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071章
秋秋很明顯是想自己的主人了，喊出連之舟的名字之后就落寞的低下頭，啄了啄自己的翅膀，看上去很郁悶的樣子，一點剛才調戲小貓的精神勁兒都沒有了。
顧依依知道它其實是很想趕快回到連之舟身邊的，這小家伙聰明的很，其實它老是調戲小貓咪本身就是處在焦慮的一種行為，當然……它不焦慮的時候肯定也是喜歡逗小貓的。
“哎呦，這是怎么了？”小伍神奇地問：“怎么忽然不高興了，連之舟是你主人的名字嗎？那你叫什么？真的是秋秋嗎？”
灰鸚鵡這次反應的很快，慷鏘有力的回答道：“秋秋，我的名字叫秋秋。”
“真的叫秋秋啊，這名字還挺可愛呢。”小伍說：“那這個姓張的不是你主人？又是個騙子嗎？”
秋秋這次沒說話了，估計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它的智商畢竟還是有限。
“可他有很多秋秋的照片，還說了秋秋的一些特點，比如它說話的聲音啊，語氣啊，喜歡小貓啊什么的，看上去對秋秋很了解，也有一些秋秋以前在家里的視頻。”小伍撓了撓頭，說：“聽著他還挺著急的，說秋秋丟了他連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怎么吃完睡覺，說的那叫一個情深意切。如果是個騙子，那也太會裝了。”
顧依依心想騙子最擅長的不就是裝嗎？利用感情去欺騙別人的騙子實在太多了，哪個表面上不是深情款款情真意切的，為了自己的利益無所不用其極，有些騙子連小動物的命都不放在眼里，只把它們當成工具。
想到這里，顧依依的眼神就暗淡下來，從變成小貓到現在，她見過的壞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也正因為她變成了一只小貓，才會比在是人類時更能見識到那些壞人的險惡。
如果秋秋真的被這個姓張的帶走，那么這只鸚鵡以后過的就不是以前那種跟主人在一起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它很快就會被當成賺錢的工具。就像那些堂而皇之逼迫小動物表演的壞人，如果不聽話就讓它們挨餓甚至挨打，除了逼迫它們工作之外不會給它們一丁點的關愛。
段尋忽然伸手過來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既然它說自己的主人叫連之舟，那么除了這個連之舟以外的人就都不要搭理了，等著他真正的主人來找它就好。”
顧依依抬頭看了看他，段尋真的是能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
小伍點點頭，“你說得對，還是得它真正的主人來找它才行。”
他摸了摸秋秋來回晃動的小腦袋，對它說：“放心吧小秋秋，我們會幫你找到主人送你回家的。”
秋秋反應了一會兒，好像聽懂了，很開心地說：“送我回家，會送我回家。”
“是的，會幫你找到主人，送你回家。”
顧依依問段尋：“能找到連之舟嗎？”
這對段尋來說不是難事，他點點頭說：“可以，查到告訴你。”
現在用的信息已經足以找到連之舟了，聯系一下各大醫院詢問一下有沒有住院的叫這個名字的病人就可以。
秋秋就暫時被留了下來，可能也是因為性格比較好的原因，它的狀態總體上還是不錯的，偶爾落寞一下又很快會打起精神來，還給自己打氣：“秋秋最棒，秋秋是最棒的大鸚鵡！”
然后就是朝顧依依不停地拋媚眼，“小貓，來親一個，親一個嘛。”
小伍擔心這只過于迷戀小貓的傻鸚鵡會騷擾小咪，所以還是給它拴著腳，秋秋也只能用嘴巴來調戲小貓了。
原本他們都沒怎么著急，想著今天也有點晚了，等明天把秋秋送到主人那里也行。然而沒想到，段尋這邊剛說查到了連之舟的所在醫院，那邊那個姓張的助理竟然也順著小伍的網絡賬號查到了他，開始瘋狂給他打電話，還說要來他工作的便利店來找他。
小伍簡直是欲哭無淚。
這個姓張的為了把這件事情包裝成流量密碼，竟然在當天就發布了很多條視頻，第二天這些賣慘的視頻就上了熱門。
當天晚上回到家，顧依依還跟段尋說，她感覺那個姓張的很快就會來找小伍的事兒，他們得快點去找連之舟，把事情說清楚。
段尋說：“放心吧，我已經讓人聯系到他，把事情說清楚了，他之前什么也不知道，估計這一個晚上的信息量也足夠他明白一些事了。”
第二天顧依依被段尋帶到便利店，發現小伍眼下全是黑眼圈，顯然被折磨的一夜沒睡。
秋秋倒是精神得很，被朱朱好吃好喝的照顧著，反觀小伍，簡直快被折磨瘋了。
“這人跟瘋了一樣啊，這一晚上給我發了上百條信息，說我偷他的灰鸚鵡，說要報警抓我。”小伍既委屈又無語：“我都跟他說了，要確定一下他是不是真正的主人再把秋秋送還，他就是不聽，現在他都開始在網上發帖子說我強占秋秋的謠言了，好多人私信罵我，我簡直比竇娥還冤！”
小伍的手機嗡嗡嗡的響，他不得不又打開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信息都是差不多的內容。
——自己買不起鸚鵡嗎？撿了別人的又不還，真是又當又立！
——不是，你不想還你發什么視頻啊？之前發的那些幫流浪貓流浪狗的視頻全是假的吧？！人家都那么多證據證明那就是人家的鸚鵡，你干嘛不還給人家？賤不賤啊你！
——你就是想接著這只會說話的鸚鵡博流量，人家主人都找上門來了又不舍得還了，真不要臉！
——把鸚鵡還給那位主人！別逼我去找你，我知道你在哪里上班！
——怪不得是給人打工的，又窮又不要臉。
——關注你那么久，一直以為你是個關愛流浪動物的好人，沒想到是這樣的嘴臉！請趕緊歸還秋秋，別寒了秋秋主人和我們這些關注你的粉絲的心！
——你就是想敲詐吧？你就直接說想要多少錢才把秋秋換給秋秋主人就是了，人家說了也不是不給錢，別再那裝無辜了，真讓人看不下去！
沒錯，張箭還把自己包裝成了一個不缺錢的富二代，一直都是富養秋秋的那種，直到現在，他還在連之舟家里，霸占著他的房子拍攝視頻。而連之舟的家里環境肯定是不錯的，所以很多人都相信了張箭的拍攝視頻里說的那些話。
可憐的小伍之前只是拍過一些呼吁保護流浪動物的視頻，偶爾記錄幾個在便利店打工的快樂日常，沒想到這一波造謠把他直接給頂到了風口浪尖。
反觀那個連之舟的助理張箭，之前只是發布了幾條跟秋秋互動的視頻，原本是沒什么流量的，點贊也不多。這一次他則是利用小伍發的撿到秋秋的視頻，編造了一個自己的灰鸚鵡被人撿到拒不歸還的故事，可謂是聲淚俱下義憤填膺，指責小伍不歸還秋秋就是另類的敲詐和偷盜行為，這接連幾條控訴小伍的視頻不過一晚上過去就擁有了好幾萬的熱度。
也難怪他昨天消停了半天，原來是利用這期間制作視頻，好把事情鬧大。他甚至還錄下了小伍的錄音，把小伍說確定主人身份一定會歸還這樣的話全部刪掉，截取了其中幾段來顛倒是非。
他截取的自己的話倒是正兒八經的：“我再說一遍，秋秋是我的心頭肉，請把秋秋還給我！你要多少錢都可以，就是千萬別傷害秋秋！”
截取的小伍的聲音是：“別急啊，我肯定會還的，但是我現在……真的……不能就這么給你……”
但事實上，小伍分明說的是：“我肯定會還的，但是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你是秋秋的主人，因為秋秋說自己的主人名字不是你，我真的只是不確定，所以暫時還不能就這么還給你，等我找到秋秋說的那個主人，差不多就明天，我肯定會把秋秋歸還的！”
顧依依聽見了張箭發的那條視頻，冷哼一聲說：“真是會造謠，還說什么秋秋是他從小養到大，會說的話也是他一句一句的教出來的，真不要臉，就是欺負連之舟從來不玩兒社交網絡，不知道他這些齷齪事情。”
“他要是真想做賬號，有本事自己養個自己的寵物訓練啊，他就是不想花時間精力去訓練，也不想花錢去買昂貴的會說話的鸚鵡。就想要秋秋這個現成的，還把人家家里搞的那么糟糕，真惡心。”顧依依越想越生氣，“太過分了，明明連之舟一直都是拒絕把秋秋發到網上去的，可這個家伙竟然瞞著他在他家里拍了那么多秋秋的視頻，還把秋秋包裝成他自己的鸚鵡，真是太不要臉了！！！”
眼看小貓越來越生氣，都炸起毛來了，段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想不想一起去探望一下這位作家？”
“走啊，帶著秋秋一起去？我懷疑他很可能都不知道秋秋丟了呢，那個姓張的肯定不敢跟他說，而且他肯定不知道自己家都沒糟蹋成那樣了。”
在這個姓張的找上小伍之前，他們得先趕緊見連之舟一面。
不得不說段尋果然是神通廣大，他在昨天就查到了連之舟的聯系方式，把真相告訴了連之舟。然后安排人約了他在醫院樓下見面，不然顧依依和秋秋肯定是不能進住院部的。
顧依依躲在段尋的外套里面，秋秋則簡單多了，被一根細細的繩子拴著，溫溫順順的站在段尋的肩膀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段尋養的多聽話的一只鸚鵡。
但其實從一開始站在段尋肩膀上它就一直瑟瑟發抖，抖到最后段尋有點煩了，說：“別抖了，再抖不讓你見連之舟。”
秋秋聽完這句話反而更害怕了，最后還是顧依依出馬，從段尋懷里冒出頭來沖它喵喵叫了幾聲。
秋秋頓時不抖了，用十分沉穩的男性嗓音說：“呦，小貓咪，跟哥出來約會呀。”
顧依依：“……怪不得那些小貓會被它嚇跑呢，這也太像個騷擾小貓咪的變態了。”
段尋在干凈的座椅上坐了一會兒，有兩個人小心翼翼的過來問：“這是你養的寵物嗎？真乖啊，可以摸一下嗎？”
段尋說：“鳥可以，貓不行。”
秋秋一看是兩個年輕女性，張開翅膀仿佛開屏一樣地說：“美女姐姐，貼貼，來貼貼。”
顧依依：“……”
好在沒等多久，他們就看到連之舟出來了。
秋秋一看到他就激動的叫起來，段尋松開了那個繩子，它就立馬飛到了連之舟的手上。
“秋秋！”連之舟也很激動，昨天他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有點不相信，直到看到那些網上的視頻才發現是真的。這么說來，秋秋已經在外面流浪好幾天了，而張箭也霸占了他家那么久，也不知道把他家里搞成什么樣了。
“真沒想到……這兩天小張還在跟我發喂秋秋的視頻，恐怕都是之前拍攝過的，我還一直被蒙在鼓里……”
顧依依也有些驚訝，她本來以為這個人得了癌癥，肯定是形銷骨立臉色難看得很，但沒想到看上去還好，只是臉上多了點胡渣，不像秋秋記憶中的那樣年輕和白凈了，看上去有了點沉郁和頹廢的氣質。
“之舟之舟，在河之洲。”秋秋很開心的吟唱了一句，然后開始瘋狂暗示自己的主人看顧依依：“把修貓咪買下來啊，我要這只，修貓！”
連之舟看到了顧依依，眼睛也是一亮：“眼光不錯啊秋秋，這只小貓確實可愛。”
顧依依：“……謝謝夸獎，不過我是不賣的，真的，多少錢都沒用，是吧段尋？！”
段尋說：“誰也買不走你，放心吧。”
不過還好比起秋秋這只鸚鵡連之舟還是禮貌的多，“不好意思，我跟秋秋一直都很喜歡小貓小狗的，它可能沒少騷擾小貓吧？給您添麻煩了。”
“是沒少騷擾。”段尋意有所指道：“附近的流浪貓都被它騷擾了個遍。”
連之舟有些無語地點了點秋秋的腦袋，“你這家伙，真的是無法無天，在外面流浪還不知道收斂一點。”
秋秋道：“有錢！買下來！買下小貓咪！”
連之舟有些尷尬：“你個碎嘴子快閉嘴吧。”
眼看秋秋又要飛過去找小貓，連之舟連忙把它抓在自己懷里，“無法無天了你，看見貓就一點節操都沒有了。”
“現在你的助理應該在報警說我的店員在偷鸚鵡了。”段尋說：“如果身體還承受得了，得麻煩你跑一趟解釋一下了。”
“沒問題沒問題，我現在也問題不大，就是在準備手術期間住院比較方便罷了。”大概是想到自己的助理那些行為，連之舟有些牙疼地說：“聽說他還在我家里亂搞？真是反了天了，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我還以為很老實呢，真是人不可貌相。還想把秋秋帶走，這家伙也是想賺快錢想瘋了。”
他平日里雖然也會上網，但是大多時間都是用來查找資料和看劇看新聞的，很少刷那些短視頻之類的娛樂平臺，所以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助理竟然在很久之前就利用秋秋發了那么多視頻博取流量，到現在還造謠秋秋是他的，今天早上又看到那些被頂到熱門的視頻，連之舟差點沒氣的一口老血吐出來。
“他還盼著你趕緊手術失敗呢。”顧依依吐槽道：“要是只有小伍在，秋秋肯定今天就被他領走了，也不知道會被糟蹋成什么樣子呢。”
連之舟聽見她喵喵了好幾聲，笑瞇瞇的彎下身體說：“哎呀小貓咪，你喵的真好聽啊，是在跟我打招呼嗎？”
“可愛吧，可愛吧！”秋秋興奮地說：“買下來！帶回家！把修貓帶回家！”
顧依依：“……”
他們這邊還在聊天，小伍那邊則真是倒上霉了，他都沒想到這個姓張的這么快就從他以前發過的視頻里找到了他現在工作的便利店，還直接報警了！
更可怕的是他不光報警，還帶了好幾個自稱要幫忙的網友一起來的，好幾個男男女女一起找過來。
“就是你這家伙偷走的秋秋，把秋秋還給我！”張箭一邊拿著手機拍攝，一邊指著小伍怒氣沖沖地說：“看上去人模狗樣的，沒想到背地里竟然是這種人，我的秋秋到底被你弄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把它賣了！”
“就是，你老板人呢？快讓他出來，看看你的員工都干了什么事兒，偷了人家的鸚鵡不還！你知道那鸚鵡價值多少嗎？！這是足夠立案的我告訴你！”
第72章 第072章
“人家養了那么多年的鸚鵡，你好意思不還給人家嗎？！”
“就是，之前還一直裝什么愛護動物的人設。”
“秋秋哪里去了？！你把秋秋放在哪里了？！有本事把秋秋放出來，讓它看看張同學到底是不是它的主人！”
張同學就是張箭在網絡上的網名，昨天開始改名叫——張同學在尋找秋秋中。
張箭的小心思算的很好，把這群不明真相的網友一起叫來，所有人一起拍視頻，到時候流量也都會回歸到他手里，秋秋也就會徹底火了。
而這個時候的他也根本顧不上連之舟知不知道這件事情了，反正連之舟從來不刷短視頻和網絡熱點，他也沒什么朋友和家人在了，最主要的是都得了癌癥哪里還管得了寵物的事情。所以在連之舟把家里密碼給他的那一天，張箭就十分自以為是的認為連之舟是把秋秋‘送’給他了，所以他是秋秋主人這一點一點都沒錯。
“喂，你們搞清楚事實好不好！”朱朱挺身而出道：“我們小伍哥一直都是個正直善良的人，從來沒有做過什么欺騙他人的事情。那只灰鸚鵡明明是自己跑到我們這邊來的，我們好吃好喝照顧了它好幾天，如果真的是想霸占它，我們早就把它賣了，怎么可能還發視頻幫它找主人啊。”
“呵呵。”一個跟張箭一起過來的女生冷笑道：“不過是想借這件事情引關注罷了，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想到把秋秋還給他真正的主人。而且你們最后肯定會說它根本不是秋秋是不是？人家張同學從幾個月前就拍秋秋的視頻了，還要確定什么？張同學毫無疑問就是秋秋的主人！”
“我們老板已經去找秋秋真正的主人了，你們稍微等一下好不好？”小伍無奈地說：“我請你們喝茶，大家稍微一坐，等我們老板回來，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
“胡說八道！”張箭冷笑道：“我半年前就開始發秋秋的視頻了，你是眼瞎還是覺得大家眼瞎？”
連之舟在醫院里病的快死了，哪里還管的了一只鳥，小伍也不可能聯系得到連之舟，所以張箭根本就是有恃無恐。
更何況聯系到了又怎么樣？還是那句話，連之舟病的快死了，他沒老婆沒孩子的，連遺囑都沒有，說不定最后連遺產都有他的一份。
“你就是拖延時間！”張箭身邊的人紛紛說：“我看你就是把秋秋賣了吧？！”
