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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夏夏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掛了電話報警,拔腿朝祝子瑜留給她的地址跑去。

    星巴克門口圍滿看熱鬧的人,人群中央,一個中年女人站在祝子瑜面前,粗壯的手指揪著她頭發,一手去扯她的雪紡上衣。祝子瑜衣服被她撕得半碎,肩帶滑到裸著的手臂上。

    祝子瑜也不是吃素的,反手推那女人肩膀回扯她頭發,兩個女人打得難舍難分。

    女人:“不要臉的婊。子,你還敢打我?”

    祝子瑜冷漠:“你嘴巴放干凈點。”

    “我嘴巴不干凈?”女人冷笑,“你干凈你去勾引我老公,哄我老公給你花錢,還讓他偷拿我存折在外面給你買房子?臭婊。子,你是給鄭智明提供了多少次性。服務啊,讓他心甘情愿給你花這么多錢?”

    祝子瑜聽著她嘴里反復出現“我老公”這幾個字,長長的睫毛抖了又抖。

    那女人不過一米五的個頭,身材肥胖、皮膚黑黃,可全身上下的衣裝又都是奢侈大牌,自信的神情和語氣也顯示她必定過著極其優渥的生活,祝子瑜盯著她,每一寸目光里都寫著不信。

    “鄭智明是你老公?”她嘲諷地笑,“開什么玩笑。”

    鄭智明是國內頂尖院校最熱門專業畢業的本科生,又去澳洲留學,十年前研究生的含金量和現在不一樣,他在那一代人里是出類拔萃的精英,后來自己打拼開了茶樓和餐飲連鎖,平日投資股票房地產也積蓄頗豐,完全可以算作一個合格的中產。

    他長得帥,愛健身,無論臉還是身材都保養得很好,追他的女人不知道多少,不說他至今未婚,就算真的結婚了,說面前這個不管哪里看起來都配不上他的女人是他妻子,祝子瑜仿佛聽了個笑話。

    女人讀出祝子瑜目光中的不信和更深層的蔑視,猶如被激怒的母獅子。

    她摘掉胳膊上的LV挎包,扯下手上的戒指和手鏈,指著祝子瑜吼道:“按住她——”

    身后幾個女人蜂擁沖上來,抓胳膊的抓胳膊,抓腿的抓腿,沒處可抓的就拿手提包的尖角砸祝子瑜的腦袋。

    祝子瑜額頭被打得通紅,女人揪住她的頭發,把她推倒在地。

    她脫了平底鞋,瘋狂地拿鞋底子朝祝子瑜臉上抽。

    夏夏趕到的時候,祝子瑜上衣已經被撕成碎片了,只剩件殘破的黑色胸衣歪歪扭扭掛在身上。

    祝子瑜打架的姿勢極其老練,她不管多少人在打她,也不管多少人盯著她赤。裸的身體,她不喊疼,死死拽住一個人的頭發不松手,那女人頭皮被扯得生疼,哀嚎出聲,指甲在祝子瑜穿短褲的大腿上劃了無數道血痕。

    夏夏撥開人群跑過來,推開面前幾個人,把祝子瑜從地上拉起來。

    祝子瑜頭發凌亂,滿身都是女人們的指甲印,她褲腿翻卷,上衣不見,胸衣也被掀掉半邊。

    她沒有哭哭啼啼,面無表情把肩帶扶正。

    夏夏把T恤脫了扔給祝子瑜,她里面還穿著件吊帶,彎腰將祝子瑜散落在地上的包撿起來。

    女人被祝子瑜揪掉好大一撮頭發,她捂住頭皮,臉色漲紅,越過夏夏要繼續打人,夏夏擋住她:“你敢動手試試。”

    女人惡毒地罵:“你跟這個小三是一伙的,都是到處勾搭男人不要臉的騷。貨。”

    祝子瑜自己挨罵無所謂,但聽不得她這樣罵夏夏,沉不住氣要和她繼續撕打:“你是不是想死——”

    夏夏腰桿筆直,神色清冷坦蕩,帶著股從容不迫又沉定的勁。

    她攔住祝子瑜,打開手機攝像頭對著女人:“警察馬上就到,你們對我朋友進行人身傷害,對我語言侮辱,我已經記下來了,有種你當著攝像頭的面把剛才的話再罵一遍。”

    女人劈手奪過她手機砸到地上。

    夏夏撿起來,屏幕摔碎了,但錄像功能還在進行,她冷漠地看著女人:“損壞他人財產,又加一條。”

    她確認把女人所有惡劣的行為都錄下來了,將手機放在買給謝淮的手表提袋里,把提袋放在路邊波及不到的地方。

    夏日炎熱,她穿著一件吊帶站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突兀。

    那群女人又涌到祝子瑜身邊,夏夏拿手腕上的橡皮筋將披散在后背的頭發扎起一個高高的丸子頭。

    她走上前,拽著其中一個正在揮著手包打人的女人的手臂,毫不留情,一巴掌掄在她臉上。

    *

    派出所。

    女人被民警帶去做筆錄,祝子瑜坐在大廳的長椅上,從進門起就沒說話。

    夏夏出去買了兩杯咖啡遞給她,祝子瑜接過咖啡,打量夏夏。

    剛才撕打間夏夏也受傷了,頭發凌亂不堪,一邊吊帶的繩子斷了,被她隨手打了個結繼續穿著。她臉上挨了幾巴掌,下巴到鎖骨那一片雪白的皮膚全是指甲的劃痕,看起來觸目驚心,但遠遠沒有祝子瑜的傷嚴重。

    “嚇著你了。”祝子瑜嗓音沙啞。

    “小場面。”夏夏輕描淡寫,“我從小挨打的時候,可比你慘多了。”

    祝子瑜喝了口咖啡:“我從前做過一個夢,我走在街上被一群女人扒光了衣服,沒人救我,也沒人同情我,所有人都在拿手機拍我,一邊拍一邊笑,最后把視頻放在網上起了個標題叫原配當街暴打小三。”

    “醒來以后鄭智明罵我傻。”祝子瑜自嘲地笑,“他說我就是原配,只有我去打別人的份,別人誰有資格來打我?”

    咖啡滾燙,祝子瑜卻渾然感受不到。

    她喝光了咖啡,目光落在里面正在做筆錄的女人身上:“她是鄭智明的妻子,你信嗎?”

    夏夏蹙眉,按那女人的條件,別說祝子瑜想不通,連她也感到迷惑。可祝子瑜和鄭智明的事她知道的也不多,幫她打架只因為兩人是朋友,而且當初在謝淮住院的時候,祝子瑜毫不猶豫把自己全部的積蓄轉給她,夏夏很感激她。

    其他事情,夏夏保留意見。

    鄭智明開車趕到派出所時,祝子瑜正拿著夏夏從奶茶店買來的冰袋敷臉。

    她原本是精致漂亮的瓜子臉,可現在臉被打腫,和漂亮這兩個字扯不上絲毫關系,上面是數不清的抓痕,沒有破皮的地方也印滿顏色發紫斑駁的淤青。

    鄭智明眼睛通紅,面目猙獰得像要噬人,他蹲在祝子瑜面前,五官扭曲看著自己的結發妻子:“是她打的你?”

    他彎腰去抱祝子瑜:“走,我帶你去看醫生。”

    祝子瑜伸腳在他膝蓋骨猛地一踩,鄭智明后仰倒在地上,撞開了身后民警的辦公椅。

    她神色冷漠得能凍死人,指著遠處的女人:“她是誰?”

    鄭智明拉她手,目光痛苦:“瑜瑜……”

    祝子瑜將手里的冰袋砸在他臉上,重復:“我問你,她是誰?”

    ……

    鄭智明之所以暴露是因為他在昌平區買了一套房。

    祝子瑜見識了老宿舍樓的惡劣條件后就開始琢磨在校外租房子的事,她和鄭智明說了這個想法,鄭智明放在了心上,可他沒打算租房子。一來以他的資產能力租房住叫人笑話,二來不是自己的房子住起來到底不安心。

    他瞞著祝子瑜,在大學城附近全款買了套四室兩廳的公寓,打算開學后給她一個驚喜。

    南城房價貴,哪怕昌平區那樣偏僻的地腳,一平米都要一萬多塊。

    他在國外養病的妻子手機綁定著銀行卡,她雖然人不在身邊,卻將鄭智明看得很緊,這也是當初夏夏借錢時鄭智明說沒錢的原因——但凡他有大額花銷,妻子一定會打電話來問,借錢給一個不相關的人解釋起來太麻煩了,索性不借。

    銀行卡上少了二百萬,妻子打電話來問,鄭智明坦然告訴她自己買了套房子做投資之用,言辭和語氣都沒有破綻。

    可女人的第六感就是這么微妙的東西,她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驅使,打電話查了銀行的流水——在她外出療養這一年里,鄭智明的花銷幾乎是從前的三倍。

    雖然祝子瑜平日并不和他要東西,但兩人旅游玩樂開銷也不小,加上鄭智明注重生活品質,加起來就是很大一筆錢了。

    女人當晚就乘飛機回來,但沒有告訴任何人。接下的事如影視劇一樣狗血,她請人調查,發現老公偷偷包養女大學生,氣不過找來一群朋友將一個人逛街的祝子瑜團團圍住,找她麻煩。

    鄭智明出身鄉村,能順利完成學業全靠資助,畢業典禮上那位資助他多年的煤老板笑瞇瞇將女兒介紹給他,毫不遮掩地提出要他入贅的想法,煤老板承諾,只要鄭智明娶了自己女兒,不僅這些年的學費不要他還,他還可以給他提供資金要他去賺第一桶金。

    鄭智明一路從底層摸爬滾打,見過世態炎涼和人間冷暖,他知道在這個時代單靠一個人奮斗改變階級有多難,于是拋棄了相愛八年的初戀,娶了現在的妻子。

    他事業有成,可婚姻并不幸福,結婚八年,在家聽得最多的稱謂是“鳳凰男”。

    妻子丑陋、粗鄙,從小在寵溺里長大的獨生女,性格暴戾又蠻橫,她不會為人著想,不會任何家務,沒有任何技能,甚至在接受完九年義務教育后就以不喜歡讀書為由回到家里。婚前父母養,婚后老公養,她做著全職太太,不用賺一分錢,也不用做一件家務,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用來娛樂、吃喝、旅游,以及挖苦自己的老公。

    鄭智明結婚多年性。生活幾乎同于沒有,他可以為自己的太太提供優渥的生活,卻沒辦法對著那樣一具身體產生一丁點欲。望,哪怕關了燈也不行。兩人性。生活最頻繁的那段日子,是鄭智明想要個孩子,努力了幾個月沒成功去醫院檢查,發現女人患有多囊卵巢綜合癥,無法受孕,而她自己對檢查結果毫不詫異,是早就知道的。

    鄭智明感覺受到了欺騙,女人瞞著自己不能生育的事心理也有點過意不去,主動聯系了國外一家有名的醫院去做療養。

    她出國以后,鄭智明通過趙晉松認識了祝子瑜。祝子瑜和他學生時代的初戀眉眼里有幾分相像,她身上那獨有的冷艷與學生朝氣蓬勃的氣質混合,讓鄭智明一見就被勾走了魂魄。

    “……開始只是想玩玩,但后來我真的無法自拔了,瑜瑜,我對你是認真的。”鄭智明看著祝子瑜一點點暗沉的臉色,和眸子里逐漸失去的光澤,心都快碎了,“她把你打成這樣,我不會讓她好過,回去我就找律師,我一定會和她離婚……”

    祝子瑜默不作聲,她沉著眼,濃密的睫毛在臉上垂下一道陰影。

    女人隔著一段距離聽到鄭智明的話,發瘋般要沖過來打他,隨后被民警攔住。

    她拿過手邊可以夠到的一切東西,水杯、花瓶、文件夾,通通朝他和祝子瑜摔過來。

    鄭智明護在祝子瑜面前:“你有完沒完?能不能別像個瘋子一樣?”

    他溫潤的眉蹙出一道十分不耐的褶皺,每一寸表情和語氣都在彰顯對這位妻子有多厭惡。

    祝子瑜甩開他的手朝外走,鄭智明執著拉住她:“瑜瑜,你受傷了,我們先去醫院檢查——”

    “放開我!”祝子瑜吼著給了他一耳光,她的臉慘白沒有血色,因為憤怒整條手臂止不住顫抖。

    她指著鄭智明,嗓音嘶啞:“惡心東西。”

    鄭智明的神情幾乎破碎,他抿了抿唇,強裝出冷靜的模樣:“你怎么打我都行,千萬別生悶氣,也別跟自己身體過不去。”

    祝子瑜不停打他,他全部承受下來,死死抱住她。

    “跟我去醫院吧。”他用一種祈求的語氣,“你懷孕了。”

    那一瞬間,夏夏扭頭看向祝子瑜,祝子瑜原本就蒼白的臉色蔓延上一層如遭雷擊的烏青,她瞪圓了眼,整個人搖搖欲墜。

    “是真的。”鄭智明說,“你這個月不是沒來例假嗎?”

    *

    祝子瑜的例假一直不準,前幾天她剛和鄭智明抱怨這個月還沒來該不會是懷孕了吧。鄭智明當時沒什么表情,只是安慰她兩人每次都做了措施不會懷孕的,叫她不要多想。

    夏夏陪祝子瑜坐在醫院的走廊上,摟著她的肩膀:“他在騙你,好端端的怎么就懷孕了?”

