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羿陪著花祝年去找那位高人。
只是,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她的那位老姐妹兒。
老姐妹兒看見花祝年,和那位已經(jīng)死去的后生在一起,瞬間慌了神。
她走到花祝年面前,摸了摸她臉上未干的淚痕:“老花,你還好嗎?”
“還好。”
因為此刻衡羿就站在花祝年身邊,她的老姐妹兒把他當成了來索命的鬼。
直接湊到她耳邊說道:“你有沒有覺得,身后涼颼颼的?”
老姐妹兒說完還看了一眼那個后生。
只是一眼,心臟就嚇得跳個不停。
花祝年淡然道:“沒有。怎么了嗎?”
老姐妹兒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跟我來就是了,別問為什么!我這回肯定是要救你的。”
說著就帶著她,一溜煙兒地來到了高人的家里。
兩個老太太,跑起來,實在是很困難。
花祝年跑得呼哧呼哧的。
衡羿始終跟在她們身后。
花祝年的老姐妹兒,連回頭都不敢,就只是帶著她跑。
高人見到花祝年身后的人后,差點嚇得尿褲子。
驅(qū)鬼抓妖,裝神弄鬼了一輩子。
終于遇上真的鬼了。
高人連連擺手:“不行不行,這是厲鬼。多少錢,都趕不走。你們快回去吧。我道行不夠!”
老姐妹兒急道:“你怎么能見死不救呢?”
高人站到自家的墻根面前,對著墻壁瘋狂地搖頭:“退退退,搞不了搞不了。”
他謀財害命了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鬼混來索命的。
嚇都嚇死了,哪兒敢?guī)腿蓑?qū)鬼呢?
花祝年覺得自己的老姐妹兒,倒是對她還有幾分真心,不忍心再讓衡羿嚇他們。
她轉(zhuǎn)過頭對他說道:“后生,你來跟他們說吧。”
高人比老姐妹兒反應(yīng)快,脫口而出道:“你沒死啊?”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上了嘴巴。
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后生,你饒我一命吧!我對不起你!”
說完哐哐地在地上給他磕著頭。
花祝年的老姐妹兒也開始跪下來跟花祝年道歉。
“老花,我也是沒辦法啊!你,你也知道我家里的事。我只是想圖點財,沒想害命的。你救救我,別送我去見官,成嗎?”
如果說衡羿心軟的話,花祝年簡直比他還要心軟,顫巍巍地將老姐妹兒扶了起來:“我們沒有報官,是直接來找你們的。只要你們以后不再害人,這件事我會當做沒發(fā)生過。”
在亂世,死幾個人沒人追究。大家都殺來殺去,恨不得對方死了,立馬把人錢袋子里的錢掏空,有種野蠻無制的饑餓感。
本來這打仗的光景,也是每天都在死人的。
即便是將他們送去見官,那些死去的人也不會活過來。
不如留他們在外面,改過自新,好好生活。
高人一聽花祝年這樣講,立即又去到她那邊磕了幾個頭。
衡羿對花祝年說道:“我們走吧。”
花祝年也不想一直留在這里,看別人給自己磕頭。
這件事,她也有錯。
這位后生,很輕易地就原諒了她,所以她也不愿意再為難別人。
可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剛一轉(zhuǎn)身,高人就搬起院子里的一塊石頭,朝著他們砸了過來。
而她的老姐妹兒,就在原地看著。
高人本來是先砸得衡羿,衡羿倒下之后,才去砸花祝年。
花祝年看到衡羿倒在地上,流了一地的血。
剛想回過頭罵,就看到那塊石頭,朝自己砸了過來。
她連躲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太過害怕,下意識地撲進了衡羿的懷里。
感覺要死在這里了。
衡羿伸出手護住了她的頭,那塊石頭即便落了上來,也跟棉花一樣,沒什么痛感。
高人又砸了一下,花祝年仍舊沒感覺到疼。
或許是覺得死也死不成,不如去拼一拼。
她希望她的將軍,能幫她一次。
只要他幫了她,等她回去了,給他用上好的香供奉他。
不過,要是沒幫成,她也不會怪他。
花祝年轉(zhuǎn)過身,托舉著那塊大石頭,跟那位高人爭搶了起來。
她一邊搶還不忘罵大街:“你這個裝神弄鬼的老騙子!我本來好心放了你,沒想到你把事情做得這么絕!殺了我們,對你有什么好處?”
高人也吹胡子瞪眼道:“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你不讓我們再行騙了,我吃什么,喝什么?你老姐妹兒的孩子怎么辦?要是沒藥吃,死了算誰的?”
或許是這句話,刺激到了花祝年的老姐妹兒。
方才她只是糾結(jié)地在一旁觀戰(zhàn),此刻卻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忽然搬起塊石頭來,照著花祝年的頭上砸去。
衡羿微微動了下手指,老姐妹兒連人帶石頭,栽進了井里。
老姐妹在里面喊著:“救救我,我要死了!”
