地,男人的手掌如鐵鐐一般。
蕭歧看著她垂死掙扎,她發絲凌亂,身下是白狐毯子,滿面淚水,“臣妾的手臂好疼”
許久之后,欣賞夠了她的慘狀,蕭歧才離去。
郁稚緩了許久許久才喘過氣爬起來,手臂紅腫不堪,淚水沾濕了狐皮毯子。
***
蕭歧知道自己又失態了,輕而易舉被妖后激起怒氣,回到御書房時,貴妃等候著。
李檀:“深冬最宜補身,臣妾親手燉了羊肉,呀,陛下的手!”
虎口留下了深深的牙印,破了皮滲出血來,“來人,快、”
蕭歧掙脫了貴妃的手,“無妨,無需傳御醫,朕今夜還有政務要忙。”
李檀命宮人打了熱水,親自給皇帝清理傷口上藥,“臣妾聽聞陛下去了未央宮,所以這是皇后傷的?”月牙形的牙印,這后宮里除了還妖后,還誰有這個膽量傷害龍體?
蕭歧不言語。
李檀心中卻是隱隱歡喜,帝后得關系越僵,那妖后的下場來得就越快,“皇后娘娘許是還介懷臣妾的事,既然她心中有氣,陛下何不暫時別見皇后,緩一緩,皇后會知錯的。”
蕭歧眸光落在她紅腫的手腕上,“貴妃的手,還疼么?”
李檀搖頭笑道,“不疼了,謝陛下關懷!
敢在他面前耍心眼,他不揭穿也只是看在前世那封告密信的份上罷了,下不為例。
皇帝:“貴妃提醒朕,朕其實也要提醒貴妃。你所要的權力鳳印,朕已經洗給了你,只是皇后她體弱,心性也不好,往后你還是少出現在她面前,免得又被她傷了。”
李檀糊涂了,皇帝這話的真正意思,這是出于關心她還是、
“臣妾知道了!崩钐吹馈
“朕還有政務要處理,夜雨寒涼,貴妃回去吧。”
“臣妾今夜想留下替陛下研墨裁紙、”李檀不怕累,盡管白日已經處理了很多宮務,她還是想來陪著皇帝,她是重活一世的人,漫漫長夜最是孤寂,她想與心愛之人在一處。
“回去!笔捚绶愿赖。
“臣妾遵命。”
李檀規規矩矩行禮離開,回到寢宮時,張御醫等候著她,“稟告貴妃,皇后娘娘的宮女來太醫院說皇后病重,要臣診治,可是皇后正禁足中,臣實在不知該不該去!
妖后生病了?
李檀:“張御醫快去吧,皇后娘娘鳳體要緊!
她身為貴妃,應該如此,還能得個以德報怨的名聲,更有利于登上后位。
可當張御醫跨出殿門,李檀又將人叫住,“罷了,還是本宮先去瞧瞧,若是皇后病得嚴重,你再過去。”
最后李檀也沒去,今夜寒涼,未央宮又沒炭火,最好妖后能就這么病死!
未央宮里,郁稚趴在榻上,燒得渾身骨頭都疼,這幾日每夜出去拿話本子,受了寒,今夜又受了驚嚇,這會兒痛苦死了。
御醫怎么還沒來?她要死了,絕對是要死了,可惜還有那么多話本子沒有看,要是死了她肯定會化身怨鬼的
翌日晨起,皇帝吩咐宮人過去一趟未央宮,命皇后再抄十遍宮規。
宮人去了未央宮,這才發現寢宮里不省人事的皇后。
***
郁稚她困在夢魘里了,掙扎著無法醒來,夢中的未央宮被大火熊熊燃燒,而她衣著華麗,珠釵環繞,靜靜坐在其中,心如死灰,淚水不住地往下落。
夢中的自己知道了來自遙遠北境的消息,皇帝戰死沙場
明明自己那么憎惡她,為何還會哭呢
郁稚最后是哭醒的,指尖拂過面龐,滿臉淚水
“你又在哭什么?”
她終于睜開了眼眸,皇帝就坐在榻沿,眉眼微蹙,目光凜冽又困惑。
夢里的她心若刀絞,愿意被烈火吞噬隨他而去,那只是夢,皇帝沒有死,郁稚鬼使神差地撲到他懷里,她哭得喘不上來氣,“我好想你”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淚水不住地落,夢醒之后她依舊悲傷情緒依舊翻涌。
男人神情復雜。
郁稚許久才止住哽咽,想起自己還在禁足之中,昨日還險些被皇帝弄死,自己這是在做什么?怎么分不清現實與夢境了呢?
她從他懷里起來。
“皇后娘娘醒啦?!”芍藥端著藥碗進來,“嚇死奴婢了!!”
芍藥:“清晨奴婢去取早膳,御書房的宮人進殿,她不知娘娘病著,以為娘娘、以為娘娘、她跑著出去說娘娘不行了
郁稚看了一眼皇帝,他以為她死了,所以來瞧瞧?哼!
皇帝接過藥碗,“你出去吧!
