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
一道冰冷的聲音傳來,夏油杰猛的睜開眼,他的呼吸還有些急促,下意識去看自己的雙手。
白皙修長的手指干凈,掌心里還攥著汗水,卻和剛才過于真實的幻夢不同。
他迅速回過神,對著叫醒他的人輕聲開口:“真人,沒記錯的話,現在還不到我們的任務時間。”
藍色長發臉上還有疤痕的男子戳了戳夏油杰,語氣無辜:“哎——我這不是提前來,好交流交流情報嗎?”
他看清楚清秀天真,只是下一瞬,笑容便戴上沒有掩飾的惡意,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觸碰夏油杰。
“這么沒有防備心啊,還是說,是實驗留下的后遺癥嗎,”他邊說邊伸手,聲音輕柔卻如同觸手般想要將人纏繞捆綁。
空氣在此刻都被劃破,或許還沒有一秒,他便被夏油杰反手按住,手臂也不正常地扭曲,發出駭人的聲響。
“再有下次,我就殺了你。”夏油杰緩聲說著,他是帶著笑意的,笑容溫和明朗,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夏油杰很清楚,如果自己剛才順從了真人的行為,那么自己肯定要和這個變態好好打一架,甚至還會被告到上級。
只能反抗,卻也不能過度反抗,不能夠失態,笑容要揚起,要到達標準的弧度。
兩個人互相試探了幾番,才緩慢開始談論正事。
從他們的談的話來聽,也能簡單聽出,他們所說的并不是什么好事,相反,還是是決定一群人生死的大事件。
夏油杰始終保持著平靜的態度,對待真人也是不冷不熱更多是厭惡。
真人最后剛好卡在夏油杰忍耐的極限揮揮手告別,他笑盈盈說:“哦對,羂索說他的實驗有了很大進展,請你多多加油找素材哦。”
說完后,看著夏油杰難看的臉色,他滿意地一蹦一跳離開。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夏油杰是受到牽制,甚至因為不明原因,而要聽命于他最厭惡的縫合線。
他沉默地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干凈的手發愣,哪怕此刻雙手沒有臟污,但似乎在恍然間,他看到無數鮮血翻涌,一滴一滴地從手中落下。
羂索的實驗有了進展,代表著所謂的素材已經又一次消耗,馬上他又要開始尋找新的素材又或者新的人類。
哪怕他每一次都在竭盡全力的去阻止,也做不到拯救所有人。
就算是他自己,現在也已經是自身難保,或許下一秒就會死去呢。
夏油杰苦笑一下,深呼吸后抬起頭來,冷靜地拿起房間里的座機,撥通個號碼,聲音溫柔地開始訂餐。
沒關系,他的同伴還在,警視廳不會對此視而不見的。
在電話掛斷后,他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哪怕是在沒有人的房間里,他也做不到完全的放松。
真是……可笑,有時候他也會想,為什么,為什么一切會走到現在的地步。
……
屬于夏油杰的記憶混亂跳躍,如果以咒術師的視角來看,這樣的精神狀態是已經崩潰了的。
就在他們以為這就是最后的時候,又一段血淋淋散發著濃濃恨意與怨氣的記憶脫穎而出,直直沖向他們。
……
“夏油!”
