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出了點小插曲。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車太顯眼,被劫了好幾次。焱出面,把劫匪安排得服服帖帖。
祝瑜問她的身份,焱打馬虎眼,只說她是打工的:“你知道這些有什么用?以后來青羊區,直接過來找我,我全能!
登上賊船似乎沒有再下來的可能,祝瑜不再問,聽焱絮絮叨叨了一路。
……
現在下午五點,天氣陰沉,很暗,路上能亮的路燈都亮著,紅色的燈籠在風里面搖搖晃晃,仔細看里面甚至藏著半截手指。
斷壁殘垣的廢墟上,一個頭骨碌碌地滾下來,身子掛在墻壁上,脖子還噴著血。
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青羊區的環境,祝瑜覺得,那些能從青羊區安全離開,并且沒瘋沒傻還能把腦子里的記憶有邏輯地寫下來的人,他們無論干什么都會成功。
青羊區現在幾乎不受聯邦政府管理,不管是軍隊還是警局,也都不想管這個地方。于是變成了著名的灰色地帶,很多違法交易都在這里進行。
祝瑜突然想起來沈燁軒。
不知道他來這里干什么,沈家如果有生意在青羊區進行,那很大幾率會把地點選在奇南酒樓。
沈家絕對不是什么好東西,經常暗地里干一些買賣非法義肢的勾當。
祝瑜知道他干這種事,一直想把他送進去。
但他們那群人選擇的地點很巧妙,而且每次都掩人耳目,鉆法律的空子。關鍵,他們背靠九條公司,就算出了事,也能考關系撈出來,還不留檔案。
車窗外的景象太駭人,祝瑜轉回頭,直視前方。
遠處的樓臺看起來熱鬧非凡,和周圍殘破的環境格格不入,像末世統治者眼中的最后余溫。
車停在了距離奇南酒樓500米左右的胡同內,焱說這里是她的領地,比較安全。
下車后,祝瑜當然要夸她:“你有領地?我竟然抱了個這么粗的大腿嗎?”
“嗯哼~”焱伸出手臂,晃了晃,“讓你抱著我的手臂從大門進怎么樣?”
大門?
祝瑜看向奇南酒樓。
奇南酒樓外形像塔,但是占地面積巨大,幾乎是青羊區的五分之一,說是小型宮殿也不為過。
雕梁畫棟的建筑里,廣告牌在樓層間非常突出,上面寫著“非凡義肢”、“豪華槍彈”、“極品omega試用”等,led燈組成的紅藍文字,在夜幕降臨中閃爍。
土匪都這么城市化了。
大門上面的牌匾,led顯示屏上,不斷循環“奇南酒樓歡迎光臨”這八個大字,臺階之下還有守衛。
焱的手臂上下擺動,催促祝瑜:“喂,抱不抱?”
“有側門嗎?我們不想在青羊區太顯眼,被盯上了怎么辦。”
“哎呦,怕什么,我罩著你。”焱直接勾住祝瑜的肩膀,身體重心下壓,alpha的身高本來就比beta有優勢,祝瑜被她壓得彎腰喘不過來氣。
因為有你才顯眼啊!
老電,救一下啊。
祝瑜的手亂撲騰,抓住了鐘離止的袖子。
鐘離止把祝瑜拉過來,攬住她的肩膀,問焱:“進入需要辦手續嗎?”
