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煙實在不清楚宮主幼時發生的事,不知該如何回答,又怕再說錯話漏了陷。
廖師姐也沒告訴她,這大會里還有宮主的熟人,真是難為她了。
薛紫煙緊張之下,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不動聲色地瞟他一眼,果斷道:“你也閉嘴。”
江蘅:“……”
糜月并不知薛紫煙這邊的情況,她的注意力正完全被會場上的景象吸引。
弟子們的鐵錘掄得如火如荼,有些進度快的弟子們已經將劍胚錘煉出了形狀。
與此同時,幾十個侍從搬來一只青銅大鼎,那只鼎足有一丈高,兩丈寬,制式古樸,要十幾個人同時抬起才能搬動,一看就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
更吸引眾人目光的是,那鼎身上竟然雕刻纏繞著一條五爪蛟龍,那蛟龍怒目圓睜,腳踩祥云,連每一片鱗甲都雕刻得精美細致,日光在鱗甲上流轉,閃爍著令人心悸的光彩,仿佛蘊藏著真正的龍魂,隨時準備破鼎而出,震撼天地。
糜月如同發現了新大陸,頓時來了精神,指著那青銅鼎問謝無恙:“那是什么?”
“那是神龍鼎。”謝無恙道。
神龍鼎……這法寶名字還真是夠霸氣土味。
謝無恙見她好奇,遂解釋道:“這鼎是我宗鎮宗之寶,弟子們鑄成劍后,須投放鼎中,被神鼎認可者,才算是鑄劍完成。”
糜月若有所思,這鼎竟是隱劍宗鎮宗之寶,這么說來,這鼎年份悠久,且大有來歷。
秘宮口訣里提到的“蛟龍吞月”,會不會跟這只鼎有關啊?
她覺得很有可能,這鼎上面如此精致的蛟龍雕工,怎么看都比后山那塊破爛的蛟龍石雕靠譜多了。
程令飛和夏瀝此時都在全神貫注地鑄劍,程令飛額角青筋暴起,汗水把后背全都浸透了,沿著頜角往下滴。
夏瀝的鼻尖也都是汗水,她屬于較為纖細的身材,此時手臂線條緊繃,爆發出肉眼可見的力量感,打鐵濺出的火星比她旁邊九尺高的漢子要強烈數倍。
糜月看見程令飛掏出那塊在瓊山買的轉星木,他聽從了夏瀝的話,自知雕工不好,所以沒有再花功夫在雕刻上,只把那塊轉星木切割打磨成劍柄的形狀,再與鑄造好的劍刃銜接成了一體。
夏瀝那邊也進行到了融合劍柄的最后一步,她手中的刻刀嫻熟地翻動。
為了在大會上能鑄造一把完美的本命劍,許多弟子會提前數月甚至一兩年,就開始準備鑄造材料,設計自己擅長順手的劍形,練習鑄劍之法。
整個鑄劍的過程并不枯燥,相反很具有觀賞性,隱劍宗也在趁此機會像各大宗門展示自家弟子們的實力。
很快,就有第一個弟子鑄好了劍,只見他雙手托舉著剛親手鑄出來的長劍,神色恭謹又緊張地走到了那座青銅鼎旁。
他高舉雙手,用靈氣將那劍緩緩送上神龍鼎的鼎口,長劍無風自轉,仿佛鼎口中有什么東西在吸著那長劍不斷地靠近。那長劍不斷旋轉著往鼎口下沉,直到徹底沒入消失。
糜月隱隱聽到“咕嘟”一聲,仿佛人吞咽食物的聲響,接著從鼎口處冒出一小縷的黑煙。
“失敗了……”
“可惜啊。”
眾人遺憾搖頭。
不過每次能通過神龍鼎認可的靈劍很少,這小弟子平日里修煉天賦并不出眾,又第一個急著來嘗試,失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怎么會……”
那小弟子臉色慘敗如土,似是不相信自己這么快就被淘汰了,連帶著鑄劍的材料都打了水瓢。
小弟子垂頭喪氣地回去了,緊接著又一個弟子拿著鑄好的劍,前來投鼎。
然而結果同出一轍,神龍鼎將長劍吞吃進去,只吐出一口帶著黑煙的嗝。
青銅鼎一連吃了幾十把劍,糜月越發肯定,這口鼎里面別有洞天,不然怎么能吃下這么多的劍?