    祝子瑜沒吭聲。

    醫生叫號,夏夏進去接過檢驗報告單,看到上面那欄印著“早孕”兩個字,一陣頭暈目眩。她頭一次接觸這種事,再怎么冷靜也一時沒緩過來。祝子瑜盯著夏夏手里那張單子,雖然還看不清字,但從夏夏表情就看出端倪了。

    “懷了?”她看起來十分平靜。

    夏夏把B超單子折起來塞進褲子后口袋:“我們換家醫院再檢查一次。”

    “鄭智明一直想要小孩,他說等我大學畢業就結婚。”祝子瑜面無表情,“算算日子,現在懷孕,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我也剛好畢業了。”

    夏夏后脊骨一陣涼,她看到單子時滿腦子想的都是避孕措施不是百分百有效,祝子瑜也太倒霉了,完全沒朝這可能是鄭智明在搞鬼那方面想。

    可祝子瑜顯然不是這樣想的,她漂亮的眼睛通紅,潔白貝齒死死咬著嘴唇,看著夏夏:“我能讓他如愿嗎?”

    祝子瑜走到科室,問大夫人流的相關事宜。

    她做事全憑內心,不太考慮后果。和夏夏的小心翼翼不一樣,她向來有話就說,有事就做,不用保護色掩飾自己真正的性格,她愛鄭智明的時候是真愛,但惡心他了也是真的惡心。

    惡心到讓那胚胎在身體里多待一秒鐘都難以忍受。

    夏夏平時再有主意這時候也茫然了,不知道該勸她再想想還是慫恿她打掉。

    祝子瑜決定的事沒有回旋的余地,她誰也沒有告訴,把銀行卡和身份證給夏夏,讓她幫忙去樓下繳費和辦理手續。

    夏夏回來時祝子瑜捂著胃部,將整個上身俯在腿上,頭埋在臂彎里脆弱得像個孩子。她沒有哭,把單據交給醫生,甚至連一絲猶豫都沒有,跟著醫生進了屋子。

    *

    謝淮接到夏夏的電話時是下午五點,晚上有個重要的局,他正要出門。

    夏夏問:“現在忙嗎?”

    她語氣沒有平日和他聊天時的散漫,帶著點顫音,謝淮問:“怎么了?”

    夏夏把情況簡要和他說了一遍:“……別人休息一會就能走了,但是子瑜特別嚴重,下面一直在流血,衛生棉都濕透了,大夫說這是正常現象,可她疼得沒辦法走路,這里也不能住院。”

    “她家人不在南城,你如果不忙,能不能過來一下?”夏夏急得團團轉,祝子瑜疼得趴在她腿上一動不能動,門診樓馬上就要下班關門了,她抱不動祝子瑜,兩個人從這層樓離開都困難。而這種事又沒辦法找別人幫忙,傳出去祝子瑜在學校沒法混了。

    謝淮說:“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謝淮買了最近一班高鐵票從臨市趕回來,趕到醫院的時候正好是關門時間,夏夏正在和巡樓的保安爭論想再停留一會,謝淮一眼看見夏夏脖子上的傷和她那斷了半截的吊帶背心,他走過來,臉瞬間沉了:“誰打你了?”

    “回去再說,先把子瑜帶下去。”

    謝淮脫了外套給夏夏披上,橫抱起躺在長椅上的祝子瑜。夏夏去按電梯,直接到一樓停車場。謝淮把祝子瑜放到后座,她褲子上全是血,疼得快要昏過去了。

    謝淮發動車子,路過醫院門口的減速帶車子一顫,祝子瑜醒了,她抓著夏夏的手,滿臉的汗把鬢邊頭發全打濕了。

    謝淮從后視鏡看見夏夏的手被她的指甲掐出幾個紅印子,忍不住開口:“祝子瑜,你疼你的,抓夏夏干什么?”

    夏夏連忙說:“沒事,疼你就握著我吧。”

    她把手遞給祝子瑜,祝子瑜卻不抓了。

    她瞪著眼睛看向車頂,謝淮開了燈,車廂一片溫暖的昏黃。

    謝淮將祝子瑜放在客房床上,夏夏把他趕出去,給祝子瑜換衛生棉。

    祝子瑜吃了藥就睡過去了,她做完人流出來后一個字都沒說,夏夏把她帶到謝淮租的房子里她也沒表態。

    夏夏輕輕關上房門,謝淮在廚房整理東西,剛剛他去小區外的菜市場買了只母雞和一些蔬菜,還有一個星期開學,這段日子祝子瑜肯定要在這住了。

    “我看看。”謝淮捧著夏夏的臉蛋檢查,“你還沒告訴我誰打的。”

    夏夏話在嘴里咽了幾圈,吐出來的時候滿滿的怨氣:“鄭智明真太不是東西了!有老婆在外面亂搞就算了,還想讓人給他生孩子?祝子瑜怎么可能剛好懷孕,那套子說不定就是他扎破的!”

    “真的太反胃了,油膩的老男人,把他騸了都不為過!”

    “惡心東西,垃圾男人——”

    謝淮手下用勁捏她臉,夏夏哎喲一聲,捂著臉委屈地說:“你干嘛!”

    “垃圾男人他也配叫?”

    夏夏從前一生氣就愛罵謝淮,她更是在微博一連發了許多條垃圾謝淮這樣的話,謝淮這人小心眼的地方很怪,比如從前夏夏叫趙一雷哥他要生氣,現在聽她叫別的男人是垃圾他也要生氣。

    夏夏驚訝于謝淮竟然為了一句垃圾吃醋,揉著臉換了別的罵法。

    謝淮一邊聽她罵,一邊從電視柜下面掏出藥箱給她臉頰抹藥。

    藥膏冰涼涂到腫痛的臉上,夏夏怒氣消了一點,好久沒看見謝淮,笑嘻嘻抱著他的胳膊:“淮哥你千萬別心疼,我還手了,打我的人臉比我腫得還高呢。”

    謝淮鼻子里發出哼的一聲:“你挺得意是不是?”

    他把藥膏收起來,夏夏乖巧依偎在他懷里,用頭頂去蹭他冷硬的下巴。

    “我錯了。”她聲音軟軟的,謝淮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在道歉。

    他問:“你錯哪了?”

    “之前不該跟你分手,也不該讓你去找別人做女朋友。”夏夏掰著手指一件件數自己犯下的罪孽,“我確實想過,如果你找趙珊琪那樣的女朋友就可以少努力幾年了,但見了鄭智明我才發現吃軟飯的男人有多惡心,如果你變成那樣——”

    夏夏想也不敢想。

    謝淮揚眉:“軟飯也不是不能吃,要看吃誰的。”

    “如果夏姐給我軟飯,我不僅要吃,還要多吃幾碗,但是別人不行。”

    “你能想明白改過自新最好,但這不代表你晾我那幾個月的賬我就不跟你算了。”謝淮笑,“我記得清清楚楚,你這是什么表情?跟我裝乖也沒用。”

    “淮哥——”夏夏撲到他身上撒嬌,和好以后又變回從前那甜甜的模樣,“我都知道錯了,你就別跟我記仇了。”

    她臉紅紅:“別算賬了行嗎?這要算到什么時候啊?上次你走了以后……”

    她聲音越說越小:“我一天沒能下床。”

    她溫軟的身體在懷里拱,謝淮咬著牙推開:“別蹭,再蹭走不了了。”

    夏夏茫然:“你要去哪?”

    謝淮看著她,夏夏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臨時跑回來的吧?你今晚還有事嗎?”

    謝淮理了理衣服,他打著黑格子領帶,是他只有談正事才會出現的打扮。

    夏夏問:“我耽誤你的事情了嗎?”

    “怎么會。”謝淮忍不住低頭吻她,“花在你身上的時間不能算耽誤。”

    他看了眼手機時間,摟著夏夏的腰在她唇上重重吮了一口:“我要走了,回來再收拾你。”

    “……等等。”夏夏想起了什么,從沙發下的袋子里掏出一個小盒遞給謝淮,“把這個戴上吧。”

    謝淮放在耳邊搖了搖,唇邊彎起清俊的笑:“是什么?想跟我賠禮道歉還是想賄賂我?”

    幾天沒見,謝淮狗嘴里依然不說人話:“你要真的誠心道歉也不用送禮物,在床上多叫幾聲爸爸就能把淮哥哄得服服帖帖。”

    他打開,里面是條漂亮大氣的男士手表。

    夏夏把標簽扔了,但仍然能看出不菲的價格,他扣上盒子還給她:“別亂花錢,拿去退了。”

    可他目光還在上面流連,看得出很喜歡夏夏送他的東西。無關乎價格,只因為這是夏夏送他的。

    “標簽都撕了,退不了。”夏夏拉過他的手腕,把表戴上,“男人談生意一定要戴一塊好的腕表,夏姐現在還沒錢,以后一定給你買塊更好的。”

    夏夏見謝淮神色猶豫,踮腳吻他臉頰:“不準不要,你戴上它把生意談好,然后賺好多錢回來養我。”

    謝淮笑了,按著她頭發貼在懷里揉了揉。

    他走到門口換鞋,夏夏忽然叫他:“淮哥。”

    謝淮回頭,她說:“我不怎么疼,你別去找他們麻煩了,這事雖然子瑜也是被騙,但說到底有點理虧。”

    她聽趙珊琪說了謝淮去堵趙晉松給她出氣的事,也見識過謝淮一個酒瓶下去把欺負她的變態攝影師腦袋打開花,她現在被人打成這樣,謝淮雖然嘴上不說,但他要不去找麻煩就不是謝淮了。

    越平靜才越可疑,謝淮除了給她抹藥什么都沒說,夏夏才不信他能憋住不去給她找場子。

    “更何況我也打人了,這就算扯平了吧。”

    謝淮沒答應也沒拒絕。

    他將手腕的襯衫挽上去,露出夏夏為他戴上的手表,淡淡道:“看我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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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情變、挨打、懷孕、分手、墮胎。

    短短一天發生的事太多,在常人看來需要很久才能平復過來的事情,祝子瑜就這么挺過來了。她沉默而安靜,躺在床上背影瘦削單薄,眼睛閉著,一動不動,夏夏只有湊近才能聽到她輕微的呼吸聲。

    她不敢離開,怕祝子瑜想不開,晚上就抱著毯子在房間打地鋪。

    她知道祝子瑜有多喜歡鄭智明,小女人戀愛時的嬌態欺瞞不了人,祝子瑜每當提起男朋友時嘴里那句甜甜蜜蜜的“我們智明”和她那會發光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證明。

    夏夏不敢想這件事對她打擊多大,也不知道祝子瑜心理承受能力能不能支撐她渡過這樣的絕望。她換位思考,今天的事情如果發生在自己和謝淮身上,她絕對無法做到和祝子瑜一樣,干凈利落地分手,干凈利落地打胎。

    夏夏失眠了,她感覺祝子瑜也沒睡。

    祝子瑜雖然不動,但呼吸很不平穩,夏夏湊近床邊,她雖然閉著眼睛,睫毛卻在不停顫抖。

    夏夏實在睡不著,爬起來去廚房料理謝淮買的母雞,她切了點玉米和紅棗放在瓦罐里煲湯。湯煮好了,天也亮了。

    夏夏端去祝子瑜的房間,發現她不在床上,窗簾被拉開,窗戶大開著。

    夏夏嚇得差點把碗摔了,她趴到窗口去看,身后傳來祝子瑜的聲音:“你在看什么?”

    她臉頰薄得像紙:“我如果為一個臭男人跳樓,我媽會難過的。”

    她下面刀割一樣疼,走路不敢放大步子,一點一點挪到床前:“屋子里味道難聞,我開窗通通風,醫生也說養病要保持空氣暢通。謝淮呢?”

    “他有事先走了,這幾天都不會回來,你安心住。”夏夏把雞湯放到床頭柜上,“先吃點東西吧。”

    “你陪我吃。”

    祝子瑜一天沒吃東西,上來沒喝湯,先啃了兩碗肉,她一個人解決掉半只雞,心滿意足抹了抹嘴巴,從砂鍋里舀了一碗湯慢慢喝。

    夏夏見她情緒平穩了,時不時和她聊一些學校的話題,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過年你去謝淮家了。”祝子瑜突然問,“他家人喜歡你嗎?”

    夏夏想起喬茹,笑笑:“阿姨對我很好,之前我和謝淮鬧別扭,她還打電話來陪我聊天,問是不是謝淮欺負我了。”

    祝子瑜也跟著笑:“原本我想今年帶鄭智明回家見我媽,她不知道我找了個老男人,我還發愁要怎么跟她說,現在輕松了。”

    “我媽當年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我外公在廣東做生意,90年代她零花錢就比我現在一個月生活費還多,買件大衣都是四位數。她會彈鋼琴,會做烘焙,會插花,所有燒錢的上流消遣沒有她不會的。”

    “我爸是我媽的英語老師,窮小子一個,我媽為了他和家人鬧翻,心甘情愿放棄一切跟他私奔。”

    “可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我爸。”

    祝子瑜笑著問:“夏夏,你知道從小沒有爸爸的小孩最渴望什么嗎?”

    夏夏從前不解,祝子瑜要身材有身材,要美貌有美貌,性格大大咧咧不做作,南大追她的男生不在少數,其中也不乏一些有錢又帥的富二代,可祝子瑜通通看不上,找了鄭智明這么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祝子瑜說出這句話后,夏夏明白了。

    從小沒有爸爸的小孩缺少父愛,一部分女孩對父愛的渴望會在潛移默化里影響她的擇偶標準,她們喜歡成熟穩重年齡大的男人,以彌補幼年時缺乏父愛造成的安全感缺失。

    夏夏小時候也很渴望父愛,但見識過夏軍這樣的男人以后,她覺得這東西也可有可無了。

    “我媽懷我的時候我爸出軌,我媽和他離婚,帶我換了一座城市生活。她性子犟,不肯和我外公低頭認錯,一個人賣了十多年早點把我養大。我媽很愛我,她怕嫁人后繼父對我不好,這些年都沒有再結婚。”

    祝子瑜說:“我媽這輩子最恨出軌的男人,我曾經覺得我一定不會步她后塵,我這么漂亮,哪個男人會放著我不要去出軌外面的狐貍精呢?”

