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選擇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祝雪嵐睜開了眼，發現自己身上已經被清理干凈，不再黏黏糊糊，而她也不在那荒郊野嶺里，而是躺在柔軟的被褥之中，連頭發好像都用什么草藥洗過，又軟又香，香氣聞著讓人倍感放松。
不得不說，姜望這小子心眼是多，但他要是把心眼子用在照顧人身上，那簡直是可以算無微不至的水平了。
“醒了？”
祝雪嵐轉過了頭，姜望正半坐在她身側，背靠著一個枕頭，手中拿著一本書籍，顯然剛才正在看書。
“嗯。”祝雪嵐伸了個懶腰，也坐起了身，“我睡多久了？”
姜望側過了身，淺淺笑著回答：“也不太久，就五個時辰。”
祝雪嵐嘟囔了一聲：“那倒還行。”
然而，正當祝雪嵐想起身，就發現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她一轉頭，就看到了姜望那雙又黑又沉的眼眸。
“既然你醒了，那我想問你，你考慮的怎么樣了？”
“……”
不說還好，一說祝雪嵐就想起來了。
有人趁她爽得神志不清的時候，對她撒嬌，討要名分來著，她給糊弄過去了，說等明天再回答。
眼看著避無可避，祝雪嵐只能坦白：“……我覺得你的修為還是低了點。”
昨天雙修這么久，她修為都沒漲多少呢！
這回答也算他意料之中了，要是她這么好松口，昨晚上他就該得到答復了。
“行吧，那等我修為比你高了呢？”
“高了再說。”祝雪嵐挑了挑眉，笑著回道：“你不見得修煉有我快呢。”
姜望撇過臉輕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一看就是很不服氣。
祝雪嵐笑著將外袍穿好，才開始收傳音符，才聽了一張之后，她就抬起了頭。
“我得回合歡宗了，掌門傳喚我。”
姜望是散修，并沒有加入宗門，在他的印象里，被掌門傳喚應該是發生了什么嚴重的事情。
他微微蹙了下眉頭：“發生了什么事？”
祝雪嵐搖了搖頭，笑得燦爛：“不是壞事，是好事。”
“掌門已經知曉我奪得千秋法會魁首，又知曉合歡宗也可以因此加入仙盟，決定為我辦一個慶功宴。”
姜望頷首：“那的確是好事，你是要回扶桑嗎？”
“嗯，所以我們就此告別吧。”
姜望不解：“為什么要告別？”
“哈？”祝雪嵐眨了眨眼：“你要跟我回合歡宗？”
“未嘗不可。”姜望將書籍收回了儲物袋，“我反正暫時也無事可做了，隨你一起去一趟扶桑。”
祝雪嵐不死心地勸道：“你不是應該找個宗門加入，扶桑沒什么適合你的宗門。”
姜望卻神色很認真：“其實我也不是一定需要宗門，那些宗門弟子還不如我一個散修修煉得快，扶桑洲在上古時期也是三千道門集一體，機緣應該也很多，挺適合我去的。”
他算是發現了，祝雪嵐壓根對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東西不感興趣，也不在意他是不是散修。
既然如此，他為什么一定要加入宗門？他能自己煉丹，壓根不缺修煉資源，不如當個隨性自由的散修。
祝雪嵐無言以對。
這人說的有理有據，她還真的沒什么可以反駁的地方。
祝雪嵐想了想就點了頭：“行吧。”-
由于跨洲傳送陣的存在，祝雪嵐很快就帶著姜望回到了合歡宗。
她也是第一次見到了合歡宗的現任掌門——池瀠。
說起掌門的競選，也是合歡宗與別的宗門畫風截然不同的一部分。
因為修煉方式與眾不同，合歡宗修士對各種天材地寶的需求并不是很大，這就導致合歡宗的修士大多都很佛系，讓掌門之位顯得像個燙手山芋，誰都不太想要。
基本都是上任掌門直接點名一個倒霉鬼接下這個職責，而池瀠就是這個倒霉鬼。
雖然池瀠也是個活了近千年的老怪了，但她的外表看著還是如同年芳二八的少女，不過連她的性情也是如此活潑熱情，是祝雪嵐不曾想到的。
池瀠等了好幾天，才終于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師侄，你可算回來了！”
她與顧濯雪是同門師兄妹，祝雪嵐這算下來就是她的師侄。
“掌門好。”祝雪嵐很有禮貌地行了禮。
池瀠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嘴角帶笑：“多禮了多禮了，快坐下吧。”
