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第 81 章
面前的女子一看就非等閑之輩, 雖然她蒙著一道黑色的面紗,無法看清其面容, 但露出來的那雙桃花眼、琉璃目卻是極美的,偏偏美艷卻不妖艷。
她的身量很是高挑,比一般的女人高出大半個頭,一節細腰藏在被一條黑色鎏金腰帶束縛,更顯其身姿.曼妙。
這女人神色倨傲,石天驚一時被她的這句話喝住,心思百轉千回之后,只能繼續硬著頭皮謹慎地問道:“不知尊駕何方?”
在魔族內,等級十分嚴格, 石天驚雖然是魔族第一魔將, 又被魔尊沉榮不朽賞識,但他并非出身貴族, 所以魔族的那些世家貴族根本看不上他, 遇到他多是冷嘲熱諷。
聽這口氣,難道這名女魔也是哪個家族的貴族小姐?
但玄都城內的貴族屈指可數, 他大約也都打過交道, 印象中并沒有這樣一個長相美艷的女魔。
怕不是……臭修士故意這樣說來詐他的吧?石天驚猜測。
確實是被石天驚給猜對了, 謝清玄就是故意來詐他的。若是問自己到底是哪路魔族, 他還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是說露餡了, 恐怕他此時便要被眾魔一擁而上、撕成碎片。
謝清玄心下一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篤定地回答道:“自然是這玄都城的女主人!
此話一出, 一片嘩然。石天驚沒有想到自己會得到這個答案,失聲道:“不可能, 百年來我一直隨侍君上左右,為何從未看見過你?”
謝清玄抬手一揮,將自己臉上的黑紗去掉,對著面前身材魁梧的魔將戲謔一笑。
此時石驚天終于看清謝清玄的全臉。
這也是謝清玄第一次化為女相,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個什么樣子,但應當是不錯的,畢竟他本相便生得極好,沒道理變成女人就成了個丑八怪。
若說謝清玄的前幾句讓石天驚疑竇叢生,那么見到這副真容之后,石天驚就已經信了八九不離十了。
因為他在魔界從沒見過這么……的人,白璧無瑕,就像是從魔界創世山山心中挖出來的最澄凈的一塊美玉,面前的女子自有一股難得的英氣,盡有月與松柏之風姿,唇紅肌白,眉目如山黛,她什么都不做,只站在那里,便好像能讓雨雪初霽、神心馳往。
石天驚立刻像謝清玄行了一個魔族最大的禮儀,“屬下有眼無珠,見過尊主夫人!
眾魔見石天驚跪拜,立刻也一起伏在地上,在場的魔族們紛紛跪倒一片,對著謝清玄行禮。
謝清玄第一次知道原來模樣生得好,是可以救命的。
“你們都起來吧,我這次隱瞞身份就是不想這樣興師動眾。”
“尊主夫人今日定是為了魔尊大人的誕辰特意趕到玄都城的吧!
今日是沉榮不朽生辰嗎?
“自然。所以還請立即放行,否則耽誤了魔尊慶生,他惱了,我可不管!
“夫人不必著急,這些年來我族與那些修士大戰十年,修士們狡猾,族人死傷不少,就算是玄都城也不一定安全,還請夫人上轎,屬下親自護送夫人到魔宮見魔尊大人!笔祗@對謝清玄恭敬地說道。
謝清玄不想坐什么轎子,這輩子沒坐過一次,但是他又想不出什么理由來拒絕,若是拒絕不當,反倒讓這魔族徒增懷疑。
謝清玄心里七上八下,但面上裝得一本正經,他坐進轎子里,表現出很能作的樣子:“讓你的手下抬穩一點,若是顛簸了我,那就是大不敬。”
轎子是紅色的,裝飾華麗,不像代步出行的轎子,反倒像喜轎。
謝清玄掀開手邊的轎簾,兩隊魔兵開路,閑雜魔族都跪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謝清玄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了玄都城。
多虧了系統,將他身上人修的氣息隱匿了,否則謝清玄早就被魔族人大卸八塊了。
石天驚騎著自己的黑犀牛護衛在謝清玄左側,在這期間,謝清玄憑借著多年看狗血話本的經驗,給石天驚編造了一個他和沉榮不朽之間的凄美的愛情故事,并且委婉地告訴他,自己這次回來是為了給沉榮不朽一個驚喜,讓石天驚無論如何也不要向沉榮不朽提前泄露自己回到玄都城的事情。謝清玄自己都佩服自己臨場應變的能力。
“宿主,你不會以為就憑借這種說辭就能夠在玄都城里活下來吧,整個玄都城發生的事情沉榮不朽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你大概不知道,他有一面洞悉魔族事情的水鏡,水鏡就放在魔宮里,沉榮不朽每天晚上都會看一看水鏡中發生的事情,準確來說等到晚上,你今日的所做所為沉榮不朽都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當然知道這種拙劣的謊話是不會成功騙過所有人的。”這只是謝清玄的權宜之計,“只要借助石天驚,成功接近到沉榮不朽身邊,我就有辦法!
石天驚果然將謝清玄秘密送到沉榮不朽的魔宮,石天驚深受沉榮不朽的信任,魔宮的守衛對于謝清玄這個生面孔的到來并沒有過多詢問和檢查。
就這樣,謝清玄成功潛入了沉榮不朽放置水鏡的地方,沉榮不朽是渡劫期的魔修,若是想從他手中帶走林凈霜,破壞兩個人的攪基劇情,謝清玄就不得不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謝清玄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個藥瓶,這里面是他之前搗騰出來的小玩意。北俱葫洲瘴氣叢生,多生一些毒草、毒蟲,多年以前為了給聞人樂尋找煉制修補神魂的丹藥材料,謝清玄曾深入北俱葫洲腹地,碰巧得到了一種奇花。
這花名為癡情花,服下此花的人會對他第一眼見到的人情根深種,但這種迷惑的功效只能維持半柱香。一開始謝清玄也不知道這件事,他見此花顏色別致,便帶回了越水宗栽進了長茗峰的藥田里。
后來他的小藥童不慎中招,這才讓謝清玄發現這癡情花的功效。
謝清玄閑來無事隨意研究煉藥時便突發奇想將癡情花入藥,煉成一種無色無味的粉末,聞到這種粉末的人,便如同一口氣吃下上百朵癡情花一般,對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人情根深種,時效是一日,一日之后迷惘消散,且再也不會記得那個第一眼見到的人。
這藥粉簡直是天助他也,用來對付沉榮不朽再好不過,謝清玄將藥粉倒在掌心中,又服下一顆隱匿氣息的丹藥,躲在暗處,靜靜等待沉榮不朽的到來。
第082章 第 82 章
謝清玄也不確定能不能用癡情花藥粉偷襲成功, 畢竟是魔族至尊,修為比他高出三個大境界, 但是事到臨頭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謝清玄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謝清玄靜靜等待著房門打開,陰暗的房間里,只有那面鑲嵌在藻井之上的水鏡散發出一點幽光,周圍一片漆黑,讓人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他在幽暗的房間里大約等了三個時辰,終于門吱呀一聲開了……
謝清玄屏住呼吸,他正站在一處屏風后,細細聽著來人的腳步聲, 只等到對方走到屏風處, 他便快速出手將癡情花藥粉朝著沉榮不朽的面門撒去。
三步,兩步……還!徊健
突然, 一道沖天的魔氣襲來, 謝清玄面前的屏風瞬間粉碎,巨大的魔氣將他掀翻在地, 謝清玄悶哼一聲, 嘔出一口血。
果然, 想偷襲一個渡劫期的魔修沒那么容易。
“金丹修為的刺客?”一道低沉卻華麗的聲音響起。
謝清玄抬頭向上看, 只見一個身著黑色玄蟒袍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青年有一頭深藍如海的長發, 眸色是充滿西域風情的冰魄色,他的膚色白得沒有一點氣血,整個人像是冰封在湖水之下的一具漂亮尸.體。
這就是魔尊沉榮不朽嗎?
因為系統設置的隱匿代碼, 謝清玄身上的人修氣息并沒有被沉榮不朽察覺,所以沉榮不朽還以為謝清玄是哪一支心懷不軌的魔族派來的刺客。
沉榮不朽掌心放出一股吸力, 謝清玄整個人不由自主被提起來,他的脖子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著,喘不過氣來,臉憋得青紫。
“說,誰派你來的。說出來,本尊留你一條全尸,否則……”后面那半句話沉榮不朽沒有說,但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下場。
“要我招供,好歹也將我放下來,你這樣掐著我的脖子,我怎么告訴你!敝x清玄艱難地說道。
提著謝清玄脖子的那股力氣撤去,謝清玄像面條一樣重新摔回了地上。
“我被派來刺殺您的時候早就被下了禁言咒,是不可能泄露出主人的消息的。”
眼見沉榮不朽又起殺意,謝清玄趕忙又胡說八道:“說是說不出來,我寫出來不就好了!
謝清玄走向離自己不遠處的八仙桌,從茶壺中倒出一些水,用手指蘸著茶水寫了一個漢字。
“還請見諒,禁言咒的法力范圍不僅包括言語,還包括文字,所以我只能另辟蹊徑,不寫魔族字,用人修的文字了。”
謝清玄篤定沉榮不朽這種曠世大魔看不懂人族的漢字。
果然,沉榮不朽也走到桌案前仔細端詳起謝清玄胡亂寫的那個漢字來。
謝清玄悄悄將癡情花藥粉藏在指甲縫里,然后屏住呼吸,輕輕在沉榮不朽的肩膀處彈了彈手指。
無色無味的藥粉就這樣順著浮動的空氣被沉榮不朽吸進了鼻子里。
雖然這些藥粉的量太少,但至少也能發揮幾個時辰的藥效……
謝清玄靜靜等了一會兒,發現沉榮不朽好像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
他心中一時打鼓,該不會沒用的吧。
正當謝清玄以為自己命休矣的時候,沉榮不朽突然拉起他的手,兩人圍著八仙桌坐了下來。
沉榮不朽對謝清玄說了一句謝清玄聽不懂的話,那是上古貴族才懂的魔族語言。
那雙冰魄色的眸子好像褪去了滿目冰雪,男人的眼睛亮晶晶的,異常專注地看著謝清玄。
“吾姓沉榮,吾名不朽。吾今年一千零三百四十三歲,是魔族的首領,修為乃是渡劫中期。吾是家中獨子,父母已亡故,吾坐擁魔族三山四海,吾還有一間收集了天下奇珍的寶庫,吾現在尚無婚配!
“卿卿,你呢?”
神特么卿卿。
謝清玄嘴角抽搐,你可這兒征婚呢?
謝清玄擺擺手,只能含糊道:“我也尚未婚配。”
一聽這話,沉榮不朽的眼睛更亮了,“極好,極好。”
“卿卿,吾還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神特么芳名。
哦,差點忘了,現在他的樣子是個女人。
謝清玄隨口編了一個名字:“我叫謝青。青草的青。”
“極好,極好。那吾還可以接著叫你青青了!
謝清玄:“……”失算,失算,應該叫謝玄來著。
以上幾句對話之后,沉榮不朽便不再和謝清玄講話,而是臉上掛著迷之微笑,就坐在他面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謝清玄低頭扣手指,怎么辦怎么辦?他真不該這樣,成為一個基佬的夢中情人。
“青青,你剛剛有沒有受傷,都怪吾不好,吾方才竟然想要殺了青青。”
“沒事,沒事,反正我也是個刺客,你這都是應該的!敝x清玄尷尬地說。
“說起來吾應該感謝派青青過來刺殺吾的魔族,若不是他,吾怎么能遇到青青這般讓人魂牽夢縈的女子,他是吾與青青的牽線媒人才對!
“……”謝清玄抓耳撓腮。
“今日是吾的誕辰,又恰巧遇到青青,吾覺得青青就是上天賜給吾的生辰禮物!
“……”謝清玄情緒崩潰。
“青青,雖然吾知道吾有些唐突,但是你是吾第一次喜歡上的人。從前吾見那些為了一段情緣就要死要活的魔族,吾非常不屑,但是今日,吾也終于明白了那種感覺。”
“……”謝清玄腳趾扣地。
“青青,吾心悅你,你愿意做吾的道侶嗎?吾以神魂起誓,吾定不負青青!
“……”謝清玄放棄搶救。
“呃……魔尊大人,其實我,我不喜歡男人。沒錯,我就是不喜歡男人!
“青青不必見外,喚吾阿朽就行了!
“青青是女子卻不喜歡男子嗎?”
謝清玄硬著頭皮道:“我確實不喜歡男人。”
“沒關系,我們魔族本就沒有性別之分,若是青青喜歡女子,那吾便廢去一身修為,重修成女子便是了!
還可以這樣?謝清玄目瞪口呆。
“青青,今日是吾生辰,玄都城的極樂盛宴很是熱鬧,不如青青今晚和吾一起出席,吾將青青介紹給玄都城所有的魔族認識,以后青青就可以在玄都城和魔宮自由自在出入了。”
謝清玄本來不想和沉榮不朽出席什么極樂盛宴,搞得跟訂親宴會一樣,他實在沒那個臉皮和沉榮不朽同進同出,但是聽到可以在玄都城和魔宮自由出入,謝清玄狠狠心動了,如果能夠在這兩處地方自由出入,那么他就可以很快找到林凈霜,將林凈霜帶出玄都城,完成系統發布的任務。
“好,我跟你一起去!
*
魔尊一千零三百四十三歲的誕辰,自然很是盛大,魔界各地的魔王都派遣了使者帶著禮物來祝賀,今日玄都城里人多眼雜,謝清玄認為今天是個非常容易跑路的好日子,一會兒他要想辦法甩開沉榮不朽,然后快點找到林凈霜。
魔尊的生辰宴足足擺了幾千米長的流水席,一直從魔宮延伸到玄都城的城門口,沉榮不朽以及一些位高權重的魔族的席面自然是在魔宮中,而那些弱小的魔族則是在外圍。
宴席之上酒香撲鼻,酒是美酒,但菜卻不是什么正經菜。魔族口味獵奇,什么妖精腦.髓、人‘皮餃子、嬰孩’五臟……謝清玄看得直犯惡心,哪有心情吃什么席。
萬幸的是沉榮不朽面前的吃食都還比較正常,一般都是什么散發著濃濃魔氣的瓜果,起碼讓人看了不至于惡心。
沉榮不朽沒有騙謝清玄,果真當著在場所有魔族的面放話說謝清玄是他最看重的貴客,任何人都不能怠慢,這讓謝清玄十分滿意,瞬間覺得自己有了一面免死金牌。
底下的眾魔聽了這番話都覺得不可思議,尊上這棵千年老樹竟然開花了。
一些想著與沉榮不朽聯姻的魔族不太高興,覺得自己家族失去了一個天大的機緣。
*
謝清玄在席上沒有吃東西,只是喝了幾口酒。
宴會進行到一半,突然來了一個魔兵報信,說葛大人帶著禮物前來為魔尊賀壽。
謝清玄心思流轉:葛大人?哪個葛大人,莫非是號稱魔界第一諸葛的葛月明?葛月明精通占卜之術,眼光與智慧都非同一般,在頭腦發達的一眾魔族里有著不小的聲望,聽說還是沉榮不朽的至交好友。
不一會兒,魔兵身后緩緩走出來一個著白衣的青年,青年搖著一把折扇,不像是魔族,倒像是個人間趕考的書生。
青年模樣雖然文雅,但是額間卻多生了一只眼睛,傳說這是葛月明修習詭異的占卜之術后,生出來的天眼,能辨別世間一切起源、真實、虛假。
謝清玄心里有些打鼓,便向沉榮不朽找借口開溜:“我方才多飲了幾杯酒,感覺頭有些暈,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
“是吾考慮不周,這酒水的確容易醉人。不過葛月明是吾至交好友,青青還是見了再去休息吧。”青青見了,吾也能讓葛月明為吾與青青的姻緣占卜一卦。
謝清玄還沒來得及開口,葛月明便飛身上到高臺之上,走到了沉榮不朽與謝清玄面前。
見到謝清玄,葛月明那只詭異的天眼便緩緩睜開,漆黑的眼珠在眼眶里轉了轉,不過一瞬見那只天眼便又重新閉上,若不是那種強烈的窺伺感,謝清玄還以為葛月明的天眼睜開是他的錯覺。
謝清玄原以為葛月明是發現了他的身份,要向沉榮不朽揭穿他,結果葛月明卻并未對沉榮不朽說什么,只是敬了沉榮不朽一杯壽星酒,隨后便又離開主位,去了自己的席位上了。
謝清玄松了一口氣,跟著侍女離開極樂盛宴,去宮殿里休息了。
*
謝清玄走后,沉榮不朽端著兩杯酒走到了葛月明的席前,他將其中一杯酒遞給了葛月明,狀似無意問道:“月明,你覺得方才那名黑衣女子如何?我與她可有姻緣。”
葛月明轉了轉手中的酒杯:“假的!
沉榮不朽怔了一下,隨后說道:“不管怎樣,我已認定青青是我命定之人。”
葛明月嗤笑一聲,放下酒杯道:“命定之人?”
“對。我愛她。我與青青的羈絆早就已經注定了。”
葛明月感到不可思議:“你跟他認識才半個時辰。”
“一見鐘情!
“他是人修!
“我不介意!
葛月明勢必要讓沉榮不朽清醒過來:“他是男人,不是女的!
“我愛的是他這個人,是男是女有什么關系!惫植坏们嗲嗾f自己不喜歡男人,喜歡女人,原來如此……
“而且我為了青青可以重修成女子,這樣不也是一陰一陽,一男一女嗎?有什么區別。”
葛月明:“……”
“他一直都在騙你!
沉榮不朽無所謂道:“他在乎我才會騙我!
“你與他結合,他是人修,不會給你提供魔族的助力!
“愛是奉獻,不是索取。”
六。
如果葛月明是現代人,那他大概會仰天長嘯一句:戀愛腦別整這死出!
第083章 第 83 章
謝清玄跟著魔族侍女來到了一處布置豪華的臥房, 他假裝自己喝醉睡著,聽見侍女離開的腳步聲, 確定周圍沒有任何眼線之后,立刻從榻上翻身坐起,悄悄溜出臥房。
跟隨著系統的指引,謝清玄終于找到了關押著林凈霜的地牢。
地牢入口隱蔽,今日是沉榮不朽生辰,看守地牢的魔族大多都去吃席了,所以留下來的一般都是些修為低微的魔族,謝清玄輕松將他們解決,沒有驚動其他人。
一路來到地牢深處, 謝清玄總算找到了林凈霜。
林凈霜身上干凈得很, 似乎沒有受到任何的刑‘訊’逼供,看來牢里的日子還不錯。
實際上林凈霜被擒并不是他自己失手, 他是被弱受白蓮花養成系統活活坑害的。
因為林凈霜總是不執行系統發布的任務, 系統為了推動劇情發展,趁著他與魔族交戰之時, 強行封住了他全身的靈脈, 這才導致林凈霜失手被擒, 被人關進了地牢里。
俘虜林凈霜的魔族將他視為戰利品, 又看他的皮囊不錯, 便想將林凈霜獻給魔尊做孌‘寵, 所以他并沒有受到什么刑‘訊,身上看起來比較干凈。
謝清玄用靈劍將牢門的鐵鎖劈開,對林凈霜招呼道:“快, 跟我走!
他也不知道癡情花藥粉的藥效到底能維持幾個時辰,當務之急是在沉榮不朽清醒過來之前趕緊離開魔界。
“你怎么來了?”林凈霜一眼便認出謝清玄, 雖然女子的臉型更加圓潤,但五官的精致程度與謝清玄的本相有八成的相似。
林凈霜被困在魔族的事情不過三五天,那些與他一起來圍剿的同門大約還沒來得及將消息傳回越水宗,謝清玄怎么會來得這樣快、這樣及時。
“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趕緊跟我走!
謝清玄砍斷禁錮著林凈霜雙手雙腳的鐵鏈,兩人捏了個隱身術,一起離開了地牢。
*
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出了玄都城,他們不敢在魔界御劍飛行,怕太過于惹人注目,所以只靠徒步趕路,雖然是疾跑,但是還是很慢,魔界地域遼闊,還要再趕一天一夜的路才能徹底離開魔界。
“我們在這里休息一炷香吧!敝x清玄提議道,他們是從小路走的,石頭子兒特別多,謝清玄的腳底生生給磨出了幾個大泡,疼得要命。
林凈霜搖搖頭,“若是走不動了,我可以背你。”他們必須快點離開魔界。
謝清玄搖搖頭,他堂堂一峰之主的師長,怎么能要一個弱受來背?謝清玄咬咬牙,悶頭重新趕路。
當他們走到一處邊境小鎮的時候,發現全城都在戒嚴,一隊隊魔兵巡邏,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怕不是來巡察他們的蹤跡來的吧!
不過幸虧林凈霜早就先見之明,用一種特殊的法寶將他們兩個人的外貌都變成了其他模樣。
現在的謝清玄與林凈霜判若兩人,林凈霜變成了一個猥瑣的絡腮大胡子叔叔,而謝清玄則是個面容平凡的中年大叔。
兩人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完美融入了魔族群體,很不顯眼。
就在這時兩人被一隊魔兵攔住,其中一名個子稍小的魔兵拿出一張繪著人臉的牛皮紙詢問道:“你們兩人,有沒有看到過這兩個人。”
謝清玄抬眼一看,心差點跳出來,牛皮紙上繪著的人像,可不就是林凈霜的模樣和自己女相的樣子嗎?
沒想到他們兩個人這么快就被沉榮不朽發現了,看來是那癡情花藥粉的藥效失靈了。
“不認識,并未見過這兩個人。”林凈霜出言將這些魔兵打發。
魔兵臨走之前還留下一句話:“若是見到他二人的蹤跡,一定要及時報給我們,魔尊大人對這兩人的去向十分在意,你們若是能提供線索,那就是立了大功,魔尊大人定然重重有賞!”
待魔兵走之后,謝清玄抻了抻林凈霜的袖子,小聲問道:“今夜我們還依照計劃出城嗎?”
今天晚上他們本來是計劃從這個邊陲小城離開魔界,但是現在全城戒嚴,謝清玄怕被這些魔兵發現他們兩個人的身份。
“夜長夢多,只能暫且賭一把,今夜依舊準備出城。”林凈霜有預感,沉榮不朽或許甚至會親自來這邊陲小城尋覓他們的蹤跡,他們還是越快出城越好。
彼時,十二匹熾烈金馬拉著一輛黃金琉璃車駕呼嘯著從玄都城向著謝清玄兩人所在的那個邊陲小城駛去,車駕速度奇快,十二匹熾烈金馬奔馳在夜空中猶如一道巨型流星。
寬敞的車駕內,沉榮不朽與葛月明這兩尊大佛正面對面坐著。
“你說青青為什么會跟那個人修離開?他是不是被迫的,,還是被人給騙了?”
葛月明無語扶額,被騙的分明是你好吧,“他來玄都城的目的就是為了從你手中救走那名人修!
沉榮不朽聽完葛月明的回答,又自己嘟嘟囔囔小聲道:“青青干嘛要這么麻煩,背著我偷偷和那名人修逃到那貧瘠弱小的小城,想讓我放了那名人修,直接同我說就行了啊!