小伍簡直快暈過去了，他想解釋，卻被幾個人七嘴八舌的懟了回去，只能在心里哀嚎道：老板啊，你快點來啊，救命啊，連之舟怎么還沒到啊！！！
警察來了也是一片混亂，兩邊人都在跟警察解釋，整個便利店吵了一片。張箭帶來的人好像一個個在比嗓門大似的，幾乎是用罵街的聲音在指責小伍，小伍怎么解釋也沒用，張箭干脆對著鏡頭哭了起來，“我只想讓他把我的秋秋還給我，就那么難嗎？那可是我精心養了那么多年的秋秋啊——”
他旁邊跟著的女人聽見他的哭聲，當即一手抓住了正跟警察解釋的小伍，“趕緊把秋秋交出來！”
“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等一下不行嗎？秋秋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果然，什么樣的人吸引到什么樣的人，張箭叫來了一群跟他一樣喜歡顛倒是非且有點愚蠢的人，這些人很明顯就是網絡上那些動不動就噴別人的杠精，到了線下也是根本聽不懂人話的，明明小伍說的很清楚了讓大家稍微等一下，可這幫人一點都聽不進去，一個個急的跟自己的寵物丟了似的。
雖然這些人是好心沒錯，但事實上真正理智的人是不會那么沖動的就判定一個人的對錯的，即便張箭有拍攝過秋秋的視頻，但是很明顯那些視頻里不能表明他就是秋秋的主人，顧依依也從段尋的手機里看到過了，那都是張箭趁著連之舟抓拍的一些很短的片段，秋秋根本不怎么跟他互動的，還有些煩他。
評論里那些稍微理智點的質疑都被張箭給刪除了，只留下了支持他要回秋秋的言論，而這些跑到線下來支持張箭的，可想而知，即便是一腔熱血和好心，也是有點不太理智了。警察都來了還那么嚷嚷不說，還把便利店給一起罵了。
顧依依還沒到門口就聽到這幫人的嚷嚷了，她一邊為小伍捏了把無語的冷汗，一邊忍不住吐槽了這些人一下，真的是，一會兒都等不了嗎？
正當小伍被人抓著不放的時候，有人來救場了。
確切的說，來救場的是一只鳥。
那只灰鸚鵡從外面飛進來的時候誰也沒在意，直到它停在小伍的肩膀上用嘴巴啄了一下抓小伍胳膊的那只手，那女人才驚叫一聲把手收了回去，一臉恐懼的看著面前出現的‘不明生物’，“什么東西？！”
還什么東西，剛剛不是你大喊著讓交出秋秋嗎？顧依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秋秋？！”小伍簡直又驚又喜，“你找到你的主人了嗎？”
秋秋朝他點點頭，“我的爸爸！連之舟！”
“連之舟？”有人驚訝道：“連之舟不是一個作家嗎？”
“爸爸人呢？”秋秋喊道：“爸爸，出現吧，爸爸！”
“爸爸在這兒呢。”門口有人喊道。
所有人看向門口，只見連之舟一手拿著一個文件夾，一手高高舉著，“來吧兒砸。”
秋秋立馬十分歡快的飛過去停在了他的胳膊上。
警察也有些懵逼，“怎么回事？這就是那只灰鸚鵡嗎？你才是他的主人？”
眾人齊刷刷看向張箭，張箭則滿臉煞白，剛才那股氣勢洶洶的勁兒好像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連，連老師，您怎么出院了？！”
“我不出院怎么看這出好戲啊。”見這幫人還在那拿著手機錄像，連之舟無奈的搖頭，“我就是不喜歡出這種風頭，也不希望秋秋在網上被人拿來娛樂，所以才不愿意讓你拿它拍視頻。你倒好，趁著我住院，不光把我家里霍霍了個遍，連秋秋都差點被你給弄成網紅了，你問過我的意思了嗎？好歹我是你老板，退一萬步講。你這個助理就算不問我這個老板，也總得經過秋秋同意吧？”他又側頭溫聲細語的問秋秋：“兒砸，你喜歡整天被人拿手機和相機拍來拍去不？”
秋秋反應了一會兒，說：“不喜歡拍攝，討厭拍攝，討厭死了！”很顯然，連之舟不在的時候秋秋沒少被張箭折騰，以至于它對于拍視頻和拍照片這種事情都十分排斥。
小伍頓時松了口氣，說：“好了，這下真相大白了，你們這些人，可以把剛剛拍的東西刪了吧？還有那個直播的，喂，別到了關鍵時刻就關掉啊，跟大家解釋清楚，我不是敲詐犯！快點跟我道歉！”
這幫人這才恍然大悟，紛紛把職責的矛頭對準了張箭，“原來你才是騙子，我們都被你當槍使了！”
“你這個騙子，原來你只是個助理？！之前你都是在連之舟家里拍的視頻吧？！你用人家家里的東西拍這拍那經過房子主人同意了嗎？！”
“真服了，合著我們才是小丑！人家小伍哥是無辜的！”
“你這算是侵占別人財產外加栽贓陷害侵犯別人名譽權了吧張同學？！”
張箭被他們說的惱羞成怒，一把推開他們怒吼道：“我不是騙子！是連老師讓我照顧秋秋的！是他親口把秋秋托付給我的！他自己得了癌癥沒辦法照顧秋秋了，到最后不還是我繼承秋秋嗎？我怎么就騙你們了？！”
連之舟捂著額頭嘆氣：“小張啊，我是得了胃癌早期，不是最嚴重的晚期，再說了，就算我真的晚期了也是會盡量爭取一下治療的。誰跟你說我快死了？現在說遺囑還早了點吧，更何況我雖然無兒無女，親戚后輩還是有的，再怎么也輪不到你這個助理吧。話說回來之前也沒見你想那么多啊，最近這是被什么給洗腦了嗎？“說到這里，他又嘆了口氣，說：“也都怪我，當初怎么沒發現你是這么一個沒長腦子又沒良心的玩意兒，看來我瞎眼的毛病比胃里的毛病還要嚴重啊。”
“噗。”小伍忍不住笑出了聲。
張箭怒道：“你笑什么，都是你搞出來的事！”說著他就要一拳打響小伍，他這一下太突然了，沒人能反映的過來，就在大家睜大眼睛要驚呼的時候，下一秒就眼睜睜看著張箭揮出去的那一拳被小伍接住，緊接著小伍一個干脆利落的過肩摔，把他重重摔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顧依依也嚇得跑到了段尋懷里瑟瑟發抖，“我以為小伍要挨揍了……”
兩名民警也立馬上前幫小伍一起把不斷咒罵的張箭按住，小伍一臉無辜：“警察同志，我這算是正當防衛吧？我也沒打他。”
“算算算，大家都看著呢，是他先動的手，你是正當防衛！”民警又夸了一句：“小伙子有兩下子啊，練過吧。”
“還行還行，就從小練空手道鍛煉身體而已。”小伍謙虛道：“要不是差點挨打我還是很溫柔的。”
秋秋贊嘆道：“真牛逼，小伍，真牛逼。”
顧依依也點頭道：“真是厲害了小伍哥。”
小伍長得人高馬大的，但的確脾氣一直都很好，屬于打罵都不會還手的那種。之前他被秋秋揍好幾次也沒生氣過，沒想到還真是深藏不露。
“你身邊真的好多深藏不露的人啊。”顧依依對段尋說：“真厲害，他們都不跟小伍道歉的，剛才一個個都還想直接走呢，這會兒又都在看熱鬧了。”
第73章 第073章
這些人也不得不跟小伍道歉，因為有個人從頭到尾都在拿著手機進行直播，還一邊解說著現場情況。他的直播間里一開始的吃瓜群眾就那么幾十個，最后一直飆到了上千個。
所有人從一開始的罵小伍，到后面罵張箭，最后罵到了那幾個跟著張箭的網友們身上。
那幾個原本還氣勢洶洶的正義人士這會兒各個都十分默契的把炮火轉移到了張箭身上，以此來證明自己是真的正義，也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最終，還是靠兩位民警解決了這件事情，把張箭和連之舟都帶去派出所詢問來龍去脈了。
小伍平白無故被造謠，很好笑的一點是，那幾個正義人士最后還安慰他說經過這一次肯定能漲不少粉絲，說他們也會在網上幫他說話的。
小伍說謝謝不用了，我一點也不想要這些關注度。
不管是連之舟還是小伍都一點想出名的想法都沒有，連之舟倒是有個官方賬號，但是從來只宣傳自己的作品或者分享自己看了什么書，經過這件事情之后，連之舟的賬號也涌入了一大批粉絲問候他，連之舟在發布一條感謝地文章后就再也沒有更新過。
小伍也直接把賬號注銷了，那些曾經謾罵他的言論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自始至終，這都是張箭因為自私而制造出來的一場鬧劇而已，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一樣硬是想賺不屬于他的錢，也不是所有人跟他一樣那么想在網上出名。
秋秋被連之舟暫時托付給了前妻，據他說前妻好歹是會真心對秋秋好的，當然臨走前秋秋那是對顧小咪是十分不舍，一直纏著讓連之舟把小貓買下來，連之舟看段尋臉色越來越不對勁，趕緊帶著自家傻鳥告辭了。
又一場小雪過后，到了年關。
顧依依發現段尋好像真的沒什么親人在身邊，所有人都在忙著過年的時候，他就跟平日里沒什么兩樣，偶爾出門好像也是單純為了某一項工作，回來還是那個樣子。
她甚至從來沒聽過他跟親人或者朋友打電話，偶爾幾次聽到他手機響也是工作的事情。
他好像真的不屬于普通人的范疇，顧依依甚至發現，他連食物都很少碰，她每次吃的滿嘴都是的時候，就只見他在那里喝茶，偶爾吃點東西也是淺嘗幾口就放下了。
直到馬上就要過年的時候，段尋忽然問她：“過年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
顧依依一臉懵：“也沒什么吧，我一只小貓能要什么？到時候能給我點好吃的就很好了。”
段尋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可以去網上挑一些喜歡的東西，作為女孩子喜歡的也可以，反正遲早有一天也會用得到。”
“不用啦。”顧依依在貓抓板上磨了磨自己的小指甲，說：“估計買了也是很久都用不著的，等以后我真的能變成人再說吧。”
她其實心里很明白，攢夠一顆功德樹的功德不會那么簡單的。
從一開始到現在，也就半年多幾個月的時間，雖然她的功德樹長勢良好，但肯定跟功德圓滿還差得遠。
她有時候甚至會想，她真的能攢齊一棵樹的功德嗎？就算真的攢齊了功德，她又真的能跟段尋說的那樣，重新變成人嗎？
想著想著就會有些郁悶。
其實郁悶一下很正常，一開始她發現自己變成小貓的時候可比現在要焦慮的多，天天擔心自己跟其他流浪貓一樣輕易的就死在某個角落里了。但現在經歷了那么多，她也磨練了自己的心志，堅強了很多，不會過分焦慮這些事情了。
當一只小貓也沒什么不好，她時常會這樣鼓勵和安慰自己，最起碼她靠這個身份幫助了很多流浪貓，也見識了很多人間險惡，懂得了很多以前不懂的道理。
至少在作為一只小貓的時候，她想要多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以及，多體會一些專屬于小貓的快樂……就像作為一只小貓的時候，她至少可以肆無忌憚的撒嬌，或者就算表現出一點任性也沒人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小貓咪就是隨心所欲的性子，你能指望貓咪有多懂事呢？
她看了一眼段尋，發現他也在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
顧依依連忙又低下頭，裝作忙著磨爪子的樣子。
說起撒嬌，她在段尋面前是最多的。雖然她很清楚段尋知道她是個人，但可能當小貓當習慣了，她也有了一點小貓的任性，總是會無意識的在他面前撒嬌。
也還好……他沒有覺得哪里不對。
“有些人寄了很多東西在便利店，簽收人是顧小咪。”段尋忽然道：“你想要嗎？不要的話，我讓他們都退回去。”
“嗯？是什么？是誰寄的？”顧依依有些驚訝。
她還從來沒收到過快遞，話又說回來，除了那些有名氣的網紅小貓，誰會給她這個普通小貓寄快遞啊。
“新年禮物，大多都是小貓用的東西。”段尋淡淡道：“能寄給你禮物的，還能是誰。”
顧依依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那肯定是白韻城和陸其琛他們吧，既然是小貓的東西，就都給小流浪貓們用就好了。也不用退回去，退回去他們也用不著，就當為小流浪們做好事了。”
段尋說了句好。
然后第二天，顧依依就看到有人送來了很多禮物盒。
“不是讓你幫忙給流浪貓們用嗎？”顧依依有點生氣，“怎么都讓人弄到你家里來了。”
段尋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用力皺著小眉頭的毛茸茸的小臉，說：“這些是新買的，那些東西確實都捐出去了。”
“新買的？你買的？”顧依依震驚道：“新年禮物嗎？給我的嗎？”
“除了你之外，我們家還有別人或者別的貓嗎？”
那倒是真沒有了……但是看著幾十個大大小小的禮物盒，她走過去都能被淹沒在里面，這也太多了吧！
顧依依還是有些難以置信，這些禮物都是給她的？這也太奢侈了吧！
“只送給我嗎？祝雪小伍他們呢？”
“他們有他們的東西。”段尋看了她一眼，說：“那些事情用不著我來操心。”
簡而言之，我操心你一個就夠了。
顧依依就這么用自己的小爪子拆了一下午快遞，原本以為拆出來的都會是一些小貓吃的用的，但沒想到都是出乎她意料的東西。比如說很多精致的盲盒小玩偶、游戲機、新款平板、星空投影儀、最近新出的各種小說和漫畫、漂亮的小杯子、一看就很昂貴的牛角梳……等等東西，全都是她沒想到的。
而且大部分東西，她作為小貓還都能用得到。
雖然知道段尋不缺錢，但是這些東西的價值遠遠出乎她的意料，她拆到一半不敢再拆下去了。
顧依依小心翼翼的挪到他身邊，小心翼翼的用爪子磨了磨他腳邊的地毯，試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段尋放下手里的書，“怎么了？不喜歡嗎？”
“……這些東西很貴吧。”顧依依揚著小腦袋看著他，“給我用的話，會不會太浪費了？”
“不貴。”段尋把她從地毯上抱了起來，輕輕放在自己腿上，“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買來欣賞或者使用的，除非你不喜歡把它們扔掉，那才是真的浪費。”
也許是因為現在家里只有他們在，房間里的地暖烤的到處都暖烘烘的，段尋跟她說話的時候又很溫和也很有耐心，顧依依莫名覺得現在這個姿勢讓她有點說不出的感覺……
有點害羞，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小小的幸福感。
然而這種幸福感應該不是相互的，因為她這只小貓沒有任何禮物能送給段尋，也沒有能力能解決他的煩惱，帶給他快樂。
顧依依看著他仿佛雪霧一般毫無變化的磁場，忽然在想這個人的磁場真的能發生變化嗎？除了那幾次看他心情不佳的時候，他的磁場一直都是這么平平靜靜的，好像沒有什么事能讓它們起任何波動。
沒有快樂、興奮、激動，好像從來沒有什么東西能激起他內心的浮動和欲念，有時候她甚至覺得，段尋其實很可能是一個冷血的人。
可他卻又能散發出這樣強烈的溫柔，至少能讓她感覺得到。
“你以前過年時怎么過的？”
“對我來說節日沒什么區別。”段尋撫摸著她的背脊上的毛發，淡淡道：“只是工作變少了一些而已。”
“那你……”
沒有家人嗎？”
顧依依還是把這句話咽了下去，這種問題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是一個很殘忍的問題。因為一般來講，身邊沒有家人存在，甚至連最起碼得互相聯系和關心都沒有，那就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跟家人關系不好到斷絕一切聯系的地步，要么就是家人都已經不在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是很悲哀的事情。
段尋忽然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一樣，笑了一下說：“對我這么好奇嗎？”
“……好奇不可以嗎？”顧依依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趴在他的腿上看著他，“你可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還是唯一能跟我對話的人，我不好奇你好奇誰呀。我倒是想跟別人聊天，但是別人也聽不懂呀。”