合歡宗自打落到她手里之后，本來就落魄，一年不如一年，光是維持著不散宗失傳就已經很不容易了，還沒像現在這般風光過呢，這段時間，扶桑洲內打聽著要加入合歡宗的修士都變多了。
這一切都是由于眼前這位女修。
池瀠上上下下地認真打量自己這位聲名遠揚的師侄，那是越看越滿意。
這叫什么，美貌與實力集一體的優秀人才，簡直是她們合歡宗的楷模，要是門下弟子各個都像她這般爭氣，她們合歡宗的昌盛那是指日可待。
池瀠先是關心了一下祝雪嵐，拉了會家常，隨后才切入了正題：“師侄，這次宗門為你辦慶功宴，一是慶祝你奪得千秋法會魁首，二也是為了合歡宗因你正式加入仙盟。”
“這兩重喜事疊加在一起，我就覺得光門下弟子參加顯得有些冷清了，還想試著邀請一下其他宗門的修士，彰顯一下我們宗門的風采，你覺得如何呢？”
聽著池瀠略顯謹慎的詢問語氣，祝雪嵐也是有些忍俊不禁，點了點頭：“我沒什么問題，掌門你看著辦吧！”
池瀠也沒想到自己這師侄竟然一點也不心高氣傲，是個極好說話的爽快人，兩眼亮了起來：“好好好，我一定給你辦得風風光光！”
這時候的祝雪嵐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什么，因為她并不知道池瀠還特意從仙盟使者那邊探聽了消息，知曉了哪些門派意見是贊同的，于是她特意給這些門派都發了請帖。
一般上這種宴會，一個宗門大概會派一至二位代表前來，他們都會采用傳送陣，所以時間就不用預留很多。
慶功宴定在三日之后-
時間轉瞬即逝。
平日里有些冷清的合歡宗在今日變得尤為熱鬧，尤其是主峰合歡峰，正值黃昏時刻，整座山上合歡花開得極為燦爛，更是襯得整個合歡宗喜氣洋洋。
祝雪嵐的慶功宴就在峰上的宗門大殿里舉辦，雖是晚宴，但殿內卻已經坐了不少人，顯然有很多人已經早早到了。
然而，屋內氣氛卻很奇怪。
合歡宗的弟子倒是都在嘰嘰喳喳地說這話，而坐著外宗弟子的另一邊則是死水一潭。
身為主辦人的池瀠望著眼前的場景也覺得很奇怪。
比如說，這座位她也是特意安排過的，這藥王谷和神農教，兩派向來交好，門下弟子理應很熟稔。
然而……
藥王谷來的是那位名聲在外的李玄燭，至于神農教來的則是一對師兄弟，年長的那位是西巉岑家的，年紀小的那位她倒是不認識。
這三位那是誰都不搭理誰，皆是在閉目養神。
也是有意思了，這不是同門還可以說是沒打過交道，這兩個共同赴宴的師兄弟怎么看起來也不是很合。
而一邊是佛音寺的弟子，這位就更神奇了，她記得這位佛子也是大佛音寺中極為出名的弟子了，現在怎么還蓄發還俗了？
這萬寶宗來的人她不太意外，畢竟她那師兄與萬寶宗的辰陽道君交好，燕煜會把自己的崽子派過來也正常。
不過這無極劍宗也能派人來，來得還是徐枕風，就屬實讓池瀠倍感意外了，別人也許不知道顧濯雪和無極劍尊之間的愛恨情仇，她可是太知道了。
這無極劍尊的親傳徒弟還能來顧濯雪弟子的慶功宴，不得不說也是奇事一件。
池瀠默默看了另一邊，果然她那一向表現得極為溫柔和善的師兄，此刻那張臉真是冷得能凍霜。
這宴席該不會出岔子吧？
池瀠不免有些擔心，正想著呢，就發現定好的時間快到了。
她望向了宮殿門口。
盛裝打扮的紅衣女修逆著光走來，女修穿著她之前特意從庫房里找出來的金絲紅霞法袍，膚如白雪，高髻云鬟，如墨的青絲上簪著朱紅色的合歡花，襯得她人比花嬌，艷麗無雙。
池瀠滿意地點頭，然后下意識掃了眼那些大宗弟子，發現他們眼里也滿是驚艷，一個個都回不過神。
見此，池瀠心中就更滿意了，覺得自己也是干了好事，可以讓師侄在這些九洲才俊里挑一位當道侶。
然而出乎池瀠意料的是……剛走進門的祝雪嵐卻停在了門口，面上神色極為訝異。
祝雪嵐是真的萬萬沒想到，自己能在這場宴會上一次性把前任見齊全了，除了身為妖修陣營的龍鯉不在，其他男人全在了。
……這也太刺激了。
祝雪嵐心情有點復雜，但她一下子就回過了神，接著踏步向前走。
祝雪嵐樂觀地想到：他們應該也不會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做什么吧？
然而，事實證明，是她想太多了。
祝雪嵐剛往前走了兩步，就發現坐著的徐枕風起了身，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她的面前。
外人眼里總是面無表情的無情劍修此刻神色忐忑，眼含深情，只見他恍若無人地望著她問道：“阿嵐，我錯了，你可以原諒我嗎？”
