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
后面?zhèn)鱽矸郊萎嬚痼@的聲音,舒時云回頭看去,卻見方嘉畫將腦袋縮回了車窗里,小心翼翼倒車離開了這里。
茫然眨眨眼,他扭頭看向商承,反應(yīng)過來什么:“她好像認識你。”
說完看見商承沒什么變化的眼眸,又補充:“那是我的助理,今天我們工作室一起出去吃飯,我喝了點酒,她送我回來。”
這些話幾乎沒怎么過腦子就說了出來,可說完他就后悔了。
商承又沒問,他主動說這些干什么?聽著跟報備似的。
而且……商承回來了都不接他的電話。
腦子里出現(xiàn)這個想法,他立馬瞪大眼睛:“你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怎么不接電話?”
兩人同時開口,聲音撞在一起,繼而都安靜了。
舒時云皺皺眉頭,意識到什么:“我回來的時候把手機關(guān)機了。”
商承倒是很平靜:“剛下飛機,沒接到你消息就直接過來了。”
后知后覺明白過來情況,舒時云長舒一口氣,又開始心虛了:“其實你給我發(fā)個消息就可以了,抱歉。”
“沒關(guān)系,本來也要找你。”商承說著,轉(zhuǎn)身去后座取了一只紙袋遞了過來,“送你的。”
舒時云愣怔接過,打開看見里面是一只純色的長條形盒子。
“回去再看。”商承說。
可舒時云腦子里咯噔一下,卻立馬猜到了這是什么。
“是項鏈嗎?”
他沒有打開,但眼睛里卻發(fā)出了明亮的光,直直看向?qū)γ娴纳坛小?br />
對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微妙,但很快便恢復(fù)了正常:“嗯,之前那條不是戴著不舒服。”
這完全在舒時云的意料之外,他正想道謝,話到了嘴邊卻又變了:“那我不打開,你跟我說說是什么樣的。”
商承微微啟唇,可卻沒有說話。
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舒時云了然瞇起眼睛:“你不說我也知道,那天你是不是偷偷看了我直播。”
不是疑問句,語氣十分篤定。
商承的態(tài)度明顯是不想承認的,但和他對視片刻還是無奈似的出了口氣,“是,抱歉。”
舒時云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忍不住說:“其實你刷禮物的時候我就猜到是你了,很明顯的。”
商承眼底劃過笑意。
沒等他再說什么,舒時云便上前一步,伸手扯開衣領(lǐng),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謝謝你送的藥。”
做出這個舉動的時候,他心里面是很忐忑的。
商承的目光自然劃過他的脖頸,很快便看向了其他的方向,說:“那就好。”
話題似乎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舒時云不禁有些失落,猜測他很快又要讓自己回去。
腦子一時間轉(zhuǎn)的飛快,他想要找到合適的話題,跟商承再多聊一會兒,今天晚上他心情一直都很不好,那種難以言說的焦灼煩躁在接到蘭煊電話以后被放到了最大,可只是簡單和商承說了幾句話,他就好像放松了下來,這種安心感很難得。
“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沒想到的是,他的話題還沒想出來,商承就主動發(fā)問了。
舒時云心里有點高興,但再抬頭時臉上卻掛上了幾分憂愁和沮喪:“是我哥,你知道我的服裝品牌吧?”
實際上作為他的鐵粉,商承不止知道,先前甚至還一次性購置了很大的幾批訂單,作為年初禮物分發(fā)給了旗下娛樂公司的成員。
但他并沒有說,只是配合著點了頭。
“知道,ys。”
舒時云將整件事情簡略和他說了,中間也有夸大的成分。
“就是這樣,他剛才給我打電話就是發(fā)泄怒火來了,這件事情回頭傳到我爸爸那里,肯定又要訓(xùn)我了。”
商承似乎并沒有看穿他的刻意賣慘,聽著臉色就逐漸沉了下來。
“他講話太難聽了,剛才實在逼急了才罵他的。”舒時云趁著機會給自己找補,還不忘用余光去捕捉商承的表情。
其實他有點擔(dān)心商承會不喜歡他那樣,畢竟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商承了解他的渠道多半是通過看直播,而他在直播間通常都是很好說話的溫柔形象,對待粉絲也比較真誠,從來沒跟誰紅過臉,也幾乎沒有露出過尖銳的一面。
如果商承喜歡的是那樣的他,會不會對于剛才的他有些難以接受?
“那是他活該。”商承的語氣有些冷,細聽還有點兒反感。
舒時云眨眨眼,猜到了什么:“你認識他嗎?”
商承嗯了一聲:“之前見過一面,他和你一起出席沈老的壽宴。”
舒時云松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安靜幾秒,氣氛有些許尷尬。
商承抬手看了眼表上時間,又想到什么似的,問:“蘭家人對你不好嗎?”