高人還是在跟花祝年拉扯著,花祝年救人心切,直接不要那塊石頭了。
結(jié)果,高人往回帶的力氣太大,直接往后栽倒過去。
花祝年跑到井邊上,放了個木桶下去,將自己的老姐妹兒,一點一點地搖了上來。
高人本來還想用大石頭砸她,可是看到她在救人,最后還是放棄了。
他也算是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終于有所醒悟。
官差很快就到了。
衡羿騙了他的小信徒。他的確沒有報官,可是讓別人幫他去報官了。
他曾百千萬次輪轉(zhuǎn)于世間,因此并不相信這個世間的人性。
不是所有人都跟他的小信徒一樣,那么美好。
從一開始,他就沒準備放過他們兩個。
之所以答應(yīng)小信徒來這里,試著用愛感化他們,只是為了讓她看清楚人心的險惡。
小信徒失去了太多人,所以總是對朋友格外珍惜。
王寡婦跟她男人搞一起,她不管,裝不知道。老姐妹兒騙她錢,還差點讓她成為殺人犯,她仍舊愿意原諒她。
可是,她給別人無數(shù)次機會,等真的到了危險的時候,對方一次機會都不會給她。
王寡婦想趁她醒不過來,埋了她,老姐妹兒剛剛也想殺死她。
衡羿在天上的時候,看到他的小信徒變得市儈又暴躁,其實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比起那些大家閨秀的才情,他更希望她以生猛的姿態(tài),在這個亂世活下去。
哪怕,面目全非。甚至,他希望她能更惡劣一點。
別人都嫌棄她暴躁,他卻只害怕她,保護不好自己。
花祝年哭著看到自己的老姐妹兒被人帶走了。
老姐妹兒臨走前還拉著她的手,想說些什么,又說不出口。
因為覺得愧疚,哪有害了人,還要拜托人家事情的?
可是花祝年趕在老姐妹兒開口之前,說了幾個字:“你放心。”
孩子,她會幫忙照顧的。
老姐妹兒的男人,好吃懶做,還沒有賀平安能干。
沒了她的老姐妹兒撐著那個家,孩子恐怕早就沒了。現(xiàn)在老姐妹兒走了,她自然要照顧好她的孩子。
回去的路上,花祝年一直忍不住哭。
衡羿默默地陪在她身邊。
他知道,她一向心軟又愛哭。這個世間如此殘忍地待她,她卻這樣熱烈赤誠地活著。
對身邊的每個人,都付出了感情。
花祝年哭著說道:“我怎么也沒想明白,明明我們沒有報官,官差為什么會在那個時候來呢?”
衡羿的語氣平靜無波:“可能,是趕巧了吧。”
“可是,這也太巧了。如果換成別的時候,或許他們還能逃。”
衡羿忍不住敲了她的額頭一下:“花大娘,他們可是謀財害命的人。逃去哪里,都是禍患。”
花祝年揉著自己的額頭,別扭道:“哎呀,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我也就是跟你抱怨幾句,哪敢跟別人說呢?要是讓別人知道,我被老姐妹兒騙了錢,還差點被她弄死,那還不被人笑掉大牙!這個事兒,可千萬要瞞著。”
衡羿笑了一下道:“好,瞞著。”
他們兩個來集市一遭,什么也沒買到,就這么回來了。
偏偏有風言風語傳到了賀平安的耳朵里。
他沒到飯點就提前回來了。
花祝年知道,每到這種時候,都是他要找理由,來打自己了。
衡羿在天上看了她三十多年,自然也是知道的。
賀平安的脾氣性格,他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賀平安沖過來的時候,衡羿率先上前解釋道:“賀大叔,我剛剛——”
他話都還沒說完,賀平安一巴掌就打了過來。
衡羿沒有躲。他只是在想,打了他,就不能再打他的小信徒了。
“你們這對狗男女,出去干嘛去了?”
花祝年本來就對衡羿心生愧疚,現(xiàn)在看著自己家的男人,又給了這個可憐的后生一巴掌,更覺得心疼了。
她推了賀平安一把:“你別疑神疑鬼的。我跟他差多少歲?他都能當我小兒子了!”
賀平安被推后更覺得他們有事兒了。
“這是你第一次敢這么推我!而且,還不是為了你的將軍,你還說你們之間沒有事兒?”
花祝年無端被賀平安這樣揣測,覺得很是尷尬。
“能有什么事兒?今天我和這后生,是去集市上買碗的。碗不是早上都被摔了嗎?”
賀平安看著這兩個人空空如也的手。
“買的碗呢?”
花祝年一下子愣住了,她吞吞吐吐道:“中途出了點事,沒買成。”
“什么事?你們是不是搞破鞋去了?”
花祝年氣狠了,給了賀平安一巴掌。
“虧你還是個長輩,在一個后生面前,你講話能不能注意點?”
賀平安一把將花祝年拍到地上:“老子講話怎么不注意了?怕老子講,你們就別干啊!我可是聽說了,有人看見你們在海邊,又摟又抱的。那不是搞破鞋是什么?老子講話是難聽,老子沒讀過書,可你這讀過書的,怎么也干這種腌臜事兒啊?對得起你讀的那點書嗎?你對得起老子嗎?老子養(yǎng)你這么多年,你老了老了搞起破鞋來了!”
花祝年被賀平安污蔑得無地自容。
賀平安再一看她身上的這些泥沙,還有那個后生身上也帶了泥沙,頓時就對那些傳言深信不疑了。
他剛想打花祝年,結(jié)果卻被衡羿攔住了。
“賀大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那樣,是哪樣?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個好東西,之前她病著的時候,你就趁我不在往她房里跑,原來早就看上我婆娘了!你們想干什么?是不是想合謀害死我,然后你們好雙宿雙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