葛月明:“……”你是真不知道自己頭上綠得能跑馬嗎?
*
不過半個時辰,沉榮不朽與葛月明就趕到了這座邊陲小城。
沉榮不朽吸了吸鼻子,眼睛一閉,謝清玄方才走過路線便如潮水般涌進他的腦海,沉榮不朽很快就找到了謝清玄的所在。
嗯,是青青的味道。
“月明兄,你果然沒算錯,青青真的在這里!
葛月明打了個哈欠,這大半夜的,他覺都沒睡就被沉榮不朽抓壯丁,非要讓他演算出謝清玄的去向,還陪著這戀愛腦親自出來抓“出軌”,葛月明覺得自己真是交友不慎。
“既然你已經知曉他所在,那我也不便同你一道了。你自己去找他吧!
沉榮不朽點點頭,讓葛月明離開。
*
說回謝清玄和林凈霜二人,兩人本來以為今晚能順利出城,結果卻被告知魔尊沉榮不朽親臨,所有的魔均不可隨意離開魔界。
謝清玄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沉榮不朽一身玄蟒緙絲金袍,再一次眼神亮晶晶地站在了謝清玄面前。
“青青,同吾回去吧。”
“葛明月說你一直都是在騙吾,但吾不在乎。只要青青可以陪在吾身邊。”沉榮不朽一臉認真地對謝清玄說道,像是忠厚癡情的丈夫為了孩子盡力忍讓給自己頭上戴綠帽的妻子。
謝清玄:“……”
林凈霜:“……”
“這個人修,吾也可以放了他!
癡情舔狗人設至死方休。
林凈霜不想再聽這些沒營養的廢話,他也不想去思考謝清玄與沉榮不朽到底是什么關系。
他出手極為迅捷,一道雷暴靈力只逼沉榮不朽的面門。
這雷暴靈力是林凈霜突破至合體期的天雷所化,蘊含天道主宰之意,威力非比尋常,本來是林凈霜將天雷之力儲存在丹府用來保命的,如今正好給沉榮不朽用上。
在未來到這方小世界之前,林凈霜便是變異雷靈根,一部雷法獨步修真界,這天雷靈力他用起來得心應手,竟然和沉榮不朽打得有來有回。
謝清玄眼見沉榮不朽的魔氣向著林凈霜背后襲去,不由得驚叫出聲,提醒道:“小心你身后!”
沉榮不朽見謝清玄如此緊張、關心林凈霜,頓時打翻醋壇子,出手招招狠厲,往林凈霜要害處招呼。
兩人之間畢竟還差著一個大境界,很快,在沉榮不朽的攻勢之下,林凈霜早已負傷累累,再打下去,丟命是早晚的事。
謝清玄看得心急如焚,系統給他下了最后通牒,若是不能成功將林凈霜帶走,自己也得跟著玩完。
謝清玄不想挨揍,但是只能硬著頭皮,提劍而上。
因為癡情花藥粉的效果還在,所以沉榮不朽對謝清玄處處手下留情。
謝清玄將自己儲物戒里的法寶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直接對著沉榮不朽亂丟一氣。
有謝清玄加入戰局進行騷擾,林凈霜對敵的壓力瞬間少了許多,但是身上的傷口仍然越來越多。
兩人且戰且退,一路退到一處斷崖。
謝清玄往后一看,斷崖深不見底,幽暗一片,仿佛像吃人的深淵。
沉榮不朽并不想傷害謝清玄,他連忙住手,不在攻擊林凈霜,“青青,快離那里遠點,那是魔界的舍身崖,舍身崖之上無法使用靈力,一旦落入崖內,就再也無法重回地上。”
謝清玄一聽這斷崖這么邪乎,趕忙就要投降走人,結果還不等謝清玄開口,突然被身側的林凈霜扯住手腕,一股鋼鐵般強硬的力氣拖拽著謝清玄。
兩人一起縱身躍下舍身崖。
謝清玄即使是死了,釘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這腐朽的聲帶喊出:沃日!。!天殺的主角受。
沉榮不朽看著謝清玄與林凈霜如同一對苦命的鴛鴦一般墜入崖底,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青青!”
*
兩人在空中極速下墜,風聲呼嘯過謝清玄的耳畔,四目相對,一切無言。
舍身崖無一草木生長,他們連一個緩沖的機會都沒有。林凈霜在最后一刻將謝清玄抱住,自己整個人成了一個肉墊子,后背生生摔在了一塊碣石上。
兩人從舍身崖上摔下,謝清玄毫發無損,林凈霜嘔了一口血之后便直接昏死了過去……
第084章 第 84 章
自己想找死, 為什么要拖他下來?
謝清玄想揍林凈霜,但是他忍住了。
不是因為謝清玄善性大發, 而是眼前的青模樣凄慘,遍體鱗傷,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謝清玄不知道,林凈霜選擇躍下舍身崖不是莽撞求死之舉,而是他篤定白蓮花弱受系統不會讓他死在這里,所以他才敢帶著謝清玄鋌而走險。
謝清玄握住林凈霜的腕脈,發現他在墜崖過程中遭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力,五臟六腑都被震碎了,而且與沉榮不朽對戰中又瘋狂透支自己的丹府, 現在七經八脈都是亂的, 想要依靠靈力調息養傷是不可能的了,更何況舍身崖之內并無靈氣。
謝清玄覺得他可以就地挖坑葬林凈霜。
但是系統任務又不能不做。
謝清玄將自己儲物戒里的所有療傷丹藥一股腦全拿出來, 死馬當活馬醫, 將丹藥盡數喂給了林凈霜。
頂級的療傷丹藥將林凈霜的七經八脈連同外傷傷口都修復好了,但是破碎的五臟六腑卻讓謝清玄束手無策, 現在林凈霜就剩那么一口氣掉著。
“系統, 給點救命的提示!敝x清玄在識海里緊急呼叫系統。
系統:“對不起, 您所在的地點不在服務區, 請稍后再聯系!
謝清玄:“……”
怎么, 要到你幫忙的時候就會沒信號是嗎?
靠山山倒, 靠人人走,還得靠他自己。謝清玄只能扶起林凈霜,兩個人一起磕磕絆絆總算是找到了一處能歇腳的山洞。
謝清玄找了一些干草墊在地上, 又將自己的外袍脫下鋪在干草上,做好這一切, 這才把昏迷不醒的林凈霜放在簡易的床鋪上。
他又點了個火堆,驅散了山洞里的潮氣。
謝清玄在大腦中飛快翻找著有關能夠修復重傷的五臟六腑的丹方。
還魂丹。他手頭正好有幾味能煉制還魂丹的藥材,只差一株魔蝎草,此處正是魔域,他只要仔細找找,定能尋到這魔蝎草!
只是……謝清玄還是不太樂觀。
因為這還魂丹是天級丹藥。天級的丹藥,謝清玄這幾百年來只煉成過那一次,就是為了給聞人樂治療神魂暗傷的那枚云魄丹,但那次也是僥幸,自從那次之后,他便再也沒有煉出過天級圣藥。
現在是趕鴨子上架,謝清玄看著昏迷的林凈霜,輕輕嘆了口氣,青年面白如紙,唇角還帶著凝固了的紅褐色鮮血,即便是在昏迷當中,眉頭也緊緊鎖住,想必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算了,師徒一場。他只要盡自己最大努力,就好。至于能不能成,就看林凈霜自己的氣運了……
謝清玄用法器和自己的精血圍繞著林凈霜設下一個保護陣法,他怕自己離開之后會有什么毒蟲、猛獸靠近林凈霜。
魔蝎草大多生長在魔氣充裕的陰暗處,謝清玄在崖底專門找偏僻、幽深、陰冷的角落,竟然沒有看到一株魔蝎草,他已經找了兩個時辰了,魔界天亮時間極短,若是再找不到,天黑了,說不定在暗處會藏有什么危險。
謝清玄心急如焚,一時不慎,竟然不小心踩空,整個人掉進了一個深溝里。那深溝的洞口被藤蔓覆蓋,看上去和地表無異,他方才光顧著找魔蝎草,沒有留意,這才中招。
好在這坑不是個無底洞,謝清玄幸運地摔在了一處懸空的巖石板上。
正當謝清玄思考著自己要怎么爬上去的時候
他驚訝地發現不見底的深溝里散發出一簇冰綠色的幽光……
謝清玄往下一望,發現深淵之下有一棵通體如碧玉的奇樹。
冰雪枝葉,但卻綠意盎然,靈氣磅礴如海。這棵樹扎根在離他三丈下的堅硬石壁之上,樹干、枝葉奇異地不向上生長,反而倒栽著向著無盡的深淵延伸。
這樹太大,謝清玄望不到盡頭,好像整棵樹連接著地心一樣。
難道這是古籍上記載的界木?謝清玄想。
傳說中,界木上連九天,下通黃泉,是天地支柱,也是修真界的靈氣之源,而界木之果可活死人、肉白骨,是天下難得的奇珍異寶。
若是能摘得這界木之果,自然可以讓林凈霜生龍活虎,那他還費勁巴力煉什么還魂丹?
謝清玄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隨后從儲物戒中拿出一件法器,這件法器名曰神女之擺,是一段白色的綢帶,這綢帶不但畏火,還沒有什么攻擊力,也不能作為主人的保護法器,總的來說和普通綢帶沒什么區別,唯一比較特別的就是它可以無限變長,但對于修士來說這神女之擺就是個雞肋。
但是用在此處,卻是正好。
謝清玄將神女之擺纏繞在他現在站著的那塊懸空的石板之上,確定石板能承受住他的重量后,他便一手握住神女之擺的另一頭,縱身跳下深淵,向著界木樹頂墜去。
神女之擺不斷變長,謝清玄深入地下大約幾千千米,終于見到了界木的樹頂。
簇簇冰綠的枝葉之間果真長著許多枚晶瑩剔透的果子。
那果子小巧,大小不過成年人的半個手掌左右。
謝清玄身體后仰,借住慣性,向前蕩出一小段距離,他手臂盡力伸長,指尖終于觸碰到了一枚神秘的界木之果。
但令謝清玄意想不到的是,他剛一碰到界木之果就頭痛欲裂,他的識海之中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牽引、撕扯著他的靈根。
謝清玄痛到頭昏耳鳴,想把自己的手收回來,結果卻被一種強大的吸力牢牢吸附在界木之果上,無論如何也掙脫不得。
他覺得自己全身的靈氣都開始沸騰起來,像是一鍋沸水,丹府之中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涌向界木。太可怕了,謝清玄整個人好像要被界木吸納掉一樣。
謝清玄咬著牙努力掙脫,終于把手從界木上掙脫出來,然而他卻發現自己的靈氣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充盈到快要逸出來,甚至即刻便要突破至元嬰。
但是這界木卻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隱隱有枯萎的跡象,界木之果紛紛從樹上掉落,隱而不見。
還好謝清玄反應敏捷,手疾眼快地將一枚掉落的界木之果接在懷里。
目的已達到,此處不宜久留。謝清玄操縱神女之擺縮短,離開了界木深淵。
謝清玄跳上石板,感受到丹府內澎湃的靈氣,他深吸一口氣,一個箭步輕躍而上,腳尖便已經重新落到了地面上。
謝清玄感覺自己突破在即,但也強壓著體內的靈力,快速回到了林凈霜所在的山洞里。
他將界木之果喂給了林凈霜,診脈之后,發現林凈霜破碎的五臟六腑正以飛快的速度愈合,這界木之果果真神奇。
見林凈霜大概無礙,謝清玄這才閉目打坐調息,醞釀著突破元嬰期。
丹府中的氣海玄而又玄,靈氣游走在七經八脈,謝清玄努力將更多的靈氣團駐在丹府里,萬千縷靈氣慢慢幻化成一個和謝清玄本人等比例縮小的元嬰小人。
困了他七百多年的境界竟然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沖破了?
謝清玄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自己莫名其妙便成了一名元嬰修士。
第085章 第 85 章
謝清玄握緊右手, 打出一記靈力暴擊,山洞外的大石塊瞬間砰的一聲粉碎成石沫。
這就是元嬰修士的威力嗎?
謝清玄覺得自己不僅渾身輕盈, 靈氣運行暢通無阻,而且五感變得格外靈敏,甚至能若是仔細聽,能感受到露珠劃過草葉的聲音。
雖然已經突破至元嬰起,可以御劍飛行,但是舍身崖上的禁制并沒有被破壞掉,謝清玄還是沒有辦法逃出生天,他見林凈霜的傷勢差不多愈合了,便吹了聲口哨, 嘗試著叫來聞人樂送給他的彤鶴。
彤鶴能帶他穿越紫胤宮的禁制, 小小一個魔域舍身崖應當不再話下,只是不知道彤鶴能不能在此處聽到他的口哨聲。
謝清玄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等著, 不消半柱香, 一聲清脆的鶴鳴響徹天際,一只雪白羽毛的仙鶴姿態優雅地停在了謝清玄的面前。
見到彤鶴, 謝清玄大喜過望, 他親昵地摸摸滑溜溜的鶴頭, 然后趕忙進山洞將林凈霜扶到彤鶴的背上。
謝清玄捋捋彤鶴那身如絲綢般光滑水亮的羽毛, 對它說:“走吧, 帶我們飛出去, 回越水宗!
彤鶴得到主人的鼓舞,伸展翅膀,一飛沖天, 直上云霄。
謝清玄畢竟剛剛突破元嬰期,對于御劍飛行很是心癢難耐, 從前他出門不是坐仙舟就是乘彤鶴,今日終于能自己御劍了,所以等彤鶴帶他們飛離魔界之后,謝清玄便等不及要試一下御劍飛行了。
“彤鶴,你將林凈霜先帶回越水宗,我自己飛回去!
彤鶴有靈,聽懂了謝清玄的話,發出一聲清脆鶴鳴,好像是在對他說好。
彤鶴飛行速度奇快,不一會便沒了蹤影。
謝清玄乘著飛劍一路披風帶云,濕漉漉的流云穿蕩過他的指尖,翱翔的雄鷹被他拋之腦后,謝清玄御著飛劍時而快,享受飛馳的快感,時而慢,欣賞名山大川的風景。
今天他總算是明白書中所說“遺世獨立,羽化登仙。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究竟是什么感覺了。
毫不夸張地說這是謝清玄這幾百年來最暢快的一次。
怪不得人人都擠破腦袋要搶著修仙,拼了命想要修成元嬰。
正當謝清玄盡興時,他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腳下的飛劍晃蕩不穩,整個人在空中搖搖欲墜。
這是怎么一回事?難道他得來太過容易的元嬰修為是有什么副作用嗎?
謝清玄感覺眼前出現一圈一圈的黑點,黑點們好像在圍著他不停地放大、縮小、轉圈。他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意識,突然暈了過去,腳下的飛劍失去控制徑直向著地面扎了下去……
*
再次醒來時,謝清玄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寒冰石床上,而且他的手腳均被鐵鏈鎖住,整個人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謝清玄嘗試著運用靈力掙脫,可是發現自己的周身大穴均被人封住了,用不了一點靈力。
他將鐵鏈弄得嘩嘩直響,似乎是這動靜終于驚動了綁‘架他的人。
謝清玄聽到一陣腳步聲響起,轉頭望去,發現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小徒弟謝滄海。
謝滄海身上還穿著越水宗的弟子服,錯不了。
可小徒弟身上的威壓強得讓謝清玄心驚膽戰,這種熟悉而又恐怖的氣息讓他恍然隔世……
看著謝滄海額間光潔一片,原本那顆鮮紅如鴿子血的朱砂痣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副面容除了略微稚嫩,每一處眉眼、輪廓都與聞人樂一模一樣。
謝清玄有些難以置信,小聲遲疑著問道:“是你嗎?師尊。”
謝清玄看人的眼神像是一只受了驚的小動物,面前容顏俊美無儔的人輕輕嘆息一聲,沒有回答是與不是,他用手指輕輕理了理謝清玄微亂的發絲。男人的指尖冰涼,微微擦過謝清玄的肌膚,讓人又麻又癢,謝清玄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脖子。
“乖,睡一覺吧。一切都會過去的。”聞人樂目露慈悲地望著謝清玄,這是他從小寵愛到大,一直嬌寵了八百年的小徒弟啊。
聞人樂手一揮,謝清玄還沒來得及問是怎么回事,便再次昏睡了過去。
謝清玄第二次醒來,是被生生痛醒的。
聞人樂寒氣逼人的靈力正從眉心處緩緩滲透他的靈臺,如一把利刃一般插入他的識海。
謝清玄痛極了,身體不住地想要蜷縮起來,可是他的四肢都被沉重冰冷的鐵鏈死死鎖住,雖然不斷掙扎著,但只能將鐵鏈弄得叮叮直響,根本無法反抗聞人樂冰冷無情的靈力。
謝清玄感受著冰靈力如一把尖刀般無情地刺進識海,在脆弱的識海里左刺又刺,好像是在翻找著什么。
這比刮骨還要恐怖的痛把謝清玄徹底逼瘋了,讓他忍不住狼狽地對罪魁禍首聞人樂哭叫道:“好痛!師尊,你在做什么,我的頭好痛,真的好痛!
“停下,求求你停下啊!
從來都是如玉如琢,鮮花著錦般金貴的人,今日卻痛苦地面容扭曲、狼狽不堪。
聞人樂自顧自地說著:“清玄,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收你為徒嗎?”
“你知道我為什么我對柏桓很嚴厲,卻從不對你重言一句嗎?”
“很多人都說我偏愛你,甚至溺愛你。”
聞人樂輕笑著搖搖頭,“旁人終究是旁人,他們其實什么也不知道。”
“你應該已經見過界木了吧。界木上通九天下接黃泉,是修真界靈氣之源。”
“你可知,若是界木枯竭,會發生什么后果?”
“一旦界木枯竭,所有的靈修都會退化成凡人。凡人一生幾十個春秋,彈指一揮間,而靈修卻有著漫長的壽命,靈力可移山填海。你能明白嗎?沒有誰能接受從一個神,退化成一個如螻蟻草芥的普通人!
“我不能,別人也不能。”
聞人樂忍不住將自己一直以來戴著的面具撕開,對謝清玄露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這是虛偽、自私、狠毒的一面,也許今天之后,謝清玄對他的孺慕之情會湮滅得一干二凈。
但是聞人樂再也不想偽裝下去了。他就要讓謝清玄在今天接受這樣面目可憎的他。
他的身上貼著許多標簽,正道魁首、越水宗開山祖師、北斗劍尊、寒州仙……但這些其實都不是真正的他。
聞人樂將一切都攤開給謝清玄:“作為修真界唯一一個渡劫期半步飛仙的靈修,我是第一個知道界木快要枯竭的人。我試了很多辦法去挽救界木,但是都沒用,直到……我遇見了你!
“清玄,從未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明白你是一個充滿神際孩子,是你給了整個修真界希望。”聞人樂的眼神突然變得狂熱起來,謝清玄從來沒有想現在這樣這么怕過他的師尊。
“清玄,你的靈根是不同的。別人的靈根是吸納靈氣到丹府,然后凝練貯藏,才得以進階?墒悄悴灰粯,你的靈根居然能產生源源不斷的靈氣,靈氣充斥著七經八脈,然后再灌滿丹府,你不必費心吸納周圍稀薄的靈氣,甚至不必打坐凝神,就能得到足夠進階的靈氣。”
“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發現這個事情時,我以為你是界木某一部分的化形,結果觀察好久,才確定你確實只是個天賦異稟的人族!
“后來,我將你的靈根剖開取出,填入了界木之中。本來我只是抱著一試的心態,可是界木卻好像找回了自己那顆失落的心臟一般,重新煥發生機。”
“界木,又活了……”見到界木重新煥發生機的那天,聞人樂真的很高興。
“我以為將你的靈根取出,你會就此變成一個凡人,所以我便將幼小懵懂的你帶回了越水宗,命人好生照料。我取了你的靈根來填界木,始終愧對于你,所以便想許你一世榮華安樂,讓你簡單快樂地度過凡人的一生。”
“但是你又給了我一個驚喜,被取走靈根之后,你又重新生出一個同其他靈修一樣的靈根。”
“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情。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次強取靈根的緣故,你的身體一直不好,而且修為到了金丹也不得寸進!
聞人樂嘆息一聲,對謝清玄無奈地說道:“唉,若是一直這樣相安無事也便罷了?墒悄憬袢沼|碰到了界木,原本的靈根竟然又重新回到了你的靈臺,用不了多久,界木便會逐漸枯萎,修真界的靈氣也會慢慢稀薄直至枯竭。所以為師這次特意下界,就是為了取回靈根,重新封入界木的!
是這樣嗎?真相竟然是這樣。謝清玄不敢置信,原來這八百年來他費勁心力想要突破,竟然是做了一場無用功,更諷刺的是明知這一切的聞人樂,他最敬重的師尊就這樣冷眼看著他像個傻瓜一樣屢屢碰壁!