得找個機會,好好研究一下那只鼎,糜月心道。
日程過半,夏瀝和程令飛幾乎同時鑄造完劍,倆人一同前往神龍鼎前,程令飛心中很沒譜,忐忑地對夏瀝說:“師姐你先吧。”
夏瀝沒多言,毫不猶豫地上前,祭出手中的靈劍。靈劍在她的操控下,飛到神龍鼎的上方,緩緩地旋轉著。
糜月“咦”了一聲:“夏瀝姐姐的這把劍不錯。”
謝無恙偏頭,意外地挑了下眉:“你還懂劍?”
“不懂,看著漂亮,劍光比其他的劍都亮。”
她一出手,糜月就發覺了這把劍的不同之處,她雖然不懂劍,但總能分辨出法寶的好壞,這把劍的劍光凌冽,帶著讓人畏于直視的寒芒微光,劍身上似乎還雕有北斗七星的紋路,瞧著就是一把鋒銳的好劍。
謝無恙對她的“亮劍說”不置可否。
夏瀝平時習劍就很用功,也時常會來請教他劍道上的困惑,能有此成就,謝無恙并不意外。
謝無恙的視線仍不動聲色地掃過對面的江蘅和唐玉容,所有人在看到“糜月”現身時的反應,都被他盡收眼底,有些人目露驚艷和好奇,有些人滿臉厭惡和痛恨,唯有他二人和糜月相處自然,還在低聲說話,一眼便是舊相識。
江蘅被“糜月”兇了之后,就不敢和她搭話了,唯有唐玉容還時不時同她笑著低聲說些什么。
看起來還是后者更像一些……
當那把劍漂浮著被送至鼎口時,忽然迸發出一道極為耀眼的光芒,幾乎照亮了云霄,待那灼目的光芒散去,仍殘留著一抹淡淡的藍光在劍身上流轉浮現,仿佛給這把劍增添鍍化了一抹新的神采,重新飄回夏瀝的手中。
紀通眼睛一亮:“好劍!”
玄機子長老也跟著欣慰點頭:“夏瀝這孩子是個有機緣的。”
夏瀝牢牢握住劍柄,眼里也閃過意外之色。神龍鼎顯現出的異象越強,代表這劍的品質越高,她也沒想到這劍會引出這么大的動靜。
她握住劍柄時,能感受到這劍已與她心念合一,如同她的第三只手,四溢的靈氣在劍紋上流動又緩緩匯入她掌心氣竅。
撫摸著劍柄上的雕紋,夏瀝第一時間便朝糜月的方向看去,朝她笑了笑。
總覺得是小姑娘給她帶來的運氣。
各門各派的眾人也在紛紛贊嘆。
“這把劍當真不錯,足以位列進百劍譜了。”
“能看見這樣一把劍出世,這次倒也來值了。”
師姐通過神龍鼎的認可了。
在看到靈劍落回夏瀝手中時,程令飛發自內心地為師姐感到高興,繼而想到下個就要輪到自己,眉宇間的喜悅和激動又變成了喪氣和忐忑。
他緊握著劍柄,躊躇著上前,心中祈禱著神龍顯靈,保佑他能通過認可,他可太想有一把自己的本命劍了。
他眼睛一閉將手中的新劍投入鼎口,片刻后,旋轉的劍影消失,化作了一縷熟悉的黑煙彌漫。
“失敗了……”
程令飛眼看著自己花大價錢買的轉星木,連帶著他辛苦段出來的劍,都變成了一抹黑煙,有點崩潰地抹了一把臉,眼睛有點紅,臉上寫滿了失落之意。
紀通搖了搖頭,程令飛這孩子入宗時間尚短,到底還是不如夏瀝穩重,還有待磨煉。
不過夏瀝的那柄劍,已是隱劍宗近年來最出彩的一把神兵,要不了多久,修仙界都會知道隱劍宗又出了一位年輕天驕。
長老們也覺得面上有光,看向場上最不對付的敵宗宗主,“糜月”的表情果然有些不自然,心下更加得意。
薛紫煙的確有些坐不住了。
她對鑄劍大會有什么神兵出世,絲毫不感興趣,她們這次來,就是為了探聽宮主和那孩子的消息。
隱劍宗似乎對宮主的失蹤毫不知情,否則見她前來赴會,不會是那樣的反應。
薛紫煙的目光看似在關注大會,實則一直用余光在留意對面的小姑娘。這小姑娘額間的燼花紋不會有錯,就算不是宮主所出,也是宮中哪位姐妹遺留在外的孩子。
得把這個小姑娘帶回去。
燼花宮的血脈怎可流落在外,還養在隱劍宗,那得被養歪成什么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