    她手里雞湯的碗晃了晃,雖沒有說話,但夏夏完全可以猜出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祝子瑜在想:沒想到到頭來她才是外面那個狐貍精。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祝子瑜問,“你跟我說鄭智明有問題,可我還是執意要和他在一起。”

    夏夏輕聲說:“你有你的想法。”

    “我確實想過你說的話,但我找不到他的破綻。”

    “他的手機沒人查崗,房子任我出入,家里全是男性用品,沒有一絲女主人生活過的痕跡。他身上永遠只有我的香水味,我可以把粉底和口紅蹭在他每一件襯衫上而不用擔心被罵,可以在他車里擺滿我的東西,可以在他脖子上留吻痕,他陪我在酒吧玩到凌晨,甚至陪我出去旅游一個月都沒人催他回家,這是有家室的男人該有的樣子嗎?”

    “他不把我介紹給朋友,不帶我去店里,我就以為他只是單純想玩玩我,像趙晉松包你那樣,他不想我進入他的生活,也沒打算讓我做他的老板娘,可我喜歡他啊,我覺得無所謂,我想就算他現在對我不真心將來總有一天也能喜歡上我。”

    祝子瑜眉宇間的痛苦只出現了短短片刻,瞬間又恢復成那副沒心沒肺的冷艷模樣:“他裝得太像了。”

    夏夏說:“不帶你去店里是怕有人給他妻子通風報信吧?他還是真心喜歡你的,就是……”

    祝子瑜說:“我消受不起。”

    她看著夏夏:“遇到一個真心、坦誠,能毫無保留愛你的人太難了,我以為自己遇到了,可最后還是被耍得團團轉。你和謝淮要好好的,看到你過得好,我也會為你開心。”

    門鈴響了,夏夏去開門,來人是鄭智明。

    夏夏臉色一變就要關門,鄭智明把腳別進來擋住:“瑜瑜在你這?”

    夏夏不知道鄭智明是怎么知道這里的,但肯定不是什么合法途徑。

    他昨晚給祝子瑜打了幾十個電話,祝子瑜都沒接,一大早就忙不迭查到地址趕過來。

    夏夏漠然:“祝子瑜不在,出去,不然我報警了。”

    鄭智明要進去看,夏夏攔不住一個成年男人,鄭智明推開臥房的門,祝子瑜正安靜地倚著床頭喝雞湯。

    鄭智明見她萎靡不堪,虛弱地縮在被子里,走過去握住她的手:“你生病了嗎?我想陪著你的,可昨天你生氣不要我送你回來。瑜瑜,我已經和那女人說開了,雖然她現在還不同意離婚,但沒關系,我有很多律師朋友……”

    “沒有。”祝子瑜沒有發怒,她將手抽回,目光淡漠略過鄭智明的臉,“我沒有生病,人流后身體虛弱,醫生說是正常現象,他還說養病期間不能勞累,要保持良好心情,你如果沒屁話說就走吧,這是夏夏家,別打擾人家。”

    鄭智明臉色一剎那變白,他哆嗦著牙齒,眉峰挑起:“你說什么?”

    祝子瑜美艷的唇角揚著殘忍的弧度:“你知道她快回國了,所以故意讓我懷孕,你以為這樣就能拴住我,對嗎?”

    鄭智明手指一直顫抖,目光死死盯著她藏在被子下的小腹。

    祝子瑜冷笑:“可我祝子瑜只給喜歡的人生孩子,你不配。”

    鄭智明怔了很久才找回聲帶,他嗓音嘶啞:“你不喜歡我了?”

    祝子瑜揚眉:“你不是人。”

    鄭智明情緒激動,眼珠猩紅:“你竟然把我們的孩子打了!”

    “……你怎么能這么狠心?這也是你的孩子,你跟我的生氣關孩子什么事?孩子是無辜的!”

    祝子瑜笑:“老娘想打就打,生氣嗎?”

    鄭智明扯她手臂:“你現在跟我走。”

    祝子瑜拿過床頭柜的雞湯瓦罐直接砸在他頭上,鄭智明的頭被碎瓦片割破,最后一絲理智也沒了:“你如果現在跟我離開,我可以原諒你去人流的事,如果不走,那你別后悔。”

    “你們學生不是喜歡玩貼吧嗎?”鄭智明咬著牙,“你信不信我把這些都發到你們學校貼吧。”

    他舉著手機,祝子瑜看了眼上面的東西,淡定的臉色變了變,隨即又恢復如初。她眼神如冷刀,一刀一刀剮在鄭智明身上,讓這個只是想用這種劣質手段把她綁回身邊的男人心里被戳成篩漏一樣疼。

    他又問:“你走不走?”

    祝子瑜淡淡地笑:“有種你就去發。”

    *

    謝淮回來后,夏夏把鄭智明來過的事情和他說了。

    他正在換衣服,好奇地問:“鄭智明手里有什么東西?”

    夏夏難以啟齒,尷尬地說:“就是那時候拍的小視頻,祝子瑜那人你也知道,心本來就大,她喜歡鄭智明的時候什么都能答應他。那視頻露臉,鄭智明要子瑜回他身邊,不然就把視頻放到南大貼吧。”

    謝淮:“祝子瑜怎么說?”

    “她讓鄭智明滾。”

    謝淮:“這叫心大?這他媽是傻。鄭智明倒是也給我提供了一個思路,以后我也得抓點你的把柄在手上,下次你再跟我鬧別扭,我就拿出來威脅你,看你敢不敢分手。”

    他說完看著夏夏,目光炯炯有神:“不過你跟我說有什么用,難不成我能幫她把視頻要回來?”

    夏夏杏核眼里神色楚楚可憐:“不行嗎?”

    “祝子瑜讓你來問的?”

    夏夏搖頭:“她什么都沒說,是我想幫她,如果鄭智明真的發瘋把視頻發到網上,這對子瑜傷害一定很大。”

    謝淮脫掉襯衣,換上家居T恤,他慵懶地倚在床頭玩手機,揚眉道:“夏姐太高估我了,我一個屁都沒有的窮學生,讓我從一個有錢的老男人手里搶東西,這有點強人所難啊。”

    “可你一個屁都沒有的窮學生,之前不是還把另一個有錢的老男人堵在橋上吹了一晚上冷風嗎?”夏夏搖晃他手臂,軟軟地拍他馬屁,“淮哥,我知道你最厲害了。”

    謝淮不動聲色把胳膊抽回來:“那是為了你,祝子瑜和我沒半毛錢關系,我為什么要幫她?”

    “和我有關系啊,她是我朋友。”夏夏說,“而且之前阿姨住院的時候,只有她愿意借我錢,她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也沒攢下什么錢,聽說我要借一下就把所有積蓄都給我了。”

    謝淮神情松了松,但嘴上依然不肯松口:“那也不行。”

    “我這么久才回來一趟,你都不問問我生意有沒有談成,張口閉口就跟提我祝子瑜,你是我女朋友還是祝子瑜女朋友?滿口都是祝子瑜,你干脆嫁給她得了。”謝淮說,“老子現在很他媽吃祝子瑜的醋。”

    夏夏連忙問:“那你生意有沒有談成?”

    謝淮冷漠:“拜祝子瑜所賜遲到了三個小時,你說有沒有談成?”

    夏夏一時很愧疚,沒再提祝子瑜的事,她爬起來穿衣服:“我還是去報警吧。”

    謝淮吊兒郎當笑:“報警有用?”

    “當然有。”夏夏認真地說,“前幾天我把錄下來的視頻交給警察,那女人最后賠償了醫藥費和我手機的修理費呢。”

    “你有證據鄭智明拍了視頻?就算他拍了,你知道他發沒發?他沒有勒索祝子瑜,警察不會管的。”謝淮說,“你有這功夫去警察局,不如想想怎么求求淮哥。”

    夏夏疑惑:“可你說了不幫啊。”

    謝淮靜靜看著她,他一腿平伸在床上,一腿曲起,手指搭在膝蓋上。

    “我如果幫了她,有什么好處?”他問。

    夏夏:“祝子瑜沒錢,你不要趁火打劫。”

    謝淮:“誰稀罕錢。”

    夏夏不明白了。

    謝淮伸手:“過來。”

    夏夏乖巧躺在他臂彎里,靜靜依偎,謝淮側身抱住她,在她額頭輕輕吻了吻:“想我嗎?”

    夏夏鼻音軟軟的,輕輕說:“想。”

    她舒服地枕著他的手臂,慵懶得如同一只曬太陽的貓咪。

    謝淮手指沿著她后腦的發絲一路蜿蜒,撫過她秀氣的眉毛、眼皮,鼻尖,最后落在嘴唇上。

    謝淮問:“記不記得給平嘉澎做家教那天,你對我做了什么?”

    那天其實并不難忘。

    謝淮去找平嘉澎的舅舅談生意,夏夏上樓去給平嘉澎做家教,一場鬧劇不歡而散,兩人回去路上還吵了架,最后低頭的是夏夏,她跑到謝淮宿舍哄他……再往后,夏夏一想到那,臉不由發紅。

    謝淮溫熱的指腹在她柔軟的嘴唇上蹭了蹭,聲音壓得很低,曖昧又讓人著迷:“再弄一次,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夏夏有點紅的臉瞬間爆炸般染上羞澀的紅云,她把臉埋進謝淮胸口,聲音唔唔的:“你不要臉!”

    片刻,她又抬起頭,看著謝淮,眼神勇敢而明亮:“真的做什么都行?”

    謝淮目光炙熱,深邃如黑洞,能將人整個吸進去。

    他挑眉:“你要我的命都行。”

    夏夏咬著嘴唇,扯掉他寬松的家居褲。

    她俯下身去,喃喃的最后一句話是:“你別出聲,會被子瑜聽到。”

    夏夏技術差得離譜,謝淮想喊停,又不舍得,看著心愛的女孩乖順地做這種事,心里溫柔幾乎滿溢。她眼睛璀璨如星星,蘊滿模糊的水光,偶爾看這謝淮,閃過一絲羞赧。

    謝淮不覺得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有假,假如夏夏要他的命,他真的能給她。

    他目光虔誠,帶著滾燙的溫度,手掌向下,觸摸到女孩鼓起的臉頰、濕軟的嘴唇,停留在她頭發。

    謝淮觸摸著她細軟的發絲,指骨輕輕顫抖,嗓音也啞了。

    他輕聲喊:“寶貝兒……”

    ……

    夏夏紅著臉去衛生間刷牙,謝淮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出神,過了一會,他鯉魚打挺般蹦起來跑到衛生間,從后面抱住夏夏。

    鏡子里的少年英俊,眉眼冷峻澄澈,硬朗的線條因為眼神中的溫柔而看起來沒有那么冷漠。

    他偏頭,碎碎的親吻落在女孩白皙的臉頰,下巴抵在她肩膀親昵磨蹭。

    夏夏嘴里全是牙膏的泡沫,說話含糊不清:“……讓開,我刷牙……”

    謝淮像個粘人的小孩,沿著她側臉一路吻到脖頸:“媳婦兒,跟你說個事,你別生氣。”

    夏夏目光在鏡中和他對視。

    謝淮說:“那天雖然遲到,但生意還是談成了,剛才是故意騙你的,就算你不給我做,這事我也會幫。”

    夏夏:“……”

    “弄得舒服死了,我們夏夏真棒,淮哥愛你。”謝淮按住她,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轉身跑出去。

    等夏夏漱口出來找他算賬時,謝淮已經穿上衣服出門了。

    *

    謝淮一整晚沒有回來,第二天是七夕,夏夏去市場買了許多食材打算晚上做頓像樣的飯。祝子瑜身體虛弱,能吃的東西不多,她照舊給她燉了雞湯,就在準備做晚飯的時候,手機收到謝淮的短信。

    【這個七夕,你想擁有一段浪漫的愛情體驗嗎?你想擁有青春里最張揚最放肆的回憶嗎?你想擁有宇宙重量級帥哥難忘一夜的真心相伴嗎?

    回復“謝淮最帥”,并在半小時內趕到南大操場,一切不再是夢,一切唾手可得。】

    夏夏心想這是什么沙雕短信,隨手回復了TD。

    謝淮坐在操場邊,咬著手指冥思苦想才編出這么一段在他看來極有新意的短信,看見夏夏回復TD直接炸了。

    他跳起來給夏夏打電話,女孩慢悠悠地接了,他咬牙切齒:“過來。”

    夏夏說:“我要照顧子瑜。”

    謝淮更氣了。

    夏夏這才慢悠悠地說:“好吧,你等等哦。”

    她把祝子瑜的飯做好,下樓看見謝淮已經把粉紅色的電動車推了出來放在門口。

    她騎著電動車去了南大,還在放暑假,學校里沒什么人,路燈也沒開,一條路上昏昏暗暗,靠近操場才有點亮光。

    光是從操場映過來的。

    不是路燈,不是星光,而是密密麻麻數不清的燭火。

    四百米的塑膠跑道,每隔半米就擺著一根蠟燭。

    謝淮手里拿著打火機,踩著滑板穿梭在跑道上,彎腰將燭火點燃。

    夏夏愣了。

    她遠遠站著,沒有說話,謝淮卻仿佛心有靈犀般抬頭,在燭光絢爛的烘托下,他俊美的面容溫暖而清晰,一手抄兜,另一只手朝她揮了揮。夏夏走過去,謝淮一動不動站在那,如同童話里走出來的小王子一樣耀眼。

    他掏出一個U盤:“鄭智明手機里的視頻我親手刪掉了,電腦我也檢查過,這是他的備份,拿去給祝子瑜吧。”

    他右手揣在兜里,卻沒能逃過夏夏的眼睛,她拉過他的手,上面纏了一道紗布:“怎么傷的?”