芍藥只能告退。
“過來喝藥!笔捚缫艘簧姿,語氣也緩和了幾分,小宮女們實在是不成個體統,來御書房回稟說是皇后薨了。
郁稚這會兒臉發紅,因為發燒,又因為沒臉了,自己醒來去抱他做什么?
于是她重新躺下,用蓋子將自己蓋得嚴嚴實實,“陛下不是盼著我死么?還喂我喝什么藥?!”
“朕何時盼你死了?”蕭歧去扯被子。
雖然她是該死了,但他不允許她就這么病死,強行將人從被褥里挖出來,抱在懷里喂藥。
湯藥苦得鉆心,郁稚無力抵抗,最后盡數咽下去后皺眉頭反駁道,“你就是盼著我死!你昨日就想掐死我了!
瓷白小臉緋紅,病得瘦了一圈,氣鼓鼓地瞪著他。
“郁稚,朕有時候疼你進心坎,有時候又恨你入骨!被实勰涿畹懒艘痪洹
李檀此時才來,瞧好透過內室半掩的軒窗,隱約瞧見了里頭的兩人。
郁稚連人帶被子被皇帝抱在懷里,她掙扎著,“我渾身骨頭疼,你這樣抱是要我死!
“御醫說要發一發汗才能好!
郁稚扭捏:“可我不要你抱!”
像是這樣的對話,李檀前世也聽過,君王懷抱、龍榻一側都是她夢寐以求之處,有些人就是天生好命,卻不惜福。
“郁稚,朕給你臺階下,你也該識趣一些!被实鄣。
“蕭歧你污蔑我還叫我識趣?我說了我沒有用硯臺砸貴妃,你怎么說的?”郁稚十分記仇,“你說我沒有資格辯解,即使是貴妃污蔑我,你也受著,你罰我,我也得受著,憑什么?!太欺負人了!”
“這事已經過去了!笔捚绲溃爸蝗菟@一回,下不為例。”
李檀在廊下隱隱處站著,她聽得真真切切,皇帝他竟然知道自己污蔑了皇后,他隱忍不發、他、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
或許皇帝記得前世?他知道那封告密信,他也知道郁后會背叛他殺他,他什么都知道!
如此一來才可怕,皇帝留著郁后性命。
不遠處有宮人過來了,李檀轉身離開。
郁稚沒有力氣掙扎,腦袋暈乎乎的,“我方才做了個噩夢!
“夢見什么?哭得那樣傷心?”
“唔、我夢見你身著鎧甲,就是你凱旋回來那一日穿的一身金甲,夢見你渾身負傷,被長毛槍穿過心臟、”
郁稚說到此處,明顯感覺皇帝身子僵了幾分,他垂眸看過來,“然后呢?”
郁稚不敢說了,皇帝應該是忌諱這些的。
“臣妾記錯了,不是心臟是肩膀,然后你打贏了那場仗、”
“你夢見朕死了是么?”蕭歧問她。
郁稚趕緊搖了搖頭。
“皇后醒來時哭得那樣傷心,該是夢見朕死了吧?”蕭歧問道。
郁稚微微顫抖,皇帝的聲音雖然溫和,可其中夾雜著復雜的情緒,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郁稚:“你原本可以活的,可是你本就受了傷,你身旁的一個將士背叛了你,你很器重他,沒想到他叛國了,所以當他朝你揮刀時,你很震驚”
男人此刻無聲驚愕的神情,與夢中遭人背叛時一模一樣。
皇帝忽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她,郁稚心離更慌了,她只是說自己的夢見,她不是詛咒他死。
“再然后呢?告訴朕!
郁稚:“陛下這只是夢”
“朕知道,皇后繼續說,朕想聽!蹦腥怂坪鯊捏@愕中恢復過來了,他說話時唇邊甚至泛起笑意。
“陛下從馬上摔了下來,無力跪在沙場之上,然后被萬箭穿心”
“那皇后呢?皇后在何處?”
“臣妾在宮里得到了陛下戰死的消息,臣妾很傷心”
“朕死了,皇后怎么會傷心呢?全天下都是你的了,再也沒有人阻攔你!
“陛下胡說!臣妾肯定也傷心,雖然陛下這段時日對臣妾不好,臣妾也不想陛下死!”
蕭歧打量著少女認真執拗的模樣,忽得又笑了,“那夢里我們有孩子么?”
。
夢里他都死了,他還關心他們有沒有孩子?郁稚搖搖頭,沒有。夢里的她被大火吞噬,就在這座未央宮中。
聽到此處,男人再度輕笑。
可惜是夢,若眼前之人是故人,若她也重生了,故人相見,該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
他看著眼前清純的少女,輕輕撫上她的側顏。
“朕不去邊疆,朕也不會戰死沙場,朕盼著皇后的病快些好起來。”
“誒?陛下要做什么?臣妾還病著!”郁稚驚恐看著皇帝上了鳳榻。
若這副軀體藏的是郁后的魂,那該有多妙,就只是如此幻想,就叫男人心中熱血翻涌!
“御醫說皇后要好好發一發汗!