“不是也挺好嗎？如果人人都能聽得懂你的話，那你麻煩可就多了。”
說著說著話題就凌亂了，顧依依打了個哈欠，隨口喵喵著什么，不知不覺就在段尋腿上睡著了。
過年的這幾天，段尋的手機倒是沒停過，他偶爾接一下，大多時候放著不管，這下顧依依也確定有些問題真的不能問了，因為在所有人都在家里吃團圓飯的時候，他只能陪著自己這只小貓吃飯看電視。
直到祝雪拎著東西來拜年，家里才總算有了點別的聲音。
“段先生，我的祖父和父親母親，叔叔伯伯姑姑都讓我代替他們向您問好。”
祝雪把東西一一擺放在桌上，顧依依看了一眼，全都是一看就很昂貴的木盒，里面看上去都是玉石、八寶羅盤、珍貴的藥材等等東西，她一看眼珠子都瞪大了，難不成段尋是救過祝雪家祖上那位前輩的命嗎？
“還有讓我感謝您前幾日贈送給我們家族的東西。”祝雪朝段尋行了一個非常恭敬的禮，“祝您老人家……呸，祝您新的一年繼續吉祥如意，心想事成。”
顧依依聽見她那嘴瓢的一句’老人家‘就差點笑噴了，可惜小貓沒辦法笑的太夸張，所以她只能在地上打滾。
“對了，有不少人托我們送您東西，您之前說過一概不收，所以這次也替您回絕了，至于這些東西都是我家長輩的一點心意，還請您收下。”
段尋點點頭，沒說什么。
顧依依又直起身子看了看那些昂貴禮盒里的東西，段尋看她實在好奇，就把她抱在了桌上。
“這么貴的東西，你到底跟他們家有什么淵源啊。”
段尋看了祝雪一眼，說：“她好奇我跟你們家有什么淵源，祝雪，你知道嗎？”
祝雪趕緊搖搖頭，“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段尋的身份一向是諱莫如深，她跟家里所有人都旁敲側擊過，但所有人說的話都是模棱兩可。
但是能讓她那些各個眼高于頂的長輩們如此敬畏的，不是恩人，就是能掌控他們家財運甚至是命運的人了。
“不知道啊。”段尋幽幽道：“可能是我的哪位祖上救過你們祖上誰的命吧。”
顧依依：“……”她是看出來了，段尋純粹是看出她在想什么故意逗她玩兒的。
不過祝雪一來就有一個好處就是能陪她玩兒了，在段尋說讓祝雪沒事兒帶著她出去轉轉的時候，她就立馬有了主意，“我也好就沒出去做好事攢功德了，要不我去外面找找那些小流浪，看看它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
段尋說可以，跟祝雪交代了幾句就放她們出門了。
“段先生對你也真是好啊，去年過年的時候我見他家里什么都沒有，沒想到今年買了那么多東西，還都是給你買的。”祝雪感慨完，又若有所思地說：“不過說起我們家跟他的淵源，其實我也有點猜測。”
顧依依連忙抬起頭目光炯炯的看著她，祝雪看她那一雙亮晶晶的眼珠子就笑了：“你也好奇是不是？其實我也是猜測，但感覺八九不離十。我們家規矩一向多得很，家族里人又多，光我父親這輩就有好幾個兄弟姐妹，再往上就更多了。聽我父親說我們祖上是玄門大家，非常有名氣的那種，每一代都是什么所謂的大師。但是可能是因為這一行太好做了，他們各個都很高調，而且來者不拒，慢慢的就犯了不少忌諱。這些忌諱犯的越多，家族受到的反噬就越多。不是有個說法不就是過于參與別人的因果，或是硬要幫人改運，就一定會受到反噬么？我們家上面好像有一代就是這樣，后來承受不住這些反噬了，就找了高人幫忙……”
“我也是猜測，這個高人可能跟段尋有關系，也興許就是他本人？可是他本人又太年輕了，我也不太懂。總之那之后我們家就徹底脫離了玄門，改為做古董古玩之類的生意，偶爾出一位有天賦的，也會幫人看看風水，但門檻是相當高，不是什么人都給看的。”
“聽說我曾祖父就是個那個有天賦的大師，也就是我祖父的父親。活到了將近一百五十歲，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在我記憶里，我很小的時候好像確實見過我曾祖父，那時候他已經很老很老了。”
“喵……”
祝雪低頭一看，懷里的小貓好像沒在聽她說話，而是被什么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一直在往那邊看，好像還有點著急的樣子。
沒等祝雪看過去，懷里的小貓就忽然跳了下去，祝雪連忙追上她，“小咪，你干嘛去？！”
原來是馬路邊上有一只小貓和一只小狗，但小貓已經死去了……看樣子應該是被車撞死了，而且還被碾壓過。那只小狗守在小貓身邊，沖著小貓的尸體嗚嗚咽咽的叫著。還不停用嘴巴拱小貓的身體，好像想要試圖讓它動一動。
“哎呀，是車禍吧……”祝雪蹲下身體看了看，那小貓渾身全是血，尸體早就已經冰涼了，也不知道這只小狗在這里守了多久，“真可憐……它們應該是好朋友吧。”
“汪汪！”大概感覺祝雪是個好人，小狗朝祝雪叫了起來，還用爪子扒拉她的胳膊，然后不停的看小貓，好像在祈求她救救小貓一樣。
第74章 第074章
祝雪嘆了口氣，“這么小的貓……這還不像是單純撞了一次死的，明顯碾壓了不止一次，太慘了。”
顧依依看了看傷心的一直在嗚咽的小狗，又看了看已經被碾壓的不成樣的小貓。
“喵……”
祝雪聽到小貓明顯很難過的聲音，她一手摸了摸小狗，一手摸了摸小貓，說：“哎這大過年的，我找一下人看看能不能幫忙安葬吧。”
小狗可能因為太難過了，一直在哼哼唧唧的圍著她們轉，顧依依被它不小心碰到，立馬感受到了它恐慌和痛苦的情緒。
它和這只小貓是冬天相遇在一起的小伙伴，而且這只小狗是看著小貓長大的，它們第一次相遇時小貓才剛離開貓媽媽沒多久，兩三個月大的小奶貓餓著肚子到處喵喵叫，還是小狗主動親近它，帶它一起去找吃的才讓它活了下來。
這只小貓，其實也就只有四五個月那么大。所以小狗其實是把它當成自己的幼崽一樣一天一天的照顧它直到現在的。也還好在冬天剛開始的時候各個地方的公益小窩開始落地成型，它們有了可以保暖休息的地方，也有了食物可以果腹，就這么一直在公益小窩附近相依為命著。
這只小貓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堅持成長到現在……眼看冬天馬上就會過去，沒想到突來橫禍。
“小咪又掉小珍珠了。”祝雪把哭泣的小貓抱在懷里安慰了一下，“別難過，我們把小貓安葬了，然后帶小狗去寵物醫院。”
祝雪只看到了小貓死去的凄慘，顧依依感受到的卻遠遠不止這些，一只小貓和一只小狗在苦難中相互依偎著，小貓也幾乎把小狗當成了自己的母親。而就在不久前，小狗眼睜睜的看著小貓被車撞到，它沖著那輛車大吼大叫，那輛車卻后退了一下再次把小貓碾壓了。
更可惡的是那輛車還想退回來再撞小狗，好在小狗跑遠了躲過了一劫，等那輛車走了才又回來找小貓……
其實顧依依剛才看見這凄慘的一幕時就想過自己不要碰到那只小狗比較好，不然一定會感受到非常不好的經歷，而她一定會陷入跟小狗一樣的痛苦中。
但剛剛是小狗不小心碰到了她，那些記憶和情緒也就在那一瞬間涌入到了她的腦海里，同時也刺痛了她的心臟。
就好像她曾經在濱江大學里看到小白貓的尸體一樣……
眼看著小貓一直在懷里哆嗦著，祝雪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她找的人很快就過來把小貓的尸體小心包好帶走了，她就打算把小狗和小咪一起帶去醫院。
緊接著段尋一個電話就過來了，問明了情況之后就讓她把小貓送回家。
“我沒事！”顧依依對手機那邊的段尋說：“回到家里我也會繼續難過的，我想做些事情……段尋。”
她的聲音都是帶著顫抖的哭腔的。
段尋沉默了一下，對祝雪說就依著她吧，想回家再回家。
就這樣，祝雪把小狗帶去了寵物醫院，顧依依陪著小狗一起檢查身體，陪它洗澡，陪它吃東西，直到陪它到終于安穩下來，慢慢在醫生的關照下睡著了。
祝雪說她想要領養這只小狗。
其實她并不知道這只小狗和死去的小貓的故事，只是被它趴在小貓尸體旁嗚咽求助的樣子感動了，然后她又看到顧依依一直陪著這只小狗，祝雪忽然覺得小動物之前的感情竟然如此的真摯和感人，她以前從來沒養過小狗，但是這一次她想收養一次。
顧依依覺得這樣很好，以后這只可憐的小狗也終于有了心疼它的人。
接下來的幾天，祝雪每天都會來看這只小狗，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小雪糕，因為是在雪地里相遇的，祝雪的名字也帶雪，所以這只小狗從此就是她的家人了。
顧依依也沒再讓自己沉浸在過年的懶惰和幸福里，她開始到處尋找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浪貓，把它們引導到公益小窩里，讓它們至少有一個可以安穩休息的地方。
如果有生病的，她也會帶去寵物醫院，段尋說他已經跟醫院交代好了，反是她帶過去的小貓小狗，都可以被醫生收容治療，至于費用當然是他負責。
段尋給她脖子上帶了一個迷你隨身記錄儀，“把你的這段時間的經歷記錄一下吧。”
“好。”
顧依依也沒什么意見，能記錄一些流浪動物的經歷也挺好的，說不定等她以后變回人的時候，可以把這些拍攝的視頻做成紀錄片。
“對了，還有一件事，年后會有一個流浪動物領養活動，你可以去觀察一下。”段尋對她說：“領養活動中領養流浪動物的人不一定都是好人，往年有一些領養回去沒多久就莫名其妙死了，還有一些領養回去是專門滿足自己的施虐欲的。工作人員可能會被他們騙到，但你應該不會。”
顧依依點點頭，“明白，這事兒交給我靠譜。”
她其實也是最近才知道，段尋也是各大救助機構的頭部捐助者，每年不光會捐助各種兒童福利機構，對小動物救助機構的捐助也是從未間斷過的。
而這次的領養活動，從場地、運輸、到自愿者和工作人員所需的各種費用也都是他出的，而領養機構的工作人員只負責在現場照顧那些小動物，所以基本上來講他就是整個活動的幕后舉辦者，只是不出面而已。
祝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影響了，主動跟段尋申請參加了這次領養活動。有她在，對顧依依來說倒是方便很多，只要是她覺得不對勁的人，直接暗示祝雪，祝雪就會上前拒絕領養。
當然，也會有被拒絕后氣不過大吵大鬧的人，但是沒關系，現場有四個身形體壯的保安在，但凡鬧事的就勸走，勸不動就直接抬走。
有一次拒絕了一個男的之后，有個工作人員悄悄問祝雪：“祝雪姐，為什么拒絕這個人啊，我看他條件還行。”
祝雪嚴肅道：“條件還行不一定對寵物好。”
其實祝雪也不知道為什么小咪會暗示她這個人不行，畢竟看著這個人還是端端正正的，也挺有禮貌。但是段尋跟她很清楚的交代了，一旦小咪告訴她那個人不行，那么那個人就一定不行，讓她直接幫忙拒絕就好。
祝雪對段尋的話是深信不疑的——這大概是他們家族的傳統，但凡是他們家的人，都會十分相信段尋的話。
祝雪觀察了一下那個人，說：“你看，他摸小貓的時候動作很奇怪，雖說沒養過貓可能會這樣，但是他的撫摸讓小貓都很害怕他，而且他整個人感覺皮笑肉不笑的，一點都不真誠，我們不能拿這些小家伙的命去冒險。但凡覺得有一點不對勁的就拒絕，大不了咱們還是自己養著，也不能去冒險。”
那工作人員還想再勸說祝雪考慮一下這個人，畢竟過來領養的人本就不多，但她還沒開口，就聽見那個被拒絕的人辱罵起工作人員來。
“憑什么不讓我領養，啊？！那么多人都能領養，憑什么我不能，你們搞歧視？！覺得我沒錢養不起是嗎？！”那人顯然是惱羞成怒了，抓著一個工作人員的衣領就破口大罵：“狗娘樣的玩意兒，狗眼看人低是吧，信不信老子把它們全都打死一鍋燉了？”
祝雪冷笑一聲，朝保安的方向抬了抬手，幾個保安立馬過來把人’勸‘走了。
“天呢祝雪姐，你看人也太準了。我們都看不出他是個脾氣那么差的人。”那工作人員看祝雪的眼神頓時變成了星星眼，“我們都還覺得他是個挺溫和的人呢，還是你厲害，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人。
祝雪笑了笑，也沒解釋什么。她能解釋啥？說其實是她懷里這只小貓看出來的？
說了也沒人會信。
一下午的活動，小貓領養走了六只，小狗被領養走了三只，還剩下小貓小狗總共八只。
最后來了一個老太太領著小孩過來想領個小貓，顧依依眼瞅著，那老太太的磁場還算平和，但小孩子不行，太暴躁，不懂事，連自己年邁的奶奶都說罵就罵動不動就打的，更是不會跟年幼的小貓和平相處的。
于是顧依依指了指那個孩子，沖祝雪搖了搖頭。
祝雪立馬上前好言好語的找個理由把人勸走了，走的時候那小孩還死命哭鬧著拽他奶奶的手：“我不管，我就要那只小貓，我要它陪我玩兒！不給我就打死你，打死你！”一邊還對奶奶連踢帶打的，看得人直搖頭。
其實帶著孩子過來領養的有好幾個都成功簽署了領養協議，很多小孩子還是會愛護小動物的，但是有些孩子還不懂事，也的確會有意無意的傷害到小動物。
這一天下來，祝雪累得腰酸背疼的，顧依依也累的不輕，她這一天眼睛都沒帶休息的，偶爾還會跑過去跟有點害怕的小貓們玩一玩兒安撫一下它們的情緒，就沒讓自己閑著。
“下班咯。”顧依依松了口氣，今天還挺有成就感的，因為把小貓小狗領養走的人都是很好的人，而不好的人都被拒絕了，這樣也能避免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走，小咪，咱們回去吃好吃的去。”祝雪把她放在貓包里，“我外賣了一大堆好吃的好喝的，趁著段先生說晚點回家，咱倆追個劇，好好休息一下。”
“喵～！”
顧依依伸出小爪子，跟祝雪的手心碰在一起，兩人擊了一個愉快的掌。
然而顧依依沒想到的是，原本屬于她和祝雪的這個愉快的夜晚，發生了一件讓她始料未及的事……
第75章 第075章
“烤雞烤雞！”
顧依依看著祝雪在哪里撕烤雞，香味撲鼻的雞肉讓她口水都快溢出來了。
“來了來了，別急哦。”
祝雪把烤雞一點點撕開，再一點點喂到顧依依嘴里，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著。
“我還從來沒見過段先生喝酒，但是廚房里竟然有酒，應該是用來做料理的吧？你說我喝一點應該沒事吧？畢竟他不是個小氣的人。”
祝雪倒了一杯葡萄酒淺嘗了一口，“嗯，就算是用來做菜的紅酒也是頂級的，真不愧是段先生。”
顧依依心想興許真的是段尋留著給自己喝的呢？不過他也確實不是小氣的人。
“來來來，讓我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下飯劇。”祝雪打開電視，“越狗血越好，越狗血越下飯啊哈哈哈哈。”
顧依依：“說得對！但那種愛得死去活來的就算了吧，太傷害小心臟了。”
最終祝雪根據小貓的反應判斷了一個她倆都喜歡的電影，兩個人就這么開始邊看劇邊吃東西。
一個小時后，祝雪喝多了。
“小咪啊小咪，你說你怎么這么聰明，這么可愛呢？”
顧依依看了看那少了大半瓶的葡萄酒，她也沒想到祝雪喝的那么快，“別喝了祝雪姐姐，一會兒喝多了怎么辦？小貓可沒法照顧你。”
雖然段尋會回來的，但是顧依依敢肯定祝雪肯定不希望段尋看到她喝多了丟人的樣子，祝雪還是很愛面子的。
“啊，你知道嗎小咪？我都已經二十五歲了，可是連一次正兒八經的戀愛都沒談過……不過還好，老娘不在乎。”
祝雪又想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結果手被小貓爪子給按住了，“小咪，你擔心我是不是？放心吧，我如果喝多了，肯定閉著眼也要打車回家……我可不能讓段尋看到我這副樣子，否則我爸肯定不會讓我繼續為他工作了……那可不行，我每年還要領那八十萬的獎金呢！我肯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形象。”