“哼,你說呢!膘偷难劾锶遣粷M,“我都替你們打點好了,拎包入住。上哪找我這么好的人,真是。”
焱有點后悔管那么多事,好像領了兩頭白眼狼回家。
最后還是從大門進的。
奇南酒樓分為三部分,一層商業區,二層娛樂區,三、四層住宿區,五層是勢力點,青羊區叫得上名字的幫派盤踞在那里,奇南酒樓由他們管理。
這里雖然人多混雜,但并不像外面尸橫遍野。在九龍城禁止出售的武器大搖大擺地擺在地上,買賣者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點改造過的機械痕跡。
給祝瑜指過路,焱這個不靠譜的家伙,半路被叫去喝酒了。
拿了房卡,和焱交換了聯系方式,祝瑜拉著鐘離止就去了四層,太過魚龍混雜,而且沒有對策,她一秒都不想在大廳停留。
房間號是405,單人間。
青羊區的信條,除了自己,沒有可以絕對信任的人,所以這里的房間都是單人間,床不大。
但基礎設施都很齊全,裝潢和奇南酒樓的風格一致,桌子凳子看起來是紅木雕成——實際上是塑料制品。
臥室放著架子床,上面掛著帳子,外層綢綾,里層薄紗——是仿制。
浴室里的浴桶,底層鋪著花瓣——人造的。
又仿古又現代,但意外不違和。
祝瑜在板凳上休息了一會兒,不知道干什么。下一步要抓季縱,已經知道他的位置,找到他不難,但怎么把他活著運出去是個問題。
從焱的話里,聽出來季縱正在和青羊區上層人物打關系。
他如果升職過快,會遭來嫉妒吧?
讓季縱以為青羊區有人追殺他,然后去救他,把他運走?
思路可行,但不可控因素太多,執行起來很難。
祝瑜看向鐘離止,進屋后他一句話都沒說,坐在椅子上擺弄茶幾上的孔明鎖。
他不說話,也不看她。
“老電,你說句話啊!
祝瑜坐在離他不遠的凳子上,她一手扒著凳沿,一手拿著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的毛筆,晃動蹬腿,心里有些憋屈。
“凳子聲太吵了,安靜點!
“嗯?怎么了!弊hねO聞幼。
鐘離止把孔明鎖放下,胳膊放在椅子扶手,明明知道這些話會讓祝瑜不悅,卻還是說:“自作主張要來奇南酒樓,現在呢?想到什么做什么,計劃呢?”
哈?神經病吧?
祝瑜生氣,但更多是覺得莫名其妙,鐘離止淡漠的眼神讓她氣上心頭。
“我的說的不對嗎?”
“你?呵呵,現在長嘴了?一路上一句話不說,我不做誰做?空氣嗎!弊hふ酒饋,拿著毛筆逼近。
“我承認我在跟著焱的想法走,但怎么了?是貨沒找到嗎?是沒線索嗎?是只靠運氣不行嗎?現在怨起我來了?你有計劃你說。
祝瑜停在鐘離止面前,左膝蓋抵在椅子上,胳膊撐著扶手,附身靠近:“鐘離止,我是不是說過不要拖我后腿!
鐘離止抬眼看她,面無表情。
“呼……我要氣死了!
偏偏現在的處境無法對他怎樣,祝瑜拿毛筆敲他的臉。
“你能不能好好配合?我還不想死這么早。分不清主次是嗎,連命都不要了?你怎么知……”
祝瑜的聲音越來越越模糊,鐘離止看著她的臉,恍惚起來。
嗯,祝瑜就是很沒邊界感。不,不能這么說,她只是對自己信任的人沒有邊界感。
學生時代,給她講題的時候,她總是貼的很近,肩膀挨著肩膀,稍微偏頭就能看到她的眼睛。好近,那雙眼睛里有思考、疑惑、歡喜,曾經也有他。
把毛筆奪走扔一邊,他一只手抓住祝瑜的腰。
鐘離止是流氓。
警察,他是一名九龍城的警察,是父親被和聯邦政府有關的犯罪分子分尸的警察,是覬覦別人未婚妻的警察,是現在正在青羊區執行任務的警察。
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可是他控制不住。
祝瑜訂婚了?什么時候?和誰?沈燁軒?