舒時云幾乎沒怎么猶豫,直言道:“你和沈家關(guān)系不錯,應(yīng)該也聽過我父母離婚的事情,我父親家里的關(guān)系比較復(fù)雜,所以我和他們來往比較少,但我畢竟是舒家人,對他們還有很多利用價值,所以……你應(yīng)該能懂我的意思。”
“蘭煊是你繼母帶來的孩子,和蘭速之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商承頓了頓,“按理說,蘭速之該是個很在意親生血脈的人。”
舒時云微微挑眉,沒想到他會直接捕捉到這一點。
思忖片刻,他也沒有隱瞞:“我父親當(dāng)初是入贅舒家,這些年估計心里有不少怨念,或許是看見我就會想到,所以對我并不上心,加上……他和我繼母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孩子。”
蘭速之和湯意彤結(jié)婚不久就有了屬于雙方的孩子,叫做蘭沐賢,剛上初中,也是個惹人厭的混世魔王。
前世舒時云和他交集并不多,只是時常看見他在家庭聚會時欺負其他親戚鄰居的孩子,但是到了他的面前就會忽然變得很乖,頂著一副單純乖巧的小孩樣沖他要這要那。
舒時云不是個吝嗇的人,通常都會滿足他的要求,那時候還會借著機會循循善誘,以為蘭沐賢只是年紀小不懂得和朋友相處,而對方通常都會表示自己明白了,一副可憐委屈的樣子,讓他不好意思再責(zé)備。
越想越諷刺,舒時云滿頭黑線,覺得自己上一世實在是蠢得過了頭,這些很明顯的細節(jié)絲毫沒有注意到,還一直傻傻覺得自己的生活很幸福。
忍不住嘆了口氣。
商承的眼中隱隱有擔(dān)憂,似乎是在思考要如何安慰他。
舒時云意識到他可能曲解了自己的情緒,但也沒有解釋,只道:“沒關(guān)系,反正我母親對我很好,我現(xiàn)在的生活也不錯的。”
是很真誠的回答,在商承的眼中卻有些像是強顏歡笑。
“是他無能。”
舒時云微怔,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什么?”
商承的臉色有點冷,說:“我與你母親見過幾次,她是個很理性溫和的人,能做她的丈夫該感到驕傲。”
這種話如果從別人嘴里說出來,總會顯得很諂媚刻意,可商承卻很隨和自然,語氣中的篤定和恰到好處的輕諷,讓舒時云的心跳漏了兩拍。
“謝謝你。”
心底壓著的那塊大石頭緩緩落地,一時間,那些事情似乎都被拋之腦后。
是該分別的時間,舒時云算了算接下來的安排。
“你回來以后堆積的工作多嗎?”
入夜外面風(fēng)有些大,額前發(fā)絲剛被吹起,他的肩膀就被輕輕攔住,商承動作很自然,將他替換到了背風(fēng)的位置。
“明后天比較忙,周五晚上要回趟家,你呢?”
舒時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就是一些堆積的工作,這段時間晚上都要直播,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我可以空出來……”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忽然緊張起來。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向商承發(fā)出邀約,可是每一次開口之前還是會覺得很緊張,生怕被拒絕。
但這次他還沒有想好措辭,商承便開口了:“該是我邀請你了。”
他說著看了眼時間,說:“周六中午方便嗎,我來接你。”
舒時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很沒出息地點了頭:“有空,你來之前給我發(fā)消息,我好收拾一下。”
商承說:“只是簡單吃一頓飯。”
“我只是覺得,”舒時云恰到好處停頓,抬起眸直視商承,眸光炙熱:“我打扮一下你會更喜歡。”
他看見商承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眼神也發(fā)生了很微妙的變化。
正以為他又要退,卻聽見商承沉沉的聲音:“你怎樣我都很喜歡。”
這次輪到舒時云臉紅了。
但他移開眸子片刻再看回去,卻捕捉到了商承眼底一閃而過的促狹笑意。
舒時云沒忍住瞪他:“既然喜歡,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不料商承聽了他這句,臉上笑意卻更濃了。
氣氛太詭異,舒時云沒好意思再待著,拎著袋子裝作生氣頭也沒回進了院子。
腳步莫名急促,等關(guān)上門后,那種被人盯著后背的灼燒感似乎還殘存,讓他心臟泛著細細密密的癢意,又氣又想笑。
他怎么覺得商承變得很奇怪呢?總是喜歡逗他。
比他大這么多,果然不是吃素的!
走到落地窗往外看,商承剛上車,而口袋里的手機嗡嗡震動,明顯是對方發(fā)來了消息。
找出點開。
商承:【早點休息】
盯著簡單的四個字看了很久,舒時云忍不住在心底腹誹。
就是不回答他的問題,難道是在故意吊著他?