八十萬？！顧依依瞪大眼睛，原來為段尋工作能領到那么多的獎金嗎？
真是羨慕了，小貓也想有那么多獎金！
但可惜小貓只能吃段尋的喝段尋的住段尋的，不能為段尋工作……顧依依嘆了口氣。
如果她能變回人就好了……她也想好好工作、賺錢，好做更多的事，也能回報一下為她付出那么多的段尋。
祝雪聽見小貓嘆氣，立馬打起精神說：“小咪，你要開心一點，知道嗎？你是那么可愛的小貓，你怎么可以有煩惱呢？就算有，我們也會為你解除煩惱，就算我不能為你解除煩惱，段尋也一定能，他可是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段尋啊……說實話我都懷疑他不是人。”
最后一句她說的既小聲又快速，顧依依差點沒聽清。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顧依依也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雖然我也這么懷疑過，但是這么說好像在罵段尋一樣。”
聽著小貓小聲又快速的喵喵，祝雪直覺她也是在說段尋。
“……不行不行，不能這么說，怎么跟罵老板不是人一樣。”祝雪也反應過來了，她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胡說八道我簡直。”
“來，小咪，你要不要也淺嘗一口紅酒？”祝雪在顧依依喝完羊奶的小碗兒里倒了一點點酒，“我喝了酒會丟人，小貓可不會，是不是？”
顧依依：“……我要也喝多了，段尋估計會生氣吧。”
祝雪又幽幽嘆了口氣，“你說做人怎么有那么多煩惱呢？小的時候拼命學習，長大之后拼命工作，還要拼命像別人證明自己，在各種危機中時時刻刻保護自己……這個世界根本沒有我們一開始想的那么美好……當然可能也不是那么的差，不然人又為何苦苦掙扎在這個世界上呢？”
顧依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快樂啊，只屬于小孩子和少數成年人，迷茫和苦難才是我們大多數人的寫照。”
祝雪伸過手來摸了摸小貓的頭，“我以前還很羨慕你這只小貓，但是當我最近接觸了流浪動物，又領養了小雪糕，我忽然發現小動物活的也好艱難啊……比人好不了多少不說，環境也更加惡劣。”
聽她這么說，顧依依也跟著嘆了口氣。
“是啊，小動物生活的環境，遠遠要比人生活的環境要差得多……畢竟人是這個社會的主宰，它們在人的主宰之下，也只能在角落里艱難的生活著，小心翼翼的討好著，有的時候人們甚至連討好的機會都不給它們，只想把它們趕盡殺絕。”
顧依依把小碗里的酒舔光了，見祝雪杯子里還有，就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的杯子倒在了自己的小碗兒里。
祝雪長吁短嘆的，一點也沒發現小貓已經喝了好幾口酒。
“還好，你這只可愛的小貓還有我們能護著，不用過的那么苦。話又說回來，段尋他……是怎么發現你這只聰明又可愛的小貓咪的呢？”
顧依依愣了一下。
應該是巧合吧，她一直都是這么覺得，可是仔細想想她也難免覺得這個巧合有點太’巧合‘了。段尋不光能聽得懂她的貓語，更能一眼看穿她有人的靈魂，甚至知道她應該如何變回人，也知道她有一棵可以達成她心愿的功德樹。
這些問題都是不能去細究的，因為無論怎么思考都不會有答案，除非段尋親口告訴她。所以她一直都下意識的不去想這些問題，一心只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讓功德樹功德圓滿，讓她重新變成人。
至于以前的記憶……無論找不找的回來，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
“小貓咪啊小貓咪，可愛的小貓咪……”
祝雪醉醺醺的摸著小貓的小腦袋，歪著腦袋看著她說：“我真的好好奇，你到底是誰呢？會不會……你本來其實不是一只小貓咪？或者，你其實是一只成了精的小貓咪？”
顧依依也跟著她一起歪了歪腦袋，她其實也有些迷糊了，到底是小貓不能喝酒，舔了幾口就感覺腦袋一片暈眩。
“我也不知道啊……當了小貓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雖然你覺得我很聰明，但那其實也是針對普通小貓來說相對聰明……如果換成是人的話，我可就是個笨蛋了。”
顧依依趴在桌子上，“所以我變成人真的好嗎？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在往這件事上努力……”
“其實……我是真的想變成人……但是我偶爾也覺得，當一只小貓也挺好……”
顧依依覺得自己也有點喝醉了，她在想段尋看到自己和祝雪在家里偷偷喝酒會生氣嗎？桌子上的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就算她想收拾一下順便照顧一下祝雪也做不到，畢竟她現在還是一只小貓。
“功德樹啊功德樹，你到底什么時候才能長成一棵郁郁蔥蔥的大樹，然后讓我變成人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念叨完這句話，忽然感覺到那棵不知道隱藏在哪里的功德樹有了一點動靜。
沙沙，沙沙……
像是一陣風撩動了樹上的葉子，整個樹的樹葉都開始微微顫動起來，那聲音說不出的動聽悅耳，比她在現實中見過的任何一棵樹都要讓她感覺心曠神怡。
她閉著眼睛，原本應該是一片昏暗，卻又感覺到眼皮外有一片亮光。
這感覺，讓她有些熟悉。
她微微睜開眼，果然看到那棵功德樹出現在眼前，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看它了。雖然依然還是在成長中的功德樹，現在居然已經有了點快要成熟的樣子。那一片片碧綠的樹葉仿佛各個都喝飽了養分，在微風中輕輕晃動著。
她莫名想要觸碰一下它，于是有意識的伸出手，輕輕碰到了它的樹干。
“你還好嗎？我的功德樹，在成長中會有什么煩惱嗎？”顧依依歪著腦袋看著它，“會覺得我給你的養分不夠多嗎？我已經在努力了，你也要加油哦。我們一起努力，快快長大，希望有一天你真的能達成我的愿望，讓我重新變成人的樣子……”
祝雪原本喝的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快睡著了，也就硬撐著那么一絲理智讓她不要徹底睡著……因為她的理智還告訴她，如果真的睡著了，她每年八十萬的獎金可能就飛了，而且還很有可能被長輩逼著去相親嫁人，從此過上不自由也不快樂的日子。
也就是這一絲讓她強撐著不睡過去的理智讓她保持著最起碼的清醒，忽然間那理智像是察覺到什么一樣猛地跳動了一下，告訴她有什么不對勁。
祝雪睜開眼，看到面前原本乖乖趴著的小貓身上忽然散發出奇異的光來。
做夢嗎？祝雪猛地睜大眼睛坐起身。
不，不是做夢。小貓身上真的在發光！
下一秒，那光芒逐漸擴大、從溫和變得強烈，再到耀眼，就在祝雪忍不住抬起手臂遮掩眼睛的時候，她看到光芒中有什么東西在光芒中翩翩起舞。
是頭發，一頭長長的顏色略淺的棕色長發，在一個女孩兒身上輕輕起伏著。
原本耀眼的光芒變得逐漸溫和，那女孩兒皮膚雪白，長發在光芒中輕輕漂浮著，最終落回到女孩兒不著寸縷的身體上。
小貓……變成人了，還是一個女孩子？！
祝雪驚叫一聲站起身，她這一叫不要緊，把那’女孩兒‘也嚇了一跳猛地坐起身，但’她‘顯然還沒搞清楚狀況，只是十分迷茫的睜著眼睛看著她。
那雙眼睛跟小貓帶點褐色的瞳孔幾乎一模一樣。
“小……小小小小咪？”祝雪結結巴巴的看著她，“你成精了？不不不，你變成人了？！”
“啊……”那個女孩兒，也就是顧依依這才發現自己有什么不對，低頭一看自己真的變成人了，這一剎那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驚還是該喜，但更多的還是不知所措。因為她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忽然變成人，明明功德樹根本沒有成長到圓滿的程度。
而且還是在祝雪面前！
“我我我……我沒有衣服……”顧依依捂著胸口快哭了，“祝雪姐姐，你能先給我找一件衣服嗎？”
“哦哦好的！”祝雪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拿一旁的毛毯手忙腳亂裹住她的身體，然后亂滾帶爬的跑去二樓房間找衣服。
對了對了，之前段尋有吩咐過她買女孩子的衣服，身高體型都說的很清楚。現在看來，可不就是按照小咪的身形買的嗎？！
她趕緊挑了一身衣服加快速度跑下來，結果看到’小貓‘還在呆呆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
“……小咪？你還好嗎？”
“紅繩……斷掉了。”
“什么？”祝雪看她衣服快哭了的樣子，趕緊蹲下身子查看她的情況，卻見她手里捏著什么東西，正十分難過的看著。
“段尋給我的紅繩……斷掉了，怎么就斷掉了？我還一直舍不得用它……”
祝雪也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但光是看她的樣子和帶著哭腔委屈巴巴的聲音就覺得心疼。又心想果然是小咪，變成人形還是這么的漂亮可愛，怎么看都讓人喜歡，而且喜歡中還帶著點心疼。
難怪段尋對她那么好，去哪兒都關注著，有一點動靜都會緊張……
就這模樣，換成誰不喜歡啊？！
“沒事的，不就是一根繩子嗎？段先生他不會在意……”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間房門被打開，段尋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他明顯是十分著急的回來的，身上帶著一股風塵仆仆的氣息。在看到房間里的祝雪和裹著毛毯的顧依依時，他顯然也愣了一下，然后迅速走過來。
祝雪趕緊起身給他讓開位置，“段先生，那個……”
段尋一言不發的走到顧依依面前，閑事看了看她的樣子，然后把手輕輕放在她的頭發上，“依依。”
“段尋……我怎么突然變成人了？功德樹明明還沒有完成，而且……”顧依依眼里滿是水汽，明明她強撐著沒有哭，卻感覺眼淚不停在眼里打轉，“而且我的紅繩斷掉了……我明明很想保護它的，怎么就斷掉了？對不起……”
“沒關系，斷了就斷了，不要管它了，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段尋彎下身仔細看著她的臉。
“沒有……”顧依依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還沒穿衣服，趕緊又把毛毯裹緊了一下，“衣服……祝雪姐姐？”
祝雪連忙拿起一旁的衣服，“這里這里，要不我幫你穿上吧，段先生，要不你先回避一下？”
“不用。”段尋看都沒看一眼，他就這么深深注視著顧依依，聲音低沉了一些，說：“還不到時候。”
他把顧依依抱在懷里，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沒事，你只是做了個一個夢而已……”
祝雪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她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段尋懷里的女孩兒又重新變成了一只小貓。
把陷入沉睡的小貓放在沙發上安頓好之后，段尋轉身看向祝雪。
不知為何祝雪忽然感覺一陣恐慌，因為段尋在她面前，第一次摘下了眼鏡。
無論是白天戴的墨鏡還是晚上戴的眼鏡，祝雪都從來沒見他摘下來過，所以她一直以來其實也沒有真正看到過段尋的整張臉，還有他的眼睛。
不是沒想過，也不是沒懷疑過，祝雪一直猜測段尋的眼睛是有什么缺陷……又或者是別的什么需要遮掩的原因。
但就在這一刻，她就這么看著段尋摘下眼睛，那張臉和那雙眼睛，就這么近距離的出現在她眼前。
她知道她之前的猜測全都是錯的。
這雙眼睛根本沒有任何缺陷，包括這張臉……明明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節都是完美無瑕的。
正在驚訝于他的模樣比想象中還要年輕俊美的時候，祝雪卻不受控制的與那雙堪稱美麗的眼睛直直的對視上，就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力量迫使她不得不注視著那雙眼睛，根本無法移開一點視線。
緊接著，她的耳畔就響起段尋的聲音：“祝雪，今天你吃飯時喝了一些酒，因為喝多了，所以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中途醒過來的時候你就把小貓放在沙發上自己出門回家了，回家之后你便睡了過去……”
“祝雪，你什么都沒有看到，只是喝多了睡了一覺而已。”段尋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命令道：“現在，你該回家了。”
祝雪感覺自己鬧鐘一片空白，只剩下段尋描述的聲音。
是的，她什么都沒有看到，只是喝多了，然后回家睡了一覺而已。
看著祝雪眼神呆滯的拿起自己的衣服離開，段尋松了口氣，轉身看向在沙發上沉睡的小貓。
他坐在沙發上，輕輕撫摸了一下小貓的腦袋。
與此同時，他的手也觸碰到了那棵正處在躁動不安中的功德樹。
“還不到時候……你急什么？”
在他的觸碰下，原本在光芒中躁動不已的功德樹又重新恢復了平靜，每一片樹葉都老老實實的陷入了沉眠中。
第76章 第076章
比一覺醒來發現已經中午了更嚇人事情，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一直睡在別人懷里，那個人還跟自己一樣睡到了中午。
段尋可從來沒起床這么晚過，一般情況下在她打個哈欠醒來的時候，段尋要么已經出門了，要么已經起床很久了，今天竟然跟她一樣，都睡到了中午！天知道她看向床邊手機上時間的時候有多驚訝！
但她也沒急著爬起來。
窗簾的一點縫隙里透出的陽光落在床邊，顧依依就著陽光靜靜地看著段尋沉睡中的側臉，她忽然也不急著起床了。
她想起自己剛剛做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人，還見到了祝雪和段尋。
脖子上的紅繩還在，所以夢只是夢，她沒有變成人。
過了一會兒，顧依依打了個哈欠，段尋在這個時候醒了，她嚇得把打了一半的哈欠也收了回去，想趕緊跳下床，卻被段尋伸手攔住了。
“睡得好嗎？”段尋問她。
“……還挺好的。”一覺睡到十二點多，能不好嗎？再睡下去小貓都變小豬了。
“你怎么也睡那么久？身體不舒服嗎？”顧依依問他。
段尋搖搖頭，“醒了一次，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想再睡一會兒了。”
“我做夢夢見自己變成人了……”顧依依小聲說：“奇奇怪怪的夢。”
“日有所想夜有所夢，也不奇怪。”段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腦袋，問她：“那你開心嗎？在這個夢里變成人的時候，你開心嗎？”
“……開心嗎？好像一開始只有驚恐吧，我都已經習慣自己是小貓的身體了，雖然一直都想變成人，但是毫無預兆的突然變成人的模樣還是挺嚇人的，太突然了，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而且……”
“而且什么？”