謝清玄終于明白為何聞人樂那樣在意他的身體,為何他從不傳授他天問劍法,為何自己很少得到師尊指點修行……
聞人樂吻了吻謝清玄眼角的淚水。是咸的。傷心人的淚。他無意中看見了謝清玄手上的菩提白玉珠,晃了晃神。一顆堅冰凝練成的心裂開一小縷縫隙,絲絲縷縷滲透著情,甚至連他的主人都沒有察覺……
不知為何,聞人樂突然想起了那日蔓延開遍十里平湖的佛手金蓮,蓮花如火如荼,比山花杜鵑還要浪漫百倍。一襲緋紅衫罩雪青色外袍的青年站在橋頭言笑晏晏,誠心誠意為他祝壽。
那片如曜日般閃爍的蓮花實在太美,火印一般烙刻在聞人樂的記憶里,以至于讓他在飛升之后仍然念念不忘。
誰也不知道,九重天之上,聞人樂的神殿內有一汪蓮池,里面種滿了佛手金蓮。
“清玄,你不要怪我……”
只差一步,聞人樂就要將謝清玄的靈根重新剖出。
就在這時,一柄長劍破空而來,直直刺向聞人樂的后背。
聞人樂早已飛升,本體原在九重天之上,所以他現在的這具身體是謝滄海的,他只是臨時征用。謝滄海這具身體的修為不過元嬰期,敏捷度比聞人樂本人差遠了,所以躲避不及,一時不慎竟被飛來的長劍刺傷肩膀。
偷襲聞人樂的人正是林凈霜。林凈霜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彤鶴背上,立刻就從白蓮花弱受系統那里得到了謝清玄與聞人樂在一起的消息,所以立刻趕了過來。
還好他來得及時,沒有叫聞人樂得手。
林凈霜不敢耽擱,趕緊用劍斬斷束縛著謝清玄的鐵鏈,隨手點燃了一張縮地成寸的符咒,帶著謝清玄逃跑。
肩膀處破了一個大血洞,但聞人樂卻波瀾不驚,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別人手上吃虧,有意思。
聞人樂不急不忙地服下一枚治療丹藥,他并不著急去追逃走的謝清玄與林凈霜,反而任由他們二人跑遠。一直站在等到肩膀的傷口愈合之后,聞人樂才用雙手掐了個十字劍訣。與此同時,遠在萬里之外的越水宗規訓石上的破天之劍感受到主人的召喚,劇烈顫抖起來,破天劍飛出規訓石,猶如一顆流星一般奔向聞人樂。
第086章 第 86 章
越水宗樹立千年規訓石動蕩不安, 連帶著柏桓的飛來峰也開始地動。柏桓飛身前去查看,發現聞人樂的本命配劍——破天, 劍身泛起一道刺眼的紅光,劍刃如振翅般抖動著,看樣子馬上就要飛出規訓石。
柏桓有些吃驚,這破天劍是聞人樂在飛升之前留下來的鎮宗法器,除非是越水宗遇到了什么難以解決的大事,否則破天劍不出規訓石。
而且駕馭此劍若沒有深厚的功力,便會遭到反噬,折損壽元。那次與姬明月交手時,柏桓氣急, 召出破天劍, 結果就損失了十年壽命,還受了些內傷, 好在還不算太嚴重。
柏桓有預感, 這次怕是發生了什么天塌下來的大事,于是便追著破天劍御劍飛行, 看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長劍銳利, 猶如神兵天降一般, 尖銳著刺破了云霄。
破天如此振奮, 仿佛是受到了主人的召喚。
……難道, 是師尊?柏桓忍不住猜測到。
*
謝清玄氣血兩空, 御劍時甚至連腳下的飛劍都踩不穩,險些跌下來兩次。
林凈霜嘆息一聲,只能一把抓起謝清玄的后脖領子, 將他丟上自己的飛劍。
謝清玄站在林凈霜身后,前面的青年正全力催動飛劍, 肆虐的狂風從謝清玄的四面八方襲來,吹得衣袍獵獵作響。
謝清玄腳下虛浮無力,生怕自己被這股狂風吹走,思索片刻之后,他雙手牢牢拽住林凈霜腰間的兩塊布料。
林凈霜感覺到腰間一股輕柔的力,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謝清玄。
兩人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只是謝清玄吞了兩顆補氣丹,然后將自己的靈力全部傾瀉在林凈霜身上。
林凈霜得了這如甘霖般的靈力,腳下的飛劍飛行速度快了將近一倍,千山萬水的景色瘋狂后退,兩人向著南十四仙州飛馳而去。
他們不敢回越水宗,因為那簡直是兔子入狼窩、甕中捉鱉。
兩人將御劍飛行的高度降低,在南十四仙州的密林深處穿梭,拼勁全力想要甩掉聞人樂。
可惜林凈霜與謝清玄太低估聞人樂了,整個修真界的泰山北斗,近千年來唯一一個飛升成神的修士,即使如今只能被迫困頓在一個元嬰修士的身體里,無法施展自己全部的神力,但這也不會妨礙聞人樂去對付林凈霜與謝清玄這兩個還不到大乘期的修士。
只見聞人樂腳下施展空間之法,每一步都好像是走在某種神秘的水面之上,他每走一步腳底就會蕩起一陣時空漣漪……
操縱著諸多個空間,聞人樂輕而易舉便追上謝清玄和林凈霜。
三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林凈霜身上的靈氣都快已經耗干,但聞人樂追趕他們二人卻如同閑庭漫步,不費吹灰之力便緊緊地跟在了謝清玄身后。
聞人樂右手憑空一抓,林凈霜的飛劍便靜止不動,好像有一只鐵爪緊緊地拉住了靈劍。
這還不夠,聞人樂左手做了一個掐的動作,林凈霜便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
他被慢慢提起來,喘不上來氣,額頭激得青筋暴起。
像只兔子一般,無法反抗。林凈霜不甘心,自從穿越到這個小世界以來,他無時無刻不在被自己的弱小所困擾。他不甘心,他絕不要就這樣死去。
聞人樂就這樣操縱著神秘的力量提著林凈霜的脖子,他似乎并不想就這樣輕易地趕盡殺絕,反而如貓逗弄耗子一般,時而松,讓林凈霜得以喘氣呼吸,時而緊,榨取林凈霜肺里的最后一縷空氣。
謝清玄見林凈霜被聞人樂輕易拿捏,心中早已沒了對師尊的半分敬慕之情,他抬劍便砍,直刺聞人樂操縱神力的手臂。
見狀,聞人樂不躲不避,只拂袖一擋,便將謝清玄的攻擊盡數化解。
不過也因為這一下,聞人樂只能被迫撤去了對林凈霜的禁錮。
林凈霜狠狠摔在了地上,可還不等謝清玄前去攙扶,破天劍便帶著嘯厲的劍氣劃破虛空而來。
聞人樂掌心一握,破天劍回歸原主,崢鳴不已。他將掌中的破天劍脫手擲出,劍尖刺破林凈霜的血肉,將他狠狠釘在了地方。
鮮血噴涌而出,林凈霜險些痛暈過去。他被破天劍橫貫的血肉之傷正是左肩,聞人樂還真是夠睚眥必報的,他用劍氣傷了他的左肩,現在便親自討回來,也廢了他的左肩……
林凈霜被聞人樂用破天劍釘在地上,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聞人樂緩步走到他身邊,便想順手了結了林凈霜。
謝清玄見林凈霜命在旦夕,不知從何處生出了殊死相搏的勇氣。
他將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頸前,目光堅毅又決絕。
“放了他,若是我死了,靈根也就此消散,你便再也無法補好界木了!
此時追著破天劍蹤跡的柏桓也趕到現場,望著聞人樂與謝清玄師徒對峙的一幕,他有些慌神,失聲道:“師尊?清玄……你,你們……”
看柏桓的樣子,似乎并不是對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一無所知,謝清玄機械地扭過頭去,“你也知道的,是吧。”
柏桓不敢回看謝清玄,只得沉默下來。聞人樂即將飛升前,的確告訴過他這樁辛密,還叮囑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保證謝清玄的安全。
謝清玄慘然一笑,“都是騙我,一直都是在騙我,原來你們都在騙我!
謝清玄一雙漂亮的桃花琉璃目紅得像滴血,他將匕首狠狠貼近自己脖頸的大動脈,鋒利的匕首很快割破皮膚,滲出血痕,青年的神情瞬時激動起來,對著聞人樂歇斯底里地喊道:“放了林凈霜,現在、立刻、馬上。。
第087章 第 87 章
血珠密密麻麻滲出來, 就像一條細線一般死死纏繞住謝清玄的脖頸,那是很鮮紅奪目的場景, 血痕染紅了青年雪白的天鵝頸,琨玉秋霜,肺腑皆冰雪。
聞人樂冰封的心乍出一絲裂,見謝清玄真的做出自傷的舉動,他便將林凈霜丟到地上。
“放他安全離開,我自會束手就擒,將靈根雙手奉上。”謝清玄停下逼近大動脈的匕首,直直地望向聞人樂,不懼地說道。
聞人樂本想回話, 結果靈海中突然掀起驚濤駭浪般的巨痛, 他身形微微晃動,皺著眉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如今這具身體里有兩個靈魂在爭奪軀體, 謝清玄的小弟子謝滄海見自己師尊受傷, 竟然爆發了一股強大的意念,險些將身體的控制權從聞人樂手中奪去。
渾身的冰靈力在奇經八脈內胡亂沖撞, 神魂遭到了軀體主人的猛烈撞擊, 頭痛欲裂, 聞人樂被謝滄海折騰得有些力不從心, 頓時惱怒道:“你只不過是本尊的一縷情絲輪回成人, 竟然還敢反抗本尊?本尊要你生你便生, 要你死,你便永不超生。”
此話一出,謝滄海的神魂有一瞬間停止斗爭, 但瞬息之后便更加激烈地爭奪身體控制權。
謝滄海今時今日才知道,原來自己只不過是聞人樂為了修習無情道, 從三魂七魄里強行分離出來的七情六欲,千年來,它這縷七情六欲流入輪回,終于轉化為人,替主人嘗遍塵世間的喜怒哀樂,助其飛升得道。
也是為什么謝滄海會與聞人樂有著一模一樣的容顏……
所以他天生便對聞人樂充滿畏懼,聞人樂神魂降臨在他身上時,謝滄海不得不交出身體的控制權,但他真的不想去傷害他的師尊……
看著謝清玄向死而生、孤注一擲的眼神,他是那么的難受,好像一口氣吞了好多碗苦藥,既對病入膏肓的頑疾無用,又徒留下滿心滿口的苦澀……
他即便拼盡全力也不能從聞人樂手中搶回自己身體的控制權,所以謝滄海便集中自己的所有力量,牢牢控制住了聞人樂執劍的右手。
謝清玄看著明明還穩穩占據著上風的男人好像不受自己控制地一般舉起了執著破天之劍的右手,劍刃橫于面前,突然,流利的劍光閃爍之下,一道溫熱的血跡噴濺到了謝清玄的臉上。
誰都沒有想到,謝滄海操縱著自己的右手,橫劍自刎當場。
只有這具軀體徹底死亡,才不會被聞人樂所控制。
他雖然已經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了,但是能夠決定自己的生命。
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傷害謝清玄,因為師尊是這個世間對他最好的人。
少時初入越水宗,他也曾為自己的出身自卑過,平日里總是悶悶不樂,師尊見了,用為靈草澆水的勺子狠狠敲了敲他的頭,對他說:“夜光之珠,不必出于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侖之山。何必與庸人做無謂的爭執,你即是你,只此一個,世間最上乘。”
那睥睨一切,意氣風發的模樣,讓謝滄海記了十年……
他少年時,有一次修煉急功近利,反而導致走火入魔,境界折了一大層,也是師尊為他細心疏導靈力,耐心照顧,熬藥調理,師尊開導他,對他講:“修煉就像種花、種草、種樹,初種根時,只管栽培灌溉就好,勿作枝想,勿作葉想,勿作花想,勿做實想,到時便是自然而然的收獲時節。”
從此他便不問前程,只顧潛心修煉,不到七年,便成了越水宗年輕弟子一輩的魁首。
很多人都說他的師尊是個廢柴,為人不恥,不配做越水宗長老,但只有謝滄海自己才知道,他的師尊就是這天底下最好的人……
謝滄海不愿意傷他分毫,哪怕自己付出永不超生的代價,他也要護謝清玄周全。
因為師尊就是他不需要理由就會去相信,沒有力量也要拼了性命去保護的人呀!
一襲白衣的劍修少年,自刎于身前。
謝清玄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傻了。
他沒有搞清楚事情為什么突然會發展成這樣。
*
終于,謝滄海在臨死之前又重新控制了身體,額頭間的朱砂痣又重新顯現出來。
謝清玄認出了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聞人樂,而是自己的小徒弟。
看著倒地不起的青年,那一股股流出來的鮮血,謝清玄手中的匕首終于掉落在地。
生命消逝的前一刻,謝滄海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是淚花,他臨死前對謝清玄的方向,唇張張合合,斷斷續續地說著什么……
離得太遠,聲音太小,謝清玄沒聽到小徒弟在對他說什么,他趕忙爬過去,跌跌撞撞地奔向謝滄海身邊,可是他還沒來得及靠近他,還沒有聽清他在說什么,謝滄海揚起的頭便轟然落在地上,他睜著眼睛望向謝清玄的方向,雪白的道袍已經被血泡得赤紅,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渾身浴血。
謝清玄推推小徒弟逐漸冰冷堅硬的肩膀,哭得泣不成聲,“我沒有聽見,你說了什么?真的沒聽見……你再說一次。滄海,起來,好嗎?再給我說一次,我這次一定好好聽……”
“起來,起來呀……別這樣,求求你了……不要這樣!
謝清玄撕下自己的道袍,手忙腳亂地纏繞在謝滄海脖頸上的傷口上,血馬上就將他的道袍洇透……
誰來救救他啊,誰來救人啊……
他還這么年輕,是他的小徒弟,他還沒好好體味過這世間的萬物新奇,就這樣成為了一具冰冷的軀殼。
“他已經死了!绷謨羲浇沁掛著血,他的左肩被聞人樂用破天劍刺穿,縱然已經用靈力冰封住了傷口,但血還是止不住,汨汨流著,染紅了半身白色道袍。
林凈霜冷漠地刺破了這最后的真相,謝清玄的眼淚終于像決堤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奔騰出眼眶。
空曠的林間回蕩著壓抑的哭聲。
柏桓直直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語。
最后,只見謝滄海的身體竟然越來越淡,直至透明,化作一縷銀白的發絲一般的情絲,消失不見……
謝滄海本是聞人樂實質化的七情六欲,死亡之后便再次化作本體,回到了聞人樂的身體里,自然不會留下什么尸骸。
謝清玄努力地想要抓住那縷情絲,卻只能看見它生生消散在自己的掌心。
心痛,身體痛,頭也痛,謝清玄的心疾又激烈地發作起來,可是身體上再大的疼痛,也抵不過心里的創傷,他整個人的靈魂好像被人抽出來,反復蹂躪之后又裝回了軀體,不過幾個時辰,他的世界卻已經天翻地覆,自己根本無力應對。
柏桓看謝清玄情況不好,見又是心疾發作,只好將人敲暈,親自帶回了越水宗,林凈霜也默默從白蓮花弱受系統那里用積分兌換了一枚療傷丹藥,他現在的積分是負數,系統本來是不想給林凈霜丹藥的,但破天之劍制造的創口太嚴重,若是再不治療,恐怕便會生生流血而亡。
*
九重天之上,連高聳的云也被天宮踩在腳下。
由于謝滄海橫劍自刎,果斷地結束了自己的性命,聞人樂瞬間便被反彈回了九重天,他萬萬沒想到,那縷轉世為人的情絲會為了不受自己控制,毅然決然自刎而亡!
重新坐鎮九重天的聞人樂將那縷不聽話的情絲沒入額間識海,不知怎么的卻悵然若失,心里好像缺了一角。
都是這縷可惱的情絲在作怪!
聞人樂狠狠打翻了香爐,沉水香頓時在室內肆意生長,白衣白發的青年眉眼陰鷙,神色郁郁,不知想起了什么,青年突然沖出殿門,大步流星來到了宮殿前的花池邊,然后一揮衣袖,花池里開得爭奇斗艷的佛手金蓮瞬間便化作一片火!
伺候的小仙童不知今日仙君是怎么了,竟然焚了自己最愛的這片佛手金蓮,明明每日都會抽出時間在蓮池邊彈琴、練劍……小仙童怕自己怵仙君眉頭,趕忙端著托盤走得遠遠的。
只見火舌舔舐盡最后一株金蓮,面對著一片狼藉的花池,聞人樂這才稍稍疏散了心中的郁氣……
越水宗,長茗峰。
謝清玄從睡夢中醒來,他睜眼便看見的是一直連眼睛都沒合過,守在他榻邊的柏桓。
謝清玄滿頭大汗,微微喘息著,他看向柏桓,猶如看到了一棵救命稻草,他問柏桓:“師兄,我做了一個夢……”
柏桓微微一愣,謝清玄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師兄了。
“一個噩夢,我好怕。我夢見師尊他不怎的附身到了謝滄海身上,還要取我的靈根,去填補界木……我跑了,和林凈霜,但是被追上了,他受傷了,林凈霜,師尊執著破天,要殺了林凈霜,我很怕,但是我更怕無辜的人為我而死,所以,所以我以相逼,讓他放了林凈霜,但是……但是師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師尊他突然舉劍自刎了……”
“不,不是,那不是師尊,是滄海,滄海為了救我,他自盡了。”
“好多好多的血,我用道袍去按著他的傷口,可是怎么也止不住血,止不住……”
謝清玄說的語無倫次,他渾身都止不住地抖著:“師兄,這個夢好可怕……”
柏桓聽得心里一陣抽痛,他將顫抖的青年摟進自己的懷里,反復撫著謝清玄的后背,安慰道“沒事了,都沒事了。”
謝清玄掙扎著從柏桓的懷里坐起來,用充滿希冀的眼神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兄,滄海呢?你把他叫來吧,我想看看他!
柏桓被謝清玄突然一問,問得啞口無言,他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沉默。
“他最喜歡在紫竹林里練劍了,風雨無阻,我勸都勸不了,師兄,你把他叫來吧,就說我身體不舒服,他一定立馬收起劍跟過來……”
“清玄……謝滄海他,他已經來不了了!
謝清玄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原來這其實都是真的,不是夢啊!
柏桓本以為他會哭,可是確定了真相的青年卻異常沉默,冷漠。
“你也知道,師尊拿我的靈根去填界木,對吧?”
柏桓點頭,“清玄,你想要什么,我都會補償給你,從今往后,只要我還是越水宗的掌門,你便一直就是越水宗的峰主,無論你想要什么,師兄都會給你!
謝清玄冷笑一聲,“要你死也行嗎?”
“你去死吧!”
柏桓并沒有被他激怒,“清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還是那句話,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會盡我所能去補償你,讓你一世平安、榮華。”
謝清玄死死盯著柏桓,一字一句道:“從今往后,我再不是越水宗弟子,我與你柏桓,還有聞人樂,恩斷義絕!”
“今日,我便搬出長茗峰,從前挖走的靈根,便當作是我對聞人樂養育之恩的回饋,我告訴你,我一定會取回我那八百年日夜勤勉修煉的靈力!
界木枯死不枯死,他不在乎。他絕不做聞人樂、柏桓兩人滿足私心欲望的工具。
“清玄,修真界從來都是弱肉強食,你脫離了越水宗,失去了庇護,怎么保全自己?”柏桓皺眉道。
“這就不勞您操心了!
“我是絕對不會讓你離開越水宗的。”柏桓搖搖頭。
謝清玄譏諷地笑著問:“怎么?你還想要把我關起來不成?”
“我只是不想你出現危險!
謝清玄快要被柏桓的虛偽惡心吐了,小時候,柏桓明明那么討厭自己,但是卻不拒絕他的親近,只用閉關修煉為借口打發他。而現在,明明就是貪圖他識海里的靈根,卻還能一本正經地說出都是為了他好、擔心他的安全的話。若是真的沒有私心,那便將靈根還給他,他的靈根完整了,自然能修煉得事半功倍,完全有自保之力。
第088章 第 88 章
后來的日子, 柏桓雖然日日都來長茗峰,但謝清玄從未再對他多說半句話, 兩個人之前的氣氛一度降到冰點。
柏桓外表看著雖然像個溫和的好脾氣,但其實他向來是天之驕子,從未對任何人放低過姿態,那是骨子里的高傲,來謝清玄處十幾天,一直熱臉貼冷屁股,如今裝不下去了,便再也沒有來過長茗峰。
不但如此,他甚至還用結界封閉了長茗峰, 不準任何人隨意進出, 他以為謝清玄早晚有一天會撐不住這樣的寂寞日子,但沒想到, 足足一個多月, 謝清玄仍不肯開口向他求饒。
柏桓不知道的是,這些時日, 謝清玄一直用自己的靈力偷偷消磨結界, 如今長茗峰最西側的結界已經被他磨出一個小洞, 只要等今天晚上, 柏桓閉關之時, 他便可逃出升天!
*
是夜, 山峰寂靜,謝清玄繞著整個長茗峰走了一圈,他從有記憶起, 就一直住在這里,從前他一直以為這里就是他的家……
若說不舍, 那一定是有的,但是,越水宗并非他的歸處。
戌時的鐘聲響起,謝清玄來到結界口處,右拳握緊,狠狠打出一記靈力暴擊,柏桓布下的結界應聲破碎。
謝清玄現在已經是個元嬰修士,可以御劍飛行,他服下一顆斂氣丹藥,然后直直向著北方飛去。
謝清玄御劍飛行足足兩天一夜,他不敢停下,靈氣消耗盡了便服用補氣丹,困了就直接躺在飛劍之上睡,越過十萬大山,最終停在了北俱葫洲的一處無名山頭。
北俱葫洲幾乎荒無人煙,此處靈氣稀少,多是有毒的瘴氣,是整個修真界的放逐之地。謝清玄不在意這些,他將自己手中的一枚金雕小屋擲出,這枚金雕小屋乃是一件法寶,只見巴掌大小的金屋在空中不斷變大,瞬間便化作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府邸,遙遙坐落在山頂之上。
謝清玄便在此處安家了。
*
柏桓出關之后,立刻便感應不到謝清玄的氣息,他將自己的五感放大到萬里之外,仍是無一所獲。柏桓徹底慌了,動用了整個越水宗的力量,以及他本家的勢力,依舊找不到謝清玄。
柏桓枯坐在石椅上,一瞬間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感。一個一直像菟絲子一樣存活著的青年,好像突然間有了飛天遁地的能耐,這件事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柏桓本以為謝清玄最多只是待在長茗峰上鬧幾天,以后便會乖乖地留在越水宗。
*
經過這些日子的修煉,謝清玄已經從元嬰初期突破到了元嬰后期,他的靈根依舊殘缺不全,不過比起之前,簡直就是天差地別,若是能想辦法拿回界木里的靈根與靈氣……
謝清玄不由得握住了拳頭,他從未像現在一樣無比地渴求著力量,只有擁有絕對的力量,才能保護自己,才能保護他所在意的人……
想起那日那片鮮紅的血,那刻骨的痛和記憶,謝清玄的身子微微發抖,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刻意不去想謝滄海的死亡,他一直在懦弱地逃避。
他是謝滄海的師尊,對門下弟子有庇護的責任。謝滄海為救他,自刎而亡,自己又怎么能在這瘴氣叢生的地方茍且偷生?
謝清玄決定,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回自己被聞人樂封存在界木之內的靈根與靈氣。
沖上九重天,為謝滄海討一個公道。
*
這日,謝清玄正在籌劃要如何取回自己的靈根與靈力,卻發現他設下的結界被人觸動。謝清玄心中警鈴大響,莫非柏桓已經找到了自己?
謝清玄提著佩劍出去,發現府邸外站著的竟然是林凈霜。
林凈霜變化好像有點大,謝清玄一時愣在原地,算起來他二人也有五個月未見,記憶中總是神色冰冷、身形瘦弱的青年如今再看,竟然意外地高壯。
白蓮花弱受系統本人也很崩潰,它不知道原著里設定是身嬌體弱的主角受為什么要沉迷煉體之術,現在壯如牛,真是個活爹……
好在膚色還是白的,若是變成健康的古銅色,它大約會哭暈在廁所。
看到林凈霜,謝清玄還以為是柏桓讓他來勸自己回去,語氣有些不好:“你來這里做什么?”
林凈霜面對謝清玄的質問一言不發,直接登堂入室,從儲物戒里拿出一大堆東西,謝清玄發現竟然是自己在長茗峰上用慣了的東西,黃花梨木小躺椅、鎏金銅熏爐、水晶琉璃杯,還有他最最愛的那床天水碧錦緞被褥……
謝清玄見到這些東西,終于把自己全身的刺收了回去,神色放晴。
“如今越水宗如何?”謝清玄忍不住打聽消息。
林凈霜搖搖頭,“我不知。”謝清玄遁走的第二天,林凈霜便已經自請離開越水宗,從此再不是越水宗弟子。
這五個月來,林凈霜走便修真界所有角落,連人界都沒落下,終于在北俱葫洲找到了謝清玄的蹤跡。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這樣執著地想要找到謝清玄,本來他與這個世界應該毫無瓜葛才是,他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擺脫系統,回到自己的那方小世界,然后將背叛自己的人一個一個殺掉……
如今因為謝清玄,他一再延遲自己的正事,甚至在聞人樂要取走謝清玄靈根時,不顧自己的性命沖上去相護,而且早在三個月前,他便在丹府中積攢夠了足以毀滅系統的天雷之力,可他卻遲遲沒有發作,反而整日奔波于尋找謝清玄。
林凈霜覺得自己的狀態很不正!