“我、我、”
她病得軟綿無力,任由他欺在榻上,這哪里是為她病著想,這完全就是辱她,皇帝太強勢了,她連一絲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他怎跟忽然喝了鹿血似的。
“臣妾還是喝藥吧、”她真的怕他。
回眸瞧過去,身后的男人體魄強壯、胸膛寬闊、華貴的衣袍之下是渾身的蠻力。
“不、不要這樣發汗、”
第29章 第 29 章 賀七是誰?
皇城的冬季尤其漫長, 烏云壓頂,不久便降下一場盛大的雪,宮人們歡喜不已,無人再留意寢宮里的動靜。
半闔的窗戶偶爾傳出一兩聲模糊的貓兒叫聲
病中的人身子溫熱, 一想到這副身子里可能藏的是郁后的靈魂, 男人失了理智, 并不復一絲憐愛之心!
“臣妾不喜歡這樣、”她哭訴道。
男人充耳不聞, 瘋魔紅了眼,蛇蝎心腸的皇后, 卻有著一副清純欺人的皮囊。
她發了一身汗, 就連藕粉色的褥子都沾染了,發絲蜿蜒后背,襯得肌膚白如雪霜、
粗糲的手掌握控在腰后,常年征戰之人肌膚黝深,青筋虬結,肌理如同磐石, 她哪里是他的對手。
“你若是她,該多好!笨上皇恰
郁稚欲哭無淚, 她知道皇帝又將她當做了那個女人。
***
皇帝解了她的足禁, 可是郁稚一點兒也不想跨出未央宮, 后宮全是看她笑話之人。
連續幾日, 她樂得裝病躺在床上偷偷看話本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皇帝依然每日過來,他如同從前一般照顧她沐浴用膳,還留宿,郁稚夜里就沒法看話本子啦。
芍藥替她望風,“娘娘, 陛下過來了!”
郁稚立即藏起話本子,拿出《孟子》佯裝看書。
“病都好了?明日起來御書房繼續讀書!
“臣妾還沒好,臣妾額頭還發燙呢!”郁稚打算再不跟著他學,賀七比他耐心比他教得更好,還會給她找話本子!她禁足這幾日學了好多生字呢!
蕭歧伸手探她的額頭,體溫似乎還不正常。
皇帝這就信啦?郁稚心里竊喜,她方才用茶盞貼了一下額頭。
皇帝替她掖了掖被子,“好好養著!
張御醫過來診脈,之后蕭歧將人留下單獨叫到了外間問話。
“皇后生病當夜,宮人去傳你來未央宮,張御醫做什么去了?”
張御醫沒想到皇帝竟然抓住了他把柄,他以為皇帝不在意皇后的,“回陛下的話,臣以為皇后禁足之中,臣不敢擅闖未央宮。”
“朕聽聞你去了貴妃宮中請示她?”
張御醫再次驚愕,看來皇帝是派人查過,“是,貴妃掌管后宮,臣先去請示了貴妃!
“你怎么不來請示朕呢?”蕭歧問。
張御醫當即就跪下了,“臣、臣有罪!臣往后都來請示陛下!”
蕭歧可沒放過他,“再說說貴妃手上的傷,真的是皇后用硯臺砸的么?”
“回陛下,臣當時不在場,故而不知道、”
“新傷舊傷還是得出來的吧?”蕭歧問道。
皇帝實在是明察秋毫!張御醫無可辯駁,“臣無意被卷入娘娘之間的爭斗,故而臣當時沒有言明,看那傷似乎是舊傷”
“無意卷入爭斗?朕看你是瞧貴妃得勢,想著附庸了她,往后前程無量?”蕭歧一語道破。
張御醫急得額頭冒冷汗,“臣只是、臣只是、”
“前頭的事朕饒了你,往后做好自己分內之事,不要再有其他心思,退下吧!”
張御醫重重地磕頭退下,走得時候腿腳是虛脫的,君王日理萬機,可后宮的事都沒逃過他的眼睛!
皇帝處理完這件小事,要回內室,一撩開幕簾就看到郁稚穿著寢衣站在幕簾后頭。
“原來陛下知道貴妃與御醫串通,你還與他們同流合污,一道欺負我?!”郁稚又氣又傷心,委屈極了,比那日還要更委屈。
“你還禁我的足,你怎么能顛倒是非黑白呢?”
“朕不是解了你的足禁么?”蕭歧語氣傲慢,完全不認錯,“你想要什么?朕補償你便是了。”
郁稚只知道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想要什么?她只想清清靜靜看話本子。
“請陛下離開未央宮,這個月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朕縱容皇后幾分,皇后也不該如此放肆!眱扇藢χ胖,郁稚轉身就走。
“站住!”皇帝臉色不好,兩人拉拉扯扯地爭吵,正巧被前來探病的歡嬪與愉嬪撞了個正著。
兩人在大門口就聽見了帝后的聲音,看來今日是來對了,有戲看,郁稚氣得滿臉通紅,眼眸含淚。
歡嬪:“皇后娘娘怎么能言語頂撞陛下呢?”
愉嬪:“正是,那日明明是皇后傷了貴妃,我們看得一清二楚!”
好啊,這兩人也是郁貴妃串通好的,這會兒還來朝她潑臟水!