“沒什么，就是覺得還不是時候。”顧依依說：“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功德樹連一半都沒有長成，怎么就能忽然變成人呢？”
是的，除了驚恐和疑惑的情緒之外，還有一種不甘心的東西在她心里隱藏著。她其實并不甘心現在就脫離小貓的身體，因為她知道自己還可以利用這個身體去做很多事。功德樹沒有完滿，這種中途變成人的作弊行為在她看來是十分不對勁且不應該的。
段尋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能讓你立刻變成人。你還愿意費時間費精力的拼命去積攢功德，讓功德樹幫你實現變回人的愿望嗎？”
“愿意啊。”顧依依毫不猶豫的說：“對我來說重要的是積累功德的時候能讓我做很多想做的事情，是這個過程讓我覺得快樂和自豪，而不是最終變成人這個結果。所以我還是愿意老老實實的積攢我的功德。”
她頓了頓，又用十分堅定的語氣說：“哪怕用盡小貓的一生，我也是愿意的。”
如果能用小貓這一生，幫助到很多很多可憐的小動物，也能幫助很多需要幫助的人，她是甘愿的。
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后，功德樹在沙沙作響。顧依依感覺到了，她有些詫異的看向段尋。
段尋笑了笑，好像什么都沒有察覺似的，說：“那就繼續去做吧，慢一點也沒有關系。”
“嗯！”顧依依點點頭，她忽然想起什么，啊的一聲說：“我忽然想起來下午還要跟祝雪去領養活動，我得趕緊起來收拾了……雖然小貓沒什么可收拾的。也不知道祝雪是不是也睡到了這個點，她昨天有點喝多了來著。”
看著小貓十分歡快的跑出臥室下樓的小身影，段尋臉上還帶著笑意，眼里卻透出一絲化不開的憂慮。
也好，雖然確實辛苦一些，但是作為小貓的時候，至少還是快樂的。
做人會有諸多煩惱，小貓也是，但小貓至少可以依賴他，毫無顧慮的接受他的保護。
暫時就這樣，也挺好。
祝雪倒是準時來接她了，她昨晚雖然喝多了，但是精神還不錯，說是回家就立刻睡著了，也是一覺睡到快要中午才醒。
于是一個人一只貓就這么干勁十足的出發了。
老老實實的積攢功德，去幫助更多可憐的小動物。
如果有人需要她這只小貓的幫助，她也會盡力去幫助那個人。
從這一天她做了這個夢開始，顧依依忽然又堅定了這個決心。
她還不想就這么脫離小貓的身體，這么快就變成人，因為她知道自己還能利用小貓的身體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去共情更多的小動物，去感受它們的苦難，理解它們的艱難，從而幫助它們在這個充滿苦難的世界里，找出一條可以活下去的生路。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一年、兩年、三年，在段尋、祝雪以及其他小伙伴的幫助下，她依然以小貓的身份努力著。
直到第四年。
一只渾身臟兮兮的小貓躲在垃圾桶旁，在看到不遠處拿著幾根火腿腸到處在尋找什么的樣子，小貓立刻裝作在找食物的樣子。
“喵……”一只小流浪貓忽然出現，慢慢的過來，似乎想跟她一起尋找食物。
顧依依立刻做出炸毛的樣子，朝它不停的呵斥著：“快走，快走！”
那只小流浪貓原本還想試探的靠近它，見它那么兇的好像要攻擊自己的樣子，趕緊一溜煙跑了。
顧依依松了口氣，她不能讓更多的流浪貓落入這幫人手里了。
這些人屬于團伙作案，不光會到處抓捕流浪貓流浪狗，還會到處偷那些散養的寵物貓狗。據說這個團伙在各個城市輾轉作案已經很多年了，很多很多被家里養的很好的小貓小狗都被他們偷走賣掉，有些是賣個無良的餐飲老板，有些是被做成了皮毛，有些則是專門賣給有特殊癖好的變態人士。
曾經有一位很善良的女士救助了好幾只殘疾和生病的流浪狗，為它們花費了大量的時間精力和錢去治療，那些小狗們原本全在自家院子里，卻被這幫人打了麻藥全部偷走，然后出現在一些人的餐桌上。
有些在餐廳里食用狗肉的人，甚至吃出了它們身體內的骨板和骨螺釘。
難以想象，它們的主人在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會有多么的痛苦？！蝕骨之痛也不過如此！要知道對那些主人來說它們不只是寵物，還是傾注了他們大量情感寄托的，日日夜夜陪伴在他們的家人！對于他們來說，那簡直是跟活生生挖了他們的心頭肉差不多。
有些主人為了尋找自己的’家人‘，驅車上百公里苦苦尋找，最終找來的只有它們零碎的尸骨。
每一個伴侶寵物，都是被主人傾注了大量愛意和情感的生命。而這幫人不光奪取了它們的生命，更是踐踏了這些主人養育多年的情感寄托。
還有那些流浪在外的流浪貓狗們，它們原本就在這個世界上苦苦掙扎著生活著，每天只為了那么一點食物而東奔西跑，有的時候一整天下來也只能在垃圾桶里找到一點殘渣剩飯，它們那么拼命那么努力的活著，從未感受過這人世間哪怕一丁點的溫暖，可偏偏到了最后，還要經受那樣可怕的折磨，最終慘死在這些人惡毒的欲望之下。
顧依依在得知這些事情的時候，簡直心如刀絞。
這幾年來她每一天都在尋找拯救這些可憐生命的方法，每天都在為幫助它們而努力著。每一次她在那些惡魔手中救出那些小動物的時候都在想，難道這世上就沒有其他另這些人快樂的事情嗎？難道就一定要傷害這些無辜的小生命才能讓他們滿足嗎？難道就一定要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這些弱勢生命的痛苦之上嗎？
難道生而為人，就一定要這么踐踏和虐待比自己弱小的生物嗎？
殺生不虐生，虐生必遭反噬。
她知道這世上一貫遵循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人也是食肉動物，人也會無意識的踩死螞蟻。人不可能做得到一輩子不殺生不食肉，但是虐待生命仍舊是這世上極其可恥的事情，即便人人都是食肉動物，也依然要有對生命最起碼得尊重，更何況是那些本身就很有靈性的小生命。
而那些被傾注了情感的伴侶動物，虐待它們，傷害它們，更是在這些主人的情感上反復凌遲。
所以，她絕對不能原諒這些人再這么作惡下去，她拼了命也要阻止他們。
最起碼，也要救出那些還活著的小動物們。
其實這兩年已經有很多自愿者在努力制止這種行為了，他們不止一次攔下這些壞家伙的車輛，也以強硬的態度救出過不少被他們掠奪的小動物。然而這種行為依然一直這么存在過，哪怕消停一段時間后又會再次出現。
而顧依依也已經想過很多辦法了，但都行不通。其實無法完全制止這種行為，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這種行為是錯的。因為某些人是這種行為下的既得利益者，他們要么覺得貓狗是社會上應該除掉的’害蟲‘，要么就是可以供他們食用的食物，要么就是可以滿足他們變態嗜好的小玩意兒。
那些看熱鬧的人，拍手叫好的人，跟那些想要保護這些小動物的人究竟誰的力量更大？沒人知道，因為這兩方的爭論從來沒有休止過。
就像善惡永遠不會達到真正的平衡。
于是顧依依打算冒一次險，把事情鬧大。
她的力量很小，但她有一些力量很大的朋友們，借助他們的影響力，至少可以打擊一段他們一段時間。
出發前她問段尋：“無論我在哪里，你都會找到我的，對不對？”
段尋說：“是，無論你在哪里。”
“那就把我所在的地方發給他們吧。”顧依依說：“雖然他們也不一定愿意幫忙……但即便有一個愿意也是好的。”
這幾年來她新交了不少好朋友，他們其中有很多是在社會上有一定名望和影響力的人，如果有他們愿意站出來，或許……或許能稍微改變一下這種現象。
哪怕只有一段時間的改變，也是好的。
如果能有一個人愿意為了就她而來，那就能拯救更多的小動物。
其實這件事情無論對那些小動物們，還是對這些人們都是好事，因為如果他們真的來了，那就一定會收獲一些什么，比如功德，比如人們的贊揚，比如小動物們和它們主人的感恩。當然與此同時也會給他們帶來很多麻煩，所以來與不來沒有哪個是真正正確的選擇，她也并沒有抱太多的希望。
只是她想起臨走時段尋看她的眼神，不知為何覺得有些難過。
“又要去冒險了。”段尋很是無奈的問她：“你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的命很硬？”
“還是挺硬的，我覺得。”顧依依老老實實地說：“不過我也不能說大話，因為我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能那么硬，但是我還是覺得我應該去做，也許這就是我的使命？”她感覺自己說的這番話好像電影里馬上要上戰場的主角，所以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說：“一只貓的使命……也不知道誰給我的這么大的勇氣和口氣，整天說這種大話。”
“去吧。”段尋摸了摸她的頭，“這是你選擇的路，也是你積攢功德的方式，我不會阻止你。”
她知道段尋非但不會阻止她，還會一日既往的幫助她。
所以她知道即便那些人不來，她也不會是一個人。
“又抓到一個。”
顧依依被一個人拎著走了一段路，最后走到一輛大貨車旁，那人的同伴打開貨車后門，又掀開一層布，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裝滿小貓小狗的籠子。
有一些在叫，有一些在痛苦呻吟，但大多數都是眼神麻木的看著外面。
那一雙雙茫然無助的眼睛，一個挨著一個虛弱的小身體，它們其中有很多脖子上都是帶著項圈的，甚至項圈上還有防丟牌……那是曾經被主人深愛著的證明啊！
即便早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顧依依依然被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眼睛和心臟。
天殺的這幫畜生不如的玩意兒！她真的恨不得現在就咬死他們！
顧依依恨恨的瞪著抓著他的那個人，但這種人顯然已經習慣了這種怒目而視的眼神，一邊抽著煙一邊等同伴打開一個籠子，然后把小貓隨手扔了進去。
“都老實點啊，敢鬧的立馬把你們扔下去用車轱轆壓死！”
聽到他們呵斥的聲音，有一些性格比較烈的小貓小狗立馬發出憤怒的嘶吼，緊接著就被他們其中一人狠狠用棍子砸了一下鐵籠。
小動物們紛紛受到了驚嚇，眼神變得更加惶恐了。
布被重新蓋了起來，幾乎沒有什么光亮了。
這些籠子很大，但是貓狗數量太多了，所以每一個籠子都沒有太大的空間，所有貓貓狗狗都緊緊挨在一起。
這個時候，它們誰也沒有打架，哪怕一只不小心碰到了另一只，也只是互相退讓而已。
生存條件已經如此惡劣，它們也明白自己已經沒有任何爭奪生存空間的可能了。
沒有空間，沒有陽光，沒有食物，沒有水。等待它們的，都只有死亡這一條路而已。
顧依依被扔進來的這個籠子比較大，有三只小狗和五只小貓，其中有受傷的小貓一直趴在那里昏睡不醒。
她看到有兩只小狗是帶著項圈的，那項圈還很新，上面還有刻著名字和電話的小牌子。
無法避免的接觸也讓顧依依感覺到了這些小動物的恐慌、饑餓、痛苦和絕望。
那只一直蔫蔫的趴在那里的小白狗，之前還是一只備受寵愛的小寵物，它有很愛它的’爸爸媽媽‘，每天都會被帶出去玩兒。而它被壞人抓走的那一天，只是因為在自家院子里玩耍的時候，家里人沒注意開了一點門縫，小狗只是在門縫里露出了一點小腦袋，就被人強行抓走了。
它已經五六歲了，被家里當寶貝似的養了那么多年，怎么受得了這種虐待似的囚禁？它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和喝水了，從一開始不停無助的嚎叫，到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力氣發出聲音，生命也在不斷流逝著。
還有一只體型比較大的土狗，是被栓在家門口看門的，也是被人剪開繩子強行偷走扔到了車上。
還有在自家別墅里散養每天會出去溜達玩兒的小貓，被人以食物引導抓走的。
剩下的更多的，就是在外面流浪的小貓小狗。
顧依依一眼望去，竟然還看到好幾只已經沒有呼吸的小貓和小狗，它們就這么活生生的被困死在了這些暗無天日的鐵籠里……
第77章 第077章
段尋的電話從響的不停的那一刻開始，他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
即便是知道那只小貓所期望的事情一定會成功實現，也不是什么值得開心的事情。因為她現在一定身處在非常不好的環境中，而且一定會因為跟很多遭受苦難的小動物共情，讓自己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這些年來她從未停止過去共情這些痛楚，哪怕明知道會很難受卻依然義無反顧，而且也是一次一比一次的拼命。
她總說自己還是不夠堅強，總是會陷入那些痛苦中無法自拔，哭到不能自已，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如果真的不夠堅強，她完全可以避免與那些遭受苦難的小動物共情。可她從來沒有去回避或者排斥過，哪怕只是為了一個安撫的擁抱和撫摸，她也會去觸碰它們。
她甚至陪伴過很多無法治療而瀕臨死亡的流浪動物，直到它們安然死去。
“即便是沒有多少功德，只要能幫助到它們，我也是無怨無悔的。”
段尋嘆了口氣，接起第一個打來的電話。
“你說小咪在那輛囚困了很多貓狗的貨車上？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陸其琛明顯整個人都處于極度的憤怒和擔憂當中，說起話來都有些語無倫次，“為什么總是讓她陷入這些危險當中？！而且前段時間她不是剛受過傷嗎？！你這么厲害，為什么就不能保護好她？！”
“我沒有時間跟你解釋。”段尋平靜地說道：“我現在正在趕往那邊的路上，你想來就一起來，不想來就當做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當做不知道！！她對我來說可不僅僅只是一只小貓而已。”陸其琛怒道：“早知道你這么沒用，我就不該放棄！她要真出了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頓了一下他又壓著怒火說：“我也在路上了，一會兒見吧！有什么消息隨時——”
電話被白韻城強行切斷連接，“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一點真相，為什么明明應該備受保護和疼愛的小貓會不停的在外面流浪，又為什么總是會出現在一些事故現場？！它一只小貓為什么總是要去做這些危險的事情？”
“因為這是她想做的事情。”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它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小貓嗎？”
“這個問題現在重要嗎？”段尋平靜地反問道：“是一只普通的貓，還是別的什么。這個問題會動搖你做的決定嗎？”
“是，至少現在不重要，先把它救出來再說。”白韻城沉聲道：“小月也在我身邊，她也快急瘋了，小咪最好沒有事，否則我們誰都不會好過。”
段尋掛了電話，屏幕上再次閃爍起另一個名字，他接起來之后又是一通質問和指責，緊接著，又是一通接一通。最后是祝雪一直插不進來的電話，終于被他抽空接了起來。
“段先生，我已經聯系好幾個媒體了，還有小咪的幾個朋友都在我這里，許醫生他們也在，說隨時準備治療那些被囚禁的貓狗，他們都很著急……”
“著急也沒有用。”
“是，著急也沒有用，無論如何先把小咪救出來再說……”