林凈霜想,找到謝清玄之后,將謝清玄的東西還給他之后,自己便摧毀系統,踏破虛空,離開這方世界,可是一見到謝清玄,他便又想,從系統那里兌換的菜譜他還沒有全部嘗試完,也許……還是先將菜譜上的菜肴嘗完,他再離開吧……
林凈霜說服自己,留在了謝清玄的新家。
白玉桌上,鮮筍鱸魚、醬爆鮮蝦、燒豬排、蜜汁魚肉丸、炙烤洋芋……兩個人都默不作聲吞了吞口水。謝清玄已經五個月沒有食五谷飯食了,他吃了整整五個月的辟谷丹!如今見到這些極品美食,眼睛簡直直放綠光。
*
酒足飯飽之后,謝清玄對林凈霜建立起來了非常重要的信任,他甚至委婉地提出,如果林凈霜愿意地話,他的新家可以隨時收留他。
林凈霜鬼使神差地答應留下來,兩個人的關系變得更加密切,謝清玄將自己要拿回界木中的靈根和靈力的事情對林凈霜和盤托出。
兩人再三商量之下,準備五日之后便喬裝改扮,潛入魔域,從界木中拿回靈根、靈力。
*
五日之后。這一路上順利到不可思議,謝清玄與林凈霜成功不被人發現進入了魔族地界。
謝清玄循著記憶找尋舍身崖,卻發現柏桓與修真界眾人早已守株待兔、等候多時……
“清玄,別再任性了,隨我回越水宗吧。”柏桓為首,他的身后是整個修真界各大勢力的掌權人。
謝清玄的靈根與界木同氣連枝一事,早已不知被誰散布到整個修真界,全天下的修士都坐不住了,眾位掌權人紛紛找到柏桓,要求柏桓將謝清玄交出來,眾人一起看管,防止謝清玄從界木身上尋回自己的靈根。
沒人希望界木枯萎,也沒有人受得了自己的靈氣會消散,所以他們這些人聯合在一起,用卑劣的念頭做著大義凌然的事情……
“是啊,長茗仙君,你可是北斗劍尊的嫡傳弟子,怎么能說脫離宗門便脫離宗門呢?還是快快隨你師兄回去,將其中的誤會解開才好?”
“是啊,是啊,快些回去吧!北娙思僖庖巹。
謝清玄冷笑,“何必如此冠冕堂皇?你們不過是為了自己好,靈根是我的,我一定會拿回來,至于你們,至于整個修真界,關我屁事。”
眾人臉上青一會兒,紫一會兒,他們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里被如此當眾下過面子。
“黃口小兒,不知禮數。本座便替你師尊聞人樂教訓教訓你!逼渲幸晃话装l黃袍老者鐵青著臉,對謝清玄大聲道。
“我呸,你算個什么東西,還揚言要教訓小爺我,家里沒有鏡子,總有尿吧,好好照一照,你配不配。而且我告訴你,我早就和聞人樂那個老東西恩斷義絕了,他可不是小爺的師尊。”謝清玄這一天把自己八百年的臟話都說出來了,他學著話本里的紈绔子弟出言嗆罵。反正打也打不過了,但他們也不敢隨便動他,大不了又被囚禁起來,到時候自己再想辦法逃走就是了。
看著白發黃袍老者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謝清玄心里爽極了。
“清玄,道歉!弊约旱男煹芷饺绽镏皇球溈v,如今怎得如此沒教養,出口成臟?柏桓接受不了。
“你又算哪根蔥,哪頭蒜?有什么資格管你老子我?”謝清玄決定放下個人素質,遇事直接發瘋。真他媽爽!這群不要臉且臉皮厚的偽君子。
柏桓被氣得手抖,他想,將謝清玄弄回長茗峰之后,一定要讓他跪著抄清靜經。
第089章 第 89 章
正當謝清玄思考自己要怎樣突破重重包圍時, 他身后突然襲來一股強大的推力,謝清玄驚愕地回頭一看, 發現竟然是林凈霜冷靜地一掌將他退出。
強勢的掌風攜卷著謝清玄越過眾人,直直落入舍身崖中。眾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包括謝清玄自己。
舍身崖之內,靈力自動全失。眾人紛紛想要跳下舍身崖,前去攔截謝清玄,結果卻被一道強大的雷靈結界攔住去路。
此方結界的主人正是林凈霜。
他這些年突破時經歷的雷劫大約有十幾個,道道天雷皆蘊含著恐怖的天道威壓,林凈霜為了擺脫系統,將這些天雷之力全部偷偷貯藏在自己的丹府之中, 這些年的累積, 一朝全部爆發出來,如他所料, 終于將束縛著自己的白蓮花弱受系統擊了個粉碎, 如今系統徹底消散,他也終于拿回來了自己一部分本體的力量。
雖然如今他的實力還不到當初巔峰時期的十分之九, 但支撐起一個牢固的雷靈結界也應該綽綽有余。
白衣黑發的青年執劍而立, 靈氣風暴將他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一人一劍, 竟然想直面整個修真界千軍萬馬般的修士。
簡直狂妄!
白發黃袍的老者率先發起進攻, 他的絕招是撥云弄海手, 能夠沸騰對手體內的每一滴鮮血。老者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大能,面對林凈霜這樣一個小輩,竟然一出手便是自己的殺招絕學, 看來是真的惱羞成怒了。
老者本以為能將林凈霜斬殺掌下,結果卻被青年用劍鋒成功擋下。布滿雷靈力的劍刃劃破掌風, 老者瞳孔驟縮,一個回身旋轉,堪堪躲過雷靈力的致命一擊,但他的手臂卻不慎被打中。
黃袍老者站穩身子,發現自己的手臂止不住地顫抖著,早已喪失了痛感,一小股桀驁不馴的雷靈力順著傷口蔓延到他的經脈中。
黃袍老者沒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一個小輩手上,頓時臉色鐵青,難堪至極。
他不知道的是,林凈霜在那方小世界是變異雷靈根,他劍中的靈力皆是天雷之力,能刺破一切術法,甚至能摧毀同修為金靈力修士結出的最堅固護盾。
而在這方世界,林凈霜是冰靈根,早在黃袍老者施展自己的絕招時,他便已經提前一步,將自己全身的鮮血冰封起來。
“大家不用怕,他只有一個人,而我們有這么多人,而且他還要分出大部分靈力去支撐結界,咱們一起上,定然能挫敗他!比巳褐杏腥顺雎暣蠛暗。
眾人很快集結起來,一部分人用法術不停地攻擊著雷靈結界,另一部分人則對林凈霜下手。
法寶亂飛,靈力亂炸,一瞬間結界內五光十色。
十位大能對林凈霜虎視眈眈,而從始至終,青年卻一言不發。
一挑十,林凈霜的確開始吃力。
林凈霜雖然拿回了自己大部分力量,但這方世界并不是他的主場,更何況他還要分出去大部分靈力去維持結界。于是,林凈霜很快就負傷,強行接下柏桓的問天劍招,丹府震蕩,他嘔出一口鮮血,劍尖撐地,勉強讓自己站住腳。
林凈霜用手背滿不在意地將唇角的血擦拭,他這個人,骨子里是有些癲勁兒的,數十人圍攻之下,身負傷卻愈戰愈勇,對待眾人的圍攻,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這才應該是他的歸宿,命途多舛,血海中廝殺生存。
*
那邊林凈霜正在苦戰,而另一邊,在眾人堅持不懈地攻擊下,雷靈結界竟然開始松動,破裂已是旦夕之間的事情。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進入舍身崖!
眼見結界快要支撐不住,林凈霜劍鋒一轉,鋒利的劍刃瞬間劃破自己的手腕,蘊含著雷靈力的鮮血瞬間如水般涌出來,林凈霜將自己的手腕舉高,靈血如戰馬般源源不斷地往雷靈結界上奔馳,岌岌可危的結界瞬間堅固起來,原本透明的結界也被青年的鮮血染成迫人的艷紅色……
柏桓見此,也忍不住腹誹一聲:簡直是瘋了,竟然獻祭了自己一半的靈血去加固結界。
靈血損失太多便會折損修士的陽壽,但即使是獻祭了全身一半的靈血又能如何,他們攻破結界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
另一邊,舍身崖底。謝清玄遵循著記憶,在舍身崖底焦急地尋找界木。
他必須要快一點,那么多人,林凈霜拖不了多久的……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謝清玄找到了那個隱密的小地洞,他揮劍撥開雜草和樹枝,飛身跳入地洞,一直下落到地洞的深處,如綠雪般晶瑩剔透的界木在幽暗的環境里散發著微光,身下便是萬丈的深淵,謝清玄拽著藤條,將自己的手貼上界木,一時間,源源不斷的靈氣回饋進他的體內。
八百年來,謝清玄的靈根一直封存在界木之中,他日復一日地修煉,靈根產生的巨大靈氣均填補了界木,而現在,這些靈氣一股腦重新回流到了謝清玄的身體里,被聞人樂搶走的靈力終于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謝清玄的每一寸筋脈都浸潤在靈氣之中,頓時感覺渾身輕盈,如沐微風。
強烈的靈氣風波將謝清玄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元嬰巔峰、大乘初期、大乘中期、大乘后期、大乘巔峰、合體初期、合體中期、合體后期、合體巔峰、渡劫初期、渡劫中期、渡劫后期、渡劫巔峰……謝清玄的修為節節攀升,恐怖至極,一直到半步飛仙的境界才終于停下。
拿回界木之中的靈氣和靈根之后,謝清玄的修為一躍三個大境界,十四個小境界,如今圣人之下,天地第一人。
舍身崖的禁制,謝清玄早已視之如無物,他腳下踏破空間,瞬間便出現在林凈霜的雷靈結界中。
此時,在眾人的圍攻之下,林凈霜早已戰至力竭,渾身浴血,他單膝跪在地上,搖搖欲墜,視線模糊之間好像覺得自己看到了謝清玄,微薄的唇終于泄出一句喃喃:“總算是上來了……”
林凈霜徹底昏死過去,謝清玄趕忙將他扶在自己懷里,一摸脈,發現林凈霜全身近乎三分之二的靈血已經流失,丹府之內也是破破爛爛,因耗費過多靈力而經脈枯竭,更不要說全身上下有著大大小小數不盡的外傷……
自己再晚來一刻鐘,他便要給林凈霜收尸了。
一股烈火從謝清玄心頭燒起,肺腑之內都是想要將眾人全殺掉的憤怒。
謝清玄用眼神一個一個掃過去,“你們這些人的嘴臉讓我惡心!”他用半步飛仙的移山倒海之力,將整座山和山上的眾人一齊丟到了太陽邊上,而謝清玄則帶著重傷的林凈霜踏破空間,回到了北俱葫洲……
謝清玄將林凈霜安頓在自己的榻上,如今他也不在乎自己最喜愛的那床天水碧錦被是否會被青年身上的血污弄臟了。
謝清玄急忙將五粒大轉回魂丹喂給林凈霜,本來這大轉回魂丹的藥效太猛,重傷之人只需服用一粒便能吊住性命,但林凈霜傷得實在太重,謝清玄怕一;鼗甑け2蛔×謨羲拿,所以一次給他吃了五顆。
謝清玄守在床邊三天三夜寸步不離,又每隔半個時辰親自為林凈霜調息,終于將他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雖然人還未醒來,但基本沒有性命之憂,謝清玄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第090章 第 90 章
彼時, 九重天之上。
自從謝清玄那日將自己封存在界木之中的靈根與靈氣全部拿回的時候,聞人樂的金殿便開始晃動起來。
他的飛升本就依托于界木靈氣, 如今一朝失去根基,九重天之上的金殿都將要倒塌,還是聞人樂用自己的靈力強撐著這座金殿,這才勉強維持現狀。
但是他發現他的靈力也開始衰退了,雖然他的靈海比起其他人來說廣袤無垠到沒有盡頭,但這樣流逝下去,哪怕是大海,也終會有干涸的一天……
*
林凈霜整整昏迷了十日,現在依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明明他身上的傷都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謝清玄始終搞不明白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狀況,不由得為此焦躁起來。
這日, 謝清玄外出去尋找煉制回魂丹的天材地寶, 他在林凈霜的四周布下了極其堅固的結界,除非是修為比他還高的人才能破解。
可當謝清玄再次回到北俱葫洲時, 卻發現床榻上竟然空無一人!
結界還完好無損。總不能一個大活人是自己憑空變沒了的吧!
謝清玄放大自己的神識, 覆蓋了整個北俱葫洲甚至又擴大到了方圓百里, 沒有找到林凈霜半點蹤跡。
思忖一會兒, 現在整個修真界, 修為勝于他的人只有九重天之上的聞人樂, 也只有聞人樂才能將林凈霜悄無聲息地帶離北俱葫洲。
謝清玄不由得冷笑一聲,想來是又打算用林凈霜的性命來威脅他交出靈根。
既然如此,他應該新帳舊恨一起算才對, 謝滄海的死、林凈霜的性命。
*
謝清玄雖然如今已是半步飛仙的境界,掌握了空間之力, 但是九重天之上的禁制,非圣人不得入,正當謝清玄在發愁如何上九重天時,一個極好的幫手送上門來。
是許久不見的笙歌。
笙歌化龍之后形態一直不穩定,時龍時魚,所以他將自己沉入南海閉關幾十年,如今他的龍脈更加凝練,再也不會長出魚尾。
笙歌剛一出關,就迫不及待地打聽謝清玄的消息,結果卻得知謝清玄因為靈根的事情被整個修真界驅逐,所以他便急忙尋到北俱葫洲來。
旁人不知道謝清玄的藏身之處,但笙歌曾在論劍盛會上送給謝清玄一片龍之逆鱗,所以他只要嗅一嗅味道,便能輕易找到謝清玄,這也是當初他的一點私心。
“笙歌,你來的正好,我正好有事需要你的幫忙!”謝清玄驚喜地看著笙歌。
只是笙歌模樣有些悲傷,“對……對不起。如果不是我那時閉關,定然不讓那些人來欺負你。”
謝清玄擺擺手,他不明白笙歌為何要如此愧疚,滿不在乎地說道:“這不是你的錯,而且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如今誰還能欺負我?”
“大約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兒了吧。”謝清玄輕松一笑。
“不過現在你幫忙也完全來得及!
“你說!斌细璞憩F得很急切,他迫不及待能夠發揮些作用。
謝清玄很認真地看著他,告訴笙歌:“我想要上九重天。”
古書上載:九重天之上,非圣人不可入,而唯有天地之間可以騰空駕霧的蛟龍可以直入云霄,飛上九重仙境。
龍族生命漫長,能與山海同壽,而且生性驍勇善戰,是天地的寵兒。只是不知為何,數千年前,龍族突然滅族,如今笙歌是天地間唯一一條蛟龍,雖然還是未成年幼龍,但依然有飛上九重天的能力。
“只是此時極其冒險,稍有不慎便會丟了性命……”謝清玄并不能保證自己能夠順利從聞人樂手上救回林凈霜,也不能保證自己能護得笙歌平安無事。
“我不怕。我愿意的!比舨皇侵x清玄,他現在恐怕早就已經死了。從謝清玄將他從云記拍賣場買下來,他就決意要報答謝清玄。
笙歌閉眼,喚醒自己體內的龍族血統。
他的頭上緩緩長出了一對冰藍色的龍角,龍角看著比從前大了許多。
云霧涌動,靈氣蒸騰,甚至連北俱葫洲的毒瘴都被驅散了許多,接著一聲清唳龍吟響徹天地,一條通體銀色的蛟龍在云霧中翻騰游動。
它讓造物主稱奇,渾身上下皆被月銀色的鱗片覆蓋,鱗片堅硬有光澤,烈烈陽光映照在蛟龍軀體上,閃爍出金光,太陽的金光與鱗片的銀光相交織,讓蛟龍顯得更加偉岸神圣。
蛟龍翻騰在云海中,人間的百姓見了,紛紛跪倒在地,不停參拜著神龍。
體型龐大的蛟龍重新飛到謝清玄身邊,他對著青年低下自己驕傲的頭顱,露出脆弱的脖頸,一副溫馴的模樣。
笙歌開口:“快坐上我的背吧。我們一起去九重天!
反差感太大,這還是謝清玄第一次見到龍。他不由自主走過去,一臉驚嘆地用手摸了摸銀龍冰涼的鱗片,這還不夠,他還像小孩子一樣拽了拽笙歌的龍須。
蛟龍不習慣被人類這樣對待,他蜷了蜷自己寬大的尾巴。
謝清玄躍上銀龍的脊背,銀龍立刻載著謝清玄直沖云霄。
笙歌腳程快,但還是飛了一天一夜才來到九重天門。兩人突破結界,就這樣登臨了傳說中的圣人仙境。
九重天云遮霧涌,根本看不清哪里是哪里,但謝清玄卻不費吹灰之力找到了聞人樂。
因為聞人樂的金殿同他在下界的紫胤宮一模一樣,矗立在高大的山峰之上,一看便知此間主人有著超然的地位的。
再次踏上通往“紫胤宮”的三千白玉石階,謝清玄的心境卻早已同那時不一樣了……
謝清玄提著劍,一步一階。再次見到了聞人樂。
聞人樂依舊是白衣白發,像終年不化的冰雪一般無情。
師徒二人相見,沒有任何的寒暄,只有相互較量。
謝清玄不是劍修,那時他靈根殘缺,所以即便再想練劍,也只能在紫竹林里舞著木劍。今日是他第一次用出那些用木劍練習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劍法……
劍影劍氣相交織,謝清玄的攻擊很猛,劍招也很漂亮。
連聞人樂這樣的劍修天才也開始意識到,謝清玄其實也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劍修!蹦愫苡刑熨x,清玄……這一點我不得不承認。只是……你難道忘了嗎?天問劍法的這招破蒼穹并不適合你的靈劍!甭勅藰氛驹谠兀敢粖A便輕松讓謝清玄的劍刃不得寸進。
聞人樂繼續冷靜地說道:“你二十二歲生辰那日,我送了你一把靈劍,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點冰拂雪!
“劍如其名,輕點寒冰落入拂雪,此劍輕薄靈巧,在手中舞動時婉若游龍,天問九式的前八式它都能很好地發揮出來,可唯有這最后一式破蒼穹,只有用重劍才能真正發揮此劍招的威力!
聞人樂罕見地輕笑一聲:“你的破蒼穹,軟綿無力!
謝清玄也回之以輕笑,“是嗎?”
被人捏住劍刃,謝清玄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他握著點冰拂雪的劍柄,一個利落的轉身,那把靈巧輕薄的靈劍頓時彎曲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隨后,謝清玄果斷放開劍柄,點冰拂雪就像岸上的鯉魚一樣打了個挺兒,劍刃不停振動,聞人樂再也不能自信地用二指將拂雪輕松拿捏。
而謝清玄就用這點時間,重新握住拂雪,一個倒掛金鐘,劍鋒直指聞人樂的天靈臺。
雖然聞人樂周身有靈氣護體,拂雪并沒能真正刺破聞人樂的天靈臺,但謝清玄的的確確是勝了北斗劍尊一招。
他終于打破了外界對于他廢柴的稱呼,那一刻,少年恣意、鮮衣怒馬。
聞人樂終是嘆了一口,“是我輸了你!
“你上九重天走這一遭,必有所求,說出來,我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你將林凈霜弄去了哪里?”
“我并未對他出手。”聽到聞人樂的回答,謝清玄點點頭,沒有多做糾纏,聞人樂還不屑于對這事撒謊。
“那你將謝滄海還給我。從此我們便再不相欠!