郁稚:“你們來做什么?”
歡嬪:“來探望皇后,宮里頭傳得皇后娘娘快病重,臣妾等人十分憂心,故而前來探望!
愉嬪:“正是,后宮其他妃嬪都不肯來,只有嬪妾二人關心皇后!
歡嬪:“沒想到一進院門就聽見皇后娘娘在頂撞陛下,嬪妾就來勸了!
“你們二人是來看戲的?”
歡嬪愉嬪正一唱一和的,皇帝忽然冷不丁地道了一句,男人神色肅穆,語氣凜冽,嚇得二人立即就噤了聲。
皇帝這是在偏幫皇后?
蕭歧本來就心情不好,這兩人還來添油加醋,“還不滾出未央宮?!”
歡嬪愉嬪:“臣妾告退!眱扇嘶伊锪锏刈吡恕
郁稚繼續氣鼓鼓。
“朕幫你訓斥了她們。”
少女一雙潤眸瞪著他,“她們敢上門奚落我,還不是因為當初你與她們一道污蔑我,你們就是一伙的。”
男人完全不覺得的自己被她抓住了把柄,“朕看你的病早好了,頂撞朕是中氣十足!”
“這委屈臣妾會記在心里一輩子!”郁稚氣鼓鼓道,“而且陛下若偏寵貴妃,怎么每夜都來未央宮?臣妾一看到陛下的臉就覺得委屈!
郁稚眼淚啪嗒啪嗒地落,“橫豎臣妾自幼喪母,父親嫡母也不疼愛臣妾,現在孤身一人,任人隨意欺辱!
上一世,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
“若再哭一聲,今夜就侍寢了!笔捚绾龃驍嗨
。坑糁煞路鸨蝗四米×巳,她難以置信,皇帝竟說這樣的話,立即忍住了眼淚,他怎么壞成這樣,此時男人伸手去探她的額頭,“果然退燒了,明日起繼續來御書房讀書!”
郁稚:“。!”不能繼續裝病看話本子了,可這本話本子尤其精彩。
***
皇帝總是陰晴不定的,有時候她無意觸了他逆鱗,他就會對她狠心,有時候又待她很好。
今日他耐心花了一上午的同她講了《孟子》第二篇,可郁稚都沒聽進去,她一心想著未央宮那本沒看完的話本子,還有賀七,賀七說倉庫深處有十幾本特別精彩的話本子,從前皇城貴女托他翻找他沒答應,這幾日就去找出來給她。
“聽明白了么?”
“這些字臣妾都認識了,至于其中深意,臣妾不科考,不用學得太精!
蕭歧:“你這樣的心性,必須將儒家經典全數背下來!
她什么心性?她不是挺好的么?人畜無害!
郁稚氣鼓鼓道,“妾心性再不好,也不跟貴妃、歡嬪她們似的污蔑人,陛下怎么不把她們抓來讀書?!”
郁稚:“況且臣妾大病初愈,腦子哪里有那么好使?”
真是難教,皇帝看待她就如同看一個頑劣的少女,“坐下來,將這篇抄十遍!”
抄十遍?那不意味著她今夜沒空看話本子了嗎?可惡的暴君,連她最后那一點點樂趣都要剝奪!
雖然心里嘀嘀咕咕,但她還是照做了。
蕭歧收回目光開始翻看奏疏,手中這一本是彈劾皇后的,這段時日并不少見。
但今日這一本倒是奇特,字字句句都在暗指皇后暗中勾結朝臣,禮部的人說幾次看到皇后夜間與一官員在藏書閣附近密會,那官員還是個年輕男子。
這是發生在皇后禁足期間的事,男人睨了一眼邊上的少女,雖然她滿臉不服氣,但還算乖順,正抄書呢。
借給十六歲的郁稚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好荒唐的奏疏。
男人看了十多本奏疏,發現還是教皇后寫字更有趣些,“都會寫么?來,朕帶你寫。”
“臣妾都會寫,陛下你看,臣妾的字是不是有進益?”郁稚得意地將自己寫的送到皇帝面前。
相比禁足之前,她的字好太多了,之前都是他握著她的手寫,她才能勉強寫得像樣。
“只要陛下不兇臣妾,臣妾都能學好!庇糁傻谝淮慰椿实鄢园T,心里愉快著呢,“賀七說我讀書寫字都很有天賦!”
“賀七是誰?”蕭歧眼神橫了過來。
誒?郁稚瞬間醒神,她不能把賀七供出來,萬一皇帝查到話本子就糟糕啦!
“就是從前國公府里一個教書先生”郁稚扭扭捏捏隨意糊弄過去了。
賀七就是比皇帝好,他會耐心溫柔地教她讀書寫字,還會替她尋好看的話本子。
賀七上一世圍繞在妖后身邊的臣子之中似乎有此人?蕭歧并沒有再追問。
午膳時,皇帝習慣先照顧她進膳。
只是湯到了嘴邊,郁稚卻推開了,“臣妾不愛喝湯,臣妾現在手腕有力氣了,可以自己用膳!
終于可以吃自己喜歡的菜了!