雖然段尋的聲音依然聽起來穩穩當當，好像跟平時沒什么兩樣，但祝雪很清楚，即便他們所有人都快急瘋了，但真正最擔心小咪的，還是段尋。
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小咪的是他，最關心小咪的也是他。
“他們馬上下高速公路了。”祝雪暗暗道：“小咪，你要堅持住啊……你可千萬要沒事。”
其實顧依依這邊還算平靜，因為司機一直在全程開車趕路，中途也只是給它們灑了一次水，再就是往車上丟在路上撿的流浪貓狗，從頭到尾連食物都沒給過一次，他們根本不在乎這些小動物的死活，哪怕是死了，最后也會轉手便宜賣出去。
“沒事的沒事的，我們都會得救的。”她不停的安撫著這群已經痛苦到麻木的小貓小狗們，同時也安撫著自己，“再堅持一下，我們一定都會得救的……”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兩大貨車突然停了下來。
顧依依聽到外面喧嘩的聲音，她意識到他們可能馬上就要得救了。
老天保佑，一定要是來救這群小動物的人！
“下車！把人看住了！”
“快，把車門打開！！我的兩只小貓可能在里面！！”
“我的狗可能也在里面！！”
“你們干什么！搶劫嗎？！我報警了啊我告訴你們！”
“小心！他們手上有弩！！”
“別囂張了！警察馬上就來了！私自攜帶這種武器是違法的！你們敢傷小動物，你們敢傷人嗎？！”
在外面嘈雜憤怒的聲音里，顧依依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小貓名，她激動的毛都快炸起來了，“來了來了，是他們來了，樂樂，布丁！可能還有你們的主人！他們來接你們回家了！”
終于，有人把后車門打開，漆黑的布被一下子拉開，無數個手電筒的光芒紛紛照射過來。
顧依依下意識的站在最前面，但是當看到眼前圍著這輛車的上百個人的身影，她也愣住了。
這陣勢是她根本沒有想到的，原本她只是讓段尋通知了十幾個朋友而已，怎么一下子來了這么多？！
所有人都在驚呼：“天吶！那么多只，好多貓狗！還有很多帶項圈的！”
“嘟嘟！嘟嘟你在嗎！！媽媽來接你了！”有人帶著哭腔的聲音哭喊著。
二三十輛車將整個馬路堵得嚴嚴實實，顧依依看到了很多熟悉的身影，他們也在不停的在車上搜尋著什么。她知道他們都是來找自己的，就連陸其琛那個大明星也在很多人的包圍中拼命往前擠，這家伙終究還是吸引了不少粉絲過來。
現場一片混亂，有記者拼了命的在拍照，有人在哭喊自己的寵物，有人在憤怒的咒罵，有人在冷靜的指揮該如何更加安全的把小動物們拯救下來——這些冷靜的人中，就有白韻城，他到底還是有威望的，而且身邊跟著七八個身強體壯的保鏢和好幾個來幫忙的工作人員，他們開了好幾輛車，也帶來了幾百個航空箱，工作人員正在把箱子從車上搬運下來。
“一個一個籠子來！那些來找自己孩子的家長們先別著急！我們先把小動物安全的搬運出來！所有人都請控制一下情緒！”
“請大家有秩序一點！這個時候我們需要更加科學理智的拯救它們！”
“小貓小狗們現在都很驚恐！大家這個時候就不要加重它們的應激了！現場也有寵物醫生在！各位都不要著急！讓我們先慢慢把它們搬運下來！”
終于，吵鬧的人群慢慢平靜下來，所有人開始有秩序的拯救小動物，顧依依也安安靜靜的在籠子里等待著。
她其實已經感覺到了，段尋也在人群中，只是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手電筒又多又雜，人也太多，她還沒看到他。
終于輪到她所在的這個籠子了，幾只小貓小狗都縮在一起瑟瑟發抖，顧依依站在籠子最前面不停張望著。
忽然，在刺眼的手電筒中，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慢慢接近這邊。
“段尋！我在這里！”
她知道段尋已經看到她了，但她還是沒忍住激動喊了她的名字，當然，在其他人耳朵里她的聲音就是跟其他小貓沒什么區別的喵喵聲，除了段尋沒人聽得懂。
等籠子門被人打開，顧依依立刻一躍而下，跳入那個身影的懷中。
她知道段尋一定會接住她的。
“段尋！”
她聽到有人在喊段尋的名字，分不清楚是誰的聲音，也許是陸其琛？他可擠不過來，那么多粉絲圍著他。
段尋把她裹在外套里面走出了人群，身后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而且越來越氣急敗壞，他頭也沒回。
前面不遠處有一輛車停在那里，祝雪從車上跑過來說：“需要許醫生嗎？他在車上準備好了。”
“不用不用！”顧依依趕緊從他懷里露出小腦袋，說：“我一點事兒沒有，可能有別的小貓小狗需要拯救，如果許醫生愿意的話就去幫幫它們吧！”
段尋把她的話傳達給了祝雪，祝雪松了口氣，低頭摸了摸她的小貓腦袋，“可擔心死我們了，你知不知道好多人都是為你來的，他們還把那些丟失貓狗的主人也聯系上了，還有好多好多聽到消息的人……”
段尋打斷她，說：“你和許醫生留下幫忙吧。”說著就抱著顧依依上了另一輛車。
“我是不是該給他們打聲招呼道個謝再走？”顧依依遲疑道：“是我請他們幫忙的，就這么走了會不會不太好。”
“現場太混亂了，我會發信息給他們。”段尋說：“放心吧，他們會理解的。”
“好吧，那回頭我再謝謝他們吧……”
祝雪倒是明白為什么他這么急著走，因為怕有人過來搶小貓……
正這么想著，一個長相十分漂亮的青年……不對，是一個長相很帥氣的年輕女孩兒跑過來，“段尋人呢！他是不是把小咪帶走了！”
“是的，已經帶走了。”祝雪聳聳肩，“你來晚一步。”
白月氣的一跺腳，拿起電話就對著那邊說：“段尋那輛車開走了，快追！什么？堵著開不過來？！”
眼看她有點氣急敗壞，祝雪忍不住安慰她說：“段尋會照顧好小咪的，那個……你別著急。”
“他照顧好個屁！小咪每次出事他都是最后才出現，為什么就不阻止啊！它也只是一只柔弱的小貓而已！”白月氣得臉都紅了，“每次我差點找到小咪的時候都被這個段尋給截胡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啊！可惡可惡！氣死我了！！！”
祝雪心想要是讓你們捷足先登他可就不是段尋了，生氣也沒用。
而且小咪雖然只是小貓咪，但是一點也不柔弱，她堅強得很，也聰明的很。
顧依依其實已經三天沒怎么合眼了，她光是找那幫人都找了好長時間，這兩天更是連眼睛都不敢閉一下，這下在段尋懷里，她終于忍不住打瞌睡了。
“睡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段尋沉穩的聲音道：“他們會處理好的。”
“……我想看看手機，這件事情會不會被壓下來？有熱度嗎？”
段尋嘆了口氣，還是拿出手機給她看了一眼。
雖然這件事情才剛剛開始，但很多平臺都有這件事情的報道，因為太多有影響力的名人都參與了這場救援行動，明星、網紅、商界名人、律師、作家、著名的寵物醫生，以及很多個公益組織的自愿者，他們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賬號上發布言論，譴責那些大肆抓捕流浪動物和偷盜寵物的人，也表示自己正在參與救援行動當中，希望借此事件呼吁更多的人參與到保護小動物的行動上來。
當然，他們得到了很多輿論的支持之外，也遭受了很多人的謾罵和取笑。
“真可笑，一幫圣母，平日里難道不吃雞鴨魚肉嗎？！”
“這幫人是不是閑的，有本事去救助那些貧困孤兒去啊，救一幫畜生是有病吧？！”
“不理解，真不理解，這是什么價值觀啊，難道他們要宣揚全世界吃素嗎？”
“我吃貓狗犯法嗎？這是我們自己的權利吧？這幫人憑什么剝奪我們吃肉的權利啊！”
“我感覺這世界瘋了……一幫看上去有腦子有身份的人竟然去干這么離譜的事情……”
這些言論是必然會存在的，顧依依很清楚，她已經見多了這些人的反對和嘲笑，她其實對此也已經有些麻木了。
慶幸的是，依然也有一大部分的言論是支持這次行動的。
“希望這些正常人們能明白，我們做人最基本的要素之一就是殺生不虐生！殺生不虐生懂不懂！別人付出情感當做家人的伴侶動物，你憑什么虐待殘殺？如果你從小養一只小雞跟它有了感情，我也會尊重你絕對不嚷嚷著要你吃掉它，因為這是做人最起碼得良心！”
“這輛貨車上的小貓小狗很多都是偷來的……而且很多都是流浪動物，它們全都沒有經過檢疫，根本就不符合食用動物的規定。按咱們國家《防疫法》第四十二條規定：屠宰、出售或者運輸動物以及出售或者運輸動物產品前，貨主應當按照**獸醫主管部門的規定向當地動物衛生監督機構申報檢疫！這輛車本身就是違法的！”
“那么多人把小貓當成精神寄托和靈魂伴侶，小狗也是自古以來一直為人類奉獻的朋友！每次我們遇到天災時，去災難現場拯救人類的除了我們的人民子弟兵們，還有那么多無私奉獻的搜救犬啊。”
“沒讓你們吃素，只是我們生而為人，要對生命有最起碼得尊重吧，即便是殺豬養豬的都知道不虐待它們。而且別人的伴侶寵物等于家人，也要尊重才對啊！”
兩方人士吵得天翻地覆，但救援現場的人們還在發布救援過程和進展，他們都沒有受到網上言論的影響，而且也有更多的丟失寵物的人們紛紛站出來，表示要馬上去看看有沒有自家丟失的寶貝。
“好了，休息一下吧。”段尋把手輕輕放下她的小腦袋上，同時也捂住了她的眼睛。
“其實……我知道的，這種聲音永遠也不會消失，我也永遠改變不了那些人的想法，畢竟人與人是不同的，每個人的認知都不一樣……”顧依依嘆了口氣，在段尋的腿上把自己團成一小團，慢慢閉上了眼睛，“不過沒關系……至少……我能拯救一些……也至少能改變一些，以后，我還會再努力的……”
顧依依整整睡了兩天才徹底清醒過來。
還是在段尋的床上醒過來的。
她其實已經習慣了，這兩年她經常這么莫名其妙在他床上醒過來，明明自己睡覺前是在客廳自己的窩里的。
不過不得不說，人的床更大更舒服。而且在段尋的身邊，她也睡得更安穩……有的時候連夢都沒有，就算做夢也都是好夢。
在他的身邊她就沒有做過一次不好的夢過。
“段尋段尋，你在嗎？”
她沒聽到動靜，于是跑下來，本來還以為段尋是不在家，卻發現他正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外面。
其實她不止一次看到他這樣了，無論是深夜醒來還是白天的時候，她經常看到他就這樣一言不發的陷入冥思，一般情況下，她是不會去打擾他的，畢竟每個人都有需要安靜獨處的時候。
只是這樣的段尋給她的感覺很寂寞，所以她偶爾也會悄悄走到他身邊陪著他，他在冥想，她就在旁邊發呆，有時候發著發著呆就睡過去了。
“醒了。”段尋沒有回頭，但卻回應了她一聲：“肚子餓嗎？”
“還好，我中途不是醒過來吃了點東西嗎？”顧依依也是迷迷糊糊的記得自己昨天醒過來一次，因為還犯困所以不想起床，然后就被段尋喂了一些熱乎乎的食物才又睡了過去。
“你在想什么呢？”
“……沒什么。”段尋終于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罷了。”
顧依依慢慢走過去看了看他，他竟然難得沒有戴墨鏡，那雙漂亮的驚人的雙眸在陽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加速跳動起來，幾乎快要有種承受不住的感覺。
“……那個，我感覺我的功德樹又長大了好多啊，到處都郁郁蔥蔥的。”顧依依小心翼翼的問道：“是不是過不了太久，我就能成功了？功德樹圓滿之后，我就會變成人了吧？”
從一開始積攢功德到現在，已經四年多了，她也從一只傻乎乎的小貓成長成了一只成熟很多的小貓，功德樹也是一樣，從一棵小樹變成了如今郁郁蔥蔥的大樹。
她其實已經有預感，那棵樹距離功德完滿已經很近了。
第78章 第078章
但其實顧依依并不知道功德樹完滿到底是什么樣子，又如何讓她變回人的樣子。
這些問題只有段尋知道，所以她也是思考了很久才在這個時候問段尋，之前都一直憋著不問，是因為自己知道距離還遠。
但是最近，她越來越感覺那棵樹已經成熟起來了，那生機盎然的綠色，密密麻麻的樹葉仿佛在時不時躁動不安的晃動著，仿佛在預告著什么。
所以她就大著膽子問了，問完之后她有些緊張，不自覺的低了低頭看了看地板上的花紋，過了一會兒抬頭看向段尋，卻發現他不光沒說話，還一直低頭看著自己。
與其說是看著，更像是在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
顧依依忍不住想再喊他一聲的時候，段尋終于開口了。
“繼續做小貓不好嗎？”
顧依依愣了一下，說：“也沒什么不好……但是我最近忽然覺得，好像是時候了。”
她歪著小腦袋想了想，說：“做小貓當然也很好，但是我終歸還是要做回人的，這不也是你跟我說過的話嗎？”
段尋沉默了一下，說：“是，你終歸是要做回人的。”
就在這句話落地，顧依依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他的神情沒變，眼神也沒變，就連姿態也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平和的，但是他的磁場……那些肉眼所見的白霧一般的磁場，此時此刻卻忽然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
就好像原本虛無縹緲的霧氣忽然被一股夾雜著冰雪的龍卷風所席卷，他周身的磁場都陷入一片暴風雪一般的混亂。
顧依依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后退一步，但下一秒，段尋就彎身把她抱了起來。
那些失控的磁場并沒有傷害到她，卻把段尋本人包裹的嚴嚴實實，她幾乎要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了。
“段……段尋。”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想用爪子碰一碰他，讓他冷靜一些。她還從來沒看到段尋如此失控的樣子……即便以前心情很差的時候，他的磁場也從未如此的……瘋狂過。
可這可怕的磁場并沒有傷害到她分毫，她只是感覺很冷，冷到想要貼近他一些，甚至是鉆到他懷里。
但是很快，她又感覺到那些把自己包圍起來的’雪霧‘又變得灼熱起來。
一邊是刺骨的冰冷，一邊是仿佛要灼傷皮膚的炙熱。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怎么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磁場里？
這實在是不符合常理……
可是轉而一想，段尋和她自己本身，不是一直都不符合常理嗎？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做小貓嗎？”段尋平靜的臉龐跟他失控的磁場仿佛完全不是一個樣子，他的眼里甚至一點波動都沒有，就這樣靜靜地任憑那些暴風雪般的霧氣在周身肆虐著，“哪怕就這一世……只做一只小貓不好嗎？”
“你在說什么……段尋？”顧依依感覺他突然間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又或者是突然間的，失去理智？！
可是他是段尋，他是從來都平靜沉穩哪怕生氣時也從來不隨意傷人的段尋，怎么會突然間毫無緣由的失控？
……毫無緣由嗎？
好像是在她問出那句話之后……顧依依忽然反應過來什么，說：“段尋，你不想我變成人嗎？”
段尋忽然沉默了。
即便是這般沉默著，他的磁場也沒有因此而平靜下來，反而似乎變得更瘋狂了。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像是被這股瘋了一般的磁場所影響，變得躁動不安起來。
