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即使星際世界已經有能力利用“污染因子”, 制造“基因改良藥劑”。
生活在這個世界里的人們也依舊對“污染因子的來源”一無所知。
口口相傳的“真相”版本萬千，但都只是缺乏證據的猜測，不足為信……
邊溪云放下機甲的右腿, 看向任紅：“你應該聽說過那個流傳最為廣泛的版本吧？”
任紅想了片刻, 不確定道：“你是說……''污染因子來自于污染之風，而污染之風其實是某種詭異的外星人, 它們想要污染世界, 成為人類的主人'' ？”
“拜托！這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污染之風不是活的, 它甚至都不能算是生物！”
任紅對這個版本嗤之以鼻：“科學家們早就研究過污染之風了。”
“它們只是一群密集的污染因子，和飄蕩在空氣中的灰塵沒什么兩樣。”
她抬起手來,攪動夜間的空氣。
在頭燈的照射之下, 空氣中的灰塵開始往復旋轉，形成了一根圓柱。
任紅放下右手：“你看，你也不會把這團空氣, 視為某種活物吧？”
邊溪云道：“排除掉有關''活物''的部分, 這個猜測倒顯得十分準確。”
“畢竟, 污染因子確實來自于污染之風。”
“想要讓穩定的星球變得不再穩定，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丟到污染之風里轉轉。”
任紅遲疑開口：“可是……天氣預報上沒有提到''最近幾天, 南十六星上會刮起污染之風, 大家千萬小心''。”
“如果提到了的話，軍校比拼的海選肯定會被推遲。”
“再說了,污染之風的覆蓋面積那么大，但凡擦到一點,都是一場災難。”
“……而這里的情況也不算特別災難？”
她轉動脖頸,環顧四周：“至少我們幾個人還好好地活著,對吧？”
邊溪云開始拆卸軀干部分的機甲：“污染之風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只要附近的污染因子濃度夠高, 星球本身也可以喚起一場污染之風，就像是臺風或龍卷風那樣……”
她從機甲中抽出了一條衣袖，覺得它頗為眼熟：“任紅，這是不是''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校服？”
任紅湊了過來：“還真是。”
邊溪云抬眸望她。
任紅與之對視數秒，突然反應過來：“等等！這是不是說明，死掉的兩名選手來自''南區綜合機甲學院''？”
她后退了兩步：“天哪！它可是老牌強校啊！怎么會死在這里？”
任紅的眼神中流露出難以言喻的驚恐。
邊溪云捋掉衣服中的肉泥，將它整件提起：“看這個款式，似乎是一名男性選手。”
“大G，你能搜索到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參賽選手名單嗎？”
大G的電子音古井無波：“我試試。”
TA安靜下來。
任紅咬住嘴唇，小聲問道：“連他們都能栽在這里，我們要不要趕緊離開？”
“自從知道了這兩個倒霉蛋的身份之后，我就有一種走入龍潭虎穴的錯覺！”
邊溪云站起身來：“走吧。”
任紅大喜：“我們要去安全的地方躲躲嗎？還是直接回營地？”
邊溪云瞅了她一眼，平靜開口：“都不去，我們去找跑掉的三名選手。”
跑掉的三名選手還在三十公里外呆著，堪稱一動不動。
邊溪云扛起任紅，把仍在滴血的校服塞到她的手中：“拿好了，說不定會派上用場。”
說罷，她微微屈膝，如離弦的箭矢一般射向前方。
……
“大G！你能接管他們的機甲嗎？”
“可以。”
“替我向他們打一聲招呼，就說''我看見了融化的尸體，想來問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就這樣？”
“就這樣。”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打招呼？”
大G頗為無語：“只要走過去，揮動右手，就可以搞定了。”
邊溪云義正言辭：“這群人猶如驚弓之鳥，連守衛都安排了三波。”
“我如果貿然靠近，肯定會吃一記冷槍。”
大G沉沉嘆氣：“要是黑了他們的機甲，說不定就連冷槍都沒資格吃了，只能吃一記熱槍。”
“這群人里有兩個黑客，你可要想好了啊！”
邊溪云目光凝重：“別廢話了，黑吧。”
“他們有兩支隊伍——我就賭他們不會動手。”
大G的嘆息聲更重。
數分鐘后，遠處的營地忽然騷動起來。
大G為他們傳話：“他們想知道我們是哪個學校的選手，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邊溪云誠實作答：“我們是南四星機甲學院的學生。”
“我們從沒見過融化的尸體，所以想來問問情況。”
“至于為什么選你們……”
“這是因為你們的營地距離那里最近，想必知道得最多。”
大G兢兢業業地當傳話筒：“他們問你，你能拿什么作為交換。”
邊溪云自信微笑：“來自高污染區的情報。”
“什么情報？”
“和你們的情報差不了多少——我們就不能面對面聊嗎？要知道，夜晚的污染區可是很危險的。”
說著說著，她瞥了一眼任紅。
此時的任紅屏住呼吸，肌肉繃緊，恨不得直接變成一座雕像，再也不用在夜間趕路。
邊溪云拍了拍她的肩膀：“嘿，你還好嗎？”
任紅語氣急促：“還好，怎么樣？他們同意了嗎？”
大G道：“同意了。”
邊溪云雙眼一亮：“這么快？”
大G輕咳一聲：“感謝任紅吧。”
“他們是因為她才同意的。”
邊溪云目光側移，落在任紅臉上。
任紅臉色一白，伸手去摸頭盔：“為什么這樣看我？我的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邊溪云忍俊不禁：“沒事，只是在看我們的大功臣。”
任紅不明所以：“為什么？我做了什么？”
大G貼心注解：“你比較人畜無害。”
任紅瞪大雙眼。
她的手指探向手槍……然后被邊溪云一把按住。
“噓，沒事，這又不是什么壞事。”邊溪云安慰任紅，“還是說，你不想和平交流，更想武裝突進？”
任紅一秒變慫。
她手槍塞了回去，悻悻開口：“還是和平交流吧。”
“希望我們赴的是慶功宴，而不是鴻門宴。”
爬出臟兮兮的灌木叢，又走下了一個矮坡。
邊溪云和任紅來到營地前方。
負責巡邏的守衛一言不發，將她們引向兩名隊長。
在行走的過程中，任紅靠向邊溪云，小聲低語：“一個人也不說話……”
“可能只是規矩比較嚴格。”
邊溪云捏了捏她的手掌，以示安慰。
踏踏踏踏。
她們走進了整個營地中最大的那頂帳篷。
一男一女端坐其中，看不出任何表情——因為都被機甲擋住了。
沒有人可以觀察，邊溪云只能觀察機甲。
“總共就兩具，應該都是隊長。”
她掰掰手指，重復觀察數次，記住了二人的特征。
坐在左側的隊長身穿一具橙色的機甲。
機甲表面光潔如初，似乎并沒有經歷過多少戰斗。
坐在右側的隊長則穿著一具黑鐵色的機甲。
機甲表面滿是劃痕，劃痕中鑲嵌著血肉。
一秒認出兩者的身份。
邊溪云閉緊嘴巴，等著兩名隊長做自我介紹。
穿著橙色機甲的機甲師率先開口：“我是南三星派克私立學院二號參賽團隊的隊長，你可以喊我''程隊''。”
“這位是來自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隊長，你可以叫他''梁隊''。”
“事情復雜，我們長話短說。”
“我和梁隊都覺得這次比賽的難度太大，不像''海選''的風格。”
邊溪云對“軍校比拼”一無所知，于是側耳聆聽：“你們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程隊苦笑一聲：“這都是我第三次參加軍校比拼了，當然能分得出差異。”
梁隊亦隨之開口：“我也參加過一次軍校比拼，最后的名次是前三名。”
“那一次的難度可要比這次低多了，至少我之前從未經歷過減員。”
邊溪云若有所思：“你們覺得兩者之間的難度差距有多大？”
程隊道：“以往，我們學院都是穩進決賽的。”
“這一回倒好，我都懷疑我究竟能不能活著回家了。”
“你也瞧見了那兩具尸體，對吧？它……”
邊溪云打斷程隊：“是一具，我們只看見了一具。”
程隊一拍腦袋，望向梁隊。
梁隊語氣陰沉：“難道是被拖走了一具嗎？”
污染物一般不吃人。
因此很少會出現“尸體被拖走”的局面。
邊溪云道：“你可以定位你的隊友嗎？”
梁隊從懷里掏出兩枚徽章：“噥，他們的定位器。”
邊溪云接過徽章，認真檢查：“為什么不幫他們叫救援隊？”
梁隊也苦笑了起來：“忙著逃命，沒人想起這事兒。”
“等到我們安全之后，又沒辦法再回去了，于是決定等到明天早上，再去收尸。”
邊溪云回憶比賽規則：“……一旦檢測到選手死亡，救援隊就會在一天之內趕去收尸。”
“會是救援隊嗎？”
梁隊沉默搖頭。
邊溪云也推翻了自己的結論：“總不可能只救一個人。”
她看向程隊和梁隊：“算了，還是來說說你們的遭遇吧。”
“你們碰到了什么？有看見污染物嗎？”
梁隊沮喪開口：“不知道，沒有。”
“我們本來是打算在那片區域里扎營的。”
“地形合適，污染指數合適，污染物的密度也很合適。”
“沒想到，大家才剛剛鉆進帳篷，就感覺自己的身子開始變得難受了起來！”
“然后……我第一個緩過勁兒來，匆匆測量了一下空氣中的污染指數。”
他雙手緊握，恐懼開口：“污染計數器直接爆了。”
“眨眼間，那里就比高污染區，還要高污染區了！”
第62章
雖說, 梁隊一行人在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穿上了自己的機甲。
但短短數分鐘的暴露依舊讓他們的戰斗力直線下降。
“我們的頭腦變遲鈍了，忘了要在第一時間注射抗污染注射劑, 以至于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期。”
“后來, 對付污染物的時候，又發現自己肌肉酸軟, 沒辦法使用重型武器。”
梁隊摸了摸腰側的機.槍, 臉色有些難看：“倒不是舉不起來, 而是承受不了武器開火之后的反作用力。”
“哪怕有機甲緩沖，巨大的沖擊力也會讓我們的關節脫臼……”
任紅的機甲一動不動, 認真聆聽。
任紅本人則打開了團隊頻道, 偷偷摸摸地詢問邊溪云：“你要不要也來上一針？”
“這后遺癥聽上去還挺可怕的。”
邊溪云沒有回答。
任紅大膽提議：“我們可以找個借口，讓你離開一會兒。”
“這樣就不會被他們知道了。”
說話間，坐在對面的程隊忽然抬起頭來,將頭盔的正面對準了任紅。
任紅被“看”得有些心虛：“邊溪云, 她是在看我嗎？”
“不是吧？她應該聽不見我說話才對……我沒有開揚聲器啊？”
莫名其妙地被其他選手盯上, 目光還如此直白。
任紅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歸于沉寂。
她手指蜷起, 想到了最糟的情況。
她呻.吟一聲：“哦不, 她是黑客。”
邊溪云憐憫地望了任紅一眼，主動開口說道：“在我們調查的時候, 那里的污染指數不算太高，至少還在中污染區的范疇之內。”
“我想,經過了那么長時間的稀釋,那里的污染因子早就擴散開來,飄向了四面八方。”
程隊挪開目光，收起了明顯的戒備。
滔滔不絕的梁隊并沒有發現這場隱晦的交鋒。
他無知無覺地回應起來：“是嗎？那你們的運氣可真不錯。”
“突然增加的污染因子要比污染物更難對付。”
“就拿我的隊友來舉例吧, 他們就是死在了污染因子的手中。”
“過高的污染因子破壞了他們的細胞，像這種情況，就連治療針也無力回天。”
“或許，直接送去醫院的話還能有救……”梁隊的語氣一頓，聲音更加消沉，“但現在說什么都太遲了。”
“這不是你的錯。”程隊拍了拍梁隊的肩膀，“意外發生得太過突然，大家都沒有做好準備。”
梁隊拱起背脊，將頭埋向膝蓋：“身為隊長，我理應做好準備。”
他消沉片刻，方才打起精神，開始詢問邊溪云的經歷：“你說，你獲得的情報和我們非常相似。”
“難道說，你在高污染區里經歷了類似的事情？”
探究的目光在邊溪云的身上不斷掃射，梁隊的手指抵住下顎：“是我的系統出故障了嗎？”
“你身上的污染指數非常正常，甚至比我還低。”
邊溪云平靜開口：“相似而已，又不是完全一致。”
“高污染區里的污染指數還算正常，只是多出了一波污染物潮。”
程隊倒吸一口冷氣，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梁隊認真追問細節：“大概有多少？”