郁稚拿起象牙筷子,給自己夾了一塊魚膾,有好幾次暴君故意給她吃她不喜歡的菜。
男人神情微微復雜,隔下那碗湯,“如此甚好,照顧你,朕也嫌麻煩。”雖這么說著,但總有一種飼養許久的幼獸脫離掌控之感,雖然少了麻煩,但也少了些樂趣。她最好別做什么出格之事。
“臣妾今日就學到這兒吧,下午想回未央宮休息,臣妾頭還疼呢。”語氣中暗含撒嬌的意思,可憐巴巴地看著皇帝。快放她回去吧,她迫不及待看完那本話本子啦!
“唔,回去吧,歇息一會兒就開始溫書。”
“臣妾遵命。”郁稚乖巧用完膳就離開了御書房,一踏出御書房整個人精神奕奕,
真清凈!回到未央宮后,郁稚迫不及待地取出話本子,悠閑躺在榻上翻看起來。
無奈實在太困,看了一個時辰就睡著了,再醒來時已是黃昏,冬日里天暗得很早。
“皇后睡了一下午?”
郁稚驚坐起身,才發現皇帝不知何時坐在了自己床沿,他怎么陰魂不散的!
等等,她的話本子還在手邊呢,今日看的是一本香艷的話本子,絕對不能叫皇帝發現!
“唔,頭疼。陛下來多久了。”郁稚偷偷將書冊藏到枕下。
蕭歧自是瞧見了,叫她好好溫習功課,她倒是聽話,如今書都放在枕邊了,“往后若是頭疼就別看書了!
郁稚下了榻想去沐浴,皇帝就這么坐在榻沿瞧著她,并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書還在枕下,不能叫他看到。
“陛下幫臣妾沐浴吧?”
“怎么?不是手有力氣了么?任何事都能親力親為了么?”蕭歧問她。
“可今日頭疼,臣妾還沒完全恢復呢”
皇帝沒起疑心,幫她仔細沐浴洗過頭發,郁稚想把枕下的書藏起來,可沒尋到機會。
夜里皇帝纏著她。
“你能不能認真一些?”
蕭歧發現她今夜格外不專心,經常神游天外,偶爾她不適了,才會皺著眉頭回過神。應該說她從禁足之后就變了,變得忽略他排斥他
“臣妾很專心啊、”郁稚望著他,“陛下還要臣妾怎么專心?”
嗚嗚她沒有辦法不去想枕下那本話本子!正看到要緊的情節呢!還有就是千萬不能叫皇帝發現!
男人很明顯對她非常不滿,神情冷峻。
郁稚主動湊上去吻她,手臂一點一點攀附上男人磐石般的肩背,輕輕啄吻他的下顎、側顏、最后是才是唇,少女主動但青澀。
男人望進她的眼眸道,“讀書是有進益了,在席榻間還這么木楞。掌管后宮之權已經落入旁人之手,你若再不好好討好朕,朕留著你這個皇后做什么?”
郁稚抿著唇,眸光小心翼翼,顯得特別乖順。少女肌膚雪白,水光瀲滟,眸中似盛著瓊漿玉露,縱然沒什么手段,也是美得叫人心馳神往。
皇帝再度俯身吻住她嫣紅的唇,罷了,木愣有木愣的滋味。
郁稚這會兒沒法不專心了,男人似貪婪豺狼,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柔,非要將人弄哭。
郁稚一手攥著他衣袍一角,忍著不哭。
直至皇帝想起來她這纖柔的身子生病初愈,這才稍微緩和了幾分。
后半夜,幔帳之中平息,皇帝穿戴妥帖走得干脆利落。
郁稚明明很累,就是睡不著,皇帝他對其他妃嬪都不錯,哪怕歡嬪她們犯了錯,他也不過是訓斥幾聲,可唯獨對她狠心。
對了,她答應賀七今夜會去藏書閣取書,而且最好是在天亮之前。
郁稚歇了片刻就爬起來更衣,抱著已經看完的那堆話本子出了門。
然而她沒有發現身后,皇帝乘坐龍輦折返回來,玉佩落在了未央宮,蕭歧遠遠就瞧見一個熟悉的纖柔身影從未央宮出來,腳步輕快地跑遠了。
第30章 第 30 章 郁稚,你改不了的
藏書閣的門是敞開的, 郁稚驚奇地發現賀七還沒休息,坐在書案前練了一夜的字。
“你等到現在?”郁稚睜著水汪汪的眼眸,駕輕就熟地在書案另外一側坐下。
賀七:“你不是說今夜過來練字、順便取話本子的么?”
少女身著一襲鵝黃色裙裳,肩上披著氅衣, 賀七提醒她:“你的臉很紅!
誒?郁稚心頭一顫, 那是因為因為
賀七:“你是跑來的?”
郁稚點了點頭, “唔, 皇后娘娘歇得晚,所以我耽擱了。我昨日看話本子, 有幾個生字不認得, 你快教教我!