聞人樂皺了皺眉:“是那天你那個自刎的小徒弟的名字?”他只知道謝滄海是自己輪回轉世的情絲,卻不知謝滄海的名字。
謝清玄讓聞人樂將謝滄海還回去,可……收回了自己情絲的聞人樂,本就是謝滄海啊……
謝清玄不想和聞人樂多說半個字,他從儲物戒中掏出一只純白色的手套戴在手上,這只手套是夢魘之魔的骨化成,能從人身上分離出七情六欲來,這是謝清玄找了很久才找到的法寶,就是為了將謝滄海從聞人樂身體里搶回來。
謝清玄催動夢魘魔骨,一縷纖細到微不可見的純白細絲從聞人樂的額頭被緩緩拉出,謝清玄將那縷情絲收進自己手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越水宗,徒留聞人樂一個人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聞人樂以為謝清玄來九重天是來找他報仇的,結果卻只是拿走了那縷無用的情絲……
半晌,聞人樂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心房,他能感覺到一種玄而又玄得到東西丟失了。
他的境界不知怎地突然跌了一重又一重。
無情道破。
聞人樂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為什么心中會那樣的酸,那樣的澀,像是一口氣吞了無數顆酸李子。
情絲寄托著一個人心底最深刻的情,這縷輪回轉世的情絲到底是因為聞人樂而義無反顧地仰慕著謝清玄,還是聞人樂因為受了情絲的蠱惑,而對謝清玄心生他意,誰也說不清……
第091章 第 91 章
奪回情絲之后, 謝清玄與笙歌成功返回凡界。
他將那團乳白色的情絲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長明燈中,情絲從宿主識海中剝離, 太過脆弱,必須好好養護,這盞長明燈是謝清玄費了好大功夫才尋到的法器,將情絲放入長明燈中,讓其休養生息,也許有一天,謝滄海還能轉生歸來……
九重天上一個時辰,地上凡界十年。
此時距離謝清玄將界木中的靈根取走已經有五十年的時間了,天下修士的修為皆倒退, 就連謝清玄的無名山上長青的樹都已凋零, 跟了他上百年的彤鶴也垂垂老矣,不復當年的毛色雪亮。
……這些都是因為界木的枯萎。
謝清玄握了握自己的手掌, 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強大靈力, 這種強悍的感覺讓人著迷……
可是……他猶豫起來,自己擁有了這股力量, 便要親眼看著他所喜歡的花草樹木、靈獸、仙山一個一個凋零……
罷了。
從九重天回來的第十日, 謝清玄閉關了。
他飲下自制的麻醉丹藥, 這能大減少他□□的痛苦, 并且使人能一直保持清醒。
謝清玄深呼一口氣, 他想起那次聞人樂要強行取出他一半靈根, 那種刻入靈魂的痛苦,現在回想起來依舊讓人難以承受。謝清玄安慰自己,就這一次, 從此以后做個逍遙散仙,游歷名山大川, 降妖除魔,順便去找林凈霜的蹤跡。
親手用靈力將自己的識海破開,那一瞬間,謝清玄險些痛暈過去,可是他還要慢慢將自己的一半靈根切除,他真想罵自己圣母,那群自私自利、冠冕堂皇的修士那樣對他,他居然還想著要拯救這個靈氣潰散的修真界。謝清玄在痛苦中自嘲到。
謝清玄又給自己灌了一大瓶麻醉丹藥,他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終于,經歷了三天三夜,從自己的靈根中分離出了一半,看著手掌中漂浮著的冒著瑩瑩綠光的靈根,謝清玄松了一口氣,他千里傳音給柏桓,強打著精神將那一半靈根交給了柏桓。
唯有柏桓才知道靈根與界木融合的辦法,謝清玄將自己剝離出來的靈根交給柏桓,請他將靈根重新封存入界木,阻止界木枯萎。
謝清玄無視柏桓接過靈根之后的欲言又止,偽君子的表情很復雜,但終究是偽君子罷了。
謝清玄早就認清了柏桓,也釋懷了這么多年的師兄弟之情。
將一切都交代后之后,謝清玄放心地睡了過去。他太累了。
盡管謝清玄在給出靈根時反復強調,自己只是不愿整個修真界變得死氣沉沉,不愿跟隨他幾百年的彤鶴就這樣老死,不愿謝滄海無法轉生,不愿十萬仙山槁黃,不愿千里湖?萁摺鼗高是表示謝清玄是如此地大公無私,挽狂瀾之即倒,扶大廈之將傾,拯救了整個修真界。
之后,柏桓將謝清玄的半塊靈根封入了界木,萬丈深淵下的界木突然像逢了一場甘霖一樣瘋長,直入地底,下接黃泉。
許多正在打坐的修士發現自己周圍的靈氣突然濃郁了些,各大宗門的掌門、長老也發現自家本來已經快要枯竭的地底靈脈突然靈氣暴漲……整個修真界煥然一新。
雖然謝清玄早已脫離了越水宗,但柏桓依舊向整個修真界承認謝清玄依舊是越水宗長老,長茗峰峰主。
甚至數百年之后的修真界大事記中,修真百曉閣還專門記載了這次修真界發生的大變故,執筆的閣主對謝清玄本人大肆贊美,以至于從前以廢柴出名的謝清玄陸陸續續有了一大批忠實的崇拜者。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謝清玄剖去一半靈根之后,陷入了沉睡。柏桓自作主張,強行將他帶回了越水宗將養,結果發現不知怎得謝清玄一睡不醒,靈醫妙手都看過了,表示謝清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只是不知為何陷入沉睡,久久醒不過來。
柏桓無奈,只好將謝清玄安置在長茗峰,又在長茗峰外布了里三層外三層的結界,自己也時不時地去長茗峰看望謝清玄。
*
三千小世界中的一方世界。
天闕,最堅硬的巖石形成的天門,高聳入云的它完美隔絕了上界與下界,是這片修真大陸的最西邊,也是這片大陸的最高點。
成功越過天闕的修士,便可飛升入上界,成為不老不死的神。
于是所有人都對天闕有著狂熱向往,但古往今來,能過天闕者卻寥寥無幾。
此時,一行人頂著風雪,來到了天闕腳下,他們很年輕,望著這扇直入層云的天門,眼神里全是震撼與驚嘆。
“東來者們,回去吧。天闕的禁制不是你們這些小娃娃能破得了的!币坏郎n老的聲音響起,眾人發現不知何時,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個身披斗笠的釣魚老翁,老翁將沉浸在冰湖里的魚鉤拉上來,回頭看了一眼他們。
東來者?難道說的是他們?嗯……他們確實是從大陸的東面來的。跋涉上百萬里。
“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不試試,怎么知道破不了天闕禁制?”一身雪青色廣袖道袍的青年突然出聲,他抱著劍,立在人群最后面,看似泯然眾人,但通身氣派又儼然是這隊人里的領頭人。
青年從人群后方走到了最前方,施施然對著釣魚老翁行了個晚輩禮,“前輩,晚輩一行人來自日月仙盟,今日背著眾位師長來到這里,不是為了什么飛升得道,而且要親眼見識見識這天地第一門,修行而已。”
年輕,很年輕。俊美,的確俊美。這是老翁對青年的第一評價。
老翁看了眼青年,冷哼一聲:“你們這些自詡天之驕子的小娃娃,始終是不明白一山還比一山高啊……”
“既然你們非要挑戰天闕禁制,老翁也不攔著。去吧,讓我看看日月仙盟這些年有沒有長進!”
日月仙盟的名頭,即便是在這人跡罕至的最西邊也是響當當的,林凈霜作為日月仙盟的首席大弟子,在年輕一輩弟子當中得到了無與倫比的擁護,他對著身后的師弟師妹們點點頭,年輕的修士們早已摩拳擦掌,興奮不已,立刻大展身手,使出自己的獨門絕技。
有人乘飛劍而上,直沖天闕,有人御寶、有人用空間法術、有人布陣法……都為了越過這高聳的天闕。
乘著飛劍的小師弟站在飛劍上,他低頭望望,發現自己的師兄、師姐們都被自己遠遠落在身后,不禁得意起來。今日若是一舉越過天闕,那他豈不是成了神仙?看他家老頭還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不。
明明看著天闕就在眼前,但是小師弟咬牙用靈力催動腳下的飛劍,卻發現他始終距離天闕有一小段距離,就是這一小段的距離,卻好像距著十萬八千里一樣,他不禁額頭直冒虛汗。
突然,九天之上發出一股強大的威壓,這名初生牛犢的小師弟飛得最高,離天闕最近,于是直面這恐怖的威壓。天門禁制發動,小師弟好像被一塊巨石迎頭擊中頓時被傷得七竅流血,再也維持不住腳下的飛劍,倒栽蔥似的向萬米高空下墜落,他下方正在努力飛躍天闕的師兄師姐們也紛紛被天闕禁制打下云端……
日月仙盟的一行人紛紛從天上掉落,唯有領頭人林凈霜仍承受著天闕的禁制壓力,穩住了腳下的飛劍。
他見勢頭不好,立刻不再向上飛躍天闕,轉而去營救那些師弟師妹們,只見他腳下的飛劍如流星一般,電光石火間已經救了五六個人。
林凈霜目光尋尋覓覓,神情有些焦躁,他并未看到左月棠。
左月棠是林凈霜的未婚妻,從小定下的婚約,家中父母都覺得他們兩個般配極了,而這次來天闕,也正是左月棠提議的。林凈霜對左月棠談不上愛得死去活來,但他始終對女子負有一種責任,怎么能讓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呢?
林凈霜催動飛劍極速向著下面飛去,邊飛邊放出神識尋找左月棠的身影,終于,在狂暴的靈氣漩渦里看到了那個掙扎的粉紅衫女子,原來她是不慎被卷入了靈氣漩渦里脫不得身。
林凈霜一道劍氣輕松劈開靈氣漩渦,飛身而上,將左月棠攬在懷里。左月棠方才被嚇得花容失色,如今在青年如天神降臨一般出現在她身邊,為她掃清一切危險,不禁芳心暗動,但是……
左月棠輕咬朱唇,她想起與自己兩情相悅的白明秋。白明秋是日月仙盟盟主的公子,將來勢必要繼承自己父親的衣缽,林凈霜雖然天賦卓絕,但他只不過落破家族的公子,將來始終……還是比不得白明秋的。
左月棠在心里暗自思索一番,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心意。她想起這次來天闕之前,白明秋在私下里交代給自己的事情,又陷入了憂慮當中。
林凈霜將左月棠成功護送下來,又檢查了一下眾人的傷勢,除了小師弟受傷較為嚴重,其他人都只受了輕傷,服下丹藥,修養一日便會痊愈。林凈霜為小師弟渡了些靈力,將他的傷勢穩住之后,便開口向眾人提議打道回府。
別人倒是沒有什么太大的意見,但是左月棠卻說:“林師兄,我瞧你是有能力過天闕的,不過是看我們承受不住禁制,所以出手相助,實在是我們拖累了你!弊笤绿呐c林凈霜向來是生疏的,只肯稱呼林凈霜為師兄。
“不如……我們在此修養,林師兄獨自去過天闕。師兄若是有機緣能越過天闕,也好將其中見聞告知大家,如此也不算白來一次……”左月棠看林凈霜不為所動,連忙勸說道。
說不想去天闕一探究竟,那是假話,林凈霜心下一動,但還是回絕了左月棠,“此事不妥,還是回仙盟吧。”
左月棠見他態度堅定,也不好再勸,只得點點頭。
夜中,林凈霜為眾人護法,只靠在巖石上假寐。左月棠見眾人已經熟睡,悄悄走到林凈霜旁邊,與他一起靠在巖石上,“林師兄,林師兄?”
林凈霜睜開眼睛,不解地看著左月棠。
“林師兄,我聽說,你們家族有些上古仙族的血脈,只是過于不穩定!
林凈霜清淡的眸子立馬變得犀利起來,嚇得左月棠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但還是硬著頭皮將天繼續聊下去:“你的修行天賦這么好,也是因為身負仙族血脈吧!
林凈霜在八歲那年發了一場高燒,確實意外覺醒了仙族血脈,但修真界弱肉強食,居心不良者比比皆是,所以他父親和母親嚴令不得透露此事,左月棠……她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你是從何得知?”
是白明秋告訴她的,但左月棠卻扯謊道:“我……我是聽林夫人說的……我是藥修,還算有天賦,林伯母叫我給瞧病,我觀她身子孱弱,但是卻有一股強大的仙靈之氣,好奇之下便問了,伯母便和盤托出。”
原來是母親告訴她的……只是此事乃家族辛密,母親竟這般告訴了她,看來是對左月棠滿意極了。
“這些日子我遍尋古籍,還問了我師尊,得知天闕之上的冰泉,再加上多種煉體藥材,制成一枚絕品的煉體丹藥便可讓將人的身體錘煉到極致,伯母她身負仙靈之氣,但因為身體孱弱,承受不住強大的仙靈之氣,所以才一直臥病在床,我想……若是能將身體錘煉到足以承受仙靈之氣,伯母的痼疾便可治好了。”
“所以我才提議這次來天闕歷練,可惜……我實在不爭氣,沒有辦法越過天闕去尋那傳說中的冰泉。”
聽到左月棠這樣說,林凈霜不禁有些動容,他對左月棠微微點頭,道了一句多謝。
“如此,我便闖一闖這天闕,去尋冰泉水來。那絕品煉體丹藥,便拜托你了,將來我必有重謝!
“不必客氣,你……你早去早回,我等著你回來!弊笤绿膶α謨羲f道。
林凈霜點點頭,御劍飛行,乘著夜色直上云霄,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092章 第 92 章
林凈霜消失了一天一夜。眾人發現之后慌忙尋找, 林凈霜并未留下傳信便就這樣一走了之,顯然是不可能的, 除非是遇到了什么緊急情況。
左月棠看著眾人四處亂找林凈霜的蹤跡,但卻并沒有將他去天闕的事情告知眾人。
她心說,林凈霜是回不來了,從此之后,日月仙盟的年輕魁首怕就只有白明秋一人了。
“諸位,林師兄一時半會也沒有消息,諸位都或多或少受了傷,此地離日月仙盟太遠,實在不安全, 諸位師兄師姐們還是啟程回日月仙盟, 至于林師兄……我等在這里就好了,若是他還回到此處, 我們再一起回仙盟。”左月棠對眾人說道, 眾人均被她的大義感動到了,于是紛紛同意先回仙盟報告尊長。
左月棠見眾人均已離去, 于是立刻偷偷傳信給白明秋。沒一會兒, 白明秋便利用千里傳送的陣法趕到。青年著一身純白無瑕的道袍, 面冠如玉, 通身氣派富貴, 只是他的眼神中閃出算計與心計, 破壞了這份正人君子之美。
“他已經去了?”白明秋見到左月棠的第一句話便是莫名其妙的一句疑問。
左月棠點點頭,”他聽了我的話,去天闕尋冰泉去了。其他人已經被我打發走了。”
白明秋滿意地笑了笑, 伸手將左月棠攬進自己懷中,“好月棠, 此事若成了,我便是日月仙盟少盟主最絕佳的人選。到時候我再稟明父親,要你風風光光地成為少盟主夫人!
白明秋雖然貴為盟主之子,但是他父親妻妾成群,他非嫡非長,天賦不算最好,修為不算最高,也并不得父親寵愛,少盟主之位注定無緣,倒是毫無血緣關系林凈霜屢屢受到他父親的器重。
白明秋與左月棠在原地等了足有七日,終于見到林凈霜渾身浴血歸來。
林凈霜是拼著一口氣在撐,否則早就因受傷過重暈過去了,他見到左月棠,也并沒有多想白明秋為何出現在這里,只將一只凈瓶遞給了左月棠,“我取回來了,冰泉水!
左月棠接過凈瓶,沒想到林凈霜竟然真的越過了天闕,她本是為了騙他,隨口胡謅的。
白明秋在林凈霜回來之前,早就在此地布下了天羅地網,如今看林凈霜虛弱至極,當然不能放過此等良機,于是他施法念咒,一瞬間無數的金線拔地而起,將林凈霜牢牢困在了籠子里。
林凈霜眼神冰寒,“白公子,你這是何意?”
白明秋呵呵一笑,“當然是為了困住你。你以為月棠為何騙你來天闕,不過是我二人的計謀罷了。你乃金丹大圓滿,本來我二人想要生擒你還頗費力氣,如今你已重傷且靈力所剩無多,倒是沒什么威脅了。”
林凈霜知曉這對狗男女是設陷阱來害自己的,怕是前一個月左月棠突然提出來天闕便是早有預謀,天闕在大陸最西邊,日月仙盟的勢力遠遠達不到此處,而且此處僻靜,人跡罕至,自己被暗算也沒人知道。他二人怕斗法不過,所以左月棠又千方百計哄騙自己去天闕找冰泉,為的就是讓他受傷,喪失反抗能力,真是好心計!
如今只能殊死一搏了。
林凈霜催動隱藏在體內的仙族血脈,這血脈太過霸道,平常他都是盡力安撫,如今也不管什么反噬了,瘋狂催動著這仙族血脈,眼角眉梢都顯露出神秘的銀紋。金線布下的牢籠在一點點縮小,林凈霜提劍硬砍,想要突破出去,也不知這金線是什么材質,金丹大圓滿的靈力加上仙族血脈,這金線竟然承受了他這么多道攻擊。
左月棠看著靈劍與金線的電火交鋒,心頭狂震,忙問:“這該不會困不住他吧?”
白明秋冷笑一聲:“困獸之斗罷了。“這金線乃是大宗師煉出來的法器,水火不侵、刀斧劍戟不傷。
眼看這金線馬上要將自己束縛,林凈霜甚至已經拿自己的血肉來喂養體內的仙族血脈,血脈吞噬了主人的血肉,瞬間猶如猛虎一般,林凈霜青筋暴起,靈劍狠狠劈向金線,金線竟然應聲而斷!
青年如鬼魅一般裹挾著沖天的殺氣閃身到了白明秋與左月棠眼前,他的劍生生貫穿了白明秋的肩胛骨。白明秋痛得大叫一聲,一掌拍在了林凈霜胸口。他本就是強弩之末,受了白明秋實打實的一掌,頓時氣血翻騰,倒飛出去。
白明秋冷笑一聲,捂著不停流血的肩膀,走到林凈霜跟前,狠狠用劍也刺穿了他的肩胛骨,然后將他重重敲暈。
*
林凈霜再次醒來是痛醒的。
全身的筋骨和皮肉像是被人活生生拆解了一樣,他睜眼見到的是面帶瘋狂笑意的白明秋。
“本來我之前是打算在你不省人事的時候再取你的根骨,但你竟然弄傷了我,我又向來是睚眥必報的,所以特意等你清醒過來,抽你的靈骨,取你的靈根,挖你的靈丹,剔你的靈脈!
白明秋的資質不好,數年以前他從一處秘境之中得到了一個邪法,可以將他人的靈骨、靈根、靈丹和靈脈化為幾用,靠著這邪法,他已經抽取了好幾個人的根骨,那些人無一不是天資上乘的修士。
白明秋無意間得知林凈霜身負仙族血脈,于是便蠢蠢欲動了,所以才特意聯合左月棠,設下了陷阱。
林凈霜瘋狂掙扎,可是他被捆仙鎖鎖住,無法使用靈力,如今只能是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劇痛襲來,他感受到一股股力量自身體里逐漸分離,不知這酷刑持續了多久,林凈霜渾身浴血,最后終于昏死過去。
*
一處無名山谷谷底。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伏在地面上,他簡直像一只落魄的病犬,奄奄一息,茍延殘喘。很難想象,前不久林凈霜還是人人尊重的日月仙盟年輕一輩的魁首,修真界有名的俊俏公子。
對面有淅淅瀝瀝的水聲,林凈霜想爬過去喝口水,掙扎了好一番,卻沒能成功挪動分毫,他已經被白明秋扔在這里三天三夜了,滴水未進,現今靈骨、靈根、靈丹靈脈盡失,比廢人還不如,甚至連在地上爬都做不到……
林凈霜放棄掙扎,開始等死,他想,若是他死在這里,一定要變成厲鬼,纏著白明秋不得好死,啖其血肉。
他躺在地上,四周黑得要命,不見五指,在這無名的小深谷之中,恐怕自己的尸身都沒人能發現,他一點也不想自己的尸.體被饑餓的老鼠啃食……
林凈霜掙扎著抬起手,握住了胸口一枚白玉雕刻的小兔,這是他自出生便一直戴著的吊墜,他的母親親手做的。如今這副樣子,他唯有握著這枚精雕玉兔,心中才能有死前片刻的寧靜,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他恨……好恨。
青年的意識漸漸模糊,只是沾了鮮血的手還緊緊握著玉兔吊墜。
血跡滲透吊墜,吊墜突然發出一陣耀眼的白光,白光閃過,一個身著青衣道袍的青年霍然出現在黑不見天色的谷底。
青衣道袍青年正是沉睡了多年的謝清玄。
謝清玄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地,還是一縷幽魂的形式出現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他很快就發現了重傷的林凈霜,心下一喜又一驚,喜的是他遍尋不到的人,自己睡了一覺之后便莫名出現在了自己眼前,驚的是林凈霜不知為何受了近乎喪命的傷。
謝清玄趕緊蹲下身子,握住了青年瀕臨絕跡的脈搏。他眉頭緊蹙,林凈霜的整個身體幾乎被挖空,也不知是誰下此毒手,謝清玄眸光冷如刀,既收了這個徒弟,那林凈霜便是他的弟子,斷沒有被人欺辱到這般田地的道理。
耽誤之急是要保住林凈霜這條命,謝清玄喂給他一枚吊命的丹藥,然后又思索一番如何救人,最后只得無奈用了禁術——返童之術。
返童之術顧名思義是可以讓被施術人返老還童,返老還童只是形式,實際上是將施術人與被施術人的性命、血肉、氣運均連接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以施術人為母體,被施術人為子體,母體為子體供養生機,這術法對施術人百害無一利,所以很少有人用此術。
謝清玄只是在古籍中偶然看到,覺得新奇便記了下來,可自己并沒有專門修習過,所以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不過現在這種情況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謝清玄等了足有一刻鐘,重傷瀕死的林凈霜竟然真的慢慢恢復生機,身形也從弱冠之年變成了十四五歲的少年模樣,又從少年模樣變成七八歲的孩童,最后從孩童便成了四、五歲左右的稚童,身形每縮小一次,身上的傷便愈合一點,最后直至全部愈合。
雖然傷口看上去已經好了,但實際上治標不治本,還是要盡快找回失去的靈骨、靈根、靈丹、靈脈才能保住性命。
謝清玄如今是幽魂狀態,所以隨手捉了一縷清風,將自己整個魂漂浮在清風之上,以做歇腳之地,實在是地上濕漉漉的又有苔蘚,雖然他現在只是一抹幽魂,但還是嫌臟。
大概等了一個時辰,林凈霜終于悠悠轉醒。
五歲的稚童模樣的林凈霜謝清玄還是第一次見,不免有些新奇。
林凈霜的皮相是一等一的好,青年樣子時總是那樣冷,帶著一些難以接近的尖銳,如今你變成娃娃模樣,實在粉嫩玉砌得可愛,黑白分明的眼珠又大又亮,像葡萄,小臉圓圓的,手腳全都縮小了一大圈。
他怯生生地看過來,覺得身上痛極了,但不敢喊痛,因為這周遭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害怕和陌生,唯有眼前青衣道袍的青年讓他心生親近之意,像母親的感覺……青年面容極好,可他確實不認識這位漂亮哥哥。
見林凈霜不說話,謝清玄扯了扯他幼嫩的小臉,“人是傻了嗎?”
林凈霜被扯得有點痛,可還是乖乖地問道:“漂亮哥哥,你是誰?我們怎么會在這里?”母親說外面不安全,總有拍花子的,若是小孩子被拍到,便會被人活活煉成一味丹藥。林凈霜有點害怕自己是被拍花子了,可他私心又覺得眼前的哥哥生得這樣好看,應該不是壞人。
謝清玄被林凈霜一句漂亮哥哥雷得里嫩外酥,他仔細打量了眼前的小孩一番,確認他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真的就以為自己是他媽五歲的小朋友之后,謝清玄沒忍住爆了句粗口。
蒼天啊,大地!老天爺在玩他嗎?好不容易將快死的人救活了,現在居然要告訴他,他還要奶孩子?
第093章 第 93 章
“你當真不識得我?”謝清玄彎下腰, 雙目審視著身高只到他小腿處的稚子。
縮小版林凈霜搖搖頭。
謝清玄嘆了一口氣,大約是返童之術的副作用, 不僅是身體、形貌縮小,連記憶、意識也會變成小孩子,罷了,屆時拿回靈根、靈骨之后自會恢復。
“從今往后我便是你的師尊,你就是我徒弟,以后要對我忠誠、敬愛,不可欺我、騙我,懂了嗎?”
林凈霜遲疑回道:“可是……母親說過,明年等我歲數大一些, 便送我到日月仙盟拜師……”
謝清玄嘴角一撇, 用手背敲了一下林凈霜的額頭,“你的命都是我救回來的, 當你師尊還不夠格?更何況, 天下術法典籍沒有我不知不曉的!彪m然修為差了點,但那也是有原因的。
“你若實在想去日月仙盟也行, 但不可拜人為師。一女不嫁二夫, 一徒不拜二師, 自古以來就是這個道理。”
青年的聲音好聽, 生得也好。
林凈霜跪下向謝清玄叩頭, 細聲細語道:“師尊在上, 請受徒兒三拜!
這樣的拜師禮其實林凈霜從未對他行過,最開始的時候他倆關系并不好,勢如水火, 林凈霜拜師的當天,謝清玄拿戒律堂的鞭子抽了他, 當然后來林凈霜也掐住他的脖子來報復他。
見小童在地上跪成一個團子,認真向自己叩首,謝清玄的心角軟了那么一下。
他將小孩扶起來,又在他頭頂撫了撫,“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這是賜福的長生印,雖然治不了你的傷,但希望你今后平安、順遂!
林凈霜抬眼看向謝清玄,眼珠黑又亮,模樣十分乖巧道:“謝師尊賜福!