邊溪云道：“我撞見的是污染物潮的尾聲，約莫有二十來只吧。”
“再加上被另一支團隊消滅的數量……”
“差不多四五十只？”
梁隊沉吟片刻：“這個數量不太正常。”
程隊也跟著點頭：“對于''海選''而言，它確實有一點多了。”
“像這種級別的挑戰，一般只會在復賽或是決賽里出現。”
邊溪云說出自己的猜測：“有沒有可能是賽委會想要提高難度，篩選出更強的選手？”
程隊緩慢搖頭：“在''海選''階段設置難度毫無意義。”
“更別說是''那么危險''的難度了。”
“假如他們想要淘汰過于弱小的選手，他們大可以縮減名額，而不是直接把我們干掉。”
她憂心忡忡：“自從''海選''開始之后，我就一直在關注【剩余人數】的變化。”
“天哪！你能想象嗎？”
“才剛開始幾個小時就沒了五個人，等到了晚上，又沒了七個人。”
“這選手消失的速度比我吃飯的速度還快！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死是活……”
大部分消失的選手都還活著，只是棄權了而已。
邊溪云一陣心虛，趕緊岔開話題：“我們能聯系賽委會，說明比賽中的異常嗎？”
“這兒有沒有類似于''客服''之類的角色？”
程隊和梁隊紛紛搖頭：“沒有，哪有這種東西？”
“……不過，要是有人愿意主動棄權，說不定就能找到賽委會的工作人員，說明這里的情況了。”
梁隊猶豫片刻，站起身來：“我可以棄權。”
程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瘋了嗎？這是你畢業前的最后一次機會。”
梁隊冷靜回答：“我們團隊只剩下三個人，本就沒有多少獲勝的希望。”
“還不如發揮一下最后的余熱，把這里的情況傳達出去。”
程隊松開手指，怏怏不樂：“隨你。”
“反正，我是絕對不會棄權的。”
“沒事，你好好比賽。”梁隊站起身來，準備去找隊友。
邊溪云伸手攔下梁隊：“等一下，你現在回去有什么用？”
“你什么都不知道，哪怕想要求助，都說不出合適的理由。”
梁隊微微一愣，停下腳步。
邊溪云拍拍石塊：“先坐下吧，這事兒沒那么簡單。”
“我們需要你，你還不能離開。”
梁隊欲言又止。
邊溪云又拍了拍石塊。
梁隊沒有動：“你要我做什么？”
邊溪云毫不客氣：“這兒還有那么多參賽選手，碰上怪事的肯定不止我們幾個。”
“既然你已經決定退賽了，不如發揮一下真正的余熱，幫我們觀察一下他們的情況。”
程隊秒懂：“要是發現他們碰到了危險，也可以將我們的遭遇分享給他們聽，好讓他們及時退出。”
邊溪云不置可否：“退賽總好過丟掉小命。”
梁隊臉色一黑：“你想讓我幫你勸退其他選手？好讓你順利入圍？”
“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邊溪云攤開雙手：“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你不是在幫我，你是在幫那些本就沒有入圍希望的團隊。”
“十個團隊里只能入圍三個，這三個名額其實早就被預定好了，根本沒什么懸念。”
梁隊悻悻轉身，坐了回去：“你想讓我幫你通知哪幾個團隊？”
邊溪云道：“留在中污染區里的那些。”
梁隊道：“那高污染區里的哪些呢？”
邊溪云道：“歸我，我去勸退。”
“假如南十六星真的出了問題，那自然是越早離開越好。”
程隊忍不住插話：“第一天就進高污染區的團隊，肯定是沖著入圍去的。”
“你不可能勸退得了他們。”
“再說了，現在梁隊自愿退出，剩下的人根本沒有競爭的必要。”
“我們三個團隊剛好夠分。”
邊溪云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程隊不再勸說：“行吧，反正高污染區里的積分也高，你橫豎不虧。”
“這都凌晨了，你們要不要就地住下，等明天再回？”
“我們可以勻你們一頂帳篷。”
邊溪云站起身來：“不必了，我們的隊友還在營地里等我們的消息。”
程隊了然起身：“你們的扎營地點距離我們不遠。”
邊溪云并不打算隱瞞自己的營地：“走快一點也就十五分鐘，確實不能算遠。”
“對了，你們明天會更換營地地址嗎？”
“我該去哪里找你們？”
程隊委婉開口：“會，畢竟我們還想繼續參賽，而這里實在是太熱鬧了一些。”
可以理解。
邊溪云看向梁隊。
梁隊無奈說道：“那我們留下吧。”
“你們兩個團隊都可以來這里找我們，我們會一直留到第二天晚上，再選擇棄權。”
棒極了。
邊溪云雙手一拍，歡快說道：“就這么決定了。”
“如果我中午沒來，那就是吃晚飯的時候來。”
梁隊問道：“如果吃晚飯的時候也沒來呢？”
邊溪云道：“我個人的建議是你們趕緊棄權，至于你們想不想棄權，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情了。”
她聳聳肩膀，帶著任紅離開。
走出數百米后，邊溪云扛起任紅，朝著營地跑去。
任紅在她的肩頭上下起伏，艱難開口：“為什么，不，直接，逼她們，棄權？”
邊溪云道：“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多，沒必要那么早勸退。”
“我們可以先解決高污染區里的那個，再解決中污染區里的這些。”
“再者，一口氣冒出來了那么多污染因子，肯定是有原因的。”
“留下她們，說不定還能獲得一些額外的情報。”
任紅被顛得如同一塊鐵鍋里的肉。
她再一次開口問道：“那，大G呢？為什么，沒有，看見他？”
大G的電子音平靜響起：“為了不讓程隊發現我的存在。”
任紅的聲音斷斷續續：“可她不是，黑客嗎？你都已經，發過消息了。她肯定，知道，我們，有，黑客！”
“知道''有黑客''沒用，得知道''誰是黑客''，才能做出合理的應對措施。”大G說出一長串解釋，“為了以防萬一，我就不在她的面前出現了。”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知道我們的團隊里有一只''數據幽靈''。”
TA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數據幽靈''可是稀罕貨色，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我們到了。”
邊溪云打斷了兩人的閑聊。
她停下沖刺，把任紅放回了地上。
“我只是覺得，他們都打不過你。”
任紅搖搖晃晃，向前走去。
邊溪云扶正任紅，調整前進方向：“這個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們的對手是星際聯賽里的那些家伙，而不是這里的菜鳥。”
“你腦補一下五個大G一起上——我們連衣角都摸不到，談何戰勝對方？”
任紅打了個哆嗦：“真的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嗎？”
“不是說，真理學社的人很少會參加星際聯賽？”
大G禮貌開口：“雖然少見，卻也不是沒有。”
“據我所知，在今年的軍校比拼之中，確實存在這樣的團隊。”
“但不是五只數據幽靈，而是四只數據幽靈加一名執行者。”
任紅捂住腦袋：“五只和四只……這到底有什么區別？”
“大G ，我知道你一打五肯定會輸，那么你能一打四嗎？”
大G果斷搖頭：“不能。你都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萬一你天賦異稟呢？”任紅絕望低語，“我從這一秒就開始祈禱他們早日遇到強敵，早日被人淘汰！”
大G啞口無言。
邊溪云撥開灌木，把任紅拉到身邊：“不如祈禱一下我們不要太早碰見他們。”
“蕭華章，鐘明，我們回來了。”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這一回死的居然是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人！”
“……”
過于勁爆的消息使得營地沉默一瞬。
好在，第二個消息更加勁爆，反倒襯得第一個消息平平無奇了起來。
蕭華章臉色難看：“你是說……南十六星上出現了污染之風？”
“這怎么可能呢？”
“且不提''軍校比拼''的地點都是由賽委會精心挑選出來的，就說污染之風吧！”
“你們誰見過那么短暫、那么弱小的污染之風？”
邊溪云道：“我見過。”
蕭華章目瞪口呆。
邊溪云回憶過去，修改部分細節：“假如在一片區域內，有地方的污染因子過于濃郁，有地方的污染因子過于稀疏，就會引起宛若''污染之風''的情況。”
“它就像是一個迷你版的''污染之風''。”
蕭華章難以置信：“可是，這顆星球上為什么會突然出現一小片''污染因子過于濃郁''的地方呢？”
“這說不通啊！”
邊溪云鉆進帳篷：“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說得通的。”
“讓我猜的話，要是非得有一個嫌疑人，那這個嫌疑人肯定住在高污染區里。”
“所以，明天一大早，我就會進高污染區看看。”
她拉起帳篷外側的簾子：“我要睡了，假如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可以去問任紅。”
“好，好。”蕭華章隔著帳篷揮手，看上去心不在焉：“晚安，祝你好夢。”
他的身影漸漸遠去，不一會兒，便與橙紅色的火光重疊到了一處。
淅淅索索的對話聲從帳篷外傳入邊溪云的耳膜。
邊溪云捂住雙耳：“是我的錯覺嗎？我的聽力似乎變好了。”
“唔……體力也變好了。”
“扛著任紅跑了那么久，都沒有感到疲憊……”
她拉起睡袋，罩住了自己的耳朵。
被暖洋洋的體溫所籠罩，朦朧的睡意迅速來襲。
幾分鐘后，邊溪云沉沉睡去，陷入了寧靜的夢鄉。
……
第二天一早，邊溪云邊喝營養液，邊數地圖上的藍點。
“又丟了三名選手，其中一名還是一名隱藏款，從來都沒有在地圖上出現過。”
邊溪云關掉地圖：“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兒，這說明他們也碰到了意外。”
能夠躲過大G掃描的選手可不會是什么菜鳥。
他們都有兩把刷子，至少也得精通“反入侵”藝術才行。
因此，在“海選”階段，能干掉他們的一般不是人類，而是種種意外。
邊溪云有些頭疼：“希望沒死吧。”
她穿好機甲，提起電漿發射器，前往高污染區。
“那五個藍點還在高污染區里轉悠呢！而且還越轉越深了。”
“瞧這直線距離，最短也得跑個四百公里以上。”
邊溪云扛著一堆電池，雙腿不斷擺動。
“幸好我的體力變強了，要不然還真會感到疲憊。”
由于趕路而影響后續的戰斗，絕非是邊溪云所愿。
她更想留足充裕的體力，對抗未知的困境。
跑了一個小時之后，五個藍點愈來愈近，幾乎可以瞧見他們的衣角。
邊溪云尋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把電池與多余的電漿發射器藏上大樹。
“不能拿那么多東西，要輕裝上陣。”
“大G，你能檢測到附近的機甲嗎？”
大G的電子音模糊不清：“不能……這里……信號……屏蔽……”
“這里的信號被屏蔽了嗎？只用回答''是''或''否''就行。”
“是……是……是……是……”
“行了行了，我自己來吧。”
邊溪云無奈擺手。
嘔啞嘲哳的電流雜音到處都是。
它們夾雜在大G的說話聲中，令人頭皮發麻，難以忍受。
邊溪云打開電漿發射器，將它們對準前方。
“好吧，一個人，又回到了過去的生活。”
她放輕腳步，小心前行。
“我的對手們~你們在哪里呢~？”
踏。踏。踏。踏。
一連走了許久，邊溪云也沒有瞧見機甲的影子。
這片雨林萬籟俱寂，連鳥叫都聽不見半點。
邊溪云皺起眉頭。
“就連舊南四星光耀公園都要比這兒熱鬧。”
“那里好歹還有一名漂亮的鎮長陪我說話，順便添上幾分活氣。”
這里就不一樣了。
這里死氣沉沉的，連個污染物也無。
沒有污染物的地方不一定安全，還有可能過分危險。
邊溪云仗著自己對污染因子的抗性較高，冒險深入其中。
她的一只眼睛盯著前方的路，一只眼睛盯著地圖。
地圖上，五個藍點環繞四周，將她團團包圍。
但在現實之中，這兒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并無其他選手。
“真是邪門。”
邊溪云又轉了一圈，仍舊一無所獲。
“難道是系統故障了？他們已經離開，可數據卻沒有更新？”
躊躇之余，邊溪云順著原路返回。
她打算回到營地，讓任紅再做一次掃描。