“從一開始，就是你告訴我變成人的方法，功德樹也是因此而存在，不是嗎？”顧依依歪著腦袋看著他，“段尋，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為什么從來不告訴我，又為什么會一直幫助我，段尋……”看他依然沉默著，顧依依卻沒有停止自己的問題：“段尋……你究竟是誰？你在想什么？”
這一連串的問題終于讓段尋恢復了一點理智，他把她放在懷里抱著，輕輕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頂。
等到那些瘋狂肆虐的磁場終于平穩了一些之后，段尋才緩緩開口道：“還差一點。”
“什么？”問完顧依依就反應過來，“功德樹嗎？是還差一些，我感覺到了。”
積累的功德越多，她與功德樹之間的感知也就越強，所以也不像一開始那樣需要借助段尋才能看到功德樹了。
“我感覺它快長成了，所以最近一直在催促我快一點。”顧依依說：“但其實我也不是那么急著想變成人，如果你喜歡我小貓的樣子……我可以停留久一點，等你愿意看到我變成人的樣子，我再去完成這件事情好了。”
段尋聽她這么說，就知道她誤會了。
可是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哪怕是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活了那么久，也見多了人世間的恩愛情仇，聽多了人與人之間或虛偽或真誠的話語，卻依然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
甚至一開始，他只能模仿著別人說話的語氣跟方法，想盡辦法去和這只小貓相遇，然后相處。
大多數時候，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
大抵還是愚蠢的吧。
看著小貓把自己團成一團，溫溫順順的趴在自己腿上的樣子，段尋深深嘆了口氣。
“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他輕聲說：“想做貓就做貓，想做人就做人，就算不去管那棵功德樹也沒什么，那不是你必須要做的任務，只是一個選擇。”
顧依依沒太明白他的意思，但她感覺段尋已經平靜下來了，這就很好，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失控的樣子。
不過她琢磨了一下，也隱約明白他這番話里所蘊含的意思了——
他不會干涉她的選擇。
……
來到許醫生的寵物醫院的時候，顧依依其實有點怕打擾到他們，因為許醫生參與了那次救援活動，也接收了很多流浪貓狗的醫治。
許醫生是業界很有名的寵物醫生，已經做這一行十多年了，兩年前顧依依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發現他的狀況不太好。
從外表上來看，他是一個看不出任何問題的寵物醫生，就算每天晚上都在加班也絲毫不顯疲憊的樣子。但實際上他的精神狀態已經非常不好，用科學的話來講就是已經到了重度抑郁的階段，說不定哪天他的名字就會出現在新聞上面——著名寵物醫生許澤自殺而亡。
而造成許澤當時那種情況的原因，也是因為他所做的這份工作。
他成功治愈過很多的小動物，也見過太多小動物的死亡。甚至親手用安樂死的方式，送走過很多很多的小動物。
在他親手送走的小動物里面，有很多其實是可以治療成功的，只是需要花費一些錢和時間，但是有些主人為了救自己的寵物而不計代價，哪怕沒有太多的錢也會想盡辦法救治自己的寶貝。但有些主人，卻強硬地要求原本可以活下去的寵物被安樂死。
那些死在寵物醫院的寵物們，有些被主人抱在懷里，哭的撕心裂肺，痛苦到不能自已。
而有些卻像是一個多余的包袱一樣，被主人隨便丟棄在安樂死的手術臺上。
還有那些經常看到的被毒害的小動物，被虐待的小動物，被拋棄的小動物……
原本熱愛的事業變成了痛苦的來源，他的抑郁也逐漸加重。
再加上在公共平臺上分享救助流浪動物時被人侮辱謾罵，也更加加深了他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顧依依也是被他當做流浪貓帶回醫院的，那時候她因為想救一只被人丟棄的小流浪，所以跟流浪貓們混了一段時間，被許醫生無意中發現后帶到了醫院里，差點被他絕育。
“你應該是我最后絕育的小流浪了吧。”許醫生苦笑著對她說：“等做完這個小手術，我大概就會給自己找一個合適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了。”
那了不行！顧依依當時就慌了，她不能被絕育，許醫生也不能死！
于是她拼命的從他手里掙脫逃跑，后來又一次一次的來尋找他，只要他還掛念著這’最后一次手術‘，他就不會對自己實施那個最后的計劃。她一邊一次一次小心翼翼的接近他，又一次又一次的逃離他身邊。
她跟蹤了他很長一段時間，在看到他想要救助小流浪的時候，她就會立刻出現協助他安撫并且抓到那些小動物，在他獨自蹲在寵物醫院門口哭泣的時候，她就默默地陪在他身邊。在他流著眼淚對她說出內心里的痛苦的時候，她把自己的小爪子輕輕放在他的手上，讓他感受到獨屬于小動物的那份細弱而柔和的溫暖。
在他為那些無法治療的小動物實施安樂死的時候，她也會趴在他身邊，看著他默默流淚，然后把自己的小腦袋輕輕靠在他的手上。
從那之后半年的時間，她一直不間斷的出現在他身邊，陪伴他，幫助他，鼓勵他。還把他介紹給了祝雪，讓他們成了可以一起喝酒傾訴的好朋友。
就這樣，許醫生的抑郁癥漸漸治愈了。
“小咪！”寵物醫院的小護士看見她，連忙把許醫生叫了出來。
“小咪，你還好嗎？”許醫生把她抱了起來，查看了一下她的身體情況，“還好你沒事，我聽祝雪說你被那位段先生帶走了，她倒是讓我不要擔心，但我還是擔心了你好幾天，還好你一點事兒都沒有，果然是一只吉祥小貓。”
其實許醫生之前試圖領養過她，想讓她稱為自己家庭的一份子，但那個時候段尋忽然出現一言不發的把她帶走了，后來就是祝雪跟他說明了情況，說這只小貓不是流浪貓，她有自己的家，許醫生才放棄了自己的收養計劃。
“你是來探望那些被救出來的小貓小狗的是不是？”
“喵～”
是的是的，顧依依知道他理解自己，哪怕他不知道她其實是人，也知道她跟其他小貓不一樣。他一直把她當成一個很好的小朋友，所以經常會以人的方式與她交流，這讓顧依依很開心。
許醫生給她看了看那些接受的小流浪們，還一個一個跟她說了一下它們的情況。
“還好白先生財大氣粗，把這些被救助的暫時無人領養的小家伙們的醫藥費全包了，不然我們這些小醫院還真是承受不住。”許醫生感嘆道：“白先生也真是為流浪動物盡了不少力，我聽說他也是你的好朋友是嗎？小咪啊小咪，你可真是一只神奇的小貓咪。”
……應該是聽祝雪說的吧。
畢竟在一起相處那么多年了，祝雪也多多少少知道了關于她的一些事情，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畢竟都是她的朋友，她雖然沒有辦法跟他們交流說話，但他們能通過她而認識，從而互相交流后成為朋友，對她來說也是功德一件。
許醫生給她倒了點羊奶，讓她在老地方趴著休息，然后自己去忙了。
顧依依就與那些沒什么精神的小流浪們互動了一下，默默祈禱它們能好好活下去，被好心人收養，以后的日子能過得快樂一些。
“您是想要領養是嗎……啊是的，這邊確認了一下您的申請，您可以先去看看那幾只小貓……不過它們都還在恢復期，還有幾只倒是差不多康復了……”
聽隔壁講話的聲音，是有人想來領養了。顧依依心想自己在這里正好可以看看來領養的是不是好人。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腳步聲，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這人好高，顧依依抬起頭，還沒等她看清楚，就聽見來人說：“你好啊，小貓咪。”
她愣了一下，看見走到自己面前的人蹲下身子，就這么跟她對視上了。
第79章 第079章
不知為何這個人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個子極其高，單薄的衣服下隱約可以看到近乎完美的肌肉線條，帶著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
看上去很端正的摸樣，偏偏又頂著一頭銀色短發，看上去很酷，但又跟時下那些喜歡漂染的年輕帥哥似乎不太一樣，他的頭發很自然，好像天生就是這個顏色一樣。
可他看起來一點都不老，明明很年輕。
顧依依歪了歪小腦袋，不解的看著他。
他的磁場……等等，顧依依瞪大眼睛。
她竟然看不出這個人的磁場！
準確的說他身上干干凈凈，什么顏色的磁場都沒有！自從變成小貓之后，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如此’干凈‘的人類！
哪怕是那樣特殊的段尋，身上的磁場都是肉眼可見的，這個人竟然……這不正常。
有那么一瞬間顧依依甚至感覺到了一絲驚悚，她下意識的想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人的視線。但還沒等她有所動作，這個人忽然伸出手來，輕輕按住了她的腦袋。
“真沒想到，找了你那么久，你竟然變成了一只貓……”他的眼睛微微彎起來，眼里卻沒有絲毫笑意，仿佛皮笑肉不笑的說：“浪費了我那么多的時間，真不愧是……”
沒等她聽清楚他在說什么，眼前就忽然一片昏暗，緊接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在一個酒店的沙發上。
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她確定自己又被綁架了，而這次恐怕是兇多吉少……對方是個看不出任何磁場的’人‘，不知善惡，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但她直覺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這是什么酒店？她四處看了看，好像還是個豪華酒店，那就肯定是有電話的！她還記得段尋的號碼，她可以去給他打電話求救……
然而她連站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只要稍微動一動就是一陣暈眩。
房門忽然被打開了，看到那戴著口罩的男人從外面走出來，顧依依渾身都炸了毛，“混蛋！你是誰？想干什么？！”
“別跟我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男人淡淡道：“你知道吧？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一個人能聽懂你在說什么。”
顧依依：“……”
男人低頭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摘下口罩。
顧依依愣愣的看著他。
這張臉說不上丑，甚至可以說是英俊的……不，不是美丑的關系，而是這張臉讓她有種說不出的熟悉，而這種熟悉中似乎又蘊含著一絲排斥。
她討厭這個人。顧依依確定，這種排斥她還從來沒對別人有過，這應該也像是她對磁場的感知一樣，這個人一定做過什么惡事。
“所以你還不快點恢復人身么？”他看著她警惕的樣子，嘲笑道：“當小貓當上癮了？”
顧依依瞪著他，既然無法交流，那就沒什么好說的。
“我該怎么稱呼你呢。”他忽然拉過來一個椅子坐下她面前，然后微微彎下身，看著她的眼睛，“你曾經有過那么多名字，你更喜歡哪個？顧依依嗎？”
顧依依愣了一下。
這個名字，除了她自己之外，只有段尋知道，其他所有認識她的人，都只知道顧小咪而已。
“那個人現在應該叫段尋吧。”
他微微笑了一下，說：“他是不是什么都沒告訴你？讓我猜一猜，關于那棵功德樹，他是怎么跟你說的？”
顧依依瞇起眼睛看著他。
這個人可能比她知道的還要多，但她并不覺得他會這么好心的告訴自己。
“聽說過菩提樹么？”他忽然開口道：“當然不是你們這里隨處可見的菩提樹，而是傳聞中的上古神樹，世間僅此一棵天地孕育的神樹，昔年佛祖還是王子喬達摩悉達多的時候，就是在菩提樹下借助菩提之力，直接涅槃成佛。”
顧依依有些疑惑。
但她想起以前的記憶，似乎知道一些。菩提樹的確是傳說中的上古神樹，菩提樹之所以被視為神樹，是因為它具有神奇的力量和超凡的智慧。傳說中，菩提樹能夠指引迷津，讓人們領悟到生命的真諦。
難道她的功德樹，真的是那棵神樹的樹枝？那倒是讓人能理解為什么會有功德樹的存在，它又為什么能幫助她成人了。
“這人世間最后一枝菩提樹的樹枝，后來成為了可達成人心愿的功德樹，只要功德圓滿，脫離肉體凡胎，無論成仙成佛，都可以實現。”他看著顧依依疑惑的樣子，微微笑道：“我猜，你這只小貓，一定是想用這棵功德樹重新成人，是不是？”
顧依依一言不發的看著他。她想反駁也沒用，她一開口就是喵喵喵，說了他也聽不懂。
“……你還真是愚蠢，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了，嘲弄道：“這功德樹滋養了你那么多年，你就算不朝著它去許愿，也完全可以化為人形。你還真以為他會讓你就這么浪費這一棵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神樹枝？”
顧依依愣了一下。
“他只是想利用你的元神，讓你與功德樹相輔相成，相互滋養，最終達成他自己的目的罷了。”他說完這句話，就在顧依依震驚的目光中伸出手來，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畢竟像你這種無論輪回幾世都是如此功德深厚的純善之人的元神，這世上還真沒有幾個。”
顧依依在他寬厚的掌心下一動不敢動，因為她感覺自己稍微動一下，可能就會被這只手輕輕松松的給捏死。
“不然你還真以為這么大一棵功德樹，是靠你當了幾年小貓，幫了一些流浪動物就能讓它長成這樣？”他像是忽然知道了她在想什么，笑了起來：“積攢了那么多世的功德才滋養出了這一棵功德圓滿的功德樹。你也真的是傻，不管變成什么都這么相信他，你就沒想過他其實就是個利用你的騙子？”
顧依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張大嘴巴，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她可以忍受這家伙說她這不對那不好，但是他敢說段尋一點不是，她可忍不了。
“嘶——”他立馬收回手，冷冷地看著她，“還真是當貓當習慣了，說不出話就想咬人？”
顧依依朝他呸了一下，翻了個白眼。
她是明白了，這個人說這么多，無非就那么一個目的——挑撥離間，讓她不相信段尋。然后搶奪她好不容易積攢成了的功德樹，好達成他自己的愿望唄。
就好像順應了她的想法似的，他忽然靠近她，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功德樹與你已經沒有了作用，只要你愿意，你隨時可以變成人。所以不如把功德樹讓給我，就當做你曾經虧欠我的補償。”
顧依依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我什么時候欠你的了？上輩子？上上輩子？那關我這輩子什么事，我現在可就只是一只小貓而已，小貓可沒有錢，小貓什么都補償不了你。”