謝清玄將小孩抱在懷里,御著那縷清風,出了這幽深山谷。
他到底是沒有身體的幽魂,現形多時,為了保存實力,謝清玄和林凈霜交代好一切之后,便棲身在了他脖子上帶著的玉雕小兔中。
林凈霜兩只稚嫩的雙手一起握住了玉雕小兔,像捧著珍寶一樣。
母親說他的生肖是卯兔,所以特意給他打造了這枚吊墜,他自出生便一直戴在身上,林凈霜一直很寶貴這吊墜,如今吊墜里住著師尊,他就更要保護好玉雕小兔!
身體和認知只有五歲的林凈霜將玉雕小兔藏進自己的衣領里,然后走上了回家的路。他不記得路,也沒有辦法御劍,不過他向來聰明,知道去尋人煙多的城鎮。
走了好久,小孩子的腳掌幼嫩,林凈霜的腳底板全是水泡,水泡又都磨破了,疼得沒法走路。
好在謝清玄出來過幾次,給他拿了上好的藥膏。
但是師尊不染煙塵,從來不肯親自給他的腳掌涂藥,總是威逼一些已經生出靈智但還沒有化形的野草精為他涂藥,野草精們用葉子蘸上藥膏,又在他的腳底板上蹭來蹭去。
林凈霜不喜歡,因為太癢了。
野草精們也嫌棄,可是又畏懼謝清玄的淫威。
就這樣,勉勉強強,林凈霜終于走到了一處邊城小鎮,好在這里是修真越家的地盤,越家善做倒賣貨物的買賣,所以掌握著修真大□□通八達的水路、陸路。
林凈霜找到了越家的堂口,他身上沒有靈石,所以都是用謝清玄給他補氣丹作為報酬交給了堂主。
林凈霜沒說自己要去林家,出門在外難保不會有與自己家族結怨的人或者勢力,所以他只說他要去殊洲。林家駐守望月島,而殊洲離望月島很近,母親身體好的時候常常帶著他坐一葉小舟到殊洲去玩,所以他對殊洲也比較熟悉。
經過五天四夜,林凈霜終于在傍晚十分成功抵達了望月島。
他尋著路走,發現原本十分熱鬧的夜市竟然空無一人,街上也是門戶緊閉,來到林氏家族門前,府邸無一燈火,之前門口的紅燈籠也殘破不堪,燈籠施了長明術法,明明數年如一日地亮著……
不知怎地,林凈霜心底涌起一股不安。他走上前去,本要敲門,結果門竟然被風吹開一道小縫,于是他推門而入。
一開門,濃重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
林凈霜一邊警惕地環顧四周,一邊往里走。
原本整潔干凈的院子變得狼藉滿地,林凈霜看到水池邊的死尸忍不住短促地驚叫一聲,他連忙奔去正堂,許是……許是家里遭了賊……林凈霜安慰自己。
可是林家在望月島地位超然,小賊哪里敢來犯?林凈霜到了正殿,血流成河,慘不忍睹,而自己的父親與母親渾身浴血,雙雙倒地不起。
此時身體和心智只有五六歲的稚子被眼前突如其來的變故嚇愣在原地,棲身在玉雕小兔中的謝清玄發現事情不對,趕忙現身。
林家不知得罪了誰,竟然被血洗滿門?
看著林凈霜伏在自己父母跟前失聲痛哭,謝清玄也于心不忍,此時也說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話語,于是他只好也陪在林凈霜身邊,將他輕輕攬入懷中安撫。
正在兩人悲痛之際,一道寒光閃出,謝清玄機敏地一把摟過林凈霜躲過了暗處的攻擊。
回頭一看,只見三只滲著陰毒的銀針直直插入房柱之中。
若不是謝清玄救得及時,林凈霜早就一命嗚呼了。
暗處的人見一擊未中,很快又發動下一次攻擊,謝清玄現在只是一抹幽魂,無力反抗,只好帶著林凈霜四處躲藏,兩人一路逃,那殺手一路追。
“跟我來,這里有密道。”林凈霜擦干眼淚,小手拽著謝清玄往一間臥房跑去。要報血海深仇,首先要活命。
兩人進了臥房,林凈霜將古董花瓶向左旋轉兩次,地板竟然打開了一個小門。
兩人一起跳下,小門瞬間關閉。
那殺手追到臥房發現人憑空消失,自然也知道此間有密室,只不過他尋了半天也不知道密室入口,甚至用靈力將整間屋子都炸得稀巴爛也沒能追到林凈霜與謝清玄。
這間密室的地板用的是堅不可摧的寒山鐵石,這殺手修為只到金丹,當然轟不開地板,而且密室小門開過一次之后便終身鎖死,甚至是在里面的林凈霜都無法打開。
林氏身負仙族血脈,不過林氏當年只是旁支,所以現在家族也逐漸落魄,可那一絲仙族血脈難保不會成為別人覬覦的對象,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歷代家主為此擔憂不已,所以秘密打造了這精巧絕倫的密室。
林凈霜帶著謝清玄七拐八拐,終于在密室里迷路了,密室從建造到現在從未有人進來過,林凈霜只在母親那里看過密室的地圖,可他年紀太小,地圖又復雜,所以記不太清路線了。
謝清玄拿出一顆夜明珠,照亮了密道,眼前是一處分叉路口,“這到底是往左還是往右?”
林凈霜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你家,你居然還要迷路?”謝清玄不可置信道。他摸了摸墻壁,發現墻面并不光滑,反而有一道道像溝渠一樣的密紋。
謝清玄將夜明珠舉得更高了一些,仔細觀察眼前的密紋,“這……好像是一幅地圖?”
“這里有字,這形狀,像是上古字!敝x清玄驚訝道。他曾經為了讀懂上古典籍,特意研究過一陣古字,所以認得,“血祭圖,入寒池!
謝清玄指給林凈霜看,“這行古字好像是你的家族留下來的。你看,這里有個小小的‘林’字!
“你可知這上面說的寒池是什么地方?”
“我從前聽父親講過,寒池是林氏的祖地,林氏百代家主都葬在寒池,不過寒池已失蹤上百年了!
“失蹤?你家祖墳還能失蹤?”謝清玄凌亂道。
“寒池是有靈智的,并非不可移動的山、海,它不想現身,當然會失蹤。”
謝清玄思索了一會,“勞煩借你些血!彼麑⒘謨羲氖终苿濋_一道口子,鮮血涌入密紋凹槽,整面墻壁竟然都被這血液點亮,血液順著密紋凹槽繪出一幅龐大的地圖。
“這中心的位置,便是寒池!
謝清玄拉起林凈霜的手,“走,我們去找寒潭。”
兩人循著地圖的指引,找到了血祭圖所繪的中心位置,可此處空無一物,謝清玄怨道:“什么跟什么啊,這哪里像有寒池的樣子?”
可謝清玄卻沒有發現,自己的鞋面已經悄然落下一片雪花,不知怎得兩人竟然越來越困,雙眼慢慢合上的一瞬間,整個密室猶如置身數九寒冬,冰雪開始包容,甚至融化了世間的一切……
*
謝清玄與林凈霜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兩人正處在一座雪雕玉砌的水池邊,池水幽藍,泛著裊裊寒氣。
“這就是寒池嗎?果真神秘!敝x清玄忍不住驚嘆道。
此處是逼真的幻境,為何如此說呢?因為這里的天是碧藍的,同這無盡的池水融為一處,遠遠望去讓人分不清是天還是水,周遭飄著細碎的雪花,卻如置身春境般暖和,身體的感受完全與眼前的時令相反,所以謝清玄才猜測這里是幻境。
不過這寒池實在太美,美得讓人沉醉。
林凈霜也覺得神奇,他忍不住走到水池邊,發現這樣澄凈的水,竟然沒有照出他一點影子。
突然,靜謐的水面泛起浪花,一道殘影出現在謝清玄與林凈霜眼前。
這道殘影是一位女修,只見殘影對著兩人微微一笑,“不知今昔是何夕?在下乃是林氏第一百代家主林訣。到此處的林氏后人,你與家族血脈有緣,此處是集林氏百代驚才絕艷的家主之遺骨孕育養化出來的秘境,唯有林氏血脈才能進入,我們稱此處為寒池!
“進入這水池中修煉,可以助你覺醒林氏的仙族血脈,這水池中設有一百個小幻境,每一個幻境的主人都曾經是林氏的家主,若是能學成幻境主人的絕技便可破除幻境,闖過一百個幻境,就能夠離開寒池了。一百個幻境消散之時,便是寒池枯竭之日。”
殘影留下這些話便消散了。
“原來竟是你族中秘境,能想出這種方子的人,定然不是等閑之輩!毙拚婕易迮d衰跌宕,哪怕再盛極一時也終有衰敗的一天,為了給家族留下一點崛起契機,竟然以百位家主之骸骨造就了這一方秘境……
第094章 第 94 章
瞬息之間家破人亡,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場永遠都不能醒來的噩夢。林凈霜握了握自己的手掌,這樣的羸弱……不要說報仇雪恨, 甚至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
林凈霜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他將自己面頰上的淚痕擦凈,然后毅然決然投身入寒池。
謝清玄作為一抹幽魂也回到了玉雕小兔中,冰冷入骨的寒池水將玉兔浮起,幽暗的池水中的就只剩下玉兔中那一抹微光……
沒過半柱香,林凈霜便哆哆嗦嗦上岸。寒池之中的時間流速很慢,實際上林凈霜在寒池中已經修煉了近十日。
只是他的身體實在無法再承受這種程度的寒冷,再不上岸緩緩恐怕會喪命。
林凈霜雙腿盤坐在地上,發現他的血脈已經被洗滌得格外純凈, 只是他還尚未覺醒仙族血脈, 能摸到一些玄而又玄的苗頭,卻始終無法做到真正激發這具身體里的血脈潛力……
林凈霜沮喪德嘆息一聲, 又想起自己的父母來……他忍不住小聲啜泣。小小孩童抱著自己的膝蓋, 攢成一個傷心的團子,看著怪可憐的, 謝清玄聽到動靜, 從玉雕小兔中現身。
他托著腮, 看著默默流淚, 哭得傷心的小孩, 謝清玄無父無母, 這世上與他有聯系的人不多,所以并不能對林凈霜這種悲痛感同身受。
但是他覺得,在這個時候, 自己作為師尊,還是應該撫慰撫慰徒弟的。所以謝清玄將縮成一團的林凈霜抱在懷里, 小孩子的身體軟得不像話,他覺得自己像是抱著一朵云一樣。
謝清玄摸摸“云朵”的后背,懷里的小孩雙手緊緊抓住了青年的衣襟,伏在青年的懷里越哭越大聲,一時間弄得謝清玄手足無措,只好像哄孩子睡覺一樣,輕輕拍著懷里小孩的后背……
林凈霜哭得眼睛紅腫得像兔子一樣,還時不時地打個哭嗝。他似乎也覺得有些丟人,緩緩從謝清玄懷里挪出來,小心翼翼地擦干了自己的眼淚。
*
秘境中氣溫舒適,兩人便這樣躺在草坪上睡覺,以天為被,以地為床。
林凈霜拉了拉謝清玄的衣袖,小聲問:“師尊,你睡著了嗎?”
“怎么了,睡不著嗎?”
林凈霜點點頭,突然想起來謝清玄現在閉著眼睛,看不見自己點頭,便又小聲回了句:“我睡不著,我……有點不習慣。”
“師尊,你能給我講個故事嗎?”從前都是娘親給他講個故事,哄著他睡的,可是現在……
謝清玄睜開眼睛,側過身來,看著林凈霜,有些為難道:“為師不會說故事,恐怕不能講得引人入勝!彼m然無聊的時候經常偷跑下山,去酒樓里聽說書的,可是他從未給人講過什么故事。
“師尊能給弟子講就很好了。”
“那好吧!敝x清玄答應了下來,“從前呢,有一個人,他被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修士收為了徒弟。那個人還是個吃奶的嬰兒便成為了修士的徒弟,所以修士對他來說既是師尊,也是父親。”
“他從小到大一直都很崇拜這個修士。修士很看重徒弟的修為,時常檢查徒弟的修行。可是這個人他天生是個廢柴,無論他多么地刻苦、勤奮地去打坐、去修煉,都不能讓他的師尊感到滿意,他花了整整八百年,卻只修煉到了金丹修為。為了修煉的事情,他又焦慮又難過!
“修士是一個大宗門的首座師祖,所以宗門的弟子們覺得他們那么厲害的師祖,竟然教出了一個廢柴徒弟是很不能忍受的事情,大家都很討厭他,在背后經常說他的壞話!
“他很生氣,又很委屈,經常偷偷哭。后來他拿了一道鞭子,誰說他壞話被他抓到,就狠狠抽一頓鞭子,他以為這樣他在宗門里就能有自尊和尊重了,可是這樣之后,宗門里厭惡他的人更加多了……”
“再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他不是天生廢柴,正相反,他是個不世天才。之所以會變成修煉廢柴,而是因為他的師尊在他孩提時親手挖出了他的靈根,填補了界木。師尊收他為徒,要求他苦修也是為了讓界木中的靈根能夠源源不斷地為整個修真界提供靈氣……”
“啊……那這個人,他好慘啊……”
“是啊,我也覺得他挺慘的!
“那后來呢?”
“后來,他從界木里取回了自己的靈根,成為了名震一方的修真界大能!”
“他沒有去找他的師尊報仇嗎?”
“他的師尊養育了他,無論出于何種原由,八百年來,他的的確確受了很多的庇護!
“故事聽完了,你該睡覺了,明日還要入寒池修煉呢!敝x清玄囑咐道。
林凈霜點點頭,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林凈霜睡著了,可是謝清玄又睡不著了,一晚上,半夢半醒之間他想起了過去好多事。
*
清晨,林凈霜突然抽搐不止,謝清玄驚醒,突然想起來這家伙還被他施了返童之術,如今術法維持不住了,謝清玄趕忙從指尖滴出一滴精血,精血沒入林凈霜口中,慢慢緩解了他的抽搐。
謝清玄蹙著眉頭,返童之術最多只能維持十次,算上剛開始施術的那一次,他已經用了兩次了,必須要盡快找回林凈霜丟失的靈根、靈骨、靈丹 、靈脈。
林凈霜醒來之后便馬不停蹄地入了寒池,謝清玄這次沒有同他一起進去,他待在了岸上。
算著時間,這次林凈霜進入寒池的時間更長了,一個半天還沒見他出來。
謝清玄待在岸上也是無聊,便在這秘境之中四處閑逛,這里并不算大,謝清玄很快繞完一周,結果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看見幾只皮毛雪白、身體健碩的兔子!
沒想到這秘境之中竟然還有其他活物?
謝清玄摩拳擦掌,幾記靈力暴擊打出去,一連串轟暈了好幾只肥兔子。他興致沖沖地跑過去將兔子拎在手里,正好林凈霜修煉很是辛苦,今天這幾只肥兔子便做成烤全兔,給林凈霜吃了補補身體,好叫他早日學成,他們早日出去。
這兔子又肥又大,謝清玄只烤了一只,剩下兩只關在籠子里。這兩只兔子見自己的同伴已經被做得香噴噴,竟然還無動于衷地啃著籠子旁邊鮮美的嫩草。
兔子烤得又焦又香,此時林凈霜也從寒池里出來,他渾身狼狽,謝清玄對他施了一個凈身術,趕忙招呼道:“你正趕上熱乎,我本來還擔心,等你回來這烤兔子會不會已經涼了!
本來以為是大餐一頓的美事,結果林凈霜看見燒烤架上的烤全兔和籠子里兩只待宰的肥兔子,眼淚瞬間便蓄滿整個眼眶,他握著自己的玉雕小兔,站在池邊要哭不哭的樣子。
謝清玄有些摸不著頭腦,以為他受了什么很嚴重的傷,趕忙跑過去問道:“怎么了,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林凈霜的淚珠子趕緊吧嗒吧嗒落下來,他委委屈屈道:“能不能不吃兔兔?”
謝清玄大驚失色,什么人?竟然管兔子叫兔兔,這么嗲嗎?
可是林凈霜現在身體和心智都是小孩子,所以謝清玄也只能嗲嗲地問:“為什么不能吃兔兔?兔兔那么香,那么好吃。”他最喜歡吃麻辣兔頭了。
以前聞人樂因為凡間的食物帶著濁氣,吃了之后不利于修行,所以不讓謝清玄吃凡間食物,但是他又總嘴饞,于是他經常偷偷跑下山去吃麻辣兔頭,吃完了再服一些化濁丹。
看著謝清玄真誠又渴望的眼神,林凈霜意識到這是一名熱愛吃兔兔的兔兔殺手,瞬間憋不住自己的眼淚,哇哇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抽噎:“別,別吃兔兔,別吃……兔兔,我是屬兔子的,娘說我就是只小兔子……”
小孩拽著自己脖子上的玉雕小兔給謝清玄看,極力地證明自己所說的話。
聽到這樣新奇的邏輯想法,謝清玄哭笑不得,又覺得自己被眼前的縮小版林凈霜萌得心肝直顫,原來小時候的林凈霜竟然以為自己是一只小兔子,啊哈哈哈哈哈。
“那……這烤都烤了……要不,我偷偷吃?你不要看不就好了。”謝清玄為難道。
縮小版林凈霜抽抽嗒嗒地還在哭,他淚眼蒙眬地看了一眼謝清玄,好怕師尊有一天餓急眼了,會把他給烤著吃掉,想到這里,一時間又悲痛萬分,止不住眼淚。
謝清玄看他一直這樣哭,只好將關著兩只肥兔子的籠子打開,拎著兔耳朵,將兔子一股腦兒塞到林凈霜的懷里,“這兩只不吃了,送給你,就讓它們和你作伴好了。”
林凈霜抱住兩只兔子,這兩只兔子暖烘烘、沉甸甸的,但卻格外地乖,一點也不亂動,只趴在他懷里埋頭吃草。
總算是將這小祖宗哄好了?粗謨羲自诓莸厣,對著兩只啃草的兔子說悄悄話,謝清玄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
半夜的時候,謝清玄睡著睡著發現林凈霜不見了,他急得一下子清醒過來,趕忙尋著返童之術的氣息去找林凈霜。結果發現林凈霜一個人大半夜不睡覺偷偷帶著兩只兔子來了那片雪地,他將籠子打開,放任兩只雪兔一蹦一跳地跑了。
原來是放生兔子來了……謝清玄搖搖頭,又重新返回去睡覺了。
第095章 第 95 章
許是累得久了, 今天林凈霜很久都沒有醒過來,反而是謝清玄早早醒來?粗C在他臂彎里呼呼直睡的小孩, 謝清玄有些哭笑不得,但看他睡得實在是香,便不忍心叫醒他,又怕自己一起來,林凈霜便驚醒,于是只好一起躺在嫩草坪上。
百無聊賴間,謝清玄一時手癢,將林凈霜披散下來的長發捋順,一左一右編了兩個小辮子, 左看右看有些愛不釋手了, 想了又想,用幻術化出幾朵粉嫩的桃花, 一朵朵簪在發辮上。
臂彎里的小孩粉嫩玉砌、眉眼精致, 頂著滿頭的桃花,真像個從天上來的小仙女一般。想著從前林凈霜總是冷冰冰地臭著一張臉, 這無敵的反差感, 謝清玄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 林凈霜便清醒了過來, 他迷迷瞪瞪坐起來, 揉了揉眼, 用軟糯的小孩音向謝清玄打招呼:“師尊,早上好。”
謝清玄掐住他的腮幫子:“不早了,你該去寒池里練功了, 不然我們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啊!辈怀鋈,怎么才能找到你的靈根、靈根、靈脈和靈丹、靈血呢?昨日半夜, 林凈霜又發作一回,返童之術如今只剩下七次,如今發作得越發急促,謝清玄很擔心,所以極力催促林凈霜去練功。
一聽這話,小孩麻利地起來,快速洗漱完之后,一頭扎進了寒池之中。
*
寒池。一個身著青藍色云紋紗袍的年輕男子端坐于澄如鏡面的水上。
“吾乃林氏第八十二代家主,今日教授你觀星占卜與奇門遁甲之術!
林凈霜對著男人行了跪拜大禮。只見青年隨手一揮,寒池幻境便瞬間換了一幅面貌。頭頂是諸天三百六十五路星辰,腳下是乾、坤、巽、震、坎、離、艮、兌八卦。
幻境之中,青年傳道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襲來。
“四時為我控,五行為我用!
“圣人設卦觀象,系辭焉而明吉兇。剛柔相推而生變化!
“吉兇者,失得之象也。悔吝者,憂虞之象也。變化者,進退之象也。剛柔者,晝夜之象也!
“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
每一個字像烙印一般銘記在林凈霜的靈臺之上,他看著三百六十五星辰,踏著八卦陣法,陷入了玄而又玄的修煉之中。
……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
寒池幻境中的時間流速很快,林凈霜已將林氏百代家主的秘技融匯貫通,他的身體也從六歲小童長成到十七八的少年模樣。
寒池幻境很快就會消散,反童之術已經發作了七次了,還剩下三次,謝清玄很焦躁。
“到底什么時候咱們才能出去?”
林凈霜搖搖頭:“林氏先祖說只有覺醒我體內的仙族血脈才能打破這里的結界!
“那你覺醒的如何?”謝清玄趕忙問。
林凈霜沮喪,“尚無頭緒!
謝清玄仰天長嘆,郁悶地說:“你的先祖們就沒有提示你怎么快速覺醒血脈嗎?”
“先祖只說緣分天定。”
緣分天定,你當是相親嗎?謝清玄有些無語。
為了覺醒仙族血脈,林凈霜現在每天都要打坐,有時入定三四日。謝清玄還不曾對他說反童之術的事情,所以只好將自己的精血摻入水中,讓林凈霜喝下。
這日,林凈霜照常飲下摻了精血的水,結果在打坐時卻突然覺得渾身像火燒一樣灼痛,他以為是自己修煉行岔了氣,連忙清凈靈臺,引導體內沸騰不安的靈氣,可這灼痛卻愈演愈烈,燃燒至四肢百骸。
本來在烤魚的謝清玄也發現了異常,他看林凈霜眉頭緊蹙,周身靈氣跌宕,暗道不好,怕是走火入魔之兆,趕忙向林凈霜輸送自己丹府內為數不多的靈氣。
謝清玄發現林凈霜的額頭上若隱若現一些金色的紋路,這些紋路顯現得不是特別清晰,但異常神秘奇異,像是上古氏族的家紋。
盡心盡力為林凈霜護法一天一夜,總算是讓林凈霜周身暴走的靈氣重新安靜下來,而他額頭上那片神秘的金色紋路徹底變得清晰。
入定修煉的林凈霜終于睜開了眼,眼中亦泛著金光,不過片刻之后那金光斂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如墨色的眸子。
無數記憶涌入腦海,高聳入云的天闕、日月仙盟的師兄弟、誆騙他去取冰泉水的左月棠、設陷阱伏擊他,將他抽骨剖丹的白明秋,還有……慘死家中的父親與母親……
林凈霜陷入血海深仇之中,額頭上的神紋也隨著主人的氣血涌動而亮如金日。
林凈霜閉了閉眼,平復了下心情,他額間的神紋也盡數隱去,是的,他現在已經成功覺醒了仙族血脈,也找回了丟失的記憶,但他也沒忘記自己落難時施以援手的謝清玄。
“師尊,我全都想起來了,大約是覺醒了血脈的緣故。山谷之中,受傷瀕死,乃是遭人暗害,恐怕我林氏一族上百人都是被人滅口的。雙親之仇、抽骨剖丹之恨,我要向他們一一討要回來,百倍奉還!