咔嚓。
松脆的樹枝被機甲的足部碾碎，變成一堆枯粉。
邊溪云的背部寒毛豎起，忽然發出警告。
她的肌肉搶在大腦之前做出正確反應。
它們猛得鎖緊，牽動骨骼，朝著右側躲去。
呼啦——
微風拂過地面，吹起了兩片枯葉。
那兩片枯葉打著旋兒落下，安靜地墜入泥中。
邊溪云神容微妙：“有什么東西想伏擊我嗎？”
她切換到“夜視”模式。
“還是什么都沒有……”
棘手。
看不見的敵人最為棘手。
邊溪云倍感頭疼。
她尋了一個相對隱蔽的藏身之處，貓腰鉆入其中。
邊溪云屏住呼吸，目光不斷掃視。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它到底在哪里？
邊溪云瞇起眼睛，繃緊了自己的神經。
她從未懷疑過自己的第六感。
她的第六感曾無數次救她于水火之中，使她順利存活。
這一次，自然也不會例外。
“先別急，仔細想想有哪些可能。”
邊溪云努力保持鎮定。
“隱身……氣體……藏在別的空間里……瞬移……”
“或是對系統特攻。”
她靈光一閃，伸手摘下頭盔。
暴露在高濃度的污染因子中固然可怕，但有一名看不見的敵人緊緊相隨更加可怕。
邊溪云屏氣凝神，瞳孔縮成針尖。
還真被她猜對了！
三具機甲于不遠處的雨林中胡亂游蕩，活像是三條忙于追捕獵物的水母觸須。
另外兩具機甲雖不見蹤影，但傻瓜都知道它們一定是卡進了自己的視線死角，而非真的不在。
邊溪云深深吸氣，又深深呼氣。
三具機甲驀地一頓，開始向她走來。
邊溪云再次屏住呼吸。
三具機甲走了一會兒，冷不丁失去目標，不得不再一次做起了無規則的布朗運動。
靠呼吸來判斷我的位置？
這算什么功能？
正常的機甲怎么會裝這種芯片？
再說了，我也沒有使用“隱身”芯片啊！
只要用肉眼看我，就能發現我的存在。
剎那間，萬千思緒滑過大腦，匯入迷茫之池。
邊溪云十分費解。
她伸手打字：“大G，哪種機甲沒有視力，卻可以通過呼吸判斷對手的位置？”
“別說話，打字，我不能喘氣。”
寫完之后，邊溪云點擊“發送”。
這片區域里的信號極差。
她反復嘗試數十回，總算成功了一回。
又過了好多分鐘，大G的回復姍姍來遲：“哪有這種款式的機甲？''能夠用肉眼看見''是一具機甲最為基礎的功能，沒有人會舍棄這項功能！”
“為了回答你的問題，我特意去咨詢了一下蕭華章、任紅和鐘明。”
“他們也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
“怎么？你碰到麻煩了嗎？需不需要我們來救你？”
“暫時不用。”邊溪云關掉對話框。
她吞咽口水。
是的，她碰到麻煩了。
假如機甲一定擁有“視力”，那么失去“視力”的存在，就只可能是駕駛機甲的人。
問題來了。
什么樣子的人才會在失去視力之后不選擇撤退，而選擇在高污染區里胡亂游蕩？
邊溪云抬眸望向【剩余人數】。
糟了，她想，賽委會的系統居然分不清“人”和“變異瘋子”！
第63章
高污染區深處。
濃密的樹冠交織成網, 投下暗綠色的陰影。
三具機甲來回走動，于濕滑的泥地上，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的淺坑。
邊溪云蹲在灌木叢中, 搜尋剩余的機甲。
還有兩具機甲。
她眼球微動, 不放過任何細節。
粗壯的高樹，巨大的闊葉, 蜿蜒的長藤, 鮮艷的花朵……
野芭蕉的葉片淅索顫動, 閃過一片陰影。
邊溪云瞇起眼眸。
第四具機甲鬼祟登場，只剩下最后一具依舊不見蹤影。
再等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邊溪云解鎖電漿發射器的蓄能上限,將它連接到蓄能電池之上。
她轉動肩頸,將發射口對準前方。
無聲無息間，粗大的銀弧緊貼地面，攀上了機甲的雙足。
它們輕巧跳躍, 互相纏繞, 撩到了兩具機甲。
第三具機甲反應迅速,將掌心處的炮口對準灌木，噴出一團火焰。
邊溪云側身翻滾, 躲入高樹之后。
她按下“充能”按鈕,貼著樹皮轉向另一個方向，將漏網之魚擊潰。
“最后兩具。”
邊溪云丟掉了正在冒煙的電漿發射器,從背上取下第二根。
她再一次瞄準前方。
淅淅索索！
野芭蕉的葉片不住抖動。
藏于其后的陰影快步離開，跑向更深的區域。
邊溪云跳出灌木叢……忽然偏轉方向。
一道陰影當空墜下, 碾碎了成片的枯葉。
恐怖的藍光從眼前飛速閃過, 清掉了攔路的雨林。
嘩啦！
沒有高樹, 沒有灌木，沒有泥土。
深深的溝壑切開地面, 宛若一條丑陋的疤痕。
邊溪云下意識地遠離溝壑，心臟砰砰直跳。
就在剛才，只差一臂的距離……她與死神擦肩而過，險些喪命藍光！
好久沒有碰到過這種生死攸關的險境了。
邊溪云呼吸急促，大腦嗡嗡作響，仿佛被蚊群籠罩。
她搖晃大腦，想要恢復清醒，但一切努力都將化為徒勞。
在不知不覺中，詭異的笑容攀上嘴角，裂開了興奮的弧度。
濃郁的污染因子蜂擁而來，近乎編織成繭。
邊溪云手指一松。
尚未使用過的電漿發射器砸落在地，取而代之的，是兩把鋒利的激光匕首。
激光匕首互相交錯，留下恐怖的寂靜。
咚！咚！咚！
她的心臟用力跳動，泵出滾燙的熱血。
熱血點燃肌肉，匯聚成無盡的戰意。
邊溪云停止思考，將生命交給本能。
唰唰——
勁風拂過空氣，切斷了機甲的關節。
兩具機甲借由慣性向前邁步，隨后轟然倒塌，碎成一地的鐵塊。
潺潺的鮮血流出斷口，于低洼處聚成一汪小池。
邊溪云頭也不回，邁步走向深處。
她能聽見污染因子的召喚……
它們想要侵入她的軀殼，渴望她的到來。
而她亦是如此。
光是想到污染濃郁之地會有更多的對手可以挑戰，就讓潛伏在她身上的戰意狂喜亂舞，恨不得就地翻滾。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邊溪云于一片陌生的荒地上清醒過來。
她身影一僵，小心翼翼地望向地面。
“踩踏水塘”的動靜從足下傳來。
紅色的液體浸濕了全部枯葉，攢起了半指多高。
嘩啦。
邊溪云將腿抬起，走向沒有被血浸濕的高地。
她打開團隊頻道，信號仍未恢復，甚至連原本可以使用的“地圖”功能都變成了一片莫名其妙的雪花。
“見鬼了。”
邊溪云關掉系統，仰頭環顧四周。
高大的樹木佇立四方，但都距離她有段路程。
再往近處細看，只見斷肢和斷枝交錯成林，倒得亂七八糟。
但凡是高過小腿的東西都被亂刀跺開，砍成了稀巴爛的模樣。
要不是她還活著，還能夠自如地呼吸，她都要以為自己又穿越了一回，跑進了地獄之中。
驚恐的低吟泄出嘴唇，邊溪云后退一步。
可怖的景象并沒有因為她的后退而消失不見。
它們反倒變得更加鮮明清晰，幾乎要烙進視網膜中。
邊溪云默然無語。
她原地休息了一會兒，太陽穴突突發脹。
本想伸手捂住腦袋，卻只聽見了一聲清脆的金屬相撞聲。
邊溪云混沌呢喃：“機甲撞上機甲，差點忘了我還穿著機甲。”
“好吧，先回去再說。”
她簡單地觀察了一下四周，跌跌撞撞地走向南方。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現在應該位于高污染區的深處。”
“只要不斷往南，就能重返中污染區。”
“唔……這里的污染指數實在太強，暫時是沒辦法使用系統了。”
邊溪云眨眨雙眼，樂觀邁步：“還好我還有我的眼睛。”
“它們完好無損，正能派上用場。”
在經歷了一些十分詭異的事情之后，邊溪云身上的裝備全體遺失，丟得一干二凈。
不光沒了電漿發射器和蓄能電池，甚至連緊急儲備的營養液和治療針都不見了蹤影。
邊溪云有些懷疑是自己于無意之中用完了它們。
可惜，她的肚子依舊很餓，嘴巴依舊很渴，就好像是什么都沒有吃過一般。
“就連肌肉也很酸痛。”邊溪云踉蹌前行，“好想躺下來睡一覺啊！”
但她不能躺下。
至少不能在這種地方躺下。
一直走了數十公里，機甲里內置的系統終于恢復正常。
邊溪云看著緩沖條不住旋轉，幾乎要流下淚來。
“總算能知道自己當前的位置了。”她放大地圖，尋找熟悉的地標，“居然已經跑到了賽場的東部邊緣嗎？”
“我怎么在一個小時之內跑了那么遠？”
她的營地位于賽場中部偏東的位置。
邊溪云調整方向，繼續徒步行走。
“就這點距離，換做是全盛狀態下的我，只需要十幾分鐘就能跑到。”
她捂住自己的腦殼：“嘶……好困，好累，跑不動了，還是慢慢走吧。”
區區幾十公里的路程，硬是走了一個多小時。
邊溪云雙腿一軟，癱倒在地。
她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打開團隊頻道：“有人嗎？救救我！我走不動了！”
團隊頻道無人應答。
幾分鐘后，蕭華章簡短回復：“坐標。”
邊溪云動了動手指，發出自己的坐標。
她坐在石頭上大口喘氣。
蕭華章那邊的情況明顯也有問題。
背景音里的槍.聲和呼喊聲說明他們正在與敵人交火，很可能沒空前來。
但她顧不上這些了。
短暫凝起的意志開始融化，散成一地的糖水。
邊溪云調整姿勢，就地躺下，陷入漆黑的永眠。
第二次清醒是因為手臂上傳來了奇怪的刺痛。
邊溪云抬手就砍。
任紅高聲尖叫：“邊溪云！你砍我干什么！”
激光匕首從指尖滑落。
邊溪云掙扎著睜開雙眼：“任、任紅？”
任紅沒好氣道：“是我，不然還能有誰？”
“我們團隊里就我選修了《急救入門》，不管情不情愿，都只有我這一個選項。”
她粗暴地按住邊溪云的手臂，拾起地上的針筒：“還好抗污染注射劑的外殼很厚，掉在地上也可以正常使用，要不然你就要沒藥用了。”
她把針頭對準皮膚，小心翼翼地戳了進去。
“嗯……”邊溪云悶哼一聲。
任紅嘴角抽搐：“不是吧，這你也疼？”
藍瑩瑩的液體消失在針筒之中。
數秒后，任紅拔下針筒，取出一片創可貼，貼到邊溪云的手臂上。
她輕拍邊溪云的手臂：“好了，再來一針。”
任紅掏出第二支針劑。
邊溪云往后躲了躲：“這是什么？”
任紅把包裝遞給她看：“治療針，之前給你打的是抗污染注射劑。”
“你剛剛才從高污染區里離開，這兩種藥劑必不可少，都得來上一發。”
看見治療針，她的腦袋更疼了。
邊溪云連忙擺手：“別了，我沒有受傷。”
任紅臉色狐疑：“真的嗎？你的機甲都開裂了。”
“我們把你運回來的時候，你還暈了過去，活像是死了一樣。”
邊溪云這才發現她的機甲已經被人脫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體，簡單活動四肢：“沒事，真沒有受傷。”
“不信你來檢查。”
任紅半信半疑地撩起衣角，先是用肉眼看了一遍，隨后又用系統掃描了一遍。
“還真沒事啊！”她嘖嘖稱奇，“行吧，那就不給你打治療針了。”
“這支針劑你自己留著，如果不舒服的話，別忘了用它。”
任紅站起身來：“你可以下床嗎？”
邊溪云嘗試下床：“可以，沒什么問題……”
她的雙腳踩在地上，雙眼環顧四周：“我們這是在哪兒？”
任紅指指地圖：“一個廢棄的營地。”
“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團隊勸退了建造它的選手，它又距離你發送定位的地方最近……”
“所以，我們暫時接管了這個地方，將它作為新營地使用。”
她嘮嘮叨叨地敘述起來：“接到求救信號的時候，我們正在和另一個團隊對峙。”
“本來還想和平勸說的，這下就只能暴力突破了。”
“好在，在我們四個人的配合之下，一切有驚無險。”
“不過還是耽擱了一點兒時間……”
鐘明拎著兩支營養液走了進來：“聽見帳篷里有說話的聲音，就知道邊溪云已經醒了。”
“來，你們的午餐。”
他把營養液遞給邊溪云和任紅。
邊溪云一口喝干：“你們有受傷嗎？”
鐘明老實回答：“我和任紅只受了一點小傷，總體沒什么大礙。”
“蕭華章沖得太猛，所以不得不注射了一劑治療針，現在正在外面巡邏。”
“大G的精神消耗過度，還在休息，短時間內無法加入戰斗。”
他停頓一秒，又道：“好在還是把那五個瘋子成功送離了考場，倒也不算白白犧牲。”
邊溪云放下空瓶：“那五個瘋子？”
任紅怨聲載道：“一場比賽而已，竟然和我們拼命。”
“要不是大G及時黑掉了他們的系統，我們就要被他們的自爆一起拖死了。”
邊溪云目不轉睛：“自爆？”
任紅憤怒點頭：“是啊！他們想要引爆機甲，和我們同歸于盡！”
“要我說，真是病的不清！”
邊溪云抬起眉毛：“你們是怎么打起來的？”
任紅道：“誰知道呢？他們偷襲我們的時候，我們正在營地里計劃找你，堪稱人畜無害。”
邊溪云若有所思：“他們身上的污染指數如何？”
任紅微微一愣：“你是懷疑……”
邊溪云點了點頭：“我在高污染區里的時候，也碰到了五名變異瘋子。”
任紅道：“就是那五個藍點，對吧？”
“不久前才剛剛消失。”
“我們眼睜睜地看見你和他們纏斗了很久，卻沒辦法進行任何支援——還好最后消失的不是你。”