    “那逼有點難搞。”謝淮笑,“但我既然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只是被石頭劃了一下,醫生非要小題大做,其實不嚴重。”

    夏夏沒問謝淮怎么從鄭智明手里拿到的東西,早在修理夏軍的時候謝淮就給她上過一課——既能把人整得生不如死,還能不留一絲外傷。對于謝淮而言,這世界上大概只有他想不想做的事,而沒有他能不能做成的事。

    夜里起了微風,從操場另一面徐徐拂來,吹滅了許多搖搖顫顫的蠟燭。

    天上星光晃晃,映著夏日里半邊黑暗半邊火焰的操場。

    夏夏有些失神:“……你點這么多蠟燭做什么?”

    “想讓你開心。”謝淮坦然地說,“從前在一起的時候,我顧慮太多,欠你一個像樣的告白。和好以后我又太忙,都沒什么時間陪你,又欠你一個像樣的儀式。今天七夕,回來的路上看到有家賣蠟燭的店我就買了,我想讓你開心。”

    夏夏靜住。

    “夏夏。”他問,“那天我們吵架,你說我大男子主義,還記得嗎?”

    夏夏點頭,她剛要道歉,謝淮說:“我不是大男子主義,就算是,也不會對你。”

    “我生氣的點在于,你不想讓我一個人承擔壓力而選擇去工作,卻從來不明白我有多心疼你、想要保護你。社會的殘酷你還不懂,我經歷過的冷遇、遭受過的白眼,走過的路喝過的酒,我不想讓你這么早經歷,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讓你經歷。”

    “迫于生計去努力一點也不酷,能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才最酷。我想讓你別顧忌其他,別在乎壓力,可我只能嘴上說是,我根本做不到。所以那天我不是對你發脾氣,是對我自己,我恨自己無能為力。”

    晚風拂過夏夏側臉,吹起她耳畔的柔軟發絲。她俏麗的面容映在璀璨的夏日焰火里,謝淮知道自己愛她,當夜深人靜,兩人四目相對時他又覺得,自己仿佛比所知里更愛她。

    她的每一個神情、每一句言語,每一瞥目光,每一寸肌膚,甚至每一縷發絲,都承載著這世上難以言喻的所有美好。

    他說不明白,只是覺得這輩子就這樣了。

    ——像他曾經所說的那樣,被她吃得死死的,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能停止愛她。

    “現在不一樣了,那些話不僅只是說說,我可以給你承諾。”

    “我想讓我的夏夏成為一個酷女孩,我能讓她去做任何她喜歡的事情了。”

    謝淮伸出手臂,溫柔地將夏夏抱入懷里:“我有錢了,你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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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夏夏老老實實辭掉實習,捧起了專業書,雖然是在謝淮半強迫下準備考研,但她也沒有不情愿。

    實習的工作很累,除了通勤上班之外就是睡覺休息,基本沒有精力做別的,夏夏在一家大公司實習,打卡簽到嚴格,加班現象也嚴重,她一個新來的實習生不僅要端茶送水拎外賣,還要接受前輩做不完的工作,每天都得看人臉色。她早就不想干了。

    離考研還有四個月,別人現在復習已經算晚了,不過夏夏專業課和英語一直很扎實,只要把書過一遍看看政治,最后再系統背上幾遍,問題不會太大。

    祝子瑜在謝淮租的房子里養了一個星期身體也好得差不多了,下床走路照顧自己沒什么問題,八月底一開學她就搬回學校,臨走前在床頭留了兩千塊錢當做這些天的住宿費和伙食費。

    祝子瑜從大一開始除了學費就不和家里要錢,偶爾去做淘寶平面模特和禮儀小姐賺生活費,她平日買衣服和彩妝花銷很大,賺的錢也就剛剛夠用,有時甚至不夠花,月底還要和夏夏借錢。

    祝子瑜沒有把最近發生的事情沒有告訴她媽媽,她的手術是一大筆花銷,又一下子掏出這么多錢,自己肯定沒剩下多少。

    夏夏看見她留下的錢后,直接收拾東西回學校陪她。

    進宿舍時,祝子瑜正蹲在衣柜前整理衣服,蔡蕓端著手臂靠在桌上打量她。祝子瑜穿了條垂到腳踝的白色莫代爾睡裙,她這陣子瘦了很多身形孱弱,長發松散垂到腰間,她安靜地把衣服折好疊入柜子,臟衣服扔到衣簍里。

    蔡蕓見夏夏回來了,砸吧著嘴掏出手機,音量放到最大,點開一個嘈雜的視頻,津津有味地看。

    “你干凈你去勾引我老公,讓他偷拿我存折在外面給你買房子?”

    “臭婊。子,你是給鄭智明提供了多少次性。服務啊,讓他心甘情愿給你花這么多錢?”

    “你跟這個小三是一伙的,都是到處勾搭男人不要臉的騷。貨。”

    ……

    “哎夏夏。”蔡蕓夸張地說,“你來瞧瞧,這視頻上的人好眼熟啊,穿吊帶的是你吧?”

    “后面那人是誰,我都沒看清臉。”她故意問,“你認識嗎?”

    蔡蕓明顯是來找事的,夏夏手里還拎著自己的衣服和給祝子瑜帶的飯,她聞言,把保溫桶一扔,徑直朝蔡蕓走過去。

    蔡蕓大學三年一直挺怵祝子瑜的,祝子瑜外表冷艷,脾氣也爆,看起來就不好惹。

    夏夏去海大交流那一年里蔡蕓曾經和祝子瑜打過一架,祝子瑜身高腿長完全碾壓她,雖然這矛盾后來經宿管調解了事,兩人都和對方道歉了,但自那以后蔡蕓不太敢挑祝子瑜的事。因為打不過。

    可夏夏不一樣。

    夏夏入校就是個窮鬼,給蔡蕓造成的柔弱可欺的第一印象很難扭轉,哪怕后來她在夏夏身上栽過幾個跟頭,但那性質輕微,仍屬于兩個女孩玩心計和口頭對峙的階段,真正動手的事她還沒見過,加上夏夏看上去文靜柔弱,蔡蕓從來沒把她放在眼里。

    見夏夏沖過來,蔡蕓也不慌,她翹著下巴:“想干什么?我在網上看到的視頻,問問都不行?”

    祝子瑜常常在宿舍和鄭智明打電話,也經常跟夏夏和趙珊琪提起鄭智明,視頻里清晰地出現他的名字,蔡蕓哪怕沒看清那人是祝子瑜也不可能猜不出來。

    她想嘲諷祝子瑜,隨手拿夏夏當切入口。

    蔡蕓陰陽怪氣的模樣把夏夏的火氣給激起來了,她想給蔡蕓一巴掌,或是跟她打一架,可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祝子瑜攔住。

    經歷過這些事情以后祝子瑜穩重了許多,她將夏夏拉到身后,淡淡地說:“沒必要。”

    她平靜的眸子瞥向蔡蕓:“上次挨的打還沒讓你長記性嗎?你如果想再挨一次直接來找我,別去騷擾夏夏,再有下次惹我不開心了就不是一頓打那么簡單了。反正現在快畢業了,我也不在乎被通報批評,你盡管來試試。”

    蔡蕓假惺惺地笑:“我找你干嘛呀,我只是在這視頻上看到夏夏,好奇才來問她的。”

    她討了個沒趣,乏味地看著兩人,覺得宿舍有這她們在太過烏煙瘴氣,拎著背包和電腦去辦公室找伊美賢聊天去了。

    走到門口,她回頭看著夏夏,目露嘲弄:“噢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我保研的學校是海大,月初就定下了。當初你搶了我的交換名額又怎樣?我現在照樣能去,聽說你最近在準備考研,想考海大現在復習有點晚了吧?”

    她微微一笑:“你可別考不上。”

    蔡蕓走后,夏夏蹙眉:“她手機上有視頻,就這么讓她走了?”

    按她對祝子瑜和夏夏的討厭程度,如果不把這個視頻到處擴散她就不是蔡蕓了,夏夏倒無所謂,她擔憂的是祝子瑜要怎么面對學校里的風言風語。

    祝子瑜卻不在意:“隨便吧,該看見的早就看見了,蔡蕓肯定也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

    晚上趙珊琪回宿舍,手里拿著一沓剛剛分下來的實習表格。

    南大的畢業實習是由學校統一安排的,為期兩個月,不同專業實習地點也各不相同,趙珊琪把表格分給夏夏和祝子瑜讓她們簽名確認。夏夏一看,今年社會學專業的實習單位是昌平區下轄的街道辦事處和社區居委會。

    夏夏對著名單瀏覽一遍,指著祝子瑜實習的社區問:“這里工作輕松嗎?”

    趙珊琪思索一下:“這是最累的社區。”

    夏夏說:“我跟她換。”

    “還是別了。”趙珊琪說,“你的社區雖然不是最累的但也不輕松,別的社區都是兩個人一起實習,你只有一個人。”

    夏夏愣了愣,問:“憑什么?”

    趙珊琪說:“分配名單是伊老師定的,當時蔡蕓也在她辦公室。”

    她這么說夏夏就懂了,再一看謝淮所在的社區,果然和她離的很遠。

    她不禁有些佩服蔡蕓,仇恨使人聰穎,她事無巨細,方方面面都為他們考慮了個遍,絞盡腦汁不想讓他們好過。

    趙珊琪實習的地點在街道辦事處,是社區的上一級,不用直接進基層,是個不錯的崗位。

    夏夏知道趙珊琪分到這么好的崗位有她舅舅是副院長的原因在里面,也沒有多說,只是禮貌地問:“珊琪,能不能請你舅舅給子瑜換個實習地點?她上周剛割完痔瘡,去社區工作太累了不利于傷口恢復。”

    祝子瑜人流后下面一直很疼,走起路來姿勢古怪,別人問起來夏夏一律說她割痔瘡了。

    “我幫你問問。”趙珊琪說,“但這種情況一般都要醫院出具證明。”

    祝子瑜說:“不用換了,就這樣吧。”

    *

    夏夏懷疑蔡蕓為了整她提前把昌平區所有社區都踩了點,才能在眾多實習地點中給她挑出一個如此別致的實習場所。

    她所在的社區叫鼓子口,離學校四公里,辦事處正門外是條菜市場,后門外是個垃圾站,無論從哪個口出去都惡臭迎天。有時坐在辦公室里,外面隨便刮進來一陣風都能聞到一股混著雞屎腥氣的泔水味。

    實習第一天,夏夏在辦事處屁股還沒坐熱,就被社區干事派去附近小區公告欄貼文件。

    南城正在創建衛生城市,政府下了決心今年一定要拿下這項稱號,要求街面不能有一絲雜亂,路上不能見一個煙頭,小區內要干干凈凈,走廊過道都不能擺放雜物影響市容。

    城市的清潔工人手不夠就從基層辦公人員里抽調,社區的人輪流上街打掃衛生,夏夏是不用白不用的免費勞力,每天都要去。

    半個月下來,夏夏快要瘋了。

    謝淮也被安排去街道清掃衛生,趁帶隊的干事不注意,偷偷溜過來找夏夏。

    夏夏正拿著抹布擦小區消防栓上的灰塵,帶她的干事坐在不遠處的香樟樹下和業主聊天,手里捧著把西瓜子不緊不慢地磕。

    她偶爾回頭看看夏夏,感激地說:“小夏呀,辛苦你了。”

    夏夏被飛起的灰塵嗆得打了個噴嚏,站在角落里拼命咳嗽。

    謝淮剛過來就看到這一幕,連忙拍她后背幫忙順氣,開玩笑:“夏姐怎么了,看見我這么激動?”

    夏夏咳得眼淚鼻涕一起出來,接過謝淮遞來的紙巾擦掉,她鼻尖紅紅的:“這里灰塵太多了。”

    謝淮:“誰讓你干這些的?”

    自從實習以后他見夏夏的時間少得可憐。

    夏夏擔心祝子瑜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搬回了宿舍,謝淮為了陪她也搬回宿舍住了。

    實習期忙,夏夏下班回到學校隨便吃點東西就抱著書去圖書館學習。

    謝淮平時不好好上課,但實習關系到能不能正常畢業,他也不敢亂逃,白天老老實實在單位待著,晚上要去見客戶,偶爾閑下幾天想和夏夏親熱一會,卻發現女朋友正抱著英語真題做翻譯。

    每當這時候,謝淮就后悔當初逼夏夏考研了,忙得現在兩個人連相處的時間都沒有。

    夏夏瞥向角落里的女人,小聲說:“她是帶我的干事,我實習要她打分才能過,如果考核低于八十分,下學期就要重新實習了。”

    謝淮注意她脖子起了小疹子,蹙眉問:“這怎么紅了?”

    夏夏揉了揉發癢的鼻子:“昨天街道書記來檢查,說居民樓里墻體脫落得不規整,老師帶我去刮了一下午墻皮,我好像有點灰塵過敏。”

    謝淮知道她的社區是條件最差最艱苦的,也知道是蔡蕓背后使了手段把她調過來的,他問:“蔡蕓在哪實習?”

    夏夏忙說:“你別去,蔡蕓權力再大也不能決定這種事情,這事肯定是經過伊老師同意了,你找蔡蕓有什么用?”

    “當然有用。”謝淮說,“最近沒收到淮哥的言語恐嚇,她怕是忘了自己姓什么,給你安排這么重的任務還要抽掉一個人,她算老幾啊,真以為我不會生氣的?”

    夏夏說:“她還不知道我們和好了。”

    蔡蕓比起祝子瑜更怕謝淮,在夏夏和謝淮分手那一個學期,夏夏明顯能感覺到蔡蕓對她的態度變得惡劣,如果蔡蕓知道她跟謝淮和好了,肯定不敢背地使壞。

    “你沒告訴她?”