祝雪嵐對這個出乎意料的發展驚在原地，默了片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發現她面前又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記憶中溫潤如玉的溫柔醫修，面上已經沒有覆著那條霜白布綾，而是露出了一雙清若皎月的眼，他定定地看著徐枕風，語氣格外冰冷：“徐師弟，你怎么不去追求你的無情劍道，反倒來這湊熱鬧？”
銀發青年依舊是眼也不抬，專注地望著她：“先前是我鉆了牛角尖，現在我唯求阿嵐一人。”
不僅如此，緊接著許久未見的花亦朝也出現在了她的身側，十年的光景沒有在這位傲氣的妖修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然而，他那雙倔強的眼里此刻卻全寫滿妥協，向來眼高于頂的妖修低著頭懇求：“我能接受他們了，別拋下我了好不好？”
祝雪嵐感覺自己的頭有點禿，她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數百道灼熱的視線，余光明顯能看到自己那些同門滿眼放光，一絲聲音都不發，顯然正在專注吃瓜。
“那個……”
祝雪嵐剛開口，又發現那位禁欲僧人也來了，他和先前的形象差異有些大，但眼神還是他們初遇時那般慈悲祥和，但不同的是，這次他的眼里有了她。
釋明心微微垂著眼，認真地看著祝雪嵐，開口說道：“雪嵐，我已經將功法的弊端解決了，現在的你可還愿意當我的道侶？”
姬攸白聽到這，那是聽不下去了，立刻起了身，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來：“姐姐就算找道侶，也沒必要找僧人。”
“就是說，明心大師，你是僧人就別想了，再說了……雪嵐已經有了道侶。”
祝雪嵐看向了挑著眉的青年，只覺得頭大如斗，沒忍住開口：“老岑，你就別來湊這個熱鬧了吧！”
“怎么，你先前親口答應的，現在就……”
“她和我說過，并無道侶，這應當是你自己的臆想。”
祝雪嵐抬眼，才發現姜望已經站到了她的身邊，并且握住了她的手，一副宣示主權的樣子。
靜靜坐著的顧濯雪本來還在忍耐，見到這一幕是真的忍不住了，他一下站起了身，引得周邊合歡宗弟子紛紛側目。
只見他走到了祝雪嵐的面前，用審視的視線自左而右地掃過站在一起的男修，眼里是浸了霜的寒意：“雪嵐只是找你們修煉，一個個都把自己當回事了嗎？”
姜望面對化神修士也沒多少敬畏，直接回道：“怎么，明光道君也在覬覦自己的徒弟嗎？”
顧濯雪的臉更冷了：“少在此地妄言，我的徒兒自然是需要最好的男修來相配，你還不夠格。”
姜望聽到這話自然不服，他掃了眼面前站著的男人們，挑了挑眉：“不如，在座的各位切磋一下，姜某認為勝者才有資格站在雪嵐面前。”
岑序笑了一下：“英雄所見略同。”
徐枕風漠然點頭，抬起了身側的靈劍：“諸位請拔劍。”
祝雪嵐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終抬起了手，建議道：“要打出去打。”
眼看著幾個男人紛紛作勢往外走，祝雪嵐又不放心地又補了一句：“你們輕點打，別掀了我的宴席！”
修士打起架來，掀翻一個山頭都很有可能，萬一把合歡宗的宗門大殿都掀掉了，她真的會被掌門追殺。
祝雪嵐是這樣想的，然而她一轉頭，只看到自己家的掌門正手捧著瓜子，站在她身邊，眼瞧著是看得很開心。
“師侄，這些個男修都是九洲百里挑一的青年才俊，竟然全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這合歡道修得很到位啊。”
祝雪嵐眨了眨眼：“……也還行吧。”
“謙虛了，這些男修一個個美如冠玉，實力都不俗，你究竟要選哪個呢？”
池瀠感覺自己看戲都看糾結起來了，雖然她也沒少換道侶，但這么多選擇同時擺在面前那可太難了，然而她看向了身旁的紅衣女修，卻沒在她的臉上看到任何糾結和猶豫。
祝雪嵐只是淺淺笑著，望向她的清透雙眸里閃過了一絲狡黠，語氣輕快：“掌門，不然你猜一下呢？”
池瀠先是怔了一下，隨后也笑了，她抬頭看向了遠處針鋒相對的男修們，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視線。
也是，誰說選擇多就一定要選呢？
既然修行合歡道，自當隨心所欲，任性而為。
仙路漫漫，至此，且走且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