邊溪云表示理解：“那片區域很奇怪，會影響信號的發送。”
“后來，又深入了一些之后，我的機甲系統也無法使用了，只剩下一片雪花。”
任紅咬牙切齒，錘了一下床鋪：“像這樣的區域根本不應該出現在比賽里的，這都能算是危險區域了。”
“等我們離開這里之后，我一定要投訴到底，讓這群人統統滾蛋！”
鐘明擔憂說道：“不知道之后的比賽還會不會出問題。”
任紅猙獰冷笑：“再出問題就把賽委會整個換掉。”
“既然讓我冒生命危險，那么他們也別想好過。”
她顯然氣的不輕，眼中都快冒出火來。
饒是任氏集團的董事長親自出馬，想要對付這群賽委會的成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把他們集體告上聯盟法庭，讓過錯方牢底坐穿，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邊溪云拍拍任紅的肩膀：“等出去之后再說吧。”
任紅抿緊嘴唇，不甘之火于眼中熊熊燃燒。
她用力戳動屏幕。
邊溪云同樣切換頁面，抬眸望向【剩余人數】。
她瞳孔地震：“一會兒沒見，怎么就只剩下十二名選手了？”
第64章
“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團隊四處游蕩, 他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總計勸退十人。”
“南三十二星的團隊想要偷襲我們的營地，結果計劃暴露, 被我們成功干掉……”
任紅掰動手指, 望向邊溪云。
邊溪云接上話茬：“還得加上高污染區里的五個藍點。”
“止住他們的攻擊之后，我幫他們喊了救援,估計這會兒已經在醫療中心里躺著了。”
“加起來二十人, 還差三個。”
任紅放下雙手：“沒有人見過他們, 或許是自行離開了。”
碩果僅存的十二名選手分別由三個團隊組成：
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三人，南三星派克私立學院二號參賽團隊的四人, 還有邊溪云團隊的五人。
一個非常令人意外的結果。
昔日實力最差的南四星機甲學院, 反倒變成了“幸存人數最多”的學院。
任紅的目光滴溜溜打轉，在邊溪云的身上掃來掃去。
“你和你爺爺奶奶真的是普通居民嗎？”她的聲音里透出濃濃的懷疑，“不是什么隱居在深山老林里的隱世家族？”
“你知道的, 就是電視劇里常演的那種。”
任紅興致勃勃：“什么''前任聯盟老大的私生女想要為母報仇'' , ''五大組織的秘密繼承人被迫隱姓埋名'' , “來自外星的超凡公主意外流落他鄉”之類的身份。”
她壓低聲音，模仿電視劇中的臺詞：“只有當黑暗降臨的時候我們才會出現……”
邊溪云哭笑不得：“想什么呢？”
“前任聯盟老大活得好好的, 不需要我來報仇；”
“五大組織的繼承人早就確定下來了,根本沒什么可以爭奪的余地；”
“至于來自外星的超凡公主……我可是個100%的純血人類！”
任紅失望垂眸： “拜托，就不能讓我幻想一下嗎？”
邊溪云攤開雙手：“沒什么可以幻想的。”
“我很普通, 我的爺爺奶奶也很普通。”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都很普通，要不然我也不會為了搬家而倍感頭疼了。”
多么純潔樸素的煩惱。
邊溪云把任紅推出帳篷：“蕭華章, 鐘明, 我們搞定了。”蕭華章驚喜轉身：“太棒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的。”
任紅從邊溪云的肩膀后方探出頭來：“真的嗎？當我們發現邊溪云失聯的時候，你差一點就要扛起武器, 一頭扎進高污染區里了。”
蕭華章義正言辭：“我不會丟下任何一名隊友！”
大G的電子音平靜響起：“你不去救她，她出來得更快。”
“大G ，你恢復了？”蕭華章的臉上先是滑過一抹喜色，隨后又滑過了一抹抗議之色。
“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強！”他憤憤開口。
大G幽幽反駁：“你去救她，她還得費力氣救你。”
“你不去救她，她就不用救你了，轉身出來就行。”
蕭華章氣成河豚，卻沒有出聲反駁。
他蠕動嘴唇，小聲嘀咕：“我遲早會變強的。”
邊溪云瞥了他一眼：“就算你變強了，我也不想給你救我的機會。”
“人活得好好的，為什么非得出點意外？”
蕭華章右手握拳，擊打在左手之上：“你說的對，只要足夠強大，意外就不會發生。”
“邊溪云，高污染區里情況如何？”
“你轉了好大的一個圈子，幾乎走遍了高污染區里的每一寸土地。”
邊溪云皺起眉頭，努力回憶過去：“情況不妙。”
“那里的污染指數很高，但我卻沒有碰到什么特別強大的污染物。”
蕭華章心直口快：“會不會是因為你的實力太強，所以看誰都不夠強大？”
邊溪云沉默搖頭。
蕭華章用力撓頭：“污染因子不會憑空出現，難道是有人在你之前進了高污染區，干掉了里面的BOSS？”
邊溪云道：“我也沒有發現什么大戰的痕跡。”
“再者，這片雨林本來就不算是特別危險的高污染區，要不然也不會被選為''海選''的比賽場地了。”
蕭華章深深嘆氣：“我總覺得這次比賽的難度不太正常。”
邊溪云把任紅推到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巧了，她也是這么認為的。”
蕭華章挑眉望向任紅。
任紅嘶嘶低語：“我要起訴賽委會——絕對不能讓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蕭華章難得冷靜：“你不覺得我們應該先離開這里，再討論這件事情嗎？”
任紅嘟起嘴巴：“就剩下三個團隊了，無論如何我們都能進入初賽……”
“邊溪云，我們要不要提前離開，結束這該死的海選？”
邊溪云爽快同意：“我這就去勸退剩下的七名選手，等我一個小時就行。”
蕭華章有些擔憂：“你的身體沒有問題嗎？”
“我是說，畢竟你剛剛才從高污染區里殺出一條血路……”
邊溪云舉起雙手，拱起肱二頭肌：“好得很，完全沒有問題。”
“再說了，事到如今，應該也沒有誰打算繼續了吧？”
“反正入場券已經到手，何必在這里折騰？”
最關鍵的原因是，一名選手價值一萬聯盟幣。
她不想放過觸手可得的七萬聯盟幣。
邊溪云呼喚大G：“你能聯系到另外兩名隊長嗎？”
大G沒有猶豫：“在無所謂''會不會暴露自己''的情況下，這很簡單。”
邊溪云道：“海選都快結束了，暴露就暴露吧。”
“你去告訴他們，這個場地里只剩下我們三支團隊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要做的話，不如早一點離開。”
大G答應一聲。
五分鐘后，【剩余人數】再次跳動，從【12】變成了【9】。
“離開的團隊是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團隊。”邊溪云無比感慨，“沒想到他們還是留到了最后。”
真不愧是老牌強校。
手段溫和，但依舊達成了自己的目標。
又過了片刻，四道身影從遠處緩緩靠近。
程隊脫下頭盔：“邊溪云，是你們的黑客嗎？”
邊溪云坦然承認事實：“對，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團隊也已經走了，這兒只剩下了你和我。”
程隊環顧四周：“你們倒是沒有減員。”
邊溪云謙虛道：“運氣好罷了。”
程隊輕輕搖頭：“這可不是運氣。”
“我看見你跑進高污染區了。”
“一個人進去轉了一圈，又能完好無損的出來……說句實話，你真的不是什么隱世家族的秘密成員嗎？”
邊溪云看向任紅：“為什么你們都喜歡往這個角度猜？”
程隊舉起雙手：“我的問題——比起天賦，我還是更加相信血統。”
“尤其是我們的實力都來自于''基因改良藥劑''。”
“這就意味著，我們喝的基因改良藥劑越好，我們的天賦均值越高。”
邊溪云好奇問道：“基因改良藥劑還有不同的版本？”
程隊收回雙手：“不算明顯，但確實有些差異，至少它的版本一直在更新疊代。”
“我開始相信你是一個極具天賦的普通人了。”
“這很少見，不過還挺激勵人的，是一個很好的宣傳對象。”
她走向邊溪云，于幾步之外停下：“你肯定很受記者們的歡迎。”
她輕松一笑，點燃了自己的煙花：“記得低調一點，然后找機會給另外幾個賽區的選手一些''南區驚喜''。”
“我可討厭他們了。”
邊溪云提高警惕：“為什么？”
她的腦海中滑過無數可能，讓她腎上腺素飆升。
程隊哈哈大笑：“只是因為我們老是輸掉而已。”
“我一直期待能冒出一個天才橫空出世，代表南區星系狠狠地揍翻他們。”
“他們拿了那么久的冠軍，也該輪到我們星系了。”
邊溪云啞口無言。
程隊單手叉腰：“不是特別喜歡南區星系，但這里畢竟是我的故鄉。”
“我偶爾也是會有一種星系共榮感的。”
邊溪云不得不提醒她：“這只是一場''海選''。”
程隊攤開雙手，聳聳肩膀：“你又不會止步''海選''——我什至覺得你有希望打入星際聯賽的決賽。”
第65章
【剩余人數】【5】
倒數第二支團隊在救援隊的指引下離開了無情的賽場。
如今, 這片泥濘的土地上只剩下了最后四名選手。
邊溪云關掉界面，招呼眾人：“他們都走了，我們也離開吧。”
團隊與團隊之間無法共享救援。
因此, 想要提前離開的話, 她還得親自燃放煙花，召喚獨屬于自己的救援團隊。
邊溪云點擊選項。
煙花呼嘯升空, 綻放出璀璨的光芒。
鐘明抬起手臂,擋在眉前,瞇眼望向天空：“這樣就可以了嗎？”
他扭頭看了一眼帳篷：“要不要收拾一下我們的營地……”
邊溪云不想浪費精力：“這些東西不算積分，就讓它們留在這兒吧。”
“等到我們離開之后, 自然會有工作人員負責收拾的。”
“也是。”鐘明不再說話。
五分鐘后, 白底紅字的救援飛艇從樹冠叢中落下，吹起一片枯葉。
身穿治療型機甲的工作人員探出頭來，揮手指向車門。
“上車！上車！有人受傷嗎？或是無法移動？”
冰冷的護目鏡轉動方向,逐一掃視眾人。
“就你們四個, 對嗎？”
還未等邊溪云回答, 另一個聲音便洪亮傳來：“人數沒錯，他們的團隊里有一名''數據幽靈'', 所以只有四名選手實地參賽。”
“讓他們上來吧, 這是最后四個了！”
“沒想到這場海選結束得那么快。”
“我們都沒有做好準備，就已經全部離開了賽場。”
嘖嘖稱奇的聲音從鐵皮深處隱約響起,緊隨而來的，是金屬儀器不斷碰撞的雜音。
邊溪云走上舷梯,目光警覺：“出了那么大的意外,當然會很快結束。”
“意外？”工作人員前傾身體, 讓整個上半身都探出了艙門。
她的語氣聽上去十分困惑：“這場海選進行得特別順利，幾乎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大家都很武德充沛, 叫我想起來了我年輕的時候。”
說話間，明亮的藍光從工作人員的護目鏡上飛速閃過。
邊溪云頭皮發麻，感受到了一股明顯的審視意味。
她停下腳步，手指探向匕首……
咚！
工作人員敲了一下門框，揮手的幅度更大：“快上來啊，不要停在那里。”
“只是掃描一下你的身份而已，并不會對你造成傷害。”
“我記得，你的某一名隊友特別喜歡掃描其他選手。”
“怎么到了你自己身上，你反而不習慣了呢？”
她笑著催促起來：“別磨磨蹭蹭的，我記得你的名字。”
“你的積分老高了，不需要那么警惕。”
邊溪云放慢腳步，靠近工作人員：“順利……？為什么我不該警惕？”
她一鼓作氣地說道：“這場海選死了那么多人，她們本不該死的。”
工作人員先是一頓，繼而往后一仰。
她撫掌大笑：“''軍校比拼''可是正規比賽，怎么會到處死人呢？”
“你是想說那些被你擊敗的選手？”
“她們都被送進了創靈生物集團的醫療艙，正在享受整個帝星聯盟最為先進的治療。”
“包括被你切成碎片的倒霉蛋，她也還活著呢！”
在那種情況之下，真的有可能幸存？
邊溪云瞳孔緊縮，心中萬分不信。
但回想起當時的狀況……
她確實沒有確認選手的死亡。
邊溪云抿緊嘴唇：“就算她們沒有死，她們也遭到了非常嚴重的污染……”
工作人員把她帶到手術椅旁，拉出一臺終端：“是啊，無法反駁。”
“但參加比賽，就要承擔風險，并沒有人強迫她們走進高污染區里冒險。”
她舉起金屬貼片，將它們貼到邊溪云的身上。
透過工作人員的身影，邊溪云可以瞧見任紅、蕭華章和鐘明也被引到了手術椅前坐下，開始接受檢查。
她活動手臂。
工作人員一把按住她的手臂：“別亂動啊，好不容易才找好的位置。”