    夏夏:“沒有。”

    謝淮忽然生氣了:“為什么不說?你覺得我們和好這種事情沒有對別人說的必要嗎?還是你覺得淮哥不配出現在你嘴里,被你說一句‘我跟謝淮和好了。’?你為什么不告訴她?”

    夏夏:“……我跟她關系不好,沒必要說這種事情啊。”

    謝淮搶過她手里的抹布幫她擦消防栓,臉色不善:“讓一邊去。”

    這真是個狗,幼稚得跟幼兒園沒畢業一樣。夏夏心里罵,心想自己當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她罵完就精神分裂,下一秒又覺得這樣耍小孩子脾氣的謝淮也還挺可愛的,就像只央求著姐姐將他介紹給朋友的小奶狗。

    她想了想,湊過去在謝淮臉頰輕輕一吻,討好地笑:“不讓,我就要待在你身邊。”

    謝淮對她這樣粘人的親密很受用,臭著的臉色緩和,揚起眉角,問:“你憑什么待在我身邊。”

    夏夏笑得甜美:“男朋友,你是我男朋友啊,回去我就告訴他們。”

    不遠處的干事見夏夏這邊有狀況,她走過來,看到謝淮在幫她干活,問道:“夏夏,事情做完了嗎?”

    “這是我男朋友。”夏夏連忙跟她介紹謝淮,“他是來看我的。”

    干事:“哦,既然你男朋友幫你擦這個,那你去幫我把居民樓的樓梯掃一掃吧,我腰不好,爬樓不方便。謝謝你了,夏夏。”

    “老師。”

    夏夏還沒說話,謝淮把手里的抹布朝消防栓上一甩,轉過頭來笑著看她:“我不是來給你們社區做事的,我只是來幫我女朋友,她灰塵過敏不能碰這些,我可以幫她做,不過我做完您就別給她另外安排事情了。”

    他笑得并不十分真誠,雖然每句話都用敬語,但語氣也沒有多客氣:“雖然學校安排我們過來實習,但我們一分錢不拿,連通勤費用都自己出,算是倒貼錢給你們打工,其他社區都不好意思安排重活,意思意思就行了。”

    “況且十二月底就要考研了,因為這個耽誤學習也不好。”

    那干事最近半個月使喚夏夏習慣了,正樂呵有人幫忙自己不用干活,有什么活都推給夏夏,聽見謝淮這么說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尷尬地笑笑:“早說嘛,小夏從來沒和提過她要考研的事情,”

    干事自討沒趣,拿著掃把上樓了。

    夏夏說:“你這么懟她,她不開心了給我打低分怎么辦?”

    謝淮漫不經心,渾身痞氣:“她敢給你打低分,我就敢讓她把分數改回去。這種人臉皮厚,你不表態她就裝聾作啞,什么都讓你幫她做,你又不欠她的,沒必要事事都聽她的話。”

    夏夏哦了一聲。

    謝淮問:“書包帶了嗎?”

    夏夏點頭,謝淮說:“你去那邊看書,擦完我叫你。”

    夏夏問:“你的社區不用工作嗎?”

    謝淮淡淡說:“用,我逃了。”

    “你曠工干事會給你扣分的。”

    “扣就扣,媳婦都過敏了,要那點實習分有什么用?”

    “實習不過不能畢業!”

    “那就不畢業。”謝淮滿不屑地說。

    夏夏無話可說了。

    謝淮真幼稚,她想,可她偏偏迷他這種幼稚迷到無可救藥。他放肆囂張,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只要他認準的要做的事情付出任何代價都無所謂,哪怕在夏夏眼里,她這點微不足道的小過敏并不值得他用畢業這件事來任性。

    夏夏捏他臉:“讓我去讀研,自己卻連本科畢業證都拿不到,丟不丟人啊?”

    “我們一起做。”她蹦蹦跳跳拿起掃把,圍在謝淮身邊繞,“把這里打掃完,然后一起去吃午飯。”

    “不看書了?”

    “晚上再看。”

    “你晚上看書,誰來陪我?”

    夏夏想了想,說:“那晚上也陪你,今天不看書。”

    謝淮笑了:“你不看書,考不上研究生怎么辦?”

    夏夏學他說話,一臉嚴肅:“那就不考,老公都生氣了,考上研究生有什么用?”

    她覺得自己和謝淮一個賽一個的作,活像書里說的從此君王不早朝,為寵一個人什么都不顧的昏庸皇帝。

    謝淮眉眼動容,問:“你叫我什么?”

    夏夏一愣,隨即臉紅紅的,聲音低軟:“叫老公啊。”

    她踮腳趴在他耳邊,又輕輕喊了一聲:“老公,夏夏今晚陪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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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謝淮在夏夏的社區待到傍晚,下班后兩人坐地鐵去市區逛街。

    秋天換季,謝淮想給夏夏買幾件秋裝,可夏夏心思根本不在逛街上,吃飯等菜時抱著本政治小冊子看,飯后去看電影也不看屏幕,把手機調到最暗嘀嘀咕咕縮在椅子上背單詞。

    看完電影出來地鐵已經停運了,謝淮找了家評價不錯的酒店打算過夜,進了房間夏夏忽然想起今天她給自己訂的政治任務還沒完成,于是放下書包坐在電視柜前看肖秀榮。

    謝淮沒想到這種情境下夏夏還能學習,簡直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無聊地坐在旁邊翻她的專業書,不知過了多久,他開始犯困,忍不住在一旁打起瞌睡,夏夏合上課本,湊過來親他一口。

    “看完了?”

    夏夏搓著眼睛嗯了一聲:“我去洗澡。”

    謝淮平時能逃的課都逃,不能逃的課也想方設法逃,每次期末專業課都擦著及格線低分飄過。不管在老師還是同學眼里他都不算個好學生,不學習也不服管教,一身反骨沒他不敢做的事。

    伊美賢曾經一度懷疑他是高考作弊才考來南大的,不然她實在沒辦法相信以謝淮的惡劣程度能考上這么好的學校。

    謝淮成績是真的,他高中好好學習考上大學全是喬茹逼的。在喬茹心里,謝致生的悲劇都是吃了讀書少的虧,謝淮不以為然,只想隨便混個高中文憑出來賺錢,高考后喬茹和他大吵了一架,撂下狠話,說如果謝淮不讀大學以后就不準叫她媽。

    讀書是件好事,可是讀書就沒時間賺錢,謝淮以前每個月要還幾萬塊的高利貸,忙于賺錢根本沒心思上課。他很久沒這樣靜下心來看書了,一學期看的字都沒有今天一晚上多,一下不太適應,腦子昏昏漲漲的。

    見夏夏走進浴室,謝淮打起精神跑去樓下買了瓶冰可樂醒盹,順便帶了兩碗餛飩回來當夜宵。

    回到屋里夏夏已經洗完澡了,她坐在床上吹頭發,眼皮子都快睜不開了。

    謝淮讓她先吃宵夜,自己進浴室洗澡,等他洗完出來時,白天急吼吼嚷著今晚要陪老公的人已經睡著了。

    夏夏睡覺總是貼著墻邊,擺出一副蜷縮的極其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床頭柜的餛飩沒開封,夏夏手邊放著本厚厚的專業書,一定是趁謝淮洗澡的功夫又偷偷背書了,她沉浸在睡夢里,口水順著嘴角流出來沾濕了書頁。

    謝淮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彎腰把她抱到床中央。

    夏夏白天干活太累,晚上學習也累,一碰枕頭就睡得跟死豬一樣,她意識朦朧間聽見謝淮問了一句:“冷嗎?”

    她嗯了一聲,謝淮把空調溫度調高。

    謝淮抱著她,讓她縮在自己懷里,忍不住說:“我到底是來開房的還是來陪你學習的?”

    夏夏現在每天實習,只能抽出邊邊角角的時間看書,已經學到走火入魔了,她睡得正迷糊,一聽這話,用殘存的僅剩的完全不清晰的腦子想了想,張口就說:“學習,我要學習……”

    謝淮臉都綠了。

    ……

    夏夏以為自己只是小憩一會,醒來后看手機發現都早上七點了。

    她本能使然,猛地爬起來要穿鞋洗漱去上班,穿上腳發現的拖鞋不是她在宿舍常穿的那雙,夏夏這才記起昨晚和謝淮來酒店過夜了,她忽然想到什么,神情一頓,轉過臉,對上謝淮平靜的眼眸。

    謝淮淡淡開口:“我尋思著自己也沒四五十歲肌肉松弛、體力下降、性。功能退化吧?怎么有的人就敢趁我去洗澡的時候偷偷睡覺呢?她是覺得我不會生氣找她麻煩,還是覺得我生起氣來她能承受?”

    夏夏靜了靜,漂亮的眼珠在眼眶里靈動地滾了一圈:“不能,我不能承受。”

    她扁了扁嘴巴,討好地拉他的胳膊求饒:“要不今晚吧,今晚我一定不睡覺了。”

    “別。”謝淮彎腰穿鞋,“我可不想再抱著你硬一晚上,做又做不了,睡又睡不著,你想要我的命就直接說,別這么折磨我。”

    夏夏也挺愧疚的:“你可以叫醒我啊。”

    她最近休息不好,黑眼圈有些深,眼白上也浮著紅血絲。

    謝淮去衛生間洗漱,夏夏跟進去,她像只多動的小貓,一會戳戳謝淮的腰,一會碰碰他手臂,最后扒著他肩膀跳到他背上:“淮哥,別生我氣了,想要我怎么補償?你隨便提要求,我絕對不說半個不字。”

    謝淮在鏡子里瞥她一眼,冷著臉不說話。

    他刷完牙出去給夏夏收拾書包,把她那些可惡的課本通通塞進去后,拎著她的書包坐在椅子上等她洗臉。

    夏夏洗漱完已經七點半了,八點半上班,現在乘地鐵回昌平剛剛好。

    謝淮在前面走,夏夏跟在后面。謝淮身高腿長,腰窄肩寬,白T恤配牛仔褲,青春又陽光,哪怕跟她生氣也自覺地幫她背包,懶散地掛在一邊肩膀上,夏夏毫不掩飾自己愛戀的目光,盯著謝淮的背影傻笑。

    謝淮停在地鐵口一輛賣紅薯餅的小推車旁,指著車子:“我要吃。”

    夏夏連忙掏錢給他買紅薯餅。

    謝淮等地鐵的間隙把餅吃完,塑料袋扔到手邊的垃圾桶里,慢悠悠開口:“原來生氣被人哄的感覺這么好,怪不得你那么喜歡晾著我。”

    夏夏:“……”

    “那你生完氣了嗎?”她小心翼翼問。

    謝淮不答,輕佻地蹙眉。

    地鐵來了,他摟著夏夏上了地鐵,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將她堵在自己和車廂壁之間。

    早高峰人流擁擠,嘈雜混亂,人擠著人沒有一絲空隙。車廂里充滿各種食物的味道,包子、餡餅、油條、煎餅果子,混成各色人身上奇奇怪怪的體味飄入鼻子,古怪又難聞。

    夏夏被謝淮護在懷里,鼻尖抵著他胸口。

    謝淮從來不噴香水,可他身上永遠有一股淡淡的植物味道,像雨后濕潤的青草地曬到了陽光,清新而舒服。

    地鐵停站,車廂受到慣性微微前傾,謝淮抓著頭頂的把手,明明站得很穩,卻故意裝趔趄,身體跟著車廂的傾斜小幅度移動,趁機在夏夏額頭親了一下。

    夏夏立即說:“你親我!”

    “沒有。”謝淮臉不紅心不跳撒謊,“我還在生氣,誰親你了。”

    夏夏狐疑看他,謝淮回瞥,目光囂張。

    地鐵停到下一站,謝淮故技重施,夏夏這次肯定地說:“你又親我!”

    “少自戀了。”謝淮說,“你昨晚做的事我不打死你就不錯了,還親你?做夢吧。”

    謝淮逗小貓一樣停一站親她一下,他明明已經不氣了,可每當夏夏想跟他說話,他就裝冷臉不理她。

    謝淮逗她一會,忍不住笑了。

    他見夏夏氣呼呼鼓著腮幫子,伸手捏她的臉:“被晾著的滋味怎么樣,以后還敢嗎?”

    夏夏軟軟地說:“不敢了。”

    她握住謝淮的手,摸到他手背上還沒褪去的痂,心疼地問:“這里什么時候才能好啊?”

    謝淮料理鄭智明的時候傷到了手,他不準夏夏看那傷口,直到長了痂才把紗布取下來。之前一直說是小傷,但其實是很長的一道口子,根本不是無意間蹭到的,可不管夏夏如何追問他都不肯說是怎么傷的。

    謝淮撥了撥深褐色的血痂:“痂掉了就好了,醫生說只要按時抹藥就不會留疤。”

    “早知道不讓你去了。”夏夏低聲說,“把U盤拿回來就行了,干嘛要跟他動手呢。”

    “我當然要跟他動手。”謝淮翹著唇角,“他老婆打了你,我就揍她老公,要不是不好對女人動手,我肯定連她一塊往死里揍。”

    他揉夏夏的腦袋,轉移她的注意力:“別心疼我了,還是想想自己今天該怎么過吧,市里下來小組檢查街道衛生,你們社區肯定又要拉你去做苦力。”

    夏夏耷拉著眼,腦袋貼在謝淮胸膛。

    她手指在他胸口的衣服上點來點去,忽然問:“你在少管所那幾個月,是怎么過的?”

    謝淮:“為什么問這個?”