三層樓的藏書閣宏偉冷清,偏偏在這個角落燃著一盞燈,暖黃色光芒照亮一方天地,兩人蜷縮在在一塊說話寫字,少女輕盈可愛,少年則是一臉的書卷氣。
皇帝就在此時踏上了藏書閣的臺階。
“你今年十六歲?”賀七問她。
郁稚一邊寫字一邊點頭。
“宮女年滿二十五歲出宮, 你出宮以后打算做什么?”
。坑糁商ь^,“我不知道”
賀七瞧著她, 少女眉眼彎彎, 清清純純。
“那你嫁我如何?”
?郁稚愣住了, 她都是胡說八道的, 她出不了宮,哪怕皇帝厭棄了她,她也終生困于深宮。
昏暗廊下,身披黑色狐氅的男人冷眼瞧著門內的少女,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
賀七:“我家中還算殷實,俸祿也不少!辟R七一本正經道, “我還可以一直為你搜羅話本子!
話本子好多好多的話本子
“真的嗎?!”郁稚想到話本子就暈頭轉向啦。
“所以要嫁我么?”
“好啊好啊。”
話音剛落,藏書閣的門被狠狠推開,夜間寒風呼嘯而來,吹起案上的紙頁,來人立在門外,神情肅穆,氣勢兇兇不怒而威。
賀七一眼瞧見了龍袍上的紋樣,是、是皇帝、“臣參見陛下!
郁稚面色蒼白,嚇得魂飛魄散,皇帝怎么跟來了
“快跪下!辟R七見郁稚如此木訥,怕她被責罰,立即扯了她的袖子要她一起跪。
“皇后說要嫁給誰?”蕭歧眼神肅殺,直勾勾地凝視在郁稚身上,原來那封奏疏中所寫的是真的,她竟然夜里與人私會。
皇后?賀七沒聽錯,皇帝稱郁稚為皇后少年驚愕得無以復加。!
郁稚嚇傻了,她、她、她只是、下一個瞬間她整個人被從案前提起來,直接拽走,皇帝怒吼著,吩咐侍衛將賀七關押起來審問!
郁稚被一路拽回未央宮。
殿門重重合上,郁稚不敢再看皇帝的神情,他就這么瞧著她,恍若在瞧著天底下最卑賤之人。
“難怪今夜伺候朕不用心,原來是有了新歡。”
“臣妾只是與他頑笑,臣妾與他沒有肌膚之親!”
“不必解釋!”男人怒到極致反而冷靜了,“朕很早就知道你骨子里是個怎樣的人!”
“你淺薄而又軟弱,貪婪而又愚笨!笔捚缯Z氣盡是諷意,“你貪戀權勢富貴,喜歡被年輕臣子們環繞!
郁稚搖頭,“臣妾不是”
男人一點也不聽她解釋,雙指抵在了她唇瓣上,“朕想起來了,未央宮里有暗道,所以你禁足那些時日,夜夜出去與他私會?”
郁稚抬眸望著他,她顫抖不止,此時此刻她若說錯一個字,小命必定沒了。
“我只是去藏書閣取書!
“所以真是夜夜私會。”蕭歧笑了。
“臣妾沒有背叛你,陛下。”她一字一句認真告訴他。
男人笑意更深了,沒有背叛他?沒有背叛他?這話多諷刺啊!!
侍衛就將賀七帶了過來,經過審問,賀七渾身是血奄奄一息,血腥味瞬間充斥著周遭,郁稚就這么流著淚跪坐在地上。
賀七抬眸,眼神蒼白而絕望地地看向少女。
她是皇后娘娘,她竟然是皇后娘娘?!可她明明說她是皇后身邊的宮女,他對此深信不疑。
是了,一個宮女怎么會穿著華貴,一個宮女怎么有時間讀書寫字,一個宮女怎么會美得如夢似幻。
“朕不需要皇后解釋,朕只要皇后親手殺了他!”男人在她耳邊狠聲低語。
這冰涼的觸感嚇得郁稚驚覺回神。
“還記得朕教你的么?”他將匕首塞入她的手心握緊,而后點點心口的位置,“一刀斃命!
男人身著玄色鎏金織錦長袍,眼神肅殺,真如地獄歸來的惡魂,嚇得少女失語。
她拼命地掙脫男人的手掌,企圖松開那柄匕首。
可她越掙扎,他就握得越緊,仿佛要將她的手掌碾碎。
“去殺了他,正如你殺瞿氏,他死了,你依舊是朕端莊高潔的皇后,沒有人會知道你所作所為!”男人的語氣止不住地興奮顫抖。
上一世圍繞在她身邊那些年輕臣子這一世他明明將她禁錮在后宮,她也能與這樣的小吏糾纏,可見不論瞿氏死不死,十六歲的郁稚,她骨子里低賤的脾性永遠都改不了!
“既然皇后不肯殺他,那只有朕親自動手了!”
“不要!”郁稚轉而去搶奪男人手中的匕首,“你別殺他蕭歧,他不知情,他不知情的,是我不好,我不該說謊騙人。”
她聲聲哀求,卻沒留意男人的神情越來越凜冽,眼神肅殺,真正起了殺意!
“唔!!”