帶著怒氣的女聲傳來,夏油杰抬起頭看向來人,扎著麻花辮的少女小跑沖過來。
在看清楚夏油杰身邊的人時,她話語一頓,還是叉著腰說:“明明說好是花壇旁邊的,你害得我等這么久。”
夏油杰還沒有說話,旁邊戴著墨鏡和鴨舌帽的人先開口:“喂喂,這里也不止一個花壇好不好,明明是你太笨了啦。”
墨鏡隨著動作稍稍下移,露出那雙澄澈絢爛的蒼天之瞳,五條悟微微低著腰看著天內理子。
天內理子是因為一起案子和夏油杰認識的,因為她父母離世,所以夏油杰之后也會多照顧她一些。
比如今天,天內理子抽中了北海道雙人行,卻需要成年人監護才能去,這才找上來夏油杰。
夏油杰揮揮手,笑著說:“悟這幾天好不容易空出時間,所以干脆一起來了,剛好他的工作告一段落。”
因為工作原因,所以他們是在北海道匯合的,一見面就嘰嘰喳喳討論分享著對方的事。
“我也有問過硝子,不過她在醫院很忙,最近似乎是都快要升職了。”夏油杰隨意說著。
五條悟興奮挑著路邊攤上的搞怪眼鏡,隨手拿了個別在夏油杰的花襯衫上,滿意點點頭。
“下次我們再一起來啊,老子請你們去玩最貴的,再給硝子點七八個男模!”五條悟拍著胸脯說著,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
夏油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拍了下五條悟的腦袋,開口說:“你還是之前說起寫真就臉紅的大少爺嗎?還點男模,小心我拷你進去。”
五條悟捂著腦袋嘟囔:“……又不違法嘛。”
夏油杰上下打量著五條悟,生怕這位在娛樂圈混久了沾染上些不良風氣。
五條悟象征性地轉了一圈,表示自己干干凈凈,拉著夏油杰就往海邊跑:“好啦,誰敢欺負我啊,快走,理子在叫我們了。”
確實沒有人敢欺負五條悟,先不說五條悟的家世背景,就說這位的實力性格和粉絲量就不是一般人敢惹的。
畢竟這家伙確實做得出被冒犯就給一拳的事,他沒有絲毫顧慮,自由肆意灑脫,是最獨特閃亮的存在。
他們都不是第一次來到海邊,卻是第一次和摯友一起,海水與浪花見證了他們純粹的喜悅開心。
他們互相打水仗,戳著不明的海底生物,喝著特調飲料,蒙著眼睛打西瓜,打視頻給家入硝子炫耀……
這是真的會讓人由衷想,如果時光能停留在這一刻,如果歡笑能永遠存在就好了。
只是有時,上天或許是見不得純粹的歡笑,那層真摯的欣喜如同薄冰,火苗一撩便會融化消失。
案子發生的太過突然,沒有人想到酒店竟然會有五個人連夜失蹤,而天內理子,就是失蹤的人之一。
明明作為警察的他陪著理子一起來是為了安全,沒想到人就在眼皮底下都能出事。
夏油杰捏著眉心,看著被封鎖起來的現場蹙眉,現場太干凈,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其他痕跡。
這樣的空間,到底是怎樣把一個人給帶走的。
這件事哪怕到最后也沒有個進展,偏偏夏油杰不肯離開,他不能放著天內理子不管。
五條悟當然也有該做的事,雖然他性格不羈,但在工作上還是用心的。
他抓抓頭發想要留下來和夏油杰一起,卻被夏油杰主動推開,說這是他自己的事。
“你這次工作是去京都嗎?剛好那里有家很有名的蕎麥面館,去替我嘗嘗吧,我很期待。”
夏油杰推著不肯走的五條悟說著,看著一臉不爽的他,給了他一個爆栗。
他們認識這么多年,確實是不過再隨便打鬧吵架了,但果然一湊在一起,年齡就直線下降呢。
五條悟哼哼兩聲,他知道以夏油杰的道德標準是不會讓自己耽擱工作的,所以他也沒有強留。
他雙手用上力拍上夏油杰的臉頰,發出清脆的聲音,讓精神有些萎靡的夏油杰瞪大眼睛看著對方,下意識就要給他兩拳。
五條悟笑嘻嘻地避開,然后認真地說:“有事找我,老子的人脈和背景還是很厲害的哦。
開心點,杰,會找到的,我們可是超級巨星和警界新星的[最強]組合!