    夏夏一直對謝淮閉口不提的那段日子充滿好奇。

    喬茹曾和夏夏說,那場經歷就像是謝淮生命里的門檻,他跨過去后,就如同被上了一道飛速成長的發條,從一個稚嫩的男孩成長為獨當一面的男人,不過短短一瞬間的事情。

    可哪怕是喬茹也不知道謝淮在少管所里發生了什么。

    夏夏說不清自己為什么突然這樣問,也許是由謝淮教訓鄭智明的事情聯想了很多,她想到謝淮面對夏軍、面對胡書榮、面對那兩個侮辱她的男人時的神情與行為,她又想起謝淮的自信,謝淮的張揚,謝淮賺錢時眉飛色舞的伎倆,如果真的仔細說起來,她只是想知道謝淮現在的模樣和喬茹口中的成熟是因為什么。

    謝淮:“嫌棄淮哥坐過牢?”

    夏夏說:“不嫌棄,就是想知道,你不說也可以。”

    謝淮揚著眉峰,仔細思索。

    “也沒什么。”

    “吃飯、睡覺、學習、勞教。”謝淮說,“偶爾挨幾頓打,但不算疼。”

    他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夏夏不信,笑著問,“那你說說看。”

    謝淮神情高深莫測,帶著戲謔:“猜對了有獎勵嗎?”

    夏夏:“有。”

    “什么?”

    夏夏:“你先說,說完我再告訴你。”

    謝淮:“那段日子確實挺難捱。”

    他只說難捱,卻不說如何難捱,是他一貫的風格,不肯將煩惱的事和她多說。夏夏不信他口中寥寥幾個吃飯睡覺就能概括他在少管所的全部生活,也不信他口中的只是偶爾挨幾頓打和不算很疼。

    “但它改變不了我。”謝淮笑,“你的淮哥是挨了幾頓打就會趴下的人嗎?”

    他笑得挺囂張的,但夏夏不知怎么嘴角彎出了一絲笑意,莫名就想跟他一起笑。

    “一個人的成熟哪有什么明確的事件和界限?它可能是吃一頓飯,可能是一次談話,可能是讀一本書看一部電影,甚至可能只是因為晚上睡覺前看了眼月亮,人來世間走一趟,每天要面對瑣事那么多,積著積著總有一刻就破開繭殼。”

    “它對我而言,就是一瞬間的事,連我自己都記不起是哪個瞬間。”

    謝淮說:“你覺得我是進了少管所才變成現在的模樣,也太小瞧我了吧?我一直都是這樣,在你面前的就是原本和完整的我,從沒因為任何事情改變過。”

    “你想的就是這個。”他篤定地說。

    夏夏忍不住笑了,她眉眼彎彎,如兩道清透的月牙,腦海里不由浮現起一句話。

    世界給他重壓,給他遍體鱗傷和風吹雨打,狂風掀起他的屋頂,巨浪涌入他的家,而他站在浪花中央,擺好船楫,架上風帆,雙眸依然明亮,脊骨依然不彎,世界放棄馴化他,任他逆流而上去往下一個彼岸。

    謝淮說:“獎勵。”

    夏夏回過神,撓了撓頭發:“還沒想好。”

    謝淮笑:“那就獎勵我陪你吃個午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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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今天市里派人下來檢查街道衛生,附近社區的人清晨就都出動了,人手一個垃圾袋和長鐵夾,上街去收拾清潔工沒有掃干凈的垃圾。

    夏夏被分到一個老式小區,負責清理小區內部和附近的幾條巷子。

    烈日暴曬,夏夏撿完一圈汗流浹背,坐在葡萄藤的蔭涼下休息,她掏出英語資料來看。耳側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她抬起頭,身后梧桐參天,茂密的葉子交相掩映,喜鵲落在樹梢,在燦爛的陽光下鳴叫。

    盎然的綠意讓人心情也變得很好,夏夏掏出耳機,在葡萄架下面做了一套英語真題。

    她做完題,脖子有些酸了,一抬頭看到謝淮坐在不遠處的石墩上。

    謝淮來很久了,見她在做聽力一直沒來打擾她,他手里拎著兩杯來的路上買的西瓜汁,等了這么久已經變溫了。

    夏夏驚喜:“你怎么來了?”

    謝淮:“來要我的獎勵。”

    夏夏收起書本,騰出一個位置讓謝淮坐到身邊,謝淮將西瓜汁的吸管插好遞給她,夏夏一口氣喝了半杯也不覺得天氣熱了,靠在他肩頭拿手機查附近什么有什么好吃的。

    昨晚看書到凌晨,今早又早起趕地鐵,她睡眠不足,看著手機眼皮子直打架。

    謝淮抽走她的手機,把她腦袋按回自己身上:“睡一會吧。”

    夏夏一覺睡到中午,她一直枕著謝淮肩膀,睡夢間流出的汗和口水把他T恤浸濕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今天有點累。”

    明明平時挺冷靜能吃苦的一個人,到了謝淮面前就忍不住撒嬌,她睡醒了,抻了個懶腰,抱著謝淮訴苦:“我把周圍幾條街的垃圾都撿干凈了,社區干事說地上一點垃圾都不能有,如果最后檢查在我這條街出了問題,一個煙頭就在我實習分數上扣一分,如果有十個煙頭,我就白實習了。”

    “我能把垃圾撿干凈,可我能管住別人不扔嗎?”夏夏小臉皺巴巴的,“真是變態。”

    她在抱怨,謝淮卻聽笑了。

    她瞪他:“我已經這么慘了你還笑,都怪蔡蕓那個狗東西。”

    謝淮:“沒笑你。”

    他言語蒼白無力毫不真誠,夏夏不信。

    面前走過一個年輕男人,指尖夾著剛吸完的香煙,他把煙蒂隨手扔在地上踩滅。夏夏要去撿,謝淮拉住她的手臂讓她穩穩坐在身旁,他用手里喝完的果汁杯敲了敲座下的長椅,塑料和木頭碰撞發出獨有的清脆聲響。

    他吹了聲口哨,引得那男人回頭。

    他看向地上男人剛扔的煙頭,淡淡地說:“撿起來。”

    男人像聽見什么天大的笑話:“撿什么?一個煙頭?神經病吧。”

    “南城創衛這么久,每天都有清潔工和社區志愿者在路上撿垃圾你看不見?這條路我女朋友剛清理過,我不想讓她撿你丟的垃圾。”謝淮聲音沉了,面容冷峻,“撿起來,別讓我再說一次。”

    男人從上至下打量謝淮,似乎在考慮吵架或打架能不能贏過他,可他比較過后發現自己贏面很小,倒不是外形上的差異,而是氣場。

    謝淮坐在那,沉著冷漠,他話里的語氣、語氣里收放自如的自信讓人望塵莫及。那像是與生俱來的,更像是后天物質與精神的極度富足才能修煉出的上位者的氣質,他哪怕什么都不做,男人就已經不敢和他起沖突了。

    男人猶豫幾秒,彎腰把煙頭撿起扔進垃圾桶里。可他還有些不忿,嘴里嘀咕著罵了謝淮幾句,謝淮聽見了,但沒給他任何回應。

    倒是夏夏聽著他一口一個傻逼,忍不住蹙眉:“你罵誰呢?”

    男人回頭看她一眼,沒再說話,轉身走了,謝淮滿不在乎:“讓他罵吧。”

    他轉移話題,問:“你知道趙珊琪在哪里實習嗎?”

    夏夏:“聽說是在街道辦的辦公室,每天看看報紙喝喝茶,偶爾寫個簡報就可以了。”

    她話鋒一轉,假裝吃醋:“怎么,淮哥這么記掛她嗎?”

    謝淮嗯了一聲,順著她的話頭故意說:“記掛死了。”

    夏夏揮拳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他笑笑:“趙珊琪能去那實習不是因為她多優秀,是因為她有個好舅舅,如果淮哥再厲害一點,就不用讓你受這些委屈了。”

    夏夏:“怎么突然說這種話?我又沒說你不好,你才二十一歲,比起別人已經很厲害了。”

    “是我自己覺得。”謝淮說,“我現在是有點錢,但也干不了什么,甚至在南城買套大一點的房子都不夠,離我預想的生活還差得遠。”

    謝淮蹙眉,他垂眼想事,夏夏安靜地陪著他,偶爾伸手幫他拂掉頭上落的塵渣。

    謝淮說出口的事情,一定都是經過許久的考慮,不管做與不做,他總能想清楚,而后給自己一個決定的。夏夏只要用心聽著,陪在他身邊就好。

    “許哥上星期找過我,他想辦廠,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做。”謝淮聲音很低,像說給她聽,又像是給自己縷思路,“現在社會信息太發達了,許多工程商都直接聯系廠家進貨,賣板材能賺的錢有限,頂天一單幾十萬,越到后面越難做,倒賣遠不如生產賺錢。”

    “許大龍沒有做生意的頭腦,可只靠我自己,哪怕去貸款融資,錢還是不夠。”

    夏夏沒打擾他,讓他自己琢磨。

    過了一會,謝淮問:“如果我創業失敗,像我爸一樣破產把錢賠得精光,你會生我氣嗎?”

    夏夏想了想:“只要你不倒下,我怎么都能過。”

    她一直覺得謝淮不是待在泥里的人,哪怕一時磋磨,也總有一天會飛上云霄。和他在一起,就算在夜市大排檔賣臭豆腐都很有安全感,謝淮就是那種人,他哪怕賣臭豆腐擺地攤也能擺成整條街最耀眼的那一個。

    “就算你倒下了,我也可以賺錢養你。”夏夏說,“我不需要你多有錢多厲害,只要別再受傷就好了。”

    她想法簡單,要的也簡單,沒辦法體會謝淮那種想把她捧在心尖讓她過得無憂無慮的心情,說出口的話也傻乎乎的。

    謝淮笑,笑得讓夏夏有點不明白。

    “你什么都不要,那我是在為誰努力?”他笑,“我不會讓你一直住出租屋的。”

    他起身去打電話,夏夏暈乎乎才醒悟了他的意思。

    謝淮現在已經不缺錢了。他債務全消,收入可觀,在沒畢業的學生里已經算是佼佼者了,哪怕在社會工作許多年的人也未必有他現在的收入和積蓄,他在這行繼續混個幾年買房換車肯定不成問題,這足以讓他生活優渥衣食不缺了。

    可謝淮覺得不夠,并不是因為這些錢滿足不了他自己,而是他覺得還沒有讓夏夏過上理想中的生活。

    他的努力是為了她,奮斗也是為了她。

    夏夏想叫他不用這么辛苦,可喉嚨干干的,想說的話臨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

    她望向謝淮,那么反叛、逆骨,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一個人,想到他是為了自己去拼去闖,她心里某一處變得不可思議的柔軟。

    那是她愛的少年,他有世上最堅硬的脊骨和最放肆的笑臉,像一道彗尾擦過她的星幕,燃起足以照亮她整個青春的絢爛火焰。

    夏夏擦了擦眼角,她以為自己哭了,但只是微微濕潤,沒有眼淚落下來。

    她凝望謝淮,看著他挺拔的身姿和英俊的眉眼。

    夏日煦風溫柔拂過發邊,一眼萬年。

    謝淮掛了電話朝她招手,夏夏走過去:“決定了?”

    謝淮下了決定后像了卻了一樁心事,滿臉寫著如釋重負,他挑眉:“如果你還想分手最好現在就提,過時不候。”

    夏夏笑了:“為什么要分手?”

    謝淮看著她手里裝滿垃圾的黑色塑料袋:“現在不走,你這輩子就剩下兩種可能了。”

    “要么跟淮哥一輩子恩恩愛愛衣食無憂,要么跟淮哥撿一輩子垃圾,你可想好了。”

    夏夏腦子里不由浮現起一個場景。

    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謝淮變成一個古怪難搞的老頭,而她也變成一個長滿皺紋的老太太。謝淮蹬著輛腳踏三輪車,她坐在后斗,兩人唱著歌聊著天,謝淮帶她走街串巷去收破爛,那時謝淮依然很拽,會兇巴巴對路過的人吼:

    “把腳拿開,你踩到我老伴兒要撿的垃圾了。”

    而后他轉過身,小心翼翼從懷里掏出一個早上用毛票換來的窩窩頭,遞到夏夏面前。

    耄耋滄桑,而他深情依舊。

    謝淮問:“笑什么?”

    夏夏不說,她笑得更燦爛了,轉過身、背著手,朝陽光明媚的路上走。

    謝淮跟在她身后,不明白她在開心些什么。夏夏哼著歌,放慢腳步,手背到身后,輕輕伸出一個雪白小指頭,謝淮也笑了。

    他走上前,溫柔地勾起她的手。

    *

    實習的日子說難熬確實難熬,說快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

    夏夏白天在外面做些無意義的體力勞動,中午休息謝淮來等她,兩人一起去吃飯,有時走街串巷去南城的老巷子里尋找美食,更多的時候懶得走路直接去街道辦的食堂解決午餐。

    晚上夏夏下班時謝淮有事要忙,她就自己回學校吃了晚飯而后去圖書館學習。

    有時謝淮提前回來,搬著電腦坐在她為他占的位置上寫融資計劃書或準備貸款的材料,時不時出去接個電話。

    夏夏復習累了就躺在他腿上睡覺,等到她起來后謝淮話也沒說直奔衛生間去,回來后嚴肅地告訴她以后睡覺前一定要訂好鬧鐘。

    夏夏邊笑邊問:“你想上廁所為什么不叫醒我?”

    謝淮哼哼唧唧不說話,被夏夏追問了好幾遍,才不耐煩地說:“不想叫醒你行不行?問題怎么這么多?”

    他見夏夏真要拿出手機調鬧鐘,連忙把她手機搶過來關上:“調什么鬧鐘,我就開個玩笑,你愛睡多久睡多久,我憋著就是了。”

    夏夏煞有介事地問:“要是憋壞了怎么辦?”