他還想再說什么，忽然門被人一把推開。
“段尋！”顧依依不用看就知道是誰來找他了，因為她感覺到了他就在附近，一聽門開了就立馬一溜煙繞過男人往門口奔去。
來人果然是段尋，他一把抱住顧依依，查看了一下她的情況，見她安然無恙才看向房間里的另一個人。
“段尋！他把我綁架了就逼著我聽他講故事，還說要搶我的功德樹！”顧依依惡狠狠的告狀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身上一點磁場都沒有，說不定是哪個陰溝里冒出來的小鬼，真是討厭死了！”
段尋聽完她一通告狀，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然后對房間里的男人說：“云炤，你還真是恬不知恥。”
云炤看了看他懷里的小貓，冷笑一聲，“我只是告訴了她一些真相而已……至于功德樹，她本來就欠我一個愿望，不是嗎？”
“她什么也不欠你的。”段尋冷冷道：“當初孤桑樹的果實不是她讓給你的嗎？如果沒有孤桑果，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不老不死？”
孤桑樹？那又是什么？
顧依依疑惑了一下，下一秒腦中忽然閃過了什么——
東海之外，有窮丘。窮丘有孤桑之樹，服其實，能使人不老。
孤桑神樹。
孤桑樹一萬年才結一次果實，而且僅此一棵，吃了它的果實可以長生不老。
但傳說只是傳說，從未有人想過那種神樹是真的存在，又是真的可以讓人不老不死。
這個云炤吃了孤桑神樹的果實，而且還是她讓給他的？！
顧依依難以置信的問：“這傻逼玩意兒到底是是誰啊？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為什么要把這么好的東西讓給他？我是瘋了嗎？！”
段尋低頭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無奈，但還是說：“他是你弟弟，你沒有瘋，的確是你把那棵孤桑神樹的果實讓給他的。”
顧依依：“……”
這傻逼玩意兒，是她弟弟，竟然是她弟弟？！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顧依依問段尋：“誰能給我解釋清楚，我怎么會有一個弟弟？”
段尋溫聲說：“回去再跟你解釋。”
說完轉身就要走，這時云昭忽然上前叫住他們，“等一下，功德樹即將圓滿，你確定不把功德樹先交給我看管嗎？”
“沒必要，這個世上知道功德樹存在的人本就寥寥無幾，即便有，他們也沒有那個本事能來搶。”段尋瞥了他一眼，“至于你，你曾經發誓會保護好你姐姐，既然這么擔心她被有心之人盯上，就好好隱藏起來當你的保鏢，別亂出來惹是生非。”
顧依依猛地一怔。
“……那你呢？”云炤沒有看那只難以置信盯著自己的小貓，而是伸手擋在段尋前面，直直地看著他說：“當年你只差一步就能成神，結果又回到這副說人不人說神不神的死樣子，難道你就真的不想利用功德樹修復元神么？你費盡心思跟她一起積攢功德，難道就真的只是為了她好？”
“是又怎么樣？”段尋平靜地反問：“你覺得靠我自己，不能讓功德樹圓滿嗎？”
云昭沉默了一下，放開了手，“是，當年你那八千萬功德都說棄就棄，沒人比你更無私……你最好一直這樣繼續下去，不然我一定會再出來煩死你。”
顧依依：“……”果然是個調皮搗蛋的小鬼。
回到家之后，段尋就默默地開始準備食物，顧依依在餐桌上看著他。
直到段尋拿起勺子要喂她，顧依依才開口說：“你就沒有什么要跟我解釋的嗎？”
段尋嘆了口氣，把勺子放下，說：“云炤跟你講的，應該已經八九不離十，他不會騙你。”
聽她這么一說，顧依依從剛才的疑惑終于變成震驚了，“那他不是想搶我的功德樹？”
說完她又忽然意識到什么，她盯著段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那不是我的功德樹，那是菩提神樹的神樹枝，是你讓給我的，對不對？”
“如果我猜得沒錯，我讓給云炤的孤桑果實，也是你給我的，對不對？”
她其實還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從云炤跟她說的那些只言片語，再從他們兩人之間那些模糊不清的態度來看，她感覺自己猜對了。
段尋避而不答，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那棵功德樹，原本就是屬于你的。”
“……你剛才說云炤不會騙我，那你呢？云炤說你是個騙子。“顧依依看著他，問：“你是嗎？段尋？”
他說云炤不會對她說謊，那云炤說他是個騙子，這難道也是真的嗎？
第80章 第080章
孤桑神樹一萬年才結一次果，功德樹這世上也只有僅此一棵。
如果按照段尋和云炤的說法，她猜想這兩樣東西應該原本都在段尋手上才對。
云炤說段尋騙了她，段尋說云炤不會騙他，但唯獨段尋自己，從頭到尾什么都沒有為他自己解釋過。
“功德樹徹底圓滿的那一天，你會恢復曾經的記憶，所有一切你都會知道。”
這是那一天段尋對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那之后祝雪就來了，段尋離開家門沒有再回來，她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事去辦還是在逃避什么，但是說實話，她也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畢竟忽然得知一直最信任的人有天大的事情瞞著自己，換誰都要迷茫一下的。
當然，她根本不怪段尋會瞞著她，因為她知道，段尋所做的一切都很有可能是為了她。
她白天就去跟祝雪一起去參加每一年都舉辦幾次的領養活動，幫助那些可憐的小家伙尋找合適的主人，晚上就守著功德樹，看著那巨大樹冠上密密麻麻的綠葉，她就這么一片片的數過去，然后發現哪怕數到成千上萬她都數不完。
云炤說得對，她還真是傻，自以為自己這只小貓做了幾年好事，攢了那么一點功德就把功德樹給湊圓滿了？那這世上可不是人人都能養出一棵功德樹了。
但是段尋第一次讓她看見功德樹的時候，它還的確只是一棵很小很小的樹。
然后隨著她開始積累功德一點一點的長大，每次她見到就大一些，長勢非常非常快，有時候快到她一只小貓都覺得很離譜的地步。
也許……也許這些后來不斷新冒出來的樹枝樹葉，都是她很久之前攢下的功德吧？
云炤說她不用功德樹也能變成人，如果他真的沒有騙她，那么她曾經做的那個自己變成人的夢，應該是真的了。
那個夢其實她直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她變成人的時候祝雪也在身邊，后來段尋回來……那之后她就沒什么記憶了。
段尋并不想她變成人……
又或者說，段尋其實并不想讓她恢復以前的記憶？
這家伙是以前犯過什么錯事，欺負過她嗎？
顧依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紅繩，那一次紅繩斷裂，但后來又好好的出現在她的小貓脖子里。她其實有點想嘗試一下變成人，但又怕這根紅繩再次斷掉……不知為何，段尋雖然一直跟她強調這繩子不重要，她可以隨時在危急關頭使用，但是每一次她都不舍得用它，因為她總感覺這根繩子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重要到她可以去賭自己的小貓命，也不愿意弄斷它。
算了，還是再等等吧，萬一真弄斷了……上次弄修好，這次修不好了怎么辦？
顧依依放棄了自己試著變成人的想法。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白天的這種想法太強烈，晚上睡著之后她又做了個許愿想變成人的夢，然后她竟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間就變成了人……
等她驚醒起來一看，這是真的，不是做夢，她真的睡著睡著就變成了人的模樣！
她下意識的去摸自己的脖子，那根紅繩還在，沒有斷裂也沒有消失，她松了口氣。
還好今天睡得是段尋的床不是貓窩，不然那么小的貓窩可裝不下她這么大個人。她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鏡子的臉讓她感覺既陌生又熟悉，頭發的顏色竟然是跟她小貓身體上的其中一個顏色一模一樣，都是很深的棕色，眼睛也跟小貓的瞳孔顏色很像。
“還是挺好看的。”她捏了捏自己的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意識到自己得趕緊穿一件衣服。
衣服……上次祝雪給她拿的衣服就好像是從二樓哪個房間里拿的，段尋的衣柜她之前看過全是一水的襯衫外套和毛衣之類的男裝，那就應該是另一個房間。
她試著去另一個房間找了找，竟然真的看到了一個衣柜的衣服，而且尺碼大小跟她還很合適。
段尋家里從來沒有來過其他女人，那這一柜子的衣服留了那么多年……難道是給她準備的？
她猜想這些衣服很可能就是祝雪挑選的，因為祝雪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挑選的衣服都是幾年也不過時的樣式，而且穿在她身上還剛剛好。
現在才凌晨四點多，所有人都在睡覺，她穿好衣服總不能出門吧？
但過癮一下還是好的，畢竟很久沒有以人的身體行動了，她一開始還有些不適應，走路都有點同手同腳，好不容易走下樓，她感覺自己氣息都有點不穩。
忽然間，她感覺到門外好像有什么動靜，她下意識的想藏起來，但是轉而一想，她現在又不是貓了，有什么好躲的？
等走到門口看了看，卻發現是……
她深吸一口氣打開房門。
段尋愣了一下。
兩人就這么對視著，氣氛說不出的尷尬，最后還是段尋才開口：“你……還好嗎？”
顧依依伸手把他拉了進來，然后關上房門，“為什么回來了不進家門？這里是你家呀，在門口呆著干什么。”
“……我怕你不想見我。”
顧依依一言不發地坐在了沙發上，她還沒有完全適應這個身體的行動方式，這么坐著都覺得怪怪的……當然氣氛也是怪怪的，當小貓的時候她經常喵喵個沒完，哪怕段尋不理她的時候她都能說一堆廢話，現在變成人了，說話倒是更自然了……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看向他，卻發現他側著頭，好像在掩飾什么。
“……你受傷了？！”顧依依立馬起身走過去仔細看了看他的臉，原本毫無瑕疵的臉上的確有兩道傷痕，雖然傷口已經結痂愈合了，但是還是能看出之前留下的明顯的血漬，“怎么回事？怎么會受傷？”
“沒事，小傷而已。”他任憑她用手輕輕抬著自己的臉，眼鏡后的眼神眨也不眨的看著她，“昨天跟人打了一架。”
“你？跟人打架？跟誰？”
顧依依見他沒再說話而是一直盯著自己，趕緊松開手轉身去翻藥箱，拿出消毒水和棉簽給他消毒，然后小心翼翼的貼上創可貼。
“是不是跟云炤？”
除了那個看起來挺厲害的云炤，她實在想不到段尋還能跟誰打架，那個人竟然還能傷了他，以她這么久的經驗來看，她根本沒就沒見到過能傷到段尋的人，普通人連近他的神都很難辦到……除了那個云炤，她雖然不清楚這個人的能力，但感覺段尋還是對他很忌憚的。
段尋竟然沒有否認：“他受的傷比我多。”
顧依依想了想，說：“那他活該。”
她覺得段尋一定不是先動手的那個，雖然她到現在還搞不清楚云炤這個人是好是壞，到底是有什么目的，但是不管好壞，對比段尋他都一定是最先沖動動手的那個人。
“誰讓他要動手打你。”顧依依生氣地說。
段尋沉默了一下，說：“是我先動的手。”
顧依依：“……那他也活該。”
她對云炤壓根沒什么記憶和感覺，有那么一點莫名的熟悉也并不覺得親切，所以她偏心段尋偏到天上去也是正常的。
更何況之前一見面云炤就用綁架她的方式，還恐嚇她說要搶她的功德樹，也活該他被她討厭。
聽她這么說，段尋就笑了起來：“你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討厭他。”
“那他肯定做過很多我討厭的事。”顧依依說：“我怎么會有這么一個弟弟？跟我一點都不一樣。”
“你們兩個一向都是截然相反的。你喜歡付出，他喜歡索取，你喜歡大自然和小動物，他喜歡隨時隨地的破壞和逗弄比他弱小的生物，你功德深厚，他就算活了上千年也不如你一世功德的十分之一。”
“上千年？”顧依依震驚道：“那他豈不是一個老妖怪了？是吃了孤桑神果的原因嗎？”
“差不多吧。”段尋淡淡道：“那顆果實被他吃了之后，他就去把孤桑神樹給毀了，也因此受到了不少天譴。”
“啊，為什么啊，他瘋了嗎？”
“誰知道呢，也許他不想更多的人去爭奪那顆萬年一個的神果，也許他只是單純不想被人跟他一樣不老不死。”段尋搖了搖頭，說：“他做事一向不計后果，只憑心情，所以這也是你這么討厭他的原因之一，他太頑皮了，總是會惹出很多禍端。”
……頑皮一般都是來形容孩童的，可云炤分明都是一個老妖怪了，還跟個孩童一樣這么喜歡惹是生非的，也難怪她在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心里隱隱的排斥。
“可這么一個整天招惹是非的人，即便是我弟弟，我也不該把那個能讓人不老不死的孤桑神果給他，這不是等于讓他禍害活千年嗎？”
聽到她的疑問，段尋仿佛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幽幽道：“因為那個時候他很會偽裝，你也很疼愛他，不管他想要什么你都會給，所以他也越來越無法無天。”
顧依依：“……那他做的錯事也有我一分了，要不是我，他也活不了那么久，闖不了那么多的禍。”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驚訝地說：“難道我拼命積攢那么多功德，其實也是為了贖罪嗎？”
段尋點點頭，“也有這個原因。不過他雖然喜歡惹是生非，惹出的最大的禍也就是毀了神樹，倒是沒有做其他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顧依依恍然點頭，“原來很多神話都是真的？那現在還有神樹存在嗎？或者說……還有神的存在嗎？”
段尋搖搖頭。
顧依依以為他是否認存在了，卻又聽他說：“在，也不在。準確的說，神存在于時間和規則之外，不可介入世間因果，因此對于這個世間來說，它們也可以說是不存在的存在。”
顧依依聽得云里霧里：“那你……云炤那天說，你只差一步就能成神，卻又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這是什么意思？”
段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
天已經有些亮了，客廳的窗簾沒有被拉上，凌晨初顯的陽光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一片朦朧而靜謐的氛圍里。
這一刻，房間里的時間仿佛靜止了。
——神存在于時間和規則之外，不可介入世間因果。
如果他真的成了神，就不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更不可以參與任何人和任何事物的因果。
顧依依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她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了，“你是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