謝清玄驚訝,恢復記憶了?
“你知道兇手就好,事不宜遲,我們馬上離開這里,必須要趕緊拿回你的靈骨、靈丹、靈脈和靈血!
謝清玄又好奇一問,“長茗峰,越水仙宗的事情你也想起來了嗎?”
林凈霜茫然:“長茗峰是什么地方?越水仙宗?這個門派我沒聽過,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什么獨立的門派了,各大家族聯合在了一起,組建了修真界第一大勢力——日月仙盟!
謝清玄:懂了,還是沒想起來。林凈霜只恢復了在這個世界里的記憶。
*
林凈霜輕而易舉地利用仙族之力打開了寒池的結界,謝清玄重新棲身在了他脖子上戴的小兔吊墜中。
兩人商量一番,林凈霜決定用幻術改變容貌,捏造一個散仙的身份,重新拜入日月仙盟,找左月棠和白明秋報仇。
他雖然覺醒了仙族血脈,但如今失去了靈骨和靈丹,實力大打折扣,況且白明秋作為日月仙盟盟主之子,定然有修為高深的長老護持,不能輕舉妄動,所以兩人決定暫且進入日月仙盟尋找機會。
*
日月仙盟近年來發展壯大,招收弟子的條件變得格外寬泛,所以林凈霜沒費多大事便再次進入了日月仙盟,只不過這次不是以首席大弟子的身份,而只是一個普通長老座下的小弟子,身份毫不起眼。
已經進入日月仙盟一年,這兩年里林凈霜從未見過白明秋,多番打聽下,才知道白明秋從天門回來以后就一直在閉關修煉,而左月棠也已經成為了白明秋的未婚妻,此事日月仙盟人盡皆知,而他林凈霜身死,林氏滿門被滅的事情卻無一人記得。
這一年里,林凈霜沒找到什么機會,但今日這機會卻意外送上門來。
原來過幾日便是玄武秘境的開境之日,玄武秘境是上古仙族留下的秘境,里面功法、靈寶、仙獸、仙草應有盡有,白明秋和左月棠定然不會錯過此等機會。
但玄武秘境只接收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哪怕進入,也會被秘境坍縮成金丹期修為,并且秘境之中任何法寶都沒辦法用。
林凈霜想趁著這次機會,在玄武秘境中取回自己的靈根靈脈,他將這個計劃告訴了謝清玄,謝清玄表示同意,并且想要跟著他一起進入秘境。
“師尊,此行危險重重,到了秘境里白明秋孤身一人,他不是我的對手,但日月仙盟盟主之子身上定然有生死簽,一旦身死道消,仙盟長老定然知曉,此后便是無窮無盡的追殺!
“我不希望你跟我去冒險!绷謨羲ǘǖ乜粗x清玄。
謝清玄嘆了一口氣,“可是你忘了你也曾這樣為我冒過險!鄙嵘硌律,血祭結界,一人一劍,對上整個修真界大能,以命相搏,只為了他能拿回界木中封存的靈根。
最終林凈霜也沒有說服謝清玄,只好帶上他一起。
*
今日清早,一行人等在玄武秘境門口,林凈霜也早早等在此處,他來時人還很少,可到現在也沒見到白明秋和左月棠。
他們兩個該不會不來了吧……
正當謝清玄心里打鼓時,一架豪華的金烏映日馬車從遠處的天際上跑過,拉車的是一頭六階兇獸。
一對璧人從聲勢浩大的馬車中走下來。男人一襲白衣,長相俊美,女人一襲粉裳,嬌艷如花。來人正是白明秋和左月棠。
林凈霜唇角微微勾起,希望他們進了秘境之后也能這樣恩愛甜蜜。
玄武秘境很大,所以在進入秘境前需要選擇傳送方向,林凈霜特意觀察了白明秋和左月棠選的傳送方向,是正北方,于是他也毫不猶豫進入了正北方的傳送陣。
瞬息之間,林凈霜便進入了玄武秘境的某處大能遺跡。
秘境這樣大,即便他和白明秋二人選擇了同一方向,傳送陣也只會將他與白明秋二人傳送到不同的遺跡。
與其在偌大的秘境中苦苦尋人,不如搞出點大動靜來。
玄武秘境他早就來過,他記得正北方向有一位絕世大能留下來的奇門陣法,破陣者可繼承他的衣缽,上次他進秘境的時候不懂奇門八卦,而這次不一樣,他覺醒了仙族血脈還同林氏先祖學習了奇門觀星之術。
憑著記憶,林凈霜很快就找到了那名絕世大能留下的遺陣。
林凈霜沒有絲毫猶豫便踏入陣中……
玄武秘境中,本來還在尋寶的眾人發現地面猛然晃動,以為是地動,結果卻看到天上七彩霞光閃爍,這樣耀眼的光芒定然是天級靈寶出世!
眾人看著那光芒的位置,紛紛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萬一有機緣拿到靈寶呢?
到了目的地之后發現這寶貝早已是他人囊中之物了。
是林凈霜,破了那遺陣,得了那位絕世大能的法寶。法寶名玲瓏玉,林凈霜研究過了這不是一件攻擊法寶也沒有防御能力,具體作用還不知。
這玲瓏玉上有那位大能的記憶片段,林凈霜閱讀了才知道這法寶是那位大能自己練就,他與道侶恩愛非常,相伴數百年,可是在一次秘境游歷之中,他的道侶突然消失不見,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見人也不見尸,他尋找了數千年,觀星卜卦亦沒能算出道侶的去向,就好像沒有這樣一個人,這玲瓏玉是他為了尋人嘔心瀝血耗費畢生修為煉制的。
“這寶貝你趕緊滴血認主收進儲物戒里呀,這樣的異象,恐怕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到時候被殺人越貨怎么辦。”謝清玄看林凈霜這樣高調,棲身在吊墜里也忍不住出聲提醒。
林凈霜微微一笑,“就是讓別人知道我得了一件寶物,越多人知道就越好!
“師尊,你想不想看白明秋和左月棠自掘墳墓?”
第096章 第 96 章
謝清玄有點不明白, “什么意思?”
林凈霜沒有回答他,只將玲瓏玉收進了自己的儲物戒中, 便自顧自往玄武秘境的深處去了。
察覺到有人跟著他,林凈霜反而越走越偏僻。
“出來吧,何必遮遮掩掩的呢?”林凈霜停下腳步,微微側頭對著一路在身后跟蹤他的人說道。
“不錯,人很機敏!币坏阑疑臒熿F化成一道人形,尾隨林凈霜的人正是白明秋。
林凈霜笑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早就算準貪婪如白明秋,若是知道他得到了天級法寶定然會想辦法搶奪, 果然, 白明秋真的找上門來。
“你是日月仙盟的弟子吧,我想你應該聽說過本公子, 將你手上的天級法寶交給我, 有朝一日本公子成了日月仙盟的新一任盟主,你便是仙盟長老, 什么天材地寶, 全都唾手可得!卑酌髑锎笱圆粦M地說道。
“白公子, 恐怕我不能將這玲瓏玉讓給你了, 玲瓏玉是助修行的法寶, 再配合著那位絕世大能的秘密心法, 我想不過兩三年我便可以突破到元嬰境界,甚至百年之后可以成為合體期大能!绷謨羲室鈱⒘岘囉裾f得很厲害,至于大能心法也是他胡謅出來的, 不過是想激起白明秋的貪婪罷了。
白明秋果然上當,心中發誓要將這玲瓏玉奪到手, 他雖然得了林凈霜的靈根靈脈但是卻與他的身體有些排異,修煉起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順利,若是有了這玲瓏玉和心法的加持,修為必然更上一層樓,“本想著你若是乖乖交出玲瓏玉便饒你一命,如今看來是不需要了……”
白明秋果斷出手,灰色的霧氣瞬間彌漫至林凈霜周身,同時白明秋手握長劍也閃現在林凈霜的身后。
林凈霜轉身躲過白明秋一擊,比起天門截殺的時候,白明秋更加厲害了。
暗霧涌動之中,不見白明秋的身影,謝清玄看局勢不利,趕忙從玉兔吊墜里現身。
林凈霜沒想到謝清玄突然現身,心頭猛然一驚,腦子還來不及反應便將謝清玄攬在懷里保護起來。
“師尊,你怎么出來了?”
“當然是怕你又遭暗算啊!敝x清玄理直氣壯的樣子讓林凈霜看得心頭一暖。
林凈霜此時也不再玩貓捉耗子的戲碼,想速戰速決,省得謝清玄以為他不是白明秋的對手。
林凈霜揮舞長劍,凌厲的劍氣形成實質的絲線,絲線如鋼如鐵,瞬間便刺穿了白明秋的四肢與五臟六腑,將他狠狠釘在了半空中。
白明秋想不明白為何他被林凈霜一招制敵,明明這些灰霧都是他的靈氣所催發,他的身形隱匿在其中,任對方多厲害的靈識也沒法分辨出他的方位,這招他屢試不爽,甚至還越階殺死過兩個修士,為什么林凈霜輕而易舉就知道他的方位了呢?
“你,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白明秋忍著疼痛,喘著粗氣問林凈霜。
林凈霜冷笑回道:“我早就在此地布下奇門之術,等著你往里跳呢,果然你見到玲瓏玉便想殺人奪寶,自己跳入這陷阱里。”
“在這個界里,四時為我控,五行為我用,吉兇為我縱,你怎么贏我?”
“當然,你也不配贏我。因為你身上的靈根、靈骨、靈脈、靈血、靈丹沒有一樣是你自己的!
白明秋瞳孔巨縮,被震驚到無以復加,他嗬嗬地喘著粗氣,截殺林凈霜,搶奪根骨靈丹的事情只有他和左月棠兩個人知道,后來為了防止走漏風聲,他還特意派了殺手解決了林氏一族,眼前這個日月仙盟小弟子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誰?”
林凈霜將幻術除去,露出自己的本來面目,“當然是討債之人”。
白明秋見到活生生的林凈霜像見了鬼一樣,當初林凈霜被他抽去靈脈、靈血,剖去靈丹、靈根,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林凈霜怎么如今還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
“我的東西用著好嗎?”林凈霜問白明秋。
白明秋被嚇破了膽子,“我……我錯了,是我鬼迷心竅,別殺我,我將你的靈根和靈丹,這些東西我都還你,別殺我,你想要什么東西我都給你,你殺了我,驚動日月仙盟,你也會受仙盟無窮無盡的追殺。”
白明秋哭得涕泗橫流,哪里還有當初抽別人靈骨剖別人靈丹的陰毒模樣?若不是他的四肢被絲線貫穿動彈不得,恐怕此時便會跪在林凈霜面前,抱著他的腳哭著求他放過自己吧。
林凈霜搖了搖頭,像個彬彬有禮的貴公子,“還,是不用還的,我親自取回來便是。只不過我的手藝不太好,你可能會很痛,還請你多擔待!
林凈霜暫時還沒有動手,他對謝清玄說:“師尊,一會兒場面可能有點血腥,你還是回吊墜里吧。”他怕自己報復白明秋的樣子讓謝清玄看了會不舒服。
謝清玄點點頭,答應:“那好吧。”
趁著師徒二人正在說話,白明秋強忍著疼痛將手背到身后,悄悄畫起了傳送符。
親眼看著謝清玄回到吊墜里,林凈霜才開始動手收拾白明秋。
他狠狠踩住白明秋畫符的手指,用力碾了碾,哂笑道:“死到臨頭了還在搞小動作!
“從哪里開始呢?”林凈霜打量著如死狗般的白明秋,有些糾結。
“那便從你這身根骨開始吧……”
生生將已經融于血肉的靈骨拆出,白明秋痛得死去活來。
林凈霜給他灌下保持清醒的藥劑,“這才剛剛開始,這么快就受不住了嗎?”
他破開白明秋的靈臺,親手將靈根挖了出來,隨后又依次取走了剩下的靈丹、靈脈和靈血。
林凈霜終于將自己的根骨靈丹盡數取回,他額間的金紋更加耀眼,連體內的靈氣都濃郁了很多,突破近在眼前,估計從玄武秘境里出去他的境界就能到元嬰巔峰了。
找回了這一切,謝清玄下在林凈霜身上的反童之術也失去作用,一些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他的記憶也紛紛涌入腦!
機械詭異的系統音、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師尊、長茗峰的紫竹林、除祟時與謝清玄一起陷入狼群、謝清玄為了救他冒險入魔界,之后兩個人又一起墜入舍身崖、他看著謝清玄因為謝滄海的自盡而崩潰大哭、謝清玄脫離越水仙宗之后他遍尋謝清玄的蹤跡,最后終于在北俱葫州找到了他、為了讓謝清玄拿回封存入界木里的靈根,他不惜獻祭自己全身的精血,與整個修真界對峙,差點力竭而亡……
林凈霜握了握脖子前掛著的白玉精雕小兔,那個世界發生的一切一切他全都想起來了。
“殺了我,快點殺了我啊啊啊!”白明秋崩潰地大吼,這一聲吼叫將林凈霜從回憶里驚醒。
此時,白明秋一身白衣早就被鮮血染污,再也看不出往日的風光。
林凈霜:“殺了你太便宜你了!
“林凈霜,就算我死了,我父親絕對不會放過你,即便你逃到天涯海角,日月仙盟的追殺令你也躲不掉。”白明秋嘲諷道。
他惡狠狠地詛咒:“我就是死了,你也不會痛快!
面對白明秋的挑釁,林凈霜沒有再對他多說什么,轉而問道:“你的傳音石應該能聯系上左月棠吧,把她叫來這里,我便讓你少受些罪!
*
與白明秋走散的左月棠正憂心找不到白明秋的蹤跡,此時腰間佩戴的傳音石響了,里面正是白明秋的聲音,他的聲音聽著很是虛弱,很急切地想要左月棠過去找他,“月棠,我方才遇到一個高階妖獸,與那妖獸斗法,一時
不慎受了些傷,你來為我療傷吧。”
左月棠一聽說白明秋受了傷,趕忙詢問傷勢如何,很快就答應了他的請求,“你等著,我馬上就到。”
尋著傳音石給出的指引,左月棠很快就找到了白明秋。
而林凈霜早在左月棠來之前就悄悄躲到了一邊,所以左月棠并沒有發現他,還以為這里就只有白明秋一個人。
第097章 第 97 章
左月棠看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明秋立刻哭著跑了過去, 她梨花帶雨地扶起白明秋,急聲詢問:“怎么會傷得這么重?”
白明秋看著她很想說點什么, 但他被林凈霜下了禁言咒,所以他只能死死扣住左月棠的手。
左月棠沒有看出這暗示,她的手被男人抓得很痛,趕忙問:“怎么了,傷口是不是很痛?我現在馬上為你療傷!
左月棠席地而坐,調動體內的木之靈氣,源源不斷的輸給白明秋,此時她終于發現了不對勁,“明秋……你……你的丹府,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時林凈霜終于從暗處走了出來, 他鼓起了掌,嘲諷地笑著說:“還真是一對情比金堅的愛侶啊!
左月棠看見林凈霜的臉像見到了惡鬼一般, 她嚇得癱軟在地, 兩瓣唇不住地上下顫抖,喃喃道:“林凈霜?不, 這不可能, 你不是……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當然還或者, 否則不是太便宜你們兩個了嗎?”
“是你將白明秋搞成這副樣子的。”左月棠明白過來。
“是又如何?”
“不過你的未婚夫倒是希望你們生同衾死同穴, 親口用傳音石將你騙到此處。”林凈霜帶著惡意笑吟吟地看著左月棠。
左月棠果然滿臉不可置信地轉頭看著白明秋。
左月棠此時早已被嚇破了膽, 她做了虧心事, 害了林凈霜,見到苦主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口。
“凈霜哥哥,我我不想的, 我只是一時被白明秋迷了心竅,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但是我沒有真的想要殺你,真的,我沒想殺你……”
林凈霜聽得作嘔,“你與我之間還稱得上一句哥哥?”
“左月棠,我不會動手殺你,親手抽我骨剖我丹的人不是你,但你與白明秋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設計殺我的賬要算。”
林凈霜居高臨下地站在左月棠面前,冷靜地說道:“既然你最愛你的容顏,那么我便拿走你引以為傲的臉。”
“不,不要……不要這么對我!弊笤绿牟煌5睾笸,神色驚恐。
林凈霜一雙手揮過,左月棠的臉皮掉在了地上,面前的女子沒了那精致的五官,只剩兩只黑黑的眼睛,看著十分怪異嚇人,左月棠撕心裂肺地尖叫著跑開。
緊接著,林凈霜又走向白明秋,“我林氏一族一百三十五口的血債你還不曾償還。”
林凈霜變出一件袖珍匕首,他三下五除二對著匕首施了一個法術,匕首得了指令一刀一刀削下白明秋的血肉。
白明秋喉嚨嗬嗬作響,他想說話,可被下了禁言咒。
“放心,我早就給你灌下了續命的藥劑,這點小傷你還死不了,你會一直清醒地受完這凌遲之刑。這把匕首我施了指令,它會割你一千一百三十五刀,到了最后一刀直接了結你的性命,也算是償還了我父親、母親、我林氏一族的血債了。”
林凈霜大仇得報,心里說不出的輕松。他丟下半死不活飽受凌遲之刑的白明秋離開,準備在玄武秘境開啟之時快速離開,避免日月仙盟報復。
他之所以不讓白明秋就那么痛快地死去,除了不想便宜這渣滓之外,也是為了給爭取脫身時間。
結果林凈霜剛尋到一個出秘境的傳送陣,就發現自己那把袖珍匕首自動回到了他的儲物戒里。
林凈霜查探一番發現白明秋那渣滓為了拉他陪葬竟然在他離開后便咬舌自盡了,如今白明秋那個日月仙盟的盟主爹恐怕已經知道白明秋死亡的消息了。
“孽畜宵小,還吾兒命來!币坏狼Ю飩饕魝鞅檎麄玄武秘境,其中蘊含的恐怖威壓讓林凈霜頭暈耳鳴,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日月仙盟盟主乃是大乘期修士,以他如今的修為很難與其相較,林凈霜的心情沉重起來,思愎幾瞬之后他做了決定。
“師尊,你可以出來嗎?我……想見見你!绷謨羲罩鯄嬢p聲說道。
謝清玄有些疑惑,這這么多年見了多少面了,有什么可看的,但他還是現身了,“怎么了?”
“沒事!绷謨羲ǘǖ乜戳酥x清玄好一會兒,久到謝清玄被他看得都有些發毛了。
他只是想仔細看看他,想將這個人印在心底。
林凈霜猝不及防對謝清玄下了一道定身咒,又將他抱起,放到一處不惹眼的灌木叢中。
他將自己一直從小戴到大的白玉小兔吊墜摘下,親手為謝清玄戴上。
“林凈霜,你干什么,解開我的定身。”謝清玄有些生氣。
林凈霜沒有回應他的質問,反而大逆不道地低頭吻了吻謝清玄的額頭。
“如果我們還能活著再見的話,這世上的悲歡離合、陰晴圓缺,你可以陪我一起嗎?”
突然這樣,謝清玄驚呆了,他張了張口,想說點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蚊蚊一句:“我是你師尊,如父如兄的那種!
本來想提醒林凈霜,他心里的那些想法是逆人大倫,可林凈霜著孽障卻只是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你是師尊。”
“師尊,你好好待在這里,這個定身術只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后自然解開,玄武秘境馬上就要打開,我殺了白明秋,日月仙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你便呆在玄武秘境吧,等玄武秘境再次關閉,日月仙盟的人就尋不到你了,這里很安全。”
“那你呢?”謝清玄馬上問,林凈霜將他安排好了,可關于他自己如何脫身的計劃沒有說起一星半點,“那你自己呢?送死是不是?”
林凈霜沒有回答,他抬頭看向蒼穹,“秘境馬上要打開了,我走了。師尊,照顧好你自己!
只留下最后一局叮囑,林凈霜便飛身而去,跳入傳送陣中,瞬間消失不見。
看著林凈霜就這樣消失在眼前,謝清玄臉上一陣冰涼劃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流淚,謝清玄低聲咒罵:“混蛋,這個混蛋!