電光火石之間發生的事,叫一切瞬間冰封。
皇帝突然釋力,郁稚搶奪到了刀,只是刀口扎入了她的腹。
“郁稚!!”賀七撲了上來,滿面淚水與鮮血混雜,他顧不上自己自己的傷去查看她,那刀口盡數入了她的身軀。
郁稚感受不到疼痛,只覺得那一處很冷。
始作俑者看著空置的手心,再瞧著狼狽受傷的兩人,眼中甚至沒有一絲憐憫,他的神情甚至是睥睨而鄙棄,狠狠踹開了賀七。
郁稚垂眸看著傷口處,那鮮血漸漸暈開,她也越來越暈眩,心中的恐懼無限放大,她看向蕭歧,對方氣定神閑,并沒有要宣太醫的意思。
她顫抖著落淚,不敢再看傷口,好疼好疼,一直到最后她失去最后一絲神智暈了過去。
***
“朕說,撤走未央宮的御醫!
“可是御醫回稟說,皇后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如今還沒脫險、”
“那就這么任由她死了才好!”
李檀聽皇帝的話,表面上勸阻,實則心中雀躍,這一世皇帝再也不會被妖后迷惑了!
妃嬪們盡數來了養心殿,清晨宮中傳言,昨夜帝后爭執,皇后挨罰受了重傷,未央宮的宮女偷偷去請了御醫,如今聽皇帝貴妃交談,確定皇后終于要死了!
男人高坐椅榻之上,手中捻著指骨上的碧玉扳指,就這么死了才好!重生回宮的第一日,他就該扼死她了!
郁稚昏迷了兩日,芍藥在榻邊悉心照料,未央宮里暗沉沉的。
“皇后娘娘?!”芍藥見她蘇醒,喜極而泣。
郁稚稍微動了動,扯動傷口,疼得她直皺眉。
“娘娘千萬別動,陛下撤走了御醫與其他宮人,若傷口再流血,我們沒有止血藥了!
郁稚癱軟在榻上,他是真的盼著她死。罷了,她的命本就捏在他手心里,他捧他上天,她便如眾星拱月,他踩她入地,那她在皇宮之中也不過遭人厭棄。
未央宮徹底冷清下來,皇帝不過問,御醫也不敢來換藥,只每日芍藥進出去取宮人的膳食,才勉強吊著郁稚的一口氣。
傷口夜里總是疼,不見好。郁稚自暴自棄,她本就是國公府陰暗潮濕的角落一個不受寵的庶女。
宮里妃嬪也對未央宮退避三舍,闔宮再不提郁稚這位皇后,就當她已經沒了。
期間皇帝派了幾個侍衛來未央宮。
那幾個侍衛異常兇悍,闖入寢宮,郁稚還躺在榻上養病呢,芍藥攔不住他們。
郁稚嚇得退到床榻角落,以為皇帝派人來殺她。
侍衛們闖進來后,也不押她出去,反而是拆了衣柜,將那通往暗室的口子堵死,而后又將衣柜搬回去,打掃得不留一絲痕跡。
主仆二人怔怔地瞧著。
“皇后恕罪,這是陛下的意思。”領頭的侍衛稟告了一聲,就帶著人走了。
簡直莫名其妙!!
李檀一連等了半月,都未等到皇帝廢后的詔書,這么拖下去,恐情況有變。正好今夜是除夕宮宴,文武百官、皇室宗親悉數到場,若是宗親能在皇帝面前提幾句,此事就有進展了。
李檀又去了一趟未央宮,告訴郁稚說身為皇后她必需出席宮宴。
郁稚吃了半個月的清粥小菜,終于有機會吃些葷腥,自然答應下來。
李檀完全勝券在握,看著郁后這副病殃殃的樣子,哪里還有與她一爭之力,若她聰明些就該將皇后之位拱手相讓!
這是皇帝凱旋之后的首次宮宴,又是除夕,辦得隆重盛大。當郁稚出現在宮宴上,皇帝冷冷瞧她一眼,并未趕她離開。
郁稚就安心留下了,桌案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膳食,她餓極了。
座下皇親國戚之中,郁稚瞧見了父親魯國公還有國公夫人、姐姐。只是他們神情并不好看,宮外人盡皆知,皇后惹怒皇帝遭了罰,日日纏綿病榻,惹皇帝厭棄,如今后宮之權盡數掌握在貴妃手中。
照理說女兒是皇后,郁家人的席位該在前頭,可座位還沒宜貴妃的家眷好。
魯國公夫人低聲同丈夫道,“你瞧她這病殃殃的模樣,哪里有皇后的風范,今日宮宴,也不知容裝華貴一些,完全叫宜貴妃比了下去!
郁稚今日著了水藍色宮裝,妝容清淡,些許消瘦,但也并不算很素凈,只是其他嬪妃打扮得過于華美了。
魯國公也知道庶女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當初不過是因為嫡女郁微體弱,想讓郁稚先進宮產下嫡子,卻不想她如此不中用。
榮國公:“若當初微兒進宮,如今我們必定風風光光!
