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攀亭很是高興地往回走,根本沒有再次往后瞧。
而在其他人心里早已命喪于此的許青遮仰面躺在地上,翠綠的草地被壓彎了一個輪廓。
壓在自己身上的兇獸體型高大,堪比一座小山巒。尤其是猛獸彎腰俯身時,耳朵后的兩點墨色宛如炯炯有神的眼睛。
青年一開始確實是被嚇了一跳,當時周圍只有武攀亭遠去的腳步聲,突然之間,自不遠處茂密的森林中竄出了這只兇獸。
對方一身雪白,只有些許的墨跡點綴在身上,在碧綠如玉的林間很是惹眼。
甚至還沒等許青遮反應過來,自己就被對方猛地撲到在地。
如同盤子大的虎掌一只撐在自己腦側,另一只飽含著威脅地壓在了自己胸口。
只要對方有心思,稍微一施力就能用利爪將自己如同抓豆腐般抓碎。
但……還沒等青年反抗,他就看清楚了壓在自己身上的“兇獸”究竟是誰。
一人一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腫看出了熟悉的神情。
許青遮后知后覺地松了一口氣,就連從出門開始一直緊繃的身體都有些放松。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濕,剛才表面上無動于衷只是在強撐罷了!
見是認識的,許青遮便試探地抬手去推虎視眈眈的白虎。
對方沖著他哈了一口氣,尖銳的牙齒都似乎泛著寒光。
若是之前,許青遮定會害怕,但現在他心里也只是剩下了幾分緊張而已。
而白虎看向他的眼神帶著不滿,他也大概猜到了對方是在因為什么事情覺得不滿。
于是,青年斟酌片刻之后才開口解釋:“當時秘境考核就要結束,你又不在,情急之下才不告而別。”
話是這么說的,至于是真情還是假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聽完他的辯解,一直做攻擊狀的白虎這才緩緩從他身上離開。
肌肉鼓起的虎背充滿爆發力,甚至都不用去考慮對方的修為,單是看如此令人瞠目結舌的肌肉就知道對方的實力不容小覷。
“對了,你也是無竅宗的?”
許青遮起身后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草屑,可能是為了防止對方會和他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他便不動聲色地轉移開話題。
聽到青年的詢問,白虎圍著他繞了一圈之后用鼻子哼出一口氣。
看著架勢,竟然還在生氣。
白虎的這幅模樣讓許青遮不由得想起來小時候養過的一只貓,那貓很矜持,平日里都不許他摸。
但若是許青遮在外摸了其他小貓,一回家對方嗅到其他貓的氣味之后就會十分生氣。
一如此時白虎的樣子。
將兇狠的白虎當做小貓,許青遮還是沒那個勇氣,只是覺得似曾相識而懷念一下罷了。
白虎圍著他繞完一圈之后便慢慢地在他面前站定,那雙燭黃色的獸瞳乍一看很嚇人。
突然,黑白相間的虎尾如同一條鞭子向許青遮襲來。
動作快如閃電,許青遮手剛搭到劍柄上時早已被白虎用尾巴圈著甩到了背上。
縱觀整個無竅宗,甚至是整個中洲,還從未有人能躍上它的背。
許青遮算是頭一個。
當然,青年自己并不知道,就像是他不知道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做一樣。
剛在虎背上穩住身形,下一刻周圍的景物便猛地一花。等他眼前的世界再次恢復到平常模樣時,周圍的景色都變了。
許青遮抬手扶額,隨后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山頂。
不過是眨眼間,白虎就能馱著一個人從山腳到山頂,更何況郁孤山是宗門第一高山。
看來白虎的身份和實力都不簡單。
許青遮一躍而下,衣擺在空中如同一朵浪花般散開。
“你不會說話?”
不應該啊,既然白虎修為很高,那不至于不會說人話。
難道是不想和他說話?
察覺到這一點之后,許青遮臉上淡淡的笑都消失不見了。
他瞥著一旁垂首舔毛的白虎,忍不住在心里揣測自己是不是惹到了對方,不然對方為什么會是這幅態度?
慢條斯理地疏離完毛發之后,白虎總算是抬頭看向了許青遮。
青年長身玉立,此時正背著光,纖長的眼睛如同秋水湖畔的蘆葦一般。
白虎上下打量著眼前的許青遮,心里也是疑惑不已。
剛才還好好的,怎么現在覺得對方突然不開心了起來?
它不是已經原諒他的不告而別了嗎?
“你是無竅宗的弟子?”
一道陌生的嗓音響起,語氣帶著三分疑惑。
“是。”
許青遮微微后撤一步,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距離自己沒有那么遠的白虎。
“你會說話?”他抿唇,略微低下眼眸,反問,“之前為何不說?”