他猛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那就是他還不知道商承的戀愛史,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傳聞中知曉的。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了在外面?zhèn)鞯哪切┒喟胧羌俚模墒恰@并不代表商承沒有戀愛史,畢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這么有閱歷,自身也足夠優(yōu)秀,喜歡他的人肯定一抓一大把。
這樣想著,他心里面忽然有點酸。
手機再傳出輕響,對面又發(fā)了新消息來。
商承:【不是故意釣著你,等周六見面再說,好嗎?】
方才心底的躁動似乎被撫平了,舒時云盯著黑色的小字,腦子里卻自動出現(xiàn)了商承的聲音。
臉頰越來越燙,他自暴自棄轉(zhuǎn)身倒進沙發(fā),把手機塞在抱枕下。
煩死了!他是中了什么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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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回來第三天,在趙女士的催促下,商承早早便回了老宅。
帶著特意購置的禮物剛進門,便聽見了刻意的輕嘆聲。
“唉,回來幾天了也沒空回趟家,念叨著周五回,結(jié)果還是拖到周末,不知道的以為是談了戀愛要陪對象,誰知道三十大幾了還是個單身狗,這兩年姐妹聚會我都沒好意思加入,生怕別人問我兒子又在做些什么,找著對象沒有……”
商承無奈,進門就見趙女士正盤腿坐在瑜伽墊上,跟著電視里的視頻拉伸。
“喲,這不是我兒子嗎?”趙書宜見著他故作驚訝,“大忙人回來了。”
商承早已習(xí)慣,只問:“我爸呢?”
“一大早就去外頭釣魚了,中午正好沒準備你的菜,他要是釣著了就給你做一條。”趙書宜慢悠悠跟著視頻伸直腿。
商承在沙發(fā)上坐下,說:“我中午有約,不在家吃。”
“又是應(yīng)酬?”趙書宜剛皺眉,一扭頭瞧見他表情,意識到什么,“約會啊?”
她滿眼都是期待,商承雖然最近因為舒時云的事情有些苦惱,但并不打算將兩個人的事情說給別人聽,于是也只是說:“朋友吃個飯而已。”
趙書宜笑臉一垮,沒再看他。
“我可警告你,祖父給你留的那些都得等結(jié)婚了才能落到你名下的,你現(xiàn)在就是個打工仔。”
商承在公司是嚴肅果決的鎮(zhèn)山般的存在,家里卻很隨和,垂眸打開手機回復(fù)消息,還不忘嗆她。
“打工仔要是沒錢花了就回家啃老,我媽富。”
趙書宜撇撇嘴:“你好意思嗎,承嘉是不是要破產(chǎn)了?”
“誰又惹她生氣了?”門外傳來腳步聲,穿著羊毛衫的中年男人拎著空空如也的桶進門。
不等商承開口,趙書宜便道:“你兒子中午不在家吃飯,他要出去約會!”
商庭鄴詫異:“行啊,總算談上戀愛了。”
“不是對象,是朋友。”趙書宜哼著氣起身,一眼瞥見空桶,“就知道你沒釣著,下回別浪費時間了,有這功夫不如找人給你兒子算算姻緣。”
眼看著話題又要繞回來,商承只得透露些消息。
“在努力了。”
這句話讓準備發(fā)大招的趙書宜和正要解釋的商庭鄴都安靜了,夫妻兩同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但緊隨而來的就是連續(xù)不斷的提問,從年齡姓名到興趣愛好。
商承一一應(yīng)付過去,沒透露半點。
但結(jié)果就是距離飯點還有兩個小時,他就被趙書宜給趕了出去。
按照趙女士的原話,意思是讓他多和對方相處相處,別在家浪費時間。
商承無可奈何,臨出門前給舒時云發(fā)了消息。
半小時后,匆匆忙忙換好衣服的舒時云聽見車聲便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從玄關(guān)鏡中確定自己還算得體,這才換好鞋快步出了門。
“我沒想到你來這么早,不是說要回家嗎?”他看見是商承自己開車有些驚訝,出于禮貌坐上副駕。
商承回想起出門前趙書宜的囑咐,無奈道:“家里待不住。”
“啊?”舒時云系好安全帶,“為什么?”
他對商家其實沒有什么太多的了解,只知道商家是老牌貴族,從祖上開始一直都很有錢,如今僅僅是商承名下的承嘉就橫跨了許多行業(yè),更別提他父親。
這樣的家族應(yīng)該規(guī)矩會很多,況且商承是獨子,承擔(dān)的也會更多。
難怪第一次見到商承的時候,他就覺得有股與生俱來的矜貴疏離感,肯定是因為家教太嚴苛了吧。
他這樣想著,心底止不住升起些憐憫。
商承言簡意賅解釋:“催婚,老話題了。”
舒時云了然,他知道很多企業(yè)間為了合作的緊密,都會有意識的強強聯(lián)合,有些子女的命運就是如此。
但商承應(yīng)該不會吧……
“你家該不會也有那種規(guī)矩吧。”舒時云看著窗前掠過的高樓,有點兒擔(dān)憂,“就是那種要等你結(jié)了婚才能拿到手的股份產(chǎn)業(yè)什么的,我經(jīng)常聽別人就是這樣,手上都沒有實權(quán)。”
被他說中,商承臉上閃過微妙的不自然,只是嗯了一聲。
舒時云驚訝,沉默了。
之后的路程他沒有再開口,商承微微蹙眉,忍不住回想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即將抵達目的地時,他察覺到身邊的人動了。
短短的時間里,舒時云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良久,還是做了決定。
“如果他們真的給你很大壓力的話,你可以考慮一下我。”
商承搭在方向盤上的手一緊,懷疑是自己理解錯了:“考慮什么?”
舒時云臉頰緋紅,握緊安全帶。
“我可以跟你結(jié)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