夫婦二人早就有了這心思,棄了郁稚,將郁微早日送進皇宮。郁微八面玲瓏、善解人意、長袖善舞,若她進宮,風頭必定能蓋過宜貴妃。
宴席過半,康老王爺起身道,“陛下,臣有一事要說。宜貴妃代皇后執掌宮務,事事妥帖,功勞頗大,而皇后沉珂已久,諸事不管,并無所出,儲位空懸。老臣實在擔憂。今日在此,懇請陛下廢后,改封宜貴妃為皇后,如此可以合了天下人心意,也好讓皇后好好養病!”
康王妃也幫腔,“皇后娘娘體弱,常年不管宮務,臣婦們也無從規勸,如今貴妃執掌宮務,將后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內外命婦們皆心服口服,貴妃比皇后更擔得起賢德之名!
“臣也有此意”
有了康王夫婦打頭陣,其他皇親國戚也紛紛起身進諫,魯國公夫婦的臉色更差了,郁稚就是個廢物,當初送她進宮是想她討皇帝歡心,如今卻如下堂婦,不得人心的下堂婦!
李檀打量皇帝的神情,皇帝手握酒盞,若有所思。
男人抬眸看向身邊的人。
郁稚原本默默進膳,忽然被群起而攻之,她放下筷箸。
“不知皇后作何感想?”蕭歧眼神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郁稚面色蒼白,前些日子好不容易養得圓潤些的臉,此刻纖瘦羸弱,仿佛風一吹就倒了。
“臣妾、臣妾聽陛下吩咐!庇糁晌ㄎㄖZ諾道。她小命都攥在皇帝手中,還敢不從么?
況且像她這樣的廢物,哪堪匹配皇后之位,早晚要拱手讓給貴妃的。
座下眾人聽了這話,皆十分滿意,尤其方才為貴妃說話的那幾位,往后貴妃登上后位念在今日的恩情,也會對他們多加照拂。
“皇后倒是識趣。”蕭歧語氣不善。
“既然眾愛卿紛紛諫言,那朕就順應眾意!
蕭歧是真想殺她,只是不能叫她死在皇后的寶座上,若她以一個小妃嬪的身份死去,也省了許多繁瑣之事。
皇帝看她的眼神滲人,郁稚能察覺他眼底濃濃的殺意,仿佛今晚自己就要一命嗚呼了,她不住地顫抖。
李檀滿意地給皇帝斟酒,皇后之位唾手可得,她只需要穩坐寢宮,等著那一紙封后的詔書。
滿殿之人都看得出來,皇后此番是徹底失寵了。
李檀:“臣妾已經命人在悠然殿備了醒酒湯,一會兒宴散之后,陛下去臣妾宮中歇息吧?”
歡嬪正巧聽到這話,心道這宜貴妃也真貪心,馬上當皇后了,還要占著皇帝,“醒酒湯哪個宮里沒有,紫宸殿離大殿最近,陛下一會兒去嬪妾宮中吧?”
皇后倒了,她專寵的日子也結束了,那人人都有機會討皇帝歡心,其他妃嬪們也不端著了,紛紛邀皇帝去自己宮中。
畢竟貴妃無子,當上皇后又如何,還得看誰先生下皇子!
待宮宴一結束,郁稚就匆匆躲回了未央宮,自己少在暴君面前晃悠,也少吃些苦頭,否則他不高興了又捅她一刀,那可真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皇帝最后去了貴妃寢宮,貴妃新遷的悠然宮,確實清新素雅。
李檀:“臣妾伺候陛下沐?”
今夜是除夕,皇帝在她宮中過夜,明日圣旨下來,她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后,李檀她既要皇帝給她的權勢富貴,還要皇帝的專寵。
她這不算貪心,因為上一世的郁后什么都得到了。
***
郁稚淺眠,翻來覆去,寢宮寂靜,黑暗中似有一道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她,叫她睡不踏實。
待她終于清醒,睜開眼眸瞧見榻邊的身影輪廓。
“陛下?!!”郁稚驚呼出聲,高大的身軀就立在榻邊,不知在黑暗中注視了她多久。
自從那件事之后,兩人頭一回單獨見面。
“陛下不是去了貴妃寢宮么?”她驚恐地望著他,一邊往角落蜷縮。
蕭歧扣住了少女足踝,將她重新拉到自己身前,同時按住了她的腰身,霎時間,郁稚再度驚呼,傷口好疼。
然而殿外只有御前侍衛。
皇帝無視她的眼淚,指尖拂開她寢裳,傷口滲出鮮血,在雪白肌膚的反襯之下,如窗外雪地里的紅梅,火紅奪目,指尖沾染血珠。
郁稚驚恐地看著,男人舌尖輕舐,她的血入口是甘甜的。
蕭歧他瘋了,郁稚無比確定,他唇角沾著她的血,眉眼間盡是戾氣,就這么望著她,似要將她敲骨吸髓,吞噬干凈。
“郁稚,你改不了的!蹦腥苏f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俯首咬在了她頸側。
郁稚怕極了他,“我已經不是皇后了,你不能這般對我!”
“郁稚,你欠朕的,只要朕要,你就得挨!彼┦自谒跋泐i窩,全然不在意她傷病孱弱,也絲毫不掩飾他對她的欲念。
郁稚一直哭,她的傷口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