她湊到邊溪云的身前，重新調整貼片。
涼涼的金屬貼片小幅度轉動，讓周遭的皮膚都冒出了一小片雞皮疙瘩。
邊溪云別開臉龐：“為什么要手動檢查？”
工作人員耐心解釋：“救援飛艇上的空間太小，放不下那么大的儀器。”
邊溪云直視身前的護目鏡：“你可以用芯片掃描。”
工作人員輕笑一聲：“你又不是沒有用過這種芯片。”
“它的精度很低，或許會錯過細節。”
邊溪云努力放松肌肉：“什么細節？”
工作人員調整完最后一片金屬貼片，轉身敲打鍵盤：“關于你體內污染因子的含量與分布……”
“在高污染區里待了那么久，肯定會受到一些影響。”
“然而，這些影響都是可逆的——甚至還可以轉化為低劑量的''基因改良藥劑''，讓你變得更強。”
明亮的藍光再次泛出，她開始解析邊溪云的數據。
邊溪云仰起脖頸，偷看終端上的字符。
工作人員并沒有阻止邊溪云“偷看”。
她調整了一下終端的方向，讓屏幕正對邊溪云的臉龐。
“你會看嗎？”工作人員邊解析邊問。
顯然不會，但總有人會的。
邊溪云沒有給出任何正面回答。
她偷偷啟動系統，開啟了記錄模式。
密密麻麻的數據不斷彈出，晃得人頭暈眼花。
邊溪云忍不住心想：
工作人員的機甲肯定是特制的。
要不然怎么能在短時間內處理那么多的數據呢？
她徹底放棄掙扎，將工作交給系統。
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后，數據停止彈出。
顯示屏上的字符凝固成一張表格。
工作人員關掉藍光，脫下頭盔。
她伸手掀掉邊溪云身上的金屬貼片：“一些特殊的好消息和一些常見的壞消息。”
邊溪云無聲等待。
工作人員把終端推回原位：“好消息是，你的基因特別優秀，所以對污染因子的抗性很強。”
“它們會主動吸收有益的部分，增強你的體格，然后將有害的部分隔絕在外，盡可能少地被它們影響。”
“簡而言之，就是，你自帶一支不間斷注射的、副作用很小的抗污染注射劑。”
“它可以讓你在危險的區域里自由行走，比他人更晚崩潰。”
邊溪云抓住重點：“但還是有副作用。”
工作人員打印報告：“是啊，雖然你中了基因彩票，但你依舊屬于人類。”
嗡嗡。
打印機運作起來，吐出了數張報告。
工作人員取出報告，將它們裝訂成冊。
她把觸手溫熱的報告冊遞給邊溪云：“我注意到你一直在看終端。”
“給，這是你的體質檢測報告。”
邊溪云翻開報告：“它是文字版的？”
“文字版的體質檢測報告更好讀一些，還是說，你想看那些數據？”
工作人員走向推車。
她從推車上的瓶子里擠出了一坨清潔凝膠，細細擦拭雙手。
“數據版的體質檢測報告是給機器讀的。”
她轉身看向邊溪云：“假如你特別想要的話，我也可以給你打印一份。”
邊溪云思索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工作人員嘆了口氣，重新走向打印機：“你們啊……就是容易疑神疑鬼。”
嗡嗡。
打印機再次運作起來。
這一回，它吐出了更多的報告單，幾乎堆滿了出紙槽。
工作人員一邊嘆氣，一邊裝訂報告。
片刻后，她把一疊厚厚的報告冊遞給邊溪云：“給，你可以自行找人解讀。”
“不過，我敢保證，解讀出來的結果一定一模一樣，不會有任何錯誤。”
邊溪云道：“謝謝，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要看看。”
“沒關系，我早就習慣了。”
“接觸污染因子會讓你精神緊繃，疑神疑鬼，這都是常見現象。”
她指指最開始的報告冊：“具體的癥狀詳見七至十頁。”
邊溪云錯愕低頭，打開了最開始的報告冊。
她將報告冊翻到第七頁：“接觸污染因子或許會在精神層面上引起部分不良反應……”
“包括，過度緊張，被害妄想，攻擊傾向……以及幻視幻聽？”
唰——
工作人員拉開身側的簾子，讓隔壁的燈光照射進來。
“是啊。”她語氣輕松，“你的反應確實有點兒大，但不用太過擔心。”
“只需要休息幾個月，遠離污染區域，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邊溪云垂眸凝視報告。
工作人員悄悄走開。
在被拉開的簾子后方，任紅探出頭來，眼中眸光閃爍。
“邊溪云。”她好奇問道“你的基因很優秀嗎？”
邊溪云翻到第二頁：“從報告上來看，是的。”
非常罕見的基因。
對污染因子有著極高的適應性。
可以主動排除有害的編碼序列。
幾乎不存在任何排異反應。
對于需要“頻繁出入中高污染區域”的機甲師而言，她的基因簡直能稱得上是“巧奪天工”……
完美到了堪稱是“量身定制”的地步。
剎那間，邊溪云的耳畔處再一次回蕩起了來自舊日的評價。
她呢喃低語：“我是天生的戰士。”
“我為了保衛人類而生。”
難以言喻的巧合。
如果非要有一個人特別適合“保衛人類”的話，這個人為什么會是她呢？
邊溪云面無表情地走下手術椅，將兩份報告冊一起塞進儲物格中。
任紅趴在扶手上小心觀望：“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邊溪云直視窗外的云層：“我為什么要開心？”
任紅脫口而出：“因為你是天才？”
邊溪云捫心自問：“這是一件好事嗎？”
任紅不假思索：“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了。”
她跳下手術椅，將邊溪云的肩膀掰向吧臺：“看見這些飲料和點心了嗎？”
邊溪云目光轉動，輕輕點頭。
“假如你不是天才，那你一輩子都不會看見這些東西。”任紅的發絲拂過邊溪云的脖頸，帶來搔人的癢意，“假如我是天才，那我也一輩子都不會看見這些東西。”
她輕聲低語：“我是被流放出來的，邊溪云，任氏集團絕對不會容忍一位平庸的嫡系。”
“所以，我要么離開環帝星小行星帶，要么從嫡系成員的名單里消失。”
“我并不討厭南四星，可我也不希望我來南四星的原因是因為我被他們流放了。”
邊溪云轉過身去，直視任紅的雙眼。
她在任紅的眼中窺見了濃濃的不甘。
兩者對視數秒，任紅更加用力地挺起胸膛，仰起自己的頭顱。
一種名為“堅定”的東西牢牢扎根其中，蔓延出無盡的細莖。
邊溪云錯開目光，朝著飛艇的艙門走去。
任紅急忙伸手，攔住了邊溪云：“你就不打算說一些什么嗎？”
邊溪云停頓一秒，繼續向前走去：“大本營到了，我們該下車了。”
任紅匆匆跟上：“至少也該給一句評價吧？”
“很正常的想法。”邊溪云腳步不停，“大家都會這么想的。”
任紅呼吸急促：“那你呢？”
邊溪云道：“我已經當夠了天才，現在只想過凡人的生活。”
任紅一陣無語：“……你不覺得，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挑釁，特別凡爾賽嗎？”
邊溪云誠懇回答：“不覺得。畢竟，這是一個很難達成的目標。”
任紅開玩笑道：“因為是金子總會發光？”
“因為只有不缺金子的地方才不需要金子發光。”
邊溪云走下舷梯，穿過跑道，來到大本營中。
鼎沸的人聲轟得炸開，熙熙攘攘的選手接踵而至。
這和她想象中的情況很不一樣。
邊溪云站在天橋上，微微一愣。
身側，任紅趴上扶手，護目鏡中藍光一閃：“我能掃描到那些''已經死去''的選手……”
“他們還活著，救援飛艇上的工作人員真的沒有欺騙我們！”
隨后趕來的蕭華章和鐘明亦說不出話來。
蕭華章緩緩走向扶手，眼睛一眨不眨：“這怎么可能呢？我敢保證，至少……”
他止住話茬，忽然打開星網。
輸入了一些關鍵字后，蕭華章眉間緊皺，讀出新聞中的報道：“……創靈生物集團正式宣布''新型治療方案''研發成功，即將投入使用。”
“該方案可以讓重傷患者迅速康復，并祛除體內的污染因子……”
他臉色難看：“我們是被他們當成小白鼠了嗎？”
任紅踮起腳尖，指向一行文字：“看，三期臨床實驗全部通過，我們充其量算是第一批嘗試新方案的患者。”
蕭華章的眉毛之間甚至能夾死一只蒼蠅：“好吧，我還是覺得，我們被他們當成小白鼠用了。”
“不過，考慮到，遠航艦隊的成員也會優先使用五大組織最新研發出來的技術……”
他不情不愿地松開眉毛：“這件事情似乎又變得可以接受了。”
他望向下方：“快告訴我''創靈生物集團還沒有那么喪心病狂''。”
“我們當然沒有那么喪心病狂。”爽朗的男音從身后響起。
邊溪云一行人紛紛轉身，望向眼熟的面孔。
創靈生物集團的總裁紀萬傾正站在他們的面前，擺出了招牌式的微笑。
“放心好了，三期臨床實驗全部通過，這項技術早已投入使用。”
“你們感覺新鮮，是因為你們很少關注前沿科技，也不怎么關心偏遠星球的動態。”
他微微彎腰，俏皮眨眼：“事實上，早在半年之前，我們就已經將這項技術納入醫保之中了。”
“只是會用到這項技術的人，一般不會接觸你們。”
蕭華章大膽猜測：“比如說……遠航艦隊的成員，或是前哨站里的員工？”
紀萬傾欣然點頭：“真聰明。”
“來吧，你們……四位？”
他拍了拍腦袋，看上去有些煩惱：“還有一位選手去哪兒了？”
邊溪云謹慎開口：“TA是數據幽靈。”
“原來是真理學社的人，那就不管TA了。”
紀萬傾寬容一笑：“來吧，你們是這次的積分第一。”
“雖然海選尚未結束，但我猜，也不會有團隊能超過你們了。”
“所以，不止是我——還有二號重工集團的負責人，我們都想和你們聊聊。”
“去完醫療中心之后，記得來大會議室里找我們。”
邊溪云問他：“就我們四個嗎？”
紀萬傾笑意更濃：“當然不止。”
“別忘了喊上你們的指導老師和團隊助理。”
“我的秘書肯定已經通知過他們了，但再由你們親自提醒一遍，倒也不算浪費。”
第66章
“萬萬沒想到, 他們和我們見面，居然只是為了拍照宣傳，不存在半點兒私心。”
深夜的走廊上, 蕭華章低聲抱怨。
“我還以為他們是發現了我們的潛能, 想要與我們好好聊聊，順便再交個朋友呢！”
邊溪云刷開大門：“我們才十五出頭,有什么好聊的？”
伴隨著大門的打開,昏暗的燈光漸漸亮起,宿舍里一覽無余。
任紅溜進門縫：“再過沒幾年，我們就可以畢業了。”
“要是運氣好的話, 至少當上一百多年的同事……”
“和創靈生物集團的總裁以及二號重工集團的負責人當同事嗎？”謝成閣笑容和煦,慢條斯理地走進宿舍，“恐怕，我們都得奮斗上好一陣子,才能實現這個目標。”
最后一位走進宿舍的人是鐘明。
他轉過身去, 牢牢鎖上大門：“大G呢？他不來嗎？”
邊溪云道：“大G回自己的宿舍了。”
“說真的,我從來都沒有碰到過那么社恐的人！”任紅脫下外套，迫不及待地開口, “老是一個人待在宿舍里, TA不會感到孤單嗎？”
“認識了那么久，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幾乎聽不見TA的聲音。”
“謝成閣，你和TA聊過嗎？TA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正在喝水的謝成閣放下杯子：“普普通通？”
任紅不信：“普普通通？可以好幾天不和任何人交流的普普通通嗎？”
“這是真理學社標志。”謝成閣輕柔回答, “他們幾乎都一言不發,或許是因為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別忘了, 真理學社的人和你們不一樣，他們還有另一個身份。”
“也是。”任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她忽然直起身體：“不行，我還是覺得非常奇怪。”
“我是被污染因子污染了嗎？我總覺得這次的會面沒有那么簡單。”
“紀萬傾是創靈生物的總裁，他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你們看，二號重工的總裁就沒有出現，她只派了一個負責人代替她出席比賽。”
邊溪云道：“從數據上來看，我們都很健康。”
任紅煩躁抱頭：“是啊，這更加讓我感覺瘋狂。”
邊溪云又道：“但是，從感覺上來看，我也覺得自己不太健康。”
她靠在墻壁上，直視謝成閣：“謝成閣，你可以回避一下嗎？”
謝成閣笑瞇瞇道：“可以。”
他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很快便關上了大門。
任紅、蕭華章和鐘明紛紛看向邊溪云。
邊溪云尋找合適的措辭：“越靠近雨林深處，我想打架的欲望越濃。”
“從根本上來說，我不是一個好戰的人，但雨林深處似乎可以勾起我戰斗的欲.望。”
客廳里沉默下來。
任紅小心詢問：“有沒有可能，你就是一個好戰的人呢？”
邊溪云不假思索：“我愛好和平。”