白虎——莫東流打了個哈欠,態度不是很在意。
但詢問它的人是許青遮,它便懶洋洋地開口回答:“我又不是人,為何要說人話?”
莫東流說罷,看著許青遮怔楞住的表情,立刻追問:“你剛才生氣就是因為這件事情?”
“沒有!”
許青遮緩緩閉上眼睛,回答時的語氣頗有些咬牙切齒:“我沒有生氣,只是有些尷尬……”
見自己把心里的真實想法講了出來,他連忙打住話題。
可莫東流活了這么多年,就算很少往人世間去,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來眼前人的心中所想。
它有些不明白,只是一件小事,竟然會讓小人類想到現在,甚至是耿耿于懷。
莫東流向前一步,逐漸接近了許青遮。
青年的衣衫很干凈,還帶著淡淡的皂莢香氣,不,不對,比其他人的味道都好聞。
它很喜歡這個味道,畢竟當初他發現對方可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聞到的。
一股淡淡的味道,猶如隔著萬里被長風送過來的香味似的。
莫東流蹭到許青遮面前,或許是因為將對方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因此它對于眼前的人會有一種包容感。
哪怕對方捅了天大的簍子,它都能將天給補了。
當然,依照朋友所說的,面對闖禍的寵物,該教訓時還是要教訓的。
比如不許吃飯,或許力道不重地打幾下以示警告。
許青遮并不知道白虎心中所想,他見白虎不再去想他當時不告而別的事情,這才暗地里松了一口氣。
“你怕我?”
莫東流安靜了片刻,隨后冷不丁地開口質問。
算了算了,其實開口之后它就覺得沒必要。
不是說寵物回到家都不會很親近主人嗎?大概人類也是這樣。
許青遮:“還好,認識之后就不怎么怕了。”
說罷,他不禁懷疑那些有關白虎的傳言是如何傳出去的,難道沒有一個人懷疑這些傳言的真假嗎?
還是說……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白虎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傲嬌得尾巴都翹了起來:“能讓雪小子開口,真是太棒了!”
莫東流不喜歡朋友對于寵物的那種嚴厲模式,所以在面對許青遮時,一些不足掛齒的事情它都會夸贊對方。
“什么?”
許青遮眉頭微壓:“這不是我要求的。”
他原本以為對方會反問幕后指使是誰,沒想到莫東流的注意力不在這個上面。
反倒是不高興地指責他:“怎么?難道來我這里委屈你了?”
“沒有。”
許青遮連忙解釋,垂在身側的手指都尷尬地蜷曲起來。
糟糕,他怎么能這么說呢?竟然覺得對方好所以這么放肆。嚴格來算,他們也才認識不到半個月。
對于修仙之人來說,十年二十年都不放在眼里,更何況只是十天左右呢?
許青遮解釋著,盡管他很快鎮定下來,實則心里還是在后悔剛才說那句話。
“行吧。”
莫東流甩了一下尾巴,旁邊一人合抱粗的松樹瞬間斷裂倒地。
許青遮:“……”
這是警告吧?這是對他的警告吧?!
青年之前見過最厲害的人便是外門長老,白虎顯然比對方還要厲害。
哪怕它刻意收斂起了自己的修為,但身居高位久而久之的那種睥睨感以及身為神獸的威壓是遮都遮不住的。
許青遮是一個修為只有練氣期的小弟子,面對莫東流時自然會感到一種害怕。
那是人類面對危險時天生的警覺。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莫東流轉身往前走:“走吧。”
知道許青遮要來,它還刻意去問了那個養人類的朋友,把住處和生活等等的注意事項就牢記于心。
以至于許青遮跟著它來到洞府之后都被驚呆在原地。
“這是……”
莫東流不似人類喜歡住在房子或者洞府里,更喜歡住在山洞或是山林里。
但許青遮是人,它便專門為對方在山壁上開了一個洞府,墻壁十分光滑,里面的擺設都是用的最好的。
比如那床,如果他沒看錯的話,恐怕是寒玉床,躺著就能增加修為。
這寒玉千金難求,就算是有,估計也只是巴掌大小,大部分都會做成玉佩常年佩戴。
如此豪橫地直接做床,他還是第一次見。
“這……”
青年眉頭輕蹙,在心里暗自想道:“不是我來照顧它的么?現在這個架勢,怎么像是對方照顧我?”
莫東流如同巡視領地的王一般在洞府里轉了一圈,很是滿意。
不過聽說養的寵物都不喜歡睡在專門準備的窩,而是喜歡睡在破爛里。
于是,正當許青遮準備開口詢問時,它轉身盯著青年,一字一句道:“你、必、須、睡、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