等一切結束后,再一起去吃蕎麥面吧。”
什么時候的組合啊,夏油杰沒忍住笑,這幾天胡思亂想的愁緒和憤慨在剛才一下消失不見。
他無奈揮揮手,笑著調侃五條大明星的威勢真大。
他們擁抱告別,轉身離開,沒有人會回頭,因為他們知道還有下一次的見面
——他們以為還會再見。
夏油杰知道人心險惡,有著豐富的辦案經驗,甚至在沒有一點痕跡的情況下,也還是推理出參與人員有三個人。
但他怎么也不會想到,一個案子竟然有著超越他所認知的高科技存在。
明明只是追尋著線索來到一間空房,掃地機器人就在角落,誰會去防備一個日常的家具呢。
在感受到暈眩時,夏油杰強撐著掏出槍射擊發出震響。
——————
等他再次恢復意識,先感受到的就是被禁錮的四肢,以及旁邊閉著眼似乎昏迷著的人,其中一個便是他一直尋找的天內理子。
夏油杰注意到這里并不是什么廢棄工廠之類的地方,而是一個完全空白像是實驗室的房間。
他沒有輕舉妄動,只是冷靜地坐在原地,畢竟在他的感知里,房間里一定有著攝像頭對著他們。
但夏油杰不動,不代表其他人不動,幾個中年男子和年紀不大的少年醒了過來,茫然地看著周邊的環境。
在人群開始傳染慌張和焦急前,夏油杰首先開口表明自己的身份,安撫住他們。
天內理子這時候也醒了過來,她顯然也被嚇得不輕,還是開口為夏油杰證明身份。
夏油杰清楚,這根本不像是正常的綁匪,沒有要求也沒有說話,好像只是單純把他們綁過來一樣。
擁有超越認知的高科技,能夠掩藏蹤跡的手段,建造實驗室的財力和背景……
不管怎么看,這背后之人所圖的都絕對不簡單。
而很快,夏油杰就知道這背后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在一個小時后,只有一個人能夠活下來,如果人數大于1,所有人都不會活下來。】
荒謬又變態的人性實驗,或許是上演在電影里的情節,卻真真實實出現在了現實生活當中。
五條悟和夏油杰在看到這里就已經知道,夏油杰就是其中唯一活下來的人,但對于夏油杰來說,其中的過程恐怕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哪怕是咒靈在調動他最恐懼情緒起伏最大的記憶,在之后的記憶也猶如蒙上一層血紅的霧般看不清聽不到。
他們能感受到記憶主人沉重的呼吸聲,顫抖著慌亂的,參雜著一下一下越發急促的心跳——
撲通撲通,耳邊什么也聽不清楚,只有仿佛要爆炸般的心跳聲,爭先恐后充斥著大腦。
血液流失帶來的恍惚感和詭異快感與混雜的聲音一起,身體連同靈魂一同無法抑制的戰栗顫抖。
記憶混亂不堪,直到那個面容茫然的少女染著血色躺在他的身前,那雙干凈的眼睛里是恐慌與不解,直直盯著夏油杰。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著他,猶如墨水滴在混著砂石的河水中,泛起漣漪,為清澈的河水覆上黑色。
夏油杰聽到了天內理子最后的呢喃:“……為什么?”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做錯什么了嗎?
為什么我會落入這樣的處境?
為什么要聽從對方的話自相殘殺?
為什么死的會是我?!
為什么你不保護我?!!!!
嗡————
在這一瞬,所有的聲音消失不見,身體或許還沒意識到,靈魂卻已經為此響起悲鳴。
為什么善良的人無法得到善終?
為什么無辜之人要成為他人的玩具?
為什么身為警察的我誰也保護不了?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天內理子的手無意識伸向夏油杰,哪怕躺著地上也沒有改變,這是她本能的求助。
夏油杰看著那雙眼睛恍然大悟——
都是我的錯,我太弱了,我無法拯救他們,我沒有履行職責,我抓不住殘害人類的罪犯,我挽回不了局面。
全部,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