“我沒開玩笑，那種感覺真的不一樣，和我們之前出任務時的感覺都不一樣。”
“非要說的話，它和我在光耀泥潭深處碰見泥潭鎮鎮長時的感覺一樣。”
任紅抱緊抱枕：“可它們之間并沒有什么共同之處——難不成是因為它們都是''雨林''？”
邊溪云搖了搖頭，大膽發言：“我覺得它們都有一種人工制造的氣質。”
她靈光一閃：“任紅，我記得你分析過每一次課外實踐地點的污染分布情況。”
“這些記錄，你還留著嗎？”
任紅有些茫然：“你要這個干嘛？”
蕭華章一拍大腿：“''自然形成的污染分布情況''和''人工形成的污染分布情況''肯定不太一樣。”
“只要歸類總結，就可以找出兩者之間的區別。”
“邊溪云，你可真是一個天才！”
邊溪云欣然接受贊美：“謝謝夸獎，我早就知道這一點了。”
她和蕭華章一起看向任紅。
任紅嘆氣起身：“好吧，我去我的芯片里找找。”
“我一直懶得清理過去的記錄，沒想到，這會兒倒是因禍得福了。”
說著說著，任紅一拍腦袋，忽然停下腳步。
她睜大雙眼：“可是，我們沒有這次比賽的污染分布情況啊！”
“我們用的機甲都是賽委會提供的標準款式。”
“剛一結束，就被他們收走了！”
邊溪云皺起眉頭：“這樣嗎？”
她望向窗外：“我們什么時候離開？”
任紅打開隨身星網，找到比賽通知：“明天上午九點。”
“考慮到我們乘坐的飛船是私人飛船，不需要太過準時……”
“最多可以延誤到上午十點吧！”
“不能再晚了。”
“再晚的話，這里的工作人員會起疑的。”
邊溪云默默點頭。
任紅警惕起來：“邊溪云，你該不會是想去賽委會的倉庫里偷芯片吧？”
邊溪云板起臉來：“怎么能叫''偷''呢？”
“用完之后，我還是會把它重新還回去的嘛……”
“從賽委會的倉庫里偷芯片”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她們的對手不再是技巧生疏的學生，而是“六人一班，兩班一輪”的成年機甲師。
這些機甲師個個都是曾經的天之驕子，也都參加過“軍校比拼”，說不定還順利地進入了“星際聯賽”之中，奪得了優秀的名次。
鐘明聲音緊張：“邊溪云，你真的要這樣做？”
“如果被人發現的話，可不止是退賽那么簡單，你會上聯盟法庭的！”
邊溪云目光幽深：“如果不這么做的話，我會一輩子懷疑此事，再也得不到安寧。”
鐘明吞咽口水，還想再勸，卻看見邊溪云舉起右手，阻止了他的發言。
邊溪云語氣冷靜：“我不會連累你們的，我一個人動手……”
“你要去干什么？”謝成閣的聲音迷茫傳來。
他身穿一件格子整齊的睡袍，手上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奶，顯然已經切換到了“睡覺”模式之中。
邊溪云改變口風：“沒什么，我們只是在討論''要如何慶祝海選結束''。”
“用一次偷竊來慶祝嗎？邊溪云，你可要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具有個性。”謝成閣不滿開口，“我都聽見了，我不是聾子，這兒的隔音很差。”
任紅不安地坐下，低聲詢問蕭華章和鐘明：“這兒的隔音很差？”
蕭華章和鐘明一起搖頭：“不知道，沒感覺啊。”
邊溪云眼神古怪：“恕我直言，你是在偷聽嗎？”
謝成閣泰然自若：“你們在這兒待得時間很少，自然不會有所察覺。”
“本來我也不想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的，可這一回，確實有些過分了。”
他輕咳一聲：“你們比賽的時候，我也沒有閑著。”
“我和這里的工作人員討論過安保問題。”
他止住話茬，眼神上飄。
邊溪云道：“這么說，你也想加入我們？”
謝成閣攤開雙手：“別忘了，這里的安保人員可不止賽委會安排的那些。”
邊溪云平靜開口：“這件事情本來與你無關，還是說，你更想舉報我們？”
謝成閣趕緊搖頭：“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身為你們的團隊助理和輔導員，你們一旦落網，我也得跟著涼涼。”
“我的簡歷那么清白，可不能留下任何污點！”
任紅拖長語調：“所以……”
“……所以，只要你們不被抓住，我的簡歷上就不會留下污點了。”謝成閣彎起嘴角，笑得陽光燦爛。
“雖然無法說服你們停下這個愚蠢的行動，但我至少可以增加一些成功概率，減少被你們牽連的可能。”
第67章
聽完謝成閣的解釋, 宿舍里一片死寂。
任紅和蕭華章目光不善，而鐘明則捂住臉龐，將頭扭向一邊。
謝成閣舉起雙手：“拜托,別這么看我,我會以為你們兩個想要殺人滅口的。”
任紅氣憤不已：“要不是做不到，你現在早就躺在垃圾桶里了！”
“什么叫''愚蠢''的行動？”
“我們又不是你, 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宿舍里睡大覺, 一點兒也不用擔心污染因子的問題！”
謝成閣無辜眨眼：“你們死了嗎？”
任紅不由地一愣。
謝成閣放下雙手：“你們沒死, 污染因子毀不掉你們的人生，但這件事情可以。”
“只要被賽委會的成員抓住, 你們一定會被他們取消參賽資格, 失去繼續的機會。”
他上前一步，目光掃視眾人：“別忘了，我看過你們每一個人的檔案。”
“任紅, 你應該是最不想被取消參賽資格的那個。”
“你想要重回環帝星小行星帶, 就必須在''星際聯賽''中取得一個不錯的名次。”
任紅垂下目光,死死地盯著地面。
謝成閣又道：“蕭華章，你已經被流放過一次了, 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蕭華章不服氣道：“比南四星更遠的星球就只剩下次級安全行星和危險行星了, 我總不可能去那里上學。”
謝成閣道：“又或者是去普通的高中讀書，老老實實地參加升學考試, 成為我的校友？”
“帝星大學歡迎你，我的天才學弟。”
蕭華章雙手握拳, 猛得起身：“謝成閣！我勸你不要太過分, 這件事情與你無關！”
“你不想讀機甲系,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為什么非要把我一起拖下水,向我的爸媽告狀？”
“……我不說，你爸媽就不知道了嗎？”謝成閣輕松一笑，“那好，我可以發誓，我絕對不會告狀，甚至不會主動和你爸媽提起此事，暴露你的秘密。”
“可惡。”蕭華章含恨咬牙，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用力錘打沙發：“你說的對，要是東窗事發，我們都得倒霉。”
鐘明默然不語。
謝成閣將他跳過，又對邊溪云說道：“至于你。”
“我知道你一直想離開星球0042號，去其他星球上買房。”
“你很缺錢，而打比賽賺錢最快。”
“只要能拿下''星際聯賽''，你就可以享有大筆的資金，杰出的地位，令人羨慕的工作，過上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你為什么要為了一份懷疑，放棄觸手可得的幸福？”
“說實話，我不理解。”
“就算這次比賽真的有問題，那又怎樣呢？你再也不會返回南十六星了。”
“你想勸我放棄？”邊溪云雙手抱胸，直視謝成閣的眼眸，“我很感謝你的敬業，但這次情況不同。”
謝成閣諄諄誘導：“因為你克制不了你的沖動？你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夠了，該放假的時候就要放假，你少管我的閑事。”邊溪云目光一冷，打斷了謝成閣的述說，“我不會影響大家的未來，我自己一個人去。”
“要是被人抓住了，你們權當不知道就行。”
“反正，就武力值來看，你們也打不過我，阻止不了我的行動。”
她擼起袖子管，朝著房間走去。
謝成閣伸手攔下邊溪云：“邊溪云……”
邊溪云平靜開口：“假如你不想去醫療中心過夜，那就把手放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沒有發瘋，我有必須去做的理由。”
謝成閣悻悻收手：“我只是想說我可以幫忙。”
邊溪云感到好笑：“你想怎么幫忙？恐嚇所有人，然后祈禱我能看在隊友情誼的份上放棄這個想法？”
“自始至終，我都只打算一個人去而已。”
“我不會連累他們的。”
謝成閣提高音量：“那你打算如何對比數據呢？你需要任紅幫你對比。”
“賽委會的人沒有那么傻，他們當然會在芯片上動手腳。”
邊溪云腳步一頓。
謝成閣放緩語氣：“讓我加入吧，我可以幫你們拿到芯片。”
邊溪云轉過身來：“你想要什么？”
謝成閣道：“我想要知道你為什么那么在意污染因子的變化。”
“你的表現就好像是南十六星其實是你的財產，所以你才會不遺余力地去保護它的安全。”
邊溪云皺眉反駁：“我才不在乎南十六星，我只是在乎污染因子而已。”
“你沒有參加比賽，所以不清楚比賽時的情況。”
謝成閣小心靠近：“那你愿意告訴我嗎？”
“這似乎并不需要保密。”
“你的好奇心真是多到可怕。”邊溪云嘆了口氣，簡短說道，“我那么在意污染因子的變化，只是因為這次比賽的過程中出現了一陣污染之風。”
“它融化了兩名選手，又讓好幾名選手發瘋。”
謝成閣困惑說道：“這聽上去挺正常的……”
“我是說，參加機甲系的比賽就是這么危險，你應該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才對。”
蕭華章忽然插嘴：“以前的比賽沒有那么危險。”
謝成閣望向邊溪云。
邊溪云點了點頭：“是的，那些參加過好幾次''軍校比拼''的選手也是這么說的。”
“我們之前也碰到過一次類似的情況，我懷疑是……”
謝成閣選詞填空：“你懷疑是有人故意投放污染因子，迫使環境變差？”
邊溪云道：“這是最好的可能。”
謝成閣“嘶”了一聲：“最壞的可能是污染因子確實發生了變化，它正在入侵我們的世界。想要毀掉我們的生活？”
邊溪云認真點頭：“你以前也了解過這些嗎？”
謝成閣苦笑扶額：“輔導員培訓的時候說過這些。”
“不過，這似乎不是你該管的事情……”他委婉評價，“你只是一名學生，而我們有無數科學家專門研究污染因子，他們肯定比你更了解污染因子的變化。”
“又來了，你就改不掉你的職業習慣，是嗎？”邊溪云直截了當地問道，“幫不幫？不幫忙別擋路，我的時間很緊。”
謝成閣道：“幫。”
他伸出一根小手指，舉在邊溪云的眼前：“如果我幫你拿到芯片的話，你別忘了你的許諾。”
邊溪云了然點頭：“我知道，滿足你的好奇心嘛，沒問題的。”
她忽略掉謝成閣的小手指，雙手抱胸，靠在門板之上：“不過，既然你準備幫忙了，那么就來說說，你準備如何幫忙吧？”
謝成閣輕咳一聲，收回了無人在意的小手指。
他神態自若地解開紐扣，走向自己房間：“我直接去問賽委會要就可以了。”
“南十六星屬于帝星財團，我關心自家財產，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第68章
半個小時后,謝成閣拿著芯片，順利歸來。
任紅接過芯片，坐上機甲, 開始對比數據。
“可惡的有錢人……”
她按下護目鏡旁的按鈕, 護目鏡藍光閃爍。
任紅安靜下來。
邊溪云緊張地望向任紅：“大概需要多久？”
任紅沒有回答。
她沉浸在數據的海洋之中，屏蔽了對外界的感知。
身側, 謝成閣脫下外套, 掛上衣架, 正準備回房間重新換上睡衣。
他聽見了邊溪云的問題，隨口答道：“那么大體量的數據,至少也要兩個小時以上吧？”
“不過,你不用擔心時間的問題——我們可以早上再還，怎么著都夠用了。”
邊溪云真誠道謝：“謝謝，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們不可能那么快搞定這件事情。”
“對了, 要我幫你重新熱一下嗎？我好像打斷了你的睡前儀式。”
她指了指謝成閣的牛奶。
時隔半個小時, 杯中的牛奶早已冰冷，失去了“熱氣騰騰”的屬性。
謝成閣笑容一僵：“不用了, 我自己來吧。”
他拿起杯子,將冷掉的牛奶倒進水池。
“……”好浪費一人！
邊溪云張了張嘴巴。
在發出了無聲的控訴之后，她又把嘴巴重新合上, 恢復成了原本的表情。
沒必要糾結這些小事，她告誡自己, 這里是星際世界, 不是末世世界。
說不定“浪費”也是星際世界的特色之一,她需要入鄉隨俗，至少不要指責他人的習慣。
大概是察覺到了邊溪云的注視, 謝成閣洗完杯子，不忘拉開冰箱，展示自己的庫存。
“你也想喝嗎？”他禮貌邀請，“這里還有。”
邊溪云搖了搖頭：“沒，我沒有這個習慣。”
“我只是隨便看看。”