謝清玄不停地用體內的靈力去沖擊定身術,一遍遍地嘗試,最后拼著靈脈損傷的氣力,終于打破了林凈霜留下來的定身術,強行咽下嘴里的鐵銹味兒,用手背擦凈唇角留下的血絲,謝清玄抓住玉兔吊墜,神色毅然,他跟隨著林凈霜同樣跳進了那個傳送陣。
日月仙盟盟主白燁握著自己兒子白明秋已經變黑的命牌怒火中燒,并不是心痛自己的兒子,他有許多個子女,白明秋死了,他的位置還會有其他人補上,更讓白燁惱怒的是兇手明明知道白明秋是他的兒子竟然還敢痛下殺手,分明是把他白燁沒有放在眼里,白燁自從成為日月仙盟盟主之后眾人對他從來都是尊崇敬畏的,這些年他早就已經自負到了極點,當然受不了有人膽敢冒犯,所以白燁立刻在整個仙盟之中下達了對林凈霜的追殺令。
白明秋身上的生死簽被精通篆符的客卿長老改良過,一旦生死簽碎,與生死簽相連的命牌就能感知兇手的氣息,即便殺人者跑到天涯海角,也能被命牌追蹤到。
所以,即便林凈霜在秘境打開的一瞬間便用傳送陣傳到了別的地方,照樣也被白燁找到。
白燁是大乘期修士,早就領悟了空間之力,他徒手撕裂空間,雖然只來了一個分身,分身的修為不足本尊五分之一,但林凈霜依舊無法抗衡。
白燁一記暴擊將林凈霜掀翻在地,又一記暴擊讓他徹底喪失反抗之力。
面對與白燁修為等級的鴻溝天塹,林凈霜縱有千般變化、萬般手段也無用。
“我道你是有多大本事,小小元嬰也敢犯上作亂,傷本座之子!卑谉罾湫Φ。
他走上前去,正要親手了結林凈霜的性命,卻發覺身后有人偷襲,夜幽冷火搓成的火球如炮火般朝著白燁襲去。
白燁躲避不及,被一個火球砸中,他身上的道袍瞬間便被夜幽冷火點燃,白燁輕蔑一笑:“雕蟲小技,也敢與本座作對。”
他徒手便掐滅了火苗,可回頭一看,重傷倒地的林凈霜早已消失不見。
白燁氣極反笑,“好好好,好得很,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招。”
謝清玄扶著林凈霜半刻也不敢停留,一個一個的傳送陣不停地丟,謝清玄覺得這都跑出去十萬八千里了,白燁再喪心病狂也追不到了吧。
可兩人方才靠著樹休息了片刻便被白燁找到。
謝清玄這一刻真后悔,為何將靈根又重新封入界木,若是他的靈根還在,與白燁還有一戰之力。
這次白燁不再玩貓捉老鼠的戲碼,一出生就是殺招。
謝清玄自知他與林凈霜躲不過這凌厲的一劍,電光石火之間他沒有絲毫猶豫只是憑借身體本能的反應便緊緊抱住了林凈霜。
林凈霜瞳孔猛得一顫,他抱著謝清玄轉身,將自己的后背對準了疾馳而來的劍刃,同時將謝清玄向前狠狠推開。
飛劍貫穿過林凈霜整個心臟,他的大腦還還不及感受心臟破碎的疼痛,便聽從主人的意志,操縱著右手抓住了還要繼續刺向謝清玄的劍刃。
手掌被鋒利的劍刃割破,血像雨水一樣滴答滴答流下,其中幾滴落在了謝清玄白如皚皚雪的靴面上,洇染成一點紅……
謝清玄想扶住他,可卻不敢碰。
他又流淚了。
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什么。
白燁沒有放過他們,又是一柄裹挾著大乘期修為的飛劍,這次對準的是謝清玄。
就在此時,林凈霜破碎的心口處突然閃出七色彩芒,絢如霞光。
玲瓏玉自儲物戒中飛出,擋下了白燁的致命一擊。
不能攻擊、不能防御,搞不清楚有什么作用的法寶玲瓏玉其實承載了主人尋找道侶的意志,它溝通過去與未來,帶著主人深重的愛戀穿梭在三千小世界中,最終玲瓏玉燃燒了自己最后一點能量,開辟出了一道時空裂縫。
謝清玄與林凈霜先后墜入時空裂縫之中,白燁見兩人突然消失,趕忙跑過去查看,結果發現就連命牌也無法追蹤到二人的蹤跡,他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只好無功而返地回到了日月仙盟。
*
謝清玄是在長茗峰他的黃花梨木大床上醒來的。
醒來之后他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可掀開帳紗,下了床,謝清玄發現八仙桌上放著一碗熱騰騰的火腿蛋羹,蛋羹上灑滿了綠油油的香菜碎,中間是紅艷艷的油辣子,尋常的蛋羹是加蔥碎再點上幾滴香油,這種吃法唯有謝清玄最愛。
謝清玄腳下生風,去了林凈霜的房間,推開房門,空無一人,他失落一瞬又趕忙去了紫竹林,紫竹林里練劍的身影也不見,謝清玄垂頭喪氣地離開,他真是魔怔了,還以為是林凈霜回來了……
回去路上經過長茗峰的小廚房,謝清玄突然想進去看一看,推開木門,一陣撲鼻的肉香,那是醬香小羊排的味道,灶臺旁邊站著一個人,正揮著勺子炒菜。
謝清玄看著熟悉的背影不敢出聲,怕以為這是他的妄想癡念。
直到那人回頭一句,“要吃辣炒牛筋嗎?”聽到熟悉的聲音,謝清玄終于忍不住沖過去抱住了他,懷里的人是扎實的,體溫是熱的。
劫后余生,兩人相視一笑。
一夜春風來,萬樹梨花開。
第098章 第 98 章
從謝清玄記事起, 他就已經是聞人樂的徒弟了,好像也沒有專門舉辦過什么拜師禮, 但謝清玄這個名字的的確確入了越水宗的玉碟。
謝清玄十六歲的時候聞人樂還是越水宗的宗主,所以他總是很忙,謝清玄見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雖然柏桓師兄也待他很好,可以說這些年謝清玄長這么大,都是柏桓一手拉扯出來的,但他卻總是想聞人樂能多陪陪自己。
也許是因為聞人樂在他襁褓時將他從凡間帶入了宗門,也許是因為聞人樂是人人稱贊的北斗劍尊,威名赫赫。
每一個成長期的少年都仰慕強者,謝清玄自然也不例外。
*
今天是謝清玄的生日, 白天時柏桓為他慶祝, 也照例送了他價值不菲的禮物,中午吃了小道童做的長壽面, 長壽面上還貼心地沃了枚荷包蛋, 關于生日的各個環節謝清玄都有,可他還是開心不起來, 因為聞人樂不在。
數月以前, 聞人樂答應了謝清玄要陪他過生辰, 可是妖魔界新君繼位, 西北邊陲動蕩不安, 聞人樂作為整個修真界的正道魁首只能親自去往西北坐鎮, 威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妖魔。
這樣關乎人魔大戰的事情當然遠遠比謝清玄的生辰重要,所以謝清玄不怪師尊沒有遵守與他的約定,當然失落還是有一些的。
夜深露重, 謝清玄愣愣地看著搖曳的燭光,往常這個時辰他早就倒頭大睡了, 今天卻遲遲沒有上榻就寢。
長茗峰的結界突然出現異常波動,謝清玄眉心一動,五識飛出,查看長茗峰的一切。這是他新學的術法,將人的視覺感官等五識延長拓展,修煉到極致甚至可以足不出戶便能看到萬里之外發生的事情,謝清玄只學了個皮毛,但足以讓他在臥房里看見整個長茗峰。
只看見,山門口,一個白衣銀發的青年正徐徐踏著四方步而來,雖信手閑庭,但舉手投足間的氣度卻不凡。
是師尊,師尊回來了!
謝清玄顧不得自己還沒穿鞋襪,腳下生風,立刻推開臥房的門,飛奔著向山門處跑去。
一路上,從腳底傳來的刺骨冰冷他也渾然不覺,謝清玄停在離聞人樂半丈遠的地方,他跑得太急,還喘著粗氣,但笑得燦爛。
“師尊,是西北那邊的事情了結了嗎?”
聞人樂搖搖頭,“尚未,不過再過十幾日也就差不多了。”
謝清玄微微吃驚,他以為聞人樂是辦完了事情才回來的。
他心中升起一個念頭,咬了咬唇,還是決定問出來:“那……是因為我的生辰,特意趕回來的嗎?”不知道聞人樂是不是早就忘了他的生日呢。
聞人樂沒有回答謝清玄,他皺著眉看向了少年光.裸的腳。
謝清玄生在寒冬,正是數九天,天氣最冷的時候。
“怎么不穿鞋就跑出來?”不知是不是因為幼時失去靈根的緣故,謝清玄的身子格外孱弱,受一點風寒都會發很嚴重的高熱,所以連帶著對什么都漠不關心的聞人樂也格外注意謝清玄的身體狀況。
見聞人樂面露不愉之色,謝清玄縮了縮脖子,蚊聲說道:“我……我一時著急忘了。”
聞人樂無可奈何地嘆息一聲,他走到謝清玄面前,一把將他橫抱起,他的雙腳也終于離開了如冰般冷的地。
謝清玄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抱有些受寵若驚,心跳如雷。
窩在聞人樂懷里,謝清玄聞到青年身上的犀角檀香越發濃重了。
被人一路抱著回到了溫暖的臥房,少年嘴角忍不住地上揚,方才的失落之情早已一掃而空。
聞人樂將謝清玄放到床上,還拉過被子將他捂了個嚴實。
將謝清玄安頓好之后,他又從儲物戒里拿出一件金色的袍子遞給謝清玄,“你的生辰禮物,這是金瀾寶衣,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這件金瀾寶衣如日光般耀眼奪目,謝清玄摸著猶如肌膚般光滑的寶衣,這可真是一件難得的靈寶。
“多謝師尊。我很喜歡!敝x清玄笑著對聞人樂說道。其實比起禮物,他更希望師尊能多陪他一些時間。
可哪知,聞人樂將寶衣送出便想走了。謝清玄見他要走,趕忙拉住他的衣角,問道:“師尊,你這就要走嗎?”
聞人樂嗯了一聲,“西北那邊還有許多人在等我,必須在天亮前回去。”而且他還有很多各大宗門傳遞來的情報沒有看,事情千頭萬緒千絲萬縷。
“我回來過的事情不要對任何人聲張。”若是讓人知道他甩手人魔大事特意趕回宗門為小徒弟慶生,恐怕會被諸多人詬病,所以聞人樂叮囑謝清玄不要告訴其他人。
聞人樂走后,謝清玄立刻將臉埋進金瀾寶衣里,嘿嘿嘿地笑出聲。
他知道了,師尊還是很在意他的,他的生辰沒有忘,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來特意給他送賀禮。
第099章 第 99 章
大約過了有兩三個月, 西北邊陲的事情徹底解決了,聞人樂也回到了越水宗。
這幾日謝清玄總往紫胤宮跑, 連柏桓看了都有點吃味。明明聞人樂都不怎么管謝清玄的,反倒是他又當爹又當媽,結果養出來的娃卻總想著往聞人樂身邊靠。
春日負暄,謝清玄今天起得早,來紫胤宮時聞人樂正在后山練劍。
他沒有出聲,反而悄悄躲到了樹后,看著聞人樂肆意揮劍,削斬春風。
很厲害的劍招,每一式都漂亮, 他想學, 但是聞人樂從來不教謝清玄學劍,只教給柏桓, 師尊大約是覺得他根骨太差, 人又笨吧……
謝清玄偷偷躲在樹后看聞人樂練劍,手指還動來動去地比劃, 就在謝清玄看得正入迷的時候, 聞人樂的劍尖陡然回身指向了一只在他身后上下翻飛的花大姐。
這只可憐的花大姐瞬間便被劍氣湮滅, 而慘遭花大姐牽連的謝清玄驚呼出聲。
帶著無上冰靈力的劍氣直沖他而來, 謝清玄大腦一片空白, 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閃不避, 電光石火之間變故來得突然,人已經被嚇傻了。
聞人樂此時也發現了他,心中赫然一緊, 好在劍氣只堪堪擦過謝清玄的左臉,沒有真的傷到他。
呼嘯而過的劍氣像一柄鋒利小刀, 刮破了謝清玄的臉,傷口很淺,留下一縷嫣紅的血絲,謝清玄摸了摸受傷的臉頰,有一點痛,桃花面血染就。
而這道冰寒劍氣自紫胤宮飛出一路侵襲至千里之外的南十四仙州,四季如春的十四仙州一夜飛雪。
一劍霜寒十四州。自這天起,聞人樂除了北斗劍尊的名號,還多了一個雅稱——寒州仙。
聞人樂一把拉過謝清玄,發現謝清玄的手都僵了,眉羽上也是一片寒霜,顯然是因為直面那道寒冰劍氣,導致寒氣侵體。剛才劍之所興,他本來只想消滅那種吵鬧的蟲子,結果卻不慎傷了謝清玄。
聞人樂半步飛仙的境界,冰靈力兇悍又霸道,他一搭謝清玄的脈,發現丹府內的靈根也結了霜雪,再有一會兒連謝清玄的靈脈也要被這股強悍的冰靈氣凍傷了。
聞人樂剛忙將謝清玄抱進了主殿,將他放在了軟和的蒲團上。紫胤宮里只有聞人樂一個人,而他早已是渡劫期修為,根本不需要睡覺,所以自然也沒有什么能住的房間,聞人樂只能將人安頓在他平日里打坐的蒲團上。
謝清玄很想說點什么,但他被凍得瑟瑟發抖,牙齒也不住地打顫。
聞人樂的無名指緊貼著謝清玄的額頭,絲絲縷縷的冰靈力被一點一點收回進主人的體內。
過了大約七八個時辰,聞人樂才終于把散落在謝清玄體內的所有冰靈氣吸走,期間謝清玄已經昏睡了過去,下半身團縮在蒲團上,頭枕在聞人樂的大腿上。
聞人樂一摸謝清玄的額頭,果然一片滾燙,他嘆息一聲,用傳音術指使小道童去柴房弄完清粥來。
小道童看了看睡在聞人樂大腿上的謝清玄,畢恭畢敬地輕喚了一聲:“師祖,這是您要的清粥,加了一些靈泉水。”
聞人樂接過白粥,推了推謝清玄,少年因為發燒,人有些迷糊,他哼唧兩聲翻了個身,并沒有醒來的跡象。
聞人樂將昏睡的人扶起來,溫聲慢語、連哄帶騙地將半碗米粥喂給了謝清玄,這期間謝清玄連眼皮子都沒睜開。
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的道童簡直覺得驚悚,聞人樂向來戒律嚴格,處理事情更是鐵血手腕,竟然也有這樣溫和小意的模樣?
道童拿著吃剩的粥碗離開,腳步虛晃,他跟了聞人樂數百年了,何曾見過師祖如此偏寵一人?
聞人樂見謝清玄睡得安穩,想著他如今正發著高燒,實在不宜挪動回長茗峰,便打算讓謝清玄睡在紫胤宮。
少年的頭還枕著他的膝,呼吸清淺,聞人樂沒有挪動自己的身體,他靜坐在蒲團上開始修煉,靈氣繞著周身靈脈走了一圈又一圈。
本來是日常的修煉打坐,但他聞到了謝清玄烏黑的發間透出來的一抹隱幽淡香,那明明就是普通的皂角味,但卻輕而易舉地撥弄著聞人樂的神經,因此在修行時從來都如老僧入定般不動如鐘的聞人樂這一次罕見地分神了……
聞人樂嘗試著將謝清玄的頭移開,可他剛一挪動,少年便不安地抓住了他的衣擺,還將衣擺揉了揉,揣進懷里接著酣睡。
在紫胤宮將養了三日,謝清玄每天都被聞人樂灌好幾碗苦藥,他本想在紫胤宮多待幾日,但是實在受不了喝藥的折磨,連忙跑回了長茗峰。
*
這幾日是仙盟大會,聞人樂和柏桓都去了十四仙州參加這次的修真界盛會。
謝清玄屬于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他自己偷偷離開越水宗,乘著彤鶴去了南詹州。南詹州盛產各種仙草,謝清玄既是去玩,也是為了采集仙草。
越水宗的仙草雖然多,但他每次去管事那里要,管事都是一副推諉扯皮的模樣,謝清玄看得出來管事并不想給他仙草,但他最近在學習煉丹術,必須要有足夠的靈草,所以索性就來傳聞里遍地是仙草的南詹州碰碰運氣。
南詹州果然是好地方,謝清玄又驚又喜,背著背簍拿著鏟子,沒一會兒就挖了一大簍子靈草,這些靈草大多都是兩三階的品級,不算高,但作為練手材料再合適不過了。
謝清玄越挖越興奮,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從南詹州的外圍向著深處走去,等回過味來的時候,他已經不記得來時的路了。
將背簍里的草藥盡數存放到儲物戒里,謝清玄開始在山林遍地的南詹州尋路。
腳下沒注意被一節藤蔓絆倒,謝清玄跌倒在地,結果發現自己腳旁邊的石塊堆里生長著一株六瓣霜花模樣的仙草。
這是……仙露瓊花?還是待開花的仙露瓊花,謝清玄瞪大了眼睛,仙露瓊花乃是七階仙草,雖然品級不算最高,但難得一見,今天可真是走了大運了,謝清玄心想。
然而樂極生悲,正當謝清玄伸手準備將靈草采下時,異變突生,周圍的石塊堆突然動起來,尖銳的犬牙狠狠釘入了謝清玄的虎口,謝清玄陡然吃痛,想收回自己的手,卻發現那石塊堆竟然是一只獐吼。
獐吼是一種罕見的群居妖獸,生活在南詹州,它們嘴巴叼得很,只以仙草靈露為食,獐吼的皮膚可以變色偽裝,所以謝清玄才沒有發現它。想來這只獐吼是為了這株玉露瓊花特意守在這里,謝清玄方才采藥的舉動觸怒了獐吼,所以才被它咬了一口。
果然,那只獐吼咬傷他之后,立刻叼下玉露瓊花逃走了。
靈草沒有采到還挨了一口,謝清玄真是覺得倒霉透頂,他也沒有去尋那只獐吼的蹤跡,縱然是妖獸,也得講究先來后到,罷了,本來就是那獐吼蹲守多日的東西。
謝清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掌處的傷口由鮮紅色開始變得烏黑,那只獐吼咬他的時候在犬牙上釋放了毒素。
獐吼是有毒的,不過這毒就像馬蜂一樣,一生只能用一次,用了之后自己也活不成了,所以獐吼除非是遇到致命危險,否則不可能放毒,謝清玄也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想采下那株玉露瓊花這只小心眼的獐吼怎么就跟他同歸于盡了。
謝清玄走著走著,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鼻子和耳朵熱乎乎的好像留下了什么液體,他一摸,指腹上沾滿了烏黑的血,此時他才知道自己好像是中毒了,獐吼的毒素蔓延至全身,謝清玄再也撐不住兩眼一黑,昏倒在地。
*
柏桓看著嘴唇烏青,躺著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又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為謝清玄診脈的聞人樂,深覺今夜注定不得安眠。
“師尊,小師弟他怎么樣?”
聞人樂神色陰郁,“是獐吼,他中了獐吼的毒!
柏桓心中一驚,斟酌道:“獐吼的毒,聽說無藥可解,不過若是修為深厚之人能將毒素引渡到自己身體里,便能保住中毒者的性命了。”
“沒用了,時間過去太久,毒素已經蔓延至全身的血肉,本座即便引渡也是無用。”
柏桓不敢再出聲,只默默站在床邊,聞人樂身上的威壓強得可怕,他知道師尊這是發怒了。天子一怒伏尸萬里,北斗劍尊一怒更要血流漂櫓。
“看好謝清玄,本座三日之后回來,這三天本座不論你是用什么辦法,保住他的性命。”聞人樂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這三日柏桓日夜守護在謝清玄身邊,生怕謝清玄沒了氣息,到時候無法跟聞人樂交代,好在三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聞人樂十分守時,他拿了一顆烏漆麻黑的丹藥喂給了謝清玄,但丹藥不知是怎么煉制出來的,腥得要命,不過喂下丹藥后謝清玄烏青的唇色滿滿褪去,顯然已經好轉。
經過這次的中毒事件,聞人樂徹底下了禁令,嚴禁謝清玄獨自離開越水宗。
后來柏桓才知道,聞人樂離開的那三日其實是去了南詹州,他屠戮了整個獐吼族,殺了數千萬只獐吼,將他們的妖髓抽出為謝清玄煉制出了那枚解毒丹。
*
靜室中,犀角檀香燃起縷縷幽煙,修煉中的聞人樂的腦海里再次浮現了躺著榻上面色烏青,雙目緊閉的謝清玄,他中斷了修煉,這已經是第十次了,察覺到心底那股微妙的情緒,聞人樂覺得他找到了這些時日以來他的太上無情道不進反退的根源。
終于,他下定了決心,聞人樂將一縷情絲從身體里剝離,看著白瑩瑩的絲線脫離了自己的身體,聞人樂頓時覺得靈臺一片清明,那些虛妄與幻想總算是煙消云散,從此以后他的道心堅如磐石……
第100章 第 100 章
西北邊陲小鎮。這里生活了人、妖、魔三族, 因靠近魔界,又遠離凡間王朝統治, 屬于三不管地帶,龍蛇混雜。
葉子影是一只下等小魔,從主人家逃出來的奴隸,他的腿被主人打斷,逃跑的時候胳膊也受了傷,一路跑到這個邊陲小鎮,他決定先找個地方治傷,于是在鎮子里四處尋找醫館。
他終于在街角處發現了一間小醫館,醫館的名字叫《救命》, 真是簡單又粗暴。
葉子影進了醫館, 發現里面的大夫是人修,還是一名長相很不錯的人修, 只是這張臉有些眼熟, 但在哪里見過也記不清了。
“請問您是要看診還是要拿藥?”謝清玄問。大隱隱于市,他和林凈霜離開了越水宗來到了這處邊陲小鎮, 化去姓名經營了一家小醫館, 日子雖然平淡簡樸, 但感覺還不錯。
謝清玄負責看診、開方, 林凈霜負責采藥、抓藥、收錢、記賬, 兩人分工明確。
“我…看診, 順便拿點好藥,好得快的那種!敝x清玄一聽這話,瞬間覺得葉子影是個大客戶, 三下五除二將傷口包扎好,開了一大堆貴藥, 還積極地推薦一些外傷藥做備用,沒辦法嘛,要養家糊口。
謝清玄面帶微笑將葉子影送到門口,還叮囑他有空再來。
神經,誰經常光顧醫館。
走出門的葉子影還不停地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見過謝清玄,突然一拍腦袋,福至心靈地想到了魔界的尋人告示。
聽說是魔尊大人的新婚妻子與人私奔了,魔尊大人為了尋到妻子在整個魔界都發了懸賞告示,只要能提供線索幫他找人的一律賞晶石百顆,升上品魔階。
方才給他看診的那位大夫不正是與畫像上的人長得一般無二嗎?
不對,魔界傳說魔尊的妻子是個女人,方才那個人是個男的……
葉子影一下泄了氣,但轉而一想,長得這么像的人,說不定是孿生兄弟,他立刻返回魔界,打算將這個消息送給魔尊。
*
傍晚,林凈霜采藥歸來。
兩人吃過晚飯之后,本來應該各自回臥房,但謝清玄一直扯東嘮西,林凈霜看到他的耳朵有些紅,顯然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訴他。
“你又把廚房的鍋燒著了?”
謝清玄:“……” 他有點生氣,咬牙切齒地說沒有。
“那就是那株上品靈草被你澆水澆死了。”林凈霜再次猜測。
謝清玄的怒氣值開始向上升:“沒,有!
“那是什么?又把隔壁貍貓妖族家的小貓崽偷偷帶回醫館?”
是的,他們隔壁住了一家貓妖,前些日子那家女主人產下一只小貓妖,還未化形,謝清玄以為是只流浪小奶貓,所以偷偷撿回了醫館,還沒讓林凈霜發現,一直藏在柴房,那家人丟了孩子急瘋了,遍尋不見,最后終于在醫館發現了沉迷擼貓的謝清玄,謝清玄差點被暴走的男主人和女主人暴打破相。
謝清玄欲言又止,半晌終于憋出一句:“我有那么不靠譜嗎?”
他從袖口中掏出一個木盒子,“你忘了嗎?今天是你生辰!
林凈霜有些驚訝,這么多年,他早就不過生辰了,因為再沒人給他慶祝,卻不想,一直以來神經大條的謝清玄會記得……
他接過木盒子,將木盒打開之后發現里面放著一只白玉吊墜。
吊墜刻了一只看不出什么品種的動物,林凈霜撫摸著玉石,遲疑問道:“這是……狗?”
謝清玄直接破防:“什么狗!你家狗尾巴這么短的嗎?”
謝清玄啪得一聲關上自己臥室的房門,氣呼呼跳上床,將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里,睡覺!
林凈霜對著燭光仔細地看那只吊墜,雕工比不得真正的玉雕師傅精湛,但看得出制作它的人十分用心。
他看出來了,原來這是一只小兔子……
兔子有點丑,像狗又像貓,是謝清玄花了一個月多的時間,刻廢了幾十塊玉料,親手雕的。林凈霜撫摸著丑兔子,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覺是驚喜、酸澀,是山楂糖葫蘆上的那層晶亮糖皮。
林凈霜母親送給他的那只玉雕小兔早就沒有了,許是丟在了那個小世界,丟了也只能丟了,但那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不過現在他又得到了一只玉雕小兔。
林凈霜將兔子吊墜戴在脖子上,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