沈燁軒是誰,不認識。
他抓住祝瑜的腰往下按。
鐘離止是神經病。
我好想你啊,祝瑜。為什么當初要和我分手,我太無趣,太木訥,太膽小,不敢挽回。你分享的日常里……沒有發過關于訂婚的事情。
是不是代表你不喜歡他。
對,訂婚不是結婚,你不喜歡他,我是不是還有機會。
怎么辦,我只有你了。
他抓起祝瑜的腿,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鐘離止瘋了。
溫熱熟悉的觸感,讓鐘離止的情緒徹底失控。一手抓住祝瑜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腦勺。
祝瑜意識到他要干什么,雙手撐住椅子靠背向后仰,有些驚慌。
她聽到鐘離止笑了一下。
還沒反應過來,腰上的手突然向上環住她的背,向下用力,鐘離止整個上半身貼了過來,最終吻住了她的唇。
強烈的氣息讓祝瑜不能喘氣,她抓住鐘離止的頭發向后扯,雙唇分開。
左手揪住他的頭發,祝瑜抬起右手扇了他一巴掌。
“鐘離止。”
他無力地靠在椅子上,眸子里透著麻木,嘴角卻微微上揚,頹廢中隱藏在瘋狂。
鐘離止不說話,手沒松開她的腰,她坐在他的腿上無法離開。
正好她也沒想走。
祝瑜抬起左手,扇他左臉。
“鐘離止。”
祝瑜沒手下留情,小麥色的皮膚被打到泛紅,鐘離止看著她,仍然一言不發。
她抬起手,鐘離止以為又要挨打,下意識閉上了眼,巴掌卻遲遲沒來。
想睜眼試探,一只手忽然覆蓋在他眼前,唇瓣上傳來柔軟的觸感,轉瞬即逝。
緊繃的神經和執拗的想法在大腦筑起高樓,聽到祝瑜呼喚他的名字后,眼前突然炸出了一束煙花,大樓土崩瓦解。
“鐘離止?”
“……到。”
他抓住遮在眼前的手腕,看到祝瑜放大的臉,心跳停了一秒,牽起手指在手背上吻了一下。
“喂!
祝瑜把手抽回去,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他:“清醒了?”
“嗯!
“給我道歉!
“阿瑜,我很抱歉……”
“還有呢,這次任務!
本來祝瑜不想提“任務”這種字眼,但叫他大名叫了這么多次,有竊聽器的話早就有人過來給他們爆頭了。
“接下來我會配合你。”
“哦~有計劃嗎?”
鐘離止目移:“觀察局勢后一天之內!
祝瑜把他的臉扳回來,嚴肅道:“一天之內?這半天你在想什么?別告訴我你沒用腦子!
“我、我腦子里全是——”
預知鐘離止要說什么,祝瑜直接打斷:“停,閉嘴,再提與任務無關內容,結束后永遠別想見面!
鐘離止深吸一口氣,他思緒紛亂,被剛才腦子里瘋狂的想法嚇到,與其憋在心里,不如趁現在把所有想法說清楚。讓祝瑜看到自己的改變。
“阿瑜。”
鐘離止把祝瑜的手牽起來,握住。
“我……還是不太會說話,這段時間因為家里的事,壓力很大,又突然見到了你,你還訂婚了,我就……不不,這是我的原因,我把自己的壓力強加到你身上,非常對不起。
今后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廂情愿,你要是不想見我……我會偷偷的,不會給你惹麻煩!
“偷偷?你還想干什么?”在她面前,鐘離止一緊張就語言組織混亂,祝瑜很會抓關鍵詞。
鐘離止又目移,因為被扇了兩個耳光的緣故,他的臉異常紅。頭發被祝瑜抓得亂七八糟,像雞窩。
“這個先不說,阿瑜,你還喜歡我嗎?”
“……”
鐘離止這個人很怪,話少,但是愛打直球,而且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打,迫切需要他親口說出內心想法的時候他就憋著,靠別人猜。
“不討厭!弊hは雭硐肴ィ荒苓@么說,這次鐘離止確實讓她生氣,但還不至于到厭惡他,而且兩人身處青羊區,鬧僵不值當。
模棱兩可的回答,鐘離止默認他可以解釋祝瑜的話。
——剛才她親他了哎。
祝瑜看鐘離止已經冷靜下來,腦子開始運轉,準備從他身上下去,鐘離止及時拉住,道:“對不起,我剛才故意惹你生氣,想讓你罵我。”
祝瑜:?
“謝謝你的兩個耳光,好多了。”
“你真是……下次直接早點說,再莫名其妙意氣用事,不止是耳光!
“沒有下一次了。”鐘離止小心翼翼地抱住祝瑜,頭抵著她的肩膀,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我對前往青羊區以來的所作所為感到非常抱歉,對不起,阿瑜。”
“鐘離止!
“嗯?”鐘離止心驚,抬頭看她。
“讓我下去,我腿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