謝成閣了然點頭：“想喝就拿，不必客氣。”
他把杯子擱回架子上，露出了得體的微笑：“我已經解決了芯片的問題。”
“現在，該輪到你履行承諾了。”
“你為什么那么在意污染因子的變化？”
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出明亮的藍光。
邊溪云斟酌語句：“我做了一個夢……”
謝成閣耐心聆聽，鼓勵她繼續往下說：“然后呢？這是一個什么樣子的夢？”
邊溪云道：“我夢見污染物入侵了我們的世界，將這里變成了一片廢墟。”
“人們不再擁有幸福的生活，大家只能在絕望的末世中垂死掙扎，以此來換取短暫的生機……”
透過余光，邊溪云看見沙發上的蕭華章豎起耳朵，聽得津津有味。
在察覺到她的關注之后，他甚至舉起了一個大拇指，沖她比了個“贊”。
顯而易見的是，蕭華章并不相信她所說的內容。
他只是把它當成了一個臨時捏造出來的借口。
一個用來敷衍輔導員的借口。
邊溪云收回目光，繼續往下說道：“這場悲劇正來自于污染因子，而我想要阻止它的發生。”
謝成閣笑容依舊。
他看上去就像是他真的相信了邊溪云所說的一切。
盡管它們聽上去十分荒謬。
“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做了一個噩夢，你相信噩夢會變成現實，于是決定提前行動，以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邊溪云點了點頭：“對，就是這樣。”
謝成閣頗為苦惱：“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問題，這是它超出了我們的能力范圍的問題。”
“你瞧，沒有人會相信一名學生的警告。”
“哪怕發現了真相，你也沒辦法將你的發現公之于眾。”
“除非……”
他拖長語調，等待著邊溪云的追問。
邊溪云直接補上了后半句話：“除非我在星際聯賽里拿到一個足夠優秀的名次，成為了萬眾矚目的對象。”
謝成閣摸摸鼻子：“你倒是挺清楚我要說什么的。”
邊溪云拿了個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我知道你的職責有哪些，我不會讓你為難的。”
“在有沖突的情況下，我會盡量保證我們所有人的利益，讓局面變成''雙贏''。”
她舉起杯子：“干杯，為我們的未來，以及未來幾年的合作。”
謝成閣笑了笑，配合邊溪云的行動：“干杯，祝你成功拯救世界，變成一個響當當的大人物。”
邊溪云頷首致意，一口氣喝干牛奶。
她眼前一亮：“好喝！”
謝成閣加熱牛奶：“我就當你是在贊美我的品味了。”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也可以在辦公室里準備一些。”
“……呃，還是算了吧——在講正事兒的時候喝牛奶，總感覺不如茶水正經。”
邊溪云瞅了一眼水池，又瞅了一眼杯子，決定減少牛奶的犧牲。
她絲滑轉換話題：“對了，你不是要睡覺了嗎？”
“任紅還要很久才能完成對比，你不需要等在這里的。”
謝成閣沒有拒絕她的提議。
他指了指熱氣騰騰的牛奶：“我喝完就睡。”
“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搞定吧，別鬧出太大的動靜就行。”
謝成閣說到做到。
喝完牛奶之后，他扭頭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臥室之中，仿佛人間蒸發一般。
邊溪云走回沙發旁邊。
蕭華章無聲鼓掌：“那是你臨時編出來的故事嗎？還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兒！”
邊溪云瞥了他一眼，平靜開口：“我沒有說謊，我說的都是真的。”
蕭華章張大嘴巴，雙手僵在空中：“你真的夢見我們的世界變成了一片廢墟？”
邊溪云無聲點頭。
蕭華章雙手一合，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天哪，這怎么可能呢？”
“這里這么繁華，要什么樣子的存在才能摧毀整個星系？”
邊溪云回憶末世世界的情況：“比如……四處蔓延的污染因子？”
蕭華章低聲反駁：“星系的核心城區都配備了污染過濾系統，要不然我們的城市為什么會格外安全，幾乎不會出現生物變異的情況？”
邊溪云想起了飛船上的廣告：“就像是云夢山莊一樣？”
蕭華章有些驚訝：“你也知道云夢山莊？”
哦，是了，這是一個需要“購買權限”的頂級豪宅。
邊溪云隨口回答：“它的廣告到處都是，我每次坐飛船的時候，都會被它折磨一路。”
“據說，只有機甲學院的優秀畢業生，才能擁有購房資格，這是真的嗎？”
蕭華章聳聳肩膀：“我不知道，我沒關心過它。”
邊溪云問道：“你不是帝星人嗎？”
蕭華章無辜撓頭：“可是云夢山莊又不是帝星的房子，它屬于近衛三號。”
“唔……”他眼珠一轉，忽然問道，“你想去那里看看嗎？”
“我知道''軍校比拼''的總決賽肯定會在環帝星小行星帶上進行，因為它同樣也是''星際聯賽''的海選賽。”
“這樣，等我們參加完''軍校比拼''的總決賽之后，我們可以偷偷溜出去，去那里看上一眼。”
“反正，我們乘坐的飛船是任紅租的，隨時都能改變航線。”
“……我好像聽見有人在打我飛船的注意？是你嗎？蕭華章？”任紅的聲音陰森傳來，“你為什么不回家偷一艘呢？至少你家的飛船免費，不用我支付租金。”
“任紅！你搞定了？”邊溪云猛得轉身，精神為之一振，“快說說情況如何？”
任紅清了清嗓子，朗聲宣布結果：“你猜對了。”
“確實和其他地點的污染分布情況不同，帶有少許的人工痕跡，但是……”
邊溪云心臟一緊：“但是？”
任紅古怪說道：“但是似乎并沒有什么陰謀，只是兩次巧合。”
邊溪云回憶過去：“第一次是因為南區綜合機甲學院遺失了他們的貨物。”
“第二次是因為什么？”
任紅無奈嘆氣，將一張圖片投影到空氣之中：“第二次似乎是因為賽委會的工作人員忘了關他們的測試用儀器。”
“看，我在機甲的視覺記錄中發現了這個噴嘴。”
“它是用來測試''污染物分布情況''的儀器，將它遺失在賽場之中，簡直就是一場人禍！”
投影上，小小的噴嘴被植被掩埋。
如果不是特地進行了數據對比，幾乎沒有被人發現的可能。
任紅不滿說道：“等著吧，他們全都得上聯盟法庭，為自己的失誤買單。”
邊溪云微微側目： “會不會是故意的？”
任紅思考起來：“也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呢？難道是反社會人格嗎？”
“這就是治安官們要考慮的問題了。”邊溪云拷貝了一份數據，走向自己的臥室，“先睡吧，明天起床之后，我們還要乘坐飛船，去另一顆星球上參賽呢！”
第69章
軍校比拼的“海選”階段順利落幕。
身為“單場比賽總積分排行”和“全體比賽總積分排行”的雙料第一, 邊溪云的團隊光榮晉級，來到了“初賽”階段。
而造成人禍的賽委會成員則被一紙傳單，送去了聯盟法庭。
頂替他們坐上評委席的新賽委會成員個個膽戰心驚, 覺得座位發燙。
他們坐立不安地改掉了比賽的場地。
“所以,軍校比拼的初賽將以''擂臺混戰''的方式進行。”
“每場四支隊伍，誰能站到最后, 誰就能晉級''復賽''。”
邊溪云半躺在飛船的沙發上, 一邊啃蘋果, 一邊讀出規則。
“他們不敢把比賽的場地設置在高污染區里了。”
任紅有些緊張：“我們在海選階段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惹眼。”
“他們肯定會選擇集火我們，先把我們淘汰掉的！”
當一支著名的強隊有利有弊。
其弊端正在于：
但凡在一場比賽中出現了兩個以上的團隊。
大家就會不約而同地聯合起來, 共同對抗最強的那個。
咔嚓。
邊溪云咬下了一塊果肉。
酸甜的汁水流淌在齒縫之中, 帶來無盡的享受。
她瞇起眼眸，幸福說道：“那就讓他們集火好了，區區十五個人, 還不是手到擒來？”
任紅嘴角一抽：“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邊溪云翻了個身,一只手拿著蘋果,另一只手于空中比劃。
“你看，我們隊伍里一共有五個人, 對吧？”
“鐘明和你打一下配合,守住擂臺一角，還是沒那么困難的。”
“蕭華章自己就可以一打多,只要不碰到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王牌隊伍，就不會有什么大礙。”
“大G不會上場, 他只需要保證我們不被黑就行。”
“剩下的選手不會太多, 我能應付得了。”
任紅憂心忡忡：“要是碰到了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隊伍呢？”
“我聽說, 他們這一回，一口氣派來了兩個團隊, 分別是上一屆的冠軍和亞軍。”
“那么豪華的陣容，就是沖著''星際聯賽''去的。”
邊溪云舔舔手指，無所謂道：“那你們就直接棄權，只留我一個人繼續。”
任紅傻眼：“啊？”
邊溪云耐心解釋：“這樣一來，大G只需要關注我一個人的機甲，任務會輕松許多。”
“而我，我只要不被黑，就肯定能贏。”
任紅打破砂鍋問到底：“如果被黑了呢？”
“大G雖然很強，但也不一定能強過兩名黑客一起聯手。”
“要知道，在最倒霉的情況之下，我們可是會面臨上一屆的冠軍和亞軍集體聯手的局面！”
靠在吧臺旁的大G扭過頭來，直直望向任紅。
任紅毫不猶豫地對視回去：“你敢說，這種情況就一定不會發生嗎？”
“我們應當做好萬全的準備，才能在未來的賽程中所向披靡。”
大G上下點頭：“或者，相信邊溪云可以一打十五，解決全部選手。”
“什么''一打十五''？這可是擂臺賽啊！邊溪云，你可不能獨占全部選手，一個也不給我留！”
大G話音剛落，沙發背后的門簾便“唰”得一聲拉開。
在騰騰蒸汽之中，蕭華章跳了出來。
他憤怒抗議：“趁我洗澡的時候瓜分對手，你們也太陰險了吧？”
“還好我洗得夠快，這才沒有被蒙進鼓里！”
大G平移頭顱，眼眸中紅光閃爍：“才洗了十分鐘，你真的洗干凈了嗎？”
蕭華章瞪大雙眼：“這可是在飛船上啊！十分鐘還不夠嗎？”
他擼了一把濕漉漉的頭發，大搖大擺地走向臥室：“我去吹個頭發，馬上回來。”
“既然是討論戰術，怎么可以有人不在呢？”
他拍了一下沉默的鐘明：“是吧？鐘明？”
鐘明抬起頭來：“其實……我覺得邊溪云的戰術非常不錯。”
“如果我們留在擂臺之上，大G還要分神考慮我們……”
蕭華章怒視鐘明。
鐘明的說話聲越來越小，最后幾近蚊蚋：“……我本來就是負責修機甲的，不上臺也沒有關系啊……”
他探頭望向任紅：“就好像，任紅本來就是負責外交和情報的，她不上臺也不算出錯……”
“鐘！明！”蕭華章一把按住鐘明的肩膀，將他抵在墻上，“難得參加一次比賽，又是穩贏的局面，難道你不想試試看自己的戰斗水平到底如何嗎？”
“東區星系有近戰黑客，西區星系有近戰維修師，北區星系有近戰情報員。”
“他們雖然是文職，但也都是隊伍中的戰斗主力，照樣可以把其他選手揍得嗷嗷叫。”
“限制你的只有你自己，只要你想，就沒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鐘明貼到墻上，小心翼翼地放下焊槍，以免燙傷蕭華章。
雖然，他略顯尷尬地說道：“可是，那不是因為他們分別隸屬于真理學社、二號重工和疾風速遞嗎？”
“黑客、維修師和情報員分別是這三個組織的支柱職業，他們的情況和我們不同。”
“我們的支柱職業明明是……醫生。”
“只是我們的隊伍里剛好沒有醫生。”
邊溪云隔空加入話題：“我們也不需要醫生，有治療針和抗污染注射劑就夠了。”
“這里的比賽時間都不算長，我們也不可能在荒郊野外動大型手術。”
她把果核丟進垃圾桶中：“連個無菌區都找不到，還不如來一針治療針呢。”
大G贊同點頭：“等到了''非動手術不可''的時候，你們應該主動選擇棄權，去醫療中心躺著。”
蕭華章后退一步：“好吧，你們說的也有道理。”
他的聲音聽上去十分頹廢，就連頭發絲都耷拉了下來，垂頭喪氣地滴著水珠。
邊溪云拍了拍手，吸引他的注意力：“蕭華章，你要不要去找謝成閣聊聊？”
“你的壓力似乎很大，急需找人宣泄。”
蕭華章不太情愿：“他認識我。”
邊溪云道：“那不是更好？他認識你，他了解你，他知道怎么解決你的小問題。”
“況且，''聆聽我們的煩惱''正是他的職責之一。”
“這波業務完全對口，你還猶豫什么呢？”