    謝淮痞笑:“憋壞了我是誰難受?夏姐都不在意,小淮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夏夏:“……”

    有時謝淮回來晚,夏夏一直待到圖書館閉館的鈴聲響起才收拾書本回宿舍,她走出圖書館時,謝淮都會坐在門口的噴泉旁等她,他把她送回宿舍,然后再去忙自己的事情。

    短短一段路不過二十分鐘,夏夏好幾次叫他不要過來,謝淮卻不聽,霸道地捂住她的嘴不準她說話,他把全部重量搭在夏夏身上,兩個人晃晃悠悠一起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

    身旁略過形單影只的學生,有的剛下晚課,有的剛結束社團活動,有的從校外回來。

    偶爾還會碰到幾對認識的情侶,擦肩而過時兩個男生眼神對上,笑一笑不說話,各自抱走自己的女朋友。

    月色明亮清朗,映得地上的人笑容甜蜜無雙。

    夏夏問:“你為什么和一個男生拋媚眼?”

    “不是拋媚眼,他剛才用眼神向我傳達了情緒,他贊美我的女朋友很可愛。”

    “那你向他傳達了什么?出于禮貌,也贊美他的女朋友也很可愛?”

    謝淮不要臉地笑:“我說,謝謝,也我知道我的女朋友很可愛。”

    *

    秋高氣爽,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

    謝淮和夏夏來得晚,街道辦小食堂里坐滿了人。

    謝淮去排隊打飯,夏夏見祝子瑜一個人坐在窗邊,跑過去和她坐在一起。

    辛浦站在謝淮前面排隊,回頭朝祝子瑜的方向看了幾眼,問謝淮:“之前學生群里傳的那段打人的視頻是真的嗎?那位姐不會真做了人家小三吧?”

    謝淮瞄他一眼:“不該問的別問。”

    “我也不想問啊。”辛浦苦著臉,“我現在和她在同一個社區實習,一個多月,她跟我說的話加起來一只手都數得過來,她感情生活我并不想插手,但我想開解一下她,讓她能夠快樂一點。”

    辛浦崩潰地說:“一整天都在外面收拾衛生,身邊就她那么一個活人能嘮嗑,跟她說話她還不理人,她再不快樂我都要抑郁了。”

    “你告不告訴我?”辛浦說,“你不說我直接去問了啊。”

    他就要過去,謝淮叫住他:“別去。”

    夏夏正在和祝子瑜聊天,這兩姐妹平時看上去感情沒多親密,但要真發生什么事聯合起來對外一個比一個兇猛,辛浦這樣貿然去問,祝子瑜未必會搭理他,但夏夏說不定會揍他一頓。

    謝淮倒不擔心辛浦挨揍,他是怕辛浦惹夏夏生氣。

    “她是夏夏朋友,人品不會差到哪去……”

    謝淮想了想,只是告訴他祝子瑜被人騙了感情,關于人流的事半句沒提。

    辛浦聽完愣了愣:“這也太慘了吧,我靠淮哥你不常在學校不知道,祝子瑜、趙珊琪、夏夏是班上并列的三大班花,整個學院最漂亮的三個女孩都在咱們班了。”

    謝淮從來沒聽說過什么三大班花,意識里覺得那似乎是中學生才喜歡評選的東西。

    “夏夏大一就跟你混,沒人敢打她的主意,趙珊琪家里有錢,一般人也追不到,剩祝子瑜,長得好,身材好人也大氣,班級聚餐和男生稱兄道弟的,咱們班好多男生都喜歡她。”辛浦痛心地說,“竟然被外面的傻逼給欺負了,咱班男生知道得氣死……”

    謝淮看著他:“你也喜歡她?”

    辛浦連忙說:“沒有沒有……唉也不是,大一的時候喜歡過一陣,但就是有點好感而已,她那樣的女生肯定看不上我,后來她有男朋友,我就沒那念頭了。”

    ……

    辛浦從謝淮嘴里聽說祝子瑜被人騙的事后久久不能冷靜,到了晚上還在想這事,不停和謝淮打聽那人是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謝淮被他問煩了,冷淡地問他:“你知道這個干嘛?想給祝子瑜找場子?”

    辛浦臉紅了,說了句沒有,把簾子拉上鉆回去睡覺。

    謝淮站在窗邊朝外看,辛浦又鉆出來問:“你在看什么?”

    謝淮在看夏夏,他剛在樓下和夏夏分開,他已經回來一會兒了,宿舍也馬上就要關門了,按理說夏夏早該回去了,可對面女生宿舍窗簾沒拉,屋子里只有蔡蕓一個人坐在桌邊玩手機。

    趙珊琪常年不住宿舍,祝子瑜今晚有事也不回來,那間宿舍只剩夏夏和蔡蕓兩個人。

    又過了一會,夏夏還是沒進來,倒是蔡蕓把目光從手機上挪開,像是聽到了什么似的看向門口。謝淮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見她快步走到門邊把屋里的燈關上了。

    謝淮目睹全程,聯想起大一那年夏夏被蔡蕓關到宿舍外面的事情,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他給夏夏打電話,夏夏一直占線,他放下手機等了一會。

    二十分鐘后,夏夏的電話打進來。

    她聽見謝淮喂了一聲卻不說話,謝淮絕口不提看見蔡蕓關燈的事情,嬉皮笑臉叫了她幾句寶貝,問她這么晚打電話做什么。

    夏夏抽了下鼻子:“沒做什么,有些想你了。”

    夏夏要強,遇到事情首先想的是自己解決,而不是求助謝淮,認識這么久,她很少開口和他訴苦抱怨。她不想說,謝淮也不主動問。

    他聲音帶著笑意:“不是剛剛才分開嗎,這么快又想了?”

    “想。”夏夏說話時鼻音很重,聽起來像哭過,她頓了頓,問,“我又想見你了,你能出來嗎?”

    謝淮還沒起我剛,女孩嗓音柔軟地說:“我餓了,想吃餛飩。”

    謝淮掛上電話,從床下掏出自己的電煮鍋。

    辛浦看呆了:“這大半夜的,宿舍都要鎖門了,你抱著鍋去哪啊?”

    謝淮淡淡地說:“去給我媳婦煮餛飩。”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收拾蔡蕓。

    這文寫了四個月終于要寫完了,不出意外還有兩章就完結了。我寫得累,追文的大家應該也挺累的,越寫到后面越覺得追文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就連我都忘記自己之前寫了些什么,每天寫更新的時候還要回去翻前面的劇情,你們愿意看到現在真的真的非常感動和感謝。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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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華田園貓4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96章

    謝淮趕在超市關門前一分鐘進去買了包速凍餛飩和兩瓶礦泉水,回來時宿舍大門已鎖了,他繞到樓后,脫了外套扔到墻邊的攝像頭上蒙住,而后扒住鐵門翻進女生宿舍的后花園。

    夏夏坐在院子里的長椅上等他,手里拿著本薄薄的練習冊揮在小腿邊趕蚊子

    她還是剛剛分開前的裝束,身上的包都沒來得及放下,謝淮什么也沒問,他把電飯鍋的插頭按在院墻邊宿管用來給電動車充電的插座上,往鍋里倒入礦泉水,蓋上鍋蓋加熱。

    夏夏今晚回去時宿舍的門從里面反鎖了,她敲門蔡蕓不開。換作平時她根本不會因為這種事情沮喪,可最近實習很累,加上熬夜復習,精力用得零零碎碎的,被人惡意鎖在門外就說不出的委屈。

    她跟謝淮說想吃餛飩是在撒嬌,這時候店鋪都關門了,她也沒想真讓謝淮變一碗餛飩出來,可謝淮就是給她變出來了。

    謝淮蹲在煮鍋旁,時而看看鍋里的水,時而看看夏夏。

    月光映在她嬌俏的臉頰,將她肌膚暈染成冷白的顏色,時過這些年再看她,總覺得她和當初第一眼見時沒什么兩樣,一個干干凈凈、漂漂亮亮招人疼的小姑娘。

    謝淮把速凍餛飩遞給她,夏夏拆開袋子,小心翼翼捏起餛飩朝沸水里投。

    謝淮故意問:“你這么晚還不回去,不怕吵到室友睡覺?”

    “你明知故問。”夏夏抿了抿嘴唇。

    謝淮:“夏姐這些年脾氣見好啊,換成從前,蔡蕓今晚還能高枕無憂睡覺嗎?”

    “不過我更喜歡你軟一點。”他笑,“只有夏姐柔弱可欺,小淮才能英雄救美,只有小淮英雄救美,夏姐才會死心塌地。”

    速凍餛飩剛從冰柜里拿出來,袋子里還散著冰渣。

    謝淮撿起一塊碎冰貼在夏夏的后脖頸上,夏夏被涼得啊了一聲,轉頭瞪著謝淮。

    “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告訴我?”謝淮記仇,“這中間電話占線的二十分鐘,你打給誰了?”

    夏夏說:“沒打給誰……”

    謝淮按著她,把冰塊塞進她內衣里,夏夏涼得哇哇叫,慫得承認:“我打給趙珊琪了。”

    夏夏給蔡蕓打電話對方不接,又給趙珊琪打電話讓她給蔡蕓發消息,趙珊琪問蔡蕓睡了嗎,蔡蕓秒回說沒睡,夏夏才確定自己是被蔡蕓惡意鎖在外面,而不是因為她睡著沒聽見之類的原因。

    謝淮對夏夏有事不找他而打給別人這一行為耿耿于懷。

    夏夏內衣里的冰被體溫捂化了,凍得透心涼,她委屈地說:“這是女人之間的事,不用你插手。”

    “真不用?”

    “不用。”夏夏中二地說,“等我吃飽喝足,心情大好,我一定上樓去把蔡蕓干掉。”

    餛飩圓圓滾滾浮上水面,謝淮嘗了一口,覺得味道淡。

    趁宿管去樓上查寢,他跑去沒人的值班室偷挖了一勺宿管的老干媽放到湯里。

    一個鍋一個勺,兩人躲在花園林木茂密的角落里,你一口我一口把餛飩吃得干干凈凈。

    晚風清爽,草叢里傳來陣陣窸窣的蟲鳴。

    頭頂石榴樹柔軟的枝葉在水泥地面搖擺著婀娜的影子,夜晚寂靜溫柔。

    夏夏吃了謝淮費勁千辛萬苦做成的一頓夜宵,心頭陰霾一掃而光。

    她打足精神,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臉上的神情張揚又驕傲:“我現在就去找蔡蕓算賬。”

    謝淮笑了一聲:“夏姐的人格變回來了?你可真是精分。”

    他伸手將她嘴角沾的紅油抹掉,輕聲說:“如果解決不了別硬撐,記得叫我。”

    夏夏不屑:“就一個蔡蕓而已……”

    她走到玻璃門前,回頭看了眼,謝淮蹲在地上收拾鍋勺,像是有所感應一樣,抬頭與她目光交匯。

    “謝淮。”夏夏偏頭,露出副小女生愁惱的神態,她說,“明天考研報名截止,我今天更改了志愿學校,我不去海大了。”

    夏夏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想了很久后通知他一聲。

    “你說我胸無大志也好,說我不思進取也罷,只要別罵我就行。”

    “我不想留你一個人在南城打拼,更不想自己一個人在海城想你,我雖然不懂你的生意,但在你身邊,總能為你做點什么。”

    她可憐巴巴眨著眼睛:“你會罵我嗎?”

    謝淮把鍋里的水沿著下水道沖掉,他還沒開口,夏夏一陣小旋風似的沖過來抱住他,按著他冷硬的下巴在他臉頰親了一口,女孩眼睛彎成兩道月牙:“既然你不罵我,那我親你一下。”

    沒等謝淮伸手抱住她,她又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謝淮從頭至尾沒說話,伸手摸了摸被她親過的臉頰。

    很久以后夏夏再提起那晚的事情,好奇地問謝淮:“我就這么放棄了海大,你為什么當時不罵我?”

    謝淮笑了:“海城離南城三千公里,飛機四小時,火車坐兩天,你忙我也忙,異地戀可能幾個月才見一次面,我當然也不想你去。”

    夏夏問:“那我當初決定考海大的時候,你為什么不阻止我?”

    謝淮又笑了:“你想做的事我為什么要阻止?如果你真的去了,大不了我每周坐飛機去看你。”

    “如果你累了怎么辦?”

    “那就換你來看我。”

    “如果我們都累了呢?”夏夏問題多得像本十萬個為什么。

    “那就不見。”謝淮被她問煩了,抱著她壓到床上,“才異地三年,我就不信你能忘了我。”

    *

    夏夏在二樓找到巡樓的宿管,和她說明了事情經過,宿管拿著鑰匙上樓敲門。

    蔡蕓沒辦法繼續裝睡,只能下床開門,她穿著條白色真絲睡裙,頭發散亂地順在頸后,乍一看既柔弱又楚楚可憐。

    她睡醒惺忪,茫然地問:“怎么了,老師?”

    宿管:“為什么把室友鎖在外面?”