“好了，這里就留給你們了，我們去睡一會兒，調整一下時差。”
她沖著蕭華章眨眨眼，隨后便拉上了任紅和大G ，朝著臥室走去。
大G步調僵硬：“為什么要帶上我？”
邊溪云沉重嘆息：“誰讓你和他不熟呢？”
“來吧，找個角落坐著，等一個小時就行。”
一個小時后，邊溪云三人返回飛船中央。
蕭華章和鐘明果真不在。
又過了一個小時，蕭華章和鐘明從謝成閣的臥室里走了出來，一個氣勢昂揚，一個欲言又止。
邊溪云熱情探頭：“怎么樣？感覺如何？”
蕭華章氣勢洶洶地沖向健身區域：“謝成閣建議我努力訓練，不要胡思亂想，爭取早日追上你的身影。”
“邊溪云，快！把你的訓練計劃分享給我！我要和你一起努力！”
邊溪云手足無措：“什么訓練計劃？我沒有這種東西！”
蕭華章耐心解釋：“就是你每天都在干些什么。比如，做了哪些訓練，吃了哪些食材，睡了多少小時……諸如此類的情報。”
邊溪云皺起眉頭，看向吧臺下方的垃圾桶：“呃，我不訓練，剛剛吃了一個蘋果，每天都要睡滿八個小時？”
蕭華章：“……”
“說真的，你沒必要學我。”邊溪云癱回沙發上，打開了投影屏幕，“每個人的節奏各不相同，你應該去找你自己的節奏，而不是模仿其他人的節奏。”
蕭華章五味雜陳：“你的節奏就是看電視劇嗎？”
邊溪云揮手切換節目：“這叫''勞逸結合''。”
“我''勞''了，所以現在該''逸''了；你還沒有''勞''過，所以快點去''勞''吧。”
……
七天后，飛船抵達南一星。
邊溪云一行人拖著行李箱，帶來艦橋處匯合。
蕭華章容光煥發，重新挺起胸膛：“邊溪云，要不要比一比，這一回誰擊敗的對手更多？”
邊溪云抬起眼皮：“在健身區里住了七天，你怎么還那么有精神？”
蕭華章活動關節：“運動就是力量！它讓我的身體煥然一新，得到了全新的突破！”
全新的突破？
邊溪云看向任紅。
任紅小聲解釋：“他打破了他自己的記錄。”
原來如此。
邊溪云欣然應戰：“好啊，到時候，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要是連一個人頭也搶不到的話，可不能偷偷哭鼻子哦？”
任紅捂住臉龐：“不是吧？你們真的要比嗎？”
“為什么不行呢？我壓邊溪云多拿五分。”大G若無其事地投影出了一張紙幣，夾在指縫中輕輕揮舞，“既然是比賽，那總得有些賭注才行。”
第70章
“所以, 你把你身上所有的零花錢都壓出去了？”
排在長長的隊伍之中，邊溪云無語凝噎。
任紅拉著她的衣角，臉色微紅,小聲懇求：“我忘了我們的初賽是在南一星上比……”
“好云云, 你救救我嘛！”
“等我拿回賭注之后，我翻倍請你。”
“嘶……不要用這種語氣說話,我都快不認識你了。”邊溪云撫平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沖著冰激凌車里的老板豎起兩根手指, “老板，兩個甜筒,一個巧克力口味的,一個……”
她用眼神示意任紅。
任紅早有準備：“一個樹莓口味的，謝謝云云。”
她像面條一樣趴在邊溪云的肩上：“我就知道云云最好了。”
“……你再叫我一聲''云云''，我就不救助你了。”
邊溪云躲開任紅的襲擊, 掃了一下冰激凌車上的二維碼投影。
任紅喜滋滋地拉開距離, 從老板的手中接過自己的甜筒。
她心滿意足地走出人群：“怎么會呢？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邊溪云打開地圖：“我最好的朋友是一個正常人, 不是一根軟趴趴的面條。”
“好了，冰激凌也吃了, 我們該去報道了。”
她看了一眼廣場上的鐘樓：“走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 時間正正好好。”
任紅小步跟上，將甜筒捏出一個小坑：“你說,我們會被分到怎樣的對手？”
“不是吧？你已經問了三次了！”
“我緊張嘛！”
“初賽罷了，何必緊張？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被南區綜合機甲學院圍毆。”
邊溪云一邊啃食冰激凌, 一邊左右探頭, 張望四周。
她的目光落在數十名談笑風生的年輕人身上。
看他們的年紀, 差不多就是十五六歲的模樣。
年紀合適，又在這個節骨眼上出沒, 想必是這次的參賽選手。
邊溪云舉了舉冰激凌，指向那些人：“看看別人，別人就沒有你那么緊張。”
任紅順勢望去，差一點把冰激凌砸在邊溪云的肩上。
她一把拉住邊溪云，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什么別人……那就是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人！”
邊溪云狐疑扭頭：“他們沒穿校服啊？”
任紅死死地捏著甜筒，融化的冰激凌順溜淌下，落在她的虎口之上。
她語氣凝重：“冠軍和亞軍的照片在軍校比拼的官網上掛了足足一年，我閉著眼睛都能認出他們！”
“大家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到底有什么可緊張的？”
邊溪云嘆了口氣，把任紅帶到廣場附近的洗手池旁。
任紅一口吞掉余下的甜筒，擰開水龍頭洗手。
她反復搓了三遍，方才冷靜下來。
“邊溪云……”
邊溪云快步離開：“不許問第五遍！”
“好……”
半路撞見去年的贏家，任紅頓時沒了閑逛的心情。
她伸手攔下一輛出租。
邊溪云慘叫一聲：“你現在用的可是我的錢！”
任紅奄奄一息：“再過一個月就是我的錢了。”
“……好吧，不過，我覺得，你真的應該多點兒自信。”邊溪云瞅了一眼任紅的表情，默默坐了進去，“我們在海選的時候，也碰上過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團隊，我沒覺得他們有多厲害。”
“真的嗎？”任紅絞動衣角，“可他們并不是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王牌……”
她還想再說些什么，但坐在前排的司機轉過頭來，打斷了她的嘮叨。
“……你們也是來參加''軍校比拼''的選手”司機好奇問道。
任紅還在絞她的衣角。
邊溪云只好擔起大梁：“對，你是不是已經載過很多名選手了？”
司機欣然點頭，眼中神采奕奕：“我的孩子今年七歲了，她也想當一名機甲師。”
“在知道我載過那么多機甲師之后，她可高興了，說未來也要變成像你們一樣厲害的存在。”
“我看你的同伴好像很緊張，我準備了一些薄荷糖，要不要來上一顆？”
“謝謝。”邊溪云接過薄荷糖，遞給任紅一顆。
任紅勉強打起精神：“謝謝，祝她夢想成真。”
“也祝你們夢想成真呀！”司機操控飛艇，掠過一棟又一棟的高樓，“那個什么叫''南區綜合機甲學院''的學校，也不一定特別厲害嘛！”
“咱們比得是實力，不是名氣，小姑娘不要緊張……”
半個小時后，邊溪云和任紅下了出租，朝著報道處走去。
任紅拍拍胸口，勉強恢復正常：“雖然知道，那只是司機隨口說出來的安慰，但我還是感覺舒服了許多，好像連壓力都沒有那么大了。”
她探頭探腦片刻，找出了正確的路線，朝著人群擁擠處走去。
“團隊分配已經出來了嗎？也不知道我們的運氣如何……”
邊溪云被任紅拉著往前擠。
一只又一只的手臂像刷子一般擦過她的肩膀，讓她頭皮發麻。
“這里的人好多啊，我們真的要現在去看嗎？”邊溪云小心翼翼地縮起肩膀，以免誤傷他人。
任紅不愿放棄，艱難前行：“沒辦法，大家都想在第一時間知道自己的對手……”
“唉！也不知道為什么不能直接發私信，非要投在公屏上面，讓所有人一起來看。”
邊溪云心不在焉地答道：“大概是為了方便選手觀看感興趣的團隊吧？”
“咦？這兒的人倒是不錯，居然會主動讓路。”
擠進前半段之后，周圍的人群不再擁擠，甚至像潮水一般分開，方便她們去查看自己的團隊分配情況。
任紅揚起頭顱，逐一上數。
她瞪大雙眼，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怎么真的和她們分在了一起啊！”
邊溪云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噓，冷靜。”
任紅嗚嗚數聲，幾乎要流下淚來：“初賽就撞上去年的冠亞軍，我們是不是只有復活賽這一條路可走了？”
邊溪云正想開口，卻聽見一道耳熟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往好處想，復活賽有三個名額，我們還有希望。”她的聲音聽上去非常疲憊，充滿了絕望的風味。
已經看完了四個團隊的隸屬學院，邊溪云了然轉身：“南三星派克私立學院……”
“程隊，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又見面了。”程隊疲憊擺手，“來吧，我們先離開這里。”
“這里的選手實在太多，我可不想被人當成動物園里的猴子觀看！”
跟著程隊擠出人山人海，到了相對僻靜的茶水間。
邊溪云拍了拍任紅，讓她打起一些精神，隨后望向程隊：“你一直在大屏幕前等我們？”
程隊一口承認下來，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是，在看見了這次的團隊分配情況之后，我就一直站在屏幕下面等你們幾個了。”
“誰讓我們的對手是去年的冠軍和亞軍呢？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條路可走了。”
她上前一步，露出了壯士扼腕的神容：“我們必須聯手，要不然毫無勝算！”
邊溪云奇怪問道：“比起''和去年的冠軍亞軍正面對上''，難道不是''爭取復活賽的名額''來的更加方便？”
“你看，無論他們誰輸，誰贏，都只會有一支隊伍進入復活賽。”
“而復活賽的名額一共有三個，足夠你去爭搶。”
程隊被噎了一下：“難道……你打算放棄初賽，直接去爭搶復活賽的名額？”
“那可是要和剩下所有隊伍一起爭搶的！”
邊溪云聳聳肩膀：“要是贏了，自然好說；要是沒贏，這也是不得不做之事。”
“我們和冠亞軍的情況不同。”
“他們出自一個學院，當然可以放心將后背交給彼此。”
“而我們幾乎沒怎么合作過，哪怕真的聯手，也不敢放下心來。”
“與其時刻惦記著自己的盟友會不會突然反水，還不如各干各的，各憑本事。”
“你說呢？程隊？”
程隊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你……我們的對手可是去年的冠亞軍！”
邊溪云輕聲問道：“你真的敢相信我們嗎？”
程隊咬牙強撐：“我……敢！”
邊溪云聳聳肩膀：“你瞧你這話說的，連你自己都不信啊！”
“要我說，還是別費這力氣了，直接準備復活賽多好？”
“到時候，大家都打過一輪，只有你們團隊沒有打過，難道不是一個特別突出的優勢？”
程隊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我們直接放棄這輪，保留自己的實力和體力？”
邊溪云豎起大拇指：“不錯，那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必輸之戰何必去打？你的目標是進入復賽，又不是戰勝去年的冠軍和亞軍。”
程隊唇瓣微張，呆立當場。
顯然，邊溪云的戰術給了她非常強大的沖擊力。
“喂，走了！你怎么也開始發呆了？”
趁著程隊還沒有緩過神來，邊溪云一把拉住任紅，將她朝茶水間外拖去。
任紅踉蹌幾步，忽然反手，握住了邊溪云的手臂。
她小聲驚呼：“你就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復活賽有三個名額，我們很可能會贏！”
“我們為什么要去打復活賽？”邊溪云捏住任紅的手腕，把它從手臂上摘下。
任紅蜷起手指，茫然無措：“可是，你不是告訴她……”
邊溪云輕笑一聲：“是啊，這場比賽，我贏定了。”
“讓她早做準備，難道不是十分良心的行為嗎？”
任紅啞口無言。
邊溪云拉著她往外走：“好了，距離初賽還有一天，我們的晚飯去哪里吃？你來推薦一家。”
“我發現，你和謝成閣很像，你們推薦的店鋪都特別好吃。”
“哦，對了，別忘了叫上他們幾個。”
“蕭華章和鐘明去檢查裝備了，大G和謝成閣在整理宿舍。”
“算算時間，他們的任務也快要完成了吧？正好一起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