    蔡蕓無辜地說:“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晚上洗漱回來順手鎖了吧,我不是故意的。夏夏你也是,被鎖在外面敲門不就好了嗎?我睡覺熟,敲一下不開你就多敲幾下,這么晚了還要麻煩老師上來一趟。”

    蔡蕓在學生會混得久了,做人八面玲瓏,宿管也不知道這兩個女孩誰在說假話,沒法處理,叮囑她們早點睡覺就下去了。

    過了十二點宿舍就自動斷電,夏夏坐在桌前,按開自己的充電臺燈。

    她輕手輕腳將桌面的雜物收拾整齊,床鋪的簾子拉好,蔡蕓冷冷看著她,眼睛在黑夜里泛著幽微的光。

    兩人從大一交惡,到現在都沒言和,平日里你來我往嘲諷幾句都成習慣了,可不知是不是大四到了,離別的節奏將近,有些藏匿已久、怨毒的矛盾和仇恨再也掩蓋不住,通通破土而出,轉瞬就成長為參天大樹,發泄起來也無所顧忌。

    四年來每次獎學金只要夏夏參與競爭,第一名永遠與她無關,夏夏搶了她的交流機會,搶了她的調研名額,搶了她心儀的導師和她喜歡的論文開題。

    蔡蕓只要一想到大一那年夏夏走上講臺競選班長,最后又用施舍的語氣讓給她,心里就燃起一簇熄滅不了的黑色火苗。

    蔡蕓確定保研后心里最先涌起的情緒不是開心,而是幸災樂禍,她被保研而夏夏沒有,被壓了四年的那口氣終于吐了出來。

    蔡蕓嘲諷:“成績第一有用?把腦子落在讀書上收不回來了,除了讀書你還會做什么?”

    只看成績她不如夏夏,但她實踐和活動分是全院最高,也是因為綜合評分高而被保送,她具有想當然的優越感。

    夏夏是因為兼職賺錢才沒法顧及校內活動,可蔡蕓并不在意,做兼職這件事在衣食無憂的蔡蕓眼里完全是在浪費生命。

    生活環境、經歷過的事情不相同,有些事注定無法感同身受。

    夏夏任由她罵,蔡蕓得不到回應,變本加厲得刻薄起來。

    夏夏的沉默在她看來十分刺眼,越發襯托得她像個惡毒的女人。她脾氣上來,動手把夏夏的書包和課本掃落在地,鞋底在她米色的包面上狠狠碾著,夏夏越不回應,她越踩得起勁。

    夏夏拎上兩個塑料桶出門,蔡蕓明明是施暴的那個人,到頭來卻氣得發抖,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覺得自己使出了全部的力道,卻沒給夏夏造成一絲半點的傷害。

    她平復了一會心情,脫鞋上床,仰躺著看著頭頂的床板。

    五分鐘后,夏夏拎著水桶回來了。

    她目光在屋里環視一圈,落在蔡蕓床上,她走過去,撩開蔡蕓的簾子,提著一桶水直接潑了上去。

    蔡蕓發出一聲凄慘的尖叫,被深秋水龍頭里剛放出來的涼水凍得瑟瑟顫抖,她黑發綹濕在耳側,狼狽得猶如落水狗,驚懼的眸子看向夏夏。

    夏夏翻手將桶底扣在她書桌上,把她的書本全部打濕,隨手把桶扔在地上,彎腰去提另一桶水。

    蔡蕓喊道:“夏夏你干什么!你敢——”

    夏夏冷笑,將水桶扣在了她裝滿衣服的衣柜里。

    一切做完,她拽著蔡蕓冰冷的手臂把她從床上揪起來。

    蔡蕓死死咬著嘴唇,仇恨地看著她。

    黑夜里,夏夏面無表情。

    “我脾氣并不好,之所以忍你這么久是因為還沒到需要撕破臉的地步,但你別真把我惹火了。”她說話慢條斯理,卻難掩嗓音里徹骨的寒意,“我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像你這樣低劣幼稚的伎倆還真排不上號。”

    蔡蕓手臂發痛,想抽回手,卻發現不管怎么用力都擺脫不了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孩的束縛,她從不知道夏夏力氣這么大,也從沒見過這樣的夏夏,頭皮一陣發麻。

    夏夏松開她,她知道自己打不過夏夏,咬著牙說:“我會告訴伊老師的,夏夏你給我等著!”

    她掏出手機要給伊美賢打電話,夏夏拿過她擺在桌上當裝飾用的復古鬧鐘,鬧鐘背后有兩個凸起的鐵質發條,夏夏對蔡蕓下手毫不心軟,對自己下手也一樣。她毫不猶豫用鬧鐘在自己額角砸了一下,一下不行又砸第二下,直到發條上見了點血跡,她才滿意地放下。

    這都是曾經對付夏軍時玩剩下的,用來對付蔡蕓卻剛剛好。

    她傷得并不重,腫了個包,擦破一點血絲,可那血絲抹在了蔡蕓的鬧鐘上,讓人有嘴都說不清。

    夏夏將她鬧鐘拿在手里,絲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看是我潑室友水更嚴重,還是你拿硬物擊打室友的頭更嚴重。”

    “打啊,現在就打,你如果不敢,我來幫你。”

    蔡蕓幾乎快瘋了,屈辱地看著夏夏,但又不敢作聲。

    夏夏挑眉看了她一眼,轉身回去睡覺。

    那一晚蔡蕓都沒有睡覺,她床褥濕透,衣服也濕透,夜里斷電沒有熱水可以洗澡,她怕把事情鬧大夏夏反咬一口說是她先動手打人的,也不敢告訴老師,一個人裹著皮箱里沒沾上水的羽絨服坐在凳子上。

    秋來風涼,她凍得瑟瑟發抖,滿臉怨恨,但硬是不敢再去招惹夏夏。

    夏夏睡得很香,一夜無夢,閉眼直到天亮。

    *

    早上吃飯時謝淮看見夏夏額頭貼了張創可貼,問她怎么回事。

    夏夏剛要說是自己打的,怕謝淮生氣,眼珠子轉了一圈,裝出一臉氣憤:“還不是因為蔡蕓,昨晚和她打了一架……”

    她說完把臉伸到謝淮面前,撒著嬌說:“淮哥,你給我吹吹吧。”

    “蔡蕓打的?”謝淮揭開創可貼,看著那道傷口。

    夏夏模棱兩可地說:“不是,是打架的時候不小心撞在墻上的。”

    謝淮沒說什么。

    那天一起吃了早飯后,夏夏連續一個星期沒見到謝淮,她發給他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沒有回應。夏夏知道他忙,沒有多想,只是每天早晚按時給他發消息,叮囑他少喝點酒好好吃飯。

    中午在街道辦的食堂吃飯時,祝子瑜和她說起來:“蔡蕓被學生會的人調查了。”

    夏夏不太關注學生組織,連外聯部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學院平時辦運動會、籃球賽、迎新晚會還有各種活動的資金,都是靠外聯部去找商家拉贊助得來的,整個學生會油水最多的部門就是他們了,所以蔡蕓當初擠破腦袋都要往里進。”祝子瑜說,“她做部長那段時間,外聯部的賬就一直挺糊涂的。”

    “學生會為什么突然查她?”夏夏問。

    祝子瑜疑惑地看她:“你不知道?”

    “我為什么要知道?”

    “因為是謝淮去院長辦公室舉報的啊,他沒告訴你嗎?”

    夏夏愣住,祝子瑜說:“辛浦跟我說,蔡蕓的事最早是姜景州學長發現的,但外聯部一貫那樣,歷任部長多少都得撈點錢,景州學長已經卸任主席了不想去惹麻煩,這次要不是謝淮想整蔡蕓,恐怕蔡蕓做的事到畢業都沒多少人知道呢。”

    “你剛才說是這件事是謝淮跟辛浦說的,謝淮回學校了?”

    “謝淮不是一直在學校嗎?我昨天還在食堂看見他了,他一個人吃飯,我當時還奇怪你怎么沒跟他一起。”祝子瑜問,“你們吵架了?”

    夏夏說:“沒有。”

    她每天泡在圖書館,沒在學校里看見謝淮也正常,可謝淮有時間回學校吃飯,卻不回她消息,這事就有些嚴重了。

    夏夏嘴上對祝子瑜說得輕松,飯卻吃不下了,下午上班無心工作,晚上在圖書館也沒心思復習。她把這些天發給謝淮的消息看了一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謝淮應該是在和她鬧脾氣,可他生什么氣呢?

    夏夏思來想去,覺得謝淮一定是氣她自作主張放棄考海大,當時她沒等謝淮說話就跑了,謝淮回去后生氣也有可能。

    夏夏坐不住了,收拾東西打算回去哄男朋友。

    圖書館回宿舍有條小道,路燈昏暗,草木紛雜,平時少有人走。夏夏心急,直接抄了近路回宿舍,走到一半聽到耳后有腳步聲跟著她,她剛要回頭,一雙手自背后捂上來堵住她的嘴,滾燙的身體貼在她后背。

    夏夏剛要尖叫,忽然聞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放軟了身體,任由謝淮將她抵在面前的樹干上。

    謝淮自始至終沒松開捂她嘴巴的手,他像只狼狗,鼻子埋在夏夏頸窩嗅味道。

    夏夏唔唔了幾聲,他充耳不聞。

    直到她輕輕伸舌尖舔舐他手心,謝淮才放開了她。

    “淮哥。”夏夏求饒般說,“如果是壁咚的話,你能不能給我翻個面啊?”

    她現在的姿勢實在算不上美觀,別人壁咚都是面對面,而她是面對樹,被謝淮的胸膛和樹干夾到了中間,臉差一點就要和樹皮來個親密接觸,實在太難堪太尷尬了。

    謝淮冷酷地說:“不能。”

    他掐住她的后頸:“我晾了你一個星期,知道自己哪里錯了嗎?”

    “知道了。”夏夏忙說,“我不該不和你商量就換學校,可我真的不全是因為戀愛腦,我考慮過,既然以后我們都要留在南城,就沒必要把讀研期間的人際關系浪費在另一個城市……啊————”

    她話才說了一半,屁股挨了謝淮一巴掌,脫口而出的慘叫久久回蕩在樹林上空。

    夏夏緩了半天,慢慢從牙縫里擠出一個音:“疼……”

    “我再問一遍,知道哪兒錯了嗎?”

    夏夏從小到大挨過許多打,但被人用這種姿勢按著打屁股卻是頭一遭。她又羞又惱,偏偏謝淮態度強硬,伸手又給了她幾巴掌,他每一下都用了十成力氣,打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夏夏屁股直接麻了。

    夏夏本來就倔,被他這樣毫無沒尊嚴地打了幾下脾氣也上來了。她氣得眼眶濕了,但依然不肯跟他服軟,嚷著:“我沒錯!你自己犯錯了還有臉打我!”

    “狗男人,你不理我就算了,還打我這么疼,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謝淮手指撥開她額邊的碎發,落在她已經揭掉創可貼長著血痂的傷口上。

    他看著那道血痕,臉色陰沉:“誰打的?”

    夏夏不自覺地縮了一下,終于明白謝淮在氣什么了。

    她剛要說話,謝淮放開她走了,夏夏也顧不上委屈,轉身追上去:“謝淮——”

    *

    那是夏夏幼年打架時落下的毛病。

    村里的大人看不上吳麗,背地里閑言碎語,家里小孩無意間聽見了,路上再遇到夏夏時,惡意掩藏不住,輕則惡語相加,重則圍著她扔石塊,拳打腳踢。

    夏夏被欺負了會還手,有時她打不贏,被幾個孩子按在地上打,有時她能打贏,但打贏了她更害怕。

    那些孩子的家長上門要說法,夏軍才不管是誰挑事,見人家要他賠藥費反手就去扇夏夏。從那以后每當打贏后夏夏都會故意在自己身上留點傷口,一旦有人找過來,她就淚眼汪汪坐在小板凳上撩起褲腿,露出滿是淤青的小腿。

    夏軍是個無賴,見夏夏受傷樂得齜牙,轉過臉來和來鬧事的家長要醫藥費,要到了錢就拿去賭博喝酒。

    從小的經歷使然,夏夏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么問題,反而把它當成一種保護自己的手段。

    ——哪怕她做的事情再惡劣,只要自己也受傷了,別人就沒辦法找她興師問罪。

    夏夏追上謝淮,想道歉卻無從開口,她沒覺得自己有錯。

    她只能轉移話題:“蔡蕓的事好像鬧得很大啊,學校會處分她嗎?”

    “淮哥你餓不餓?我們去吃宵夜吧,聽說西門外開了一家糖水店。”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走小路,你是不是跟蹤我了?”

    ……

    謝淮自顧自地走頭也不回,夏夏故意朝地上一撲,哎喲叫了一聲。

    謝淮停住腳步,回頭看女孩被路邊的臺階絆了一下,直挺挺摔了個狗吃屎。

    他原本不打算理她,見她摔得這么可憐,心也硬不起來了。他折身回去,剛蹲到夏夏身邊,假裝摔倒的女孩忽然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謝淮直起身,女孩直接被他帶了起來,雙腿勾住他的腰掛在了他身上。

    “淮哥。”她笑嘻嘻的。

    謝淮雙手垂在身側,夏夏拿過他的手墊在屁股下面防止自己掉下去。

    謝淮:“剛才挨的打還不夠?”

    夏夏說:“你打吧,打到你解氣為止,我保證不喊疼。”

    她討好地笑:“只要打完給我揉一揉就行。”

    她像只等身尺寸的大熊玩偶,死死纏著謝淮不下來,一定要讓他消氣才行。

    可謝淮的氣不是那么容易消的。

    那天早上夏夏說自己的傷是打架時蹭到的,她眼神一直在閃躲,謝淮嘴上不說,心里卻不信,他以為夏夏是怕他沖動找蔡蕓的麻煩所以不敢說實話,于是私下堵了蔡蕓的路問她,蔡蕓卻一口咬定那是夏夏自己打的。

    謝淮想起夏夏從前拿磚塊打自己誣陷給夏軍的事情,知道這種事她做得出來,這是其一。

    他一個星期沒理夏夏想讓她好好反省主動來找他認錯,可夏夏壓根沒發現他在生氣,還每天傻乎乎給他發消息,到最后還是他憋不住來找她算賬,這是其二。

    謝淮真的要被她氣死了,可她這樣掛在他身上,觸手就是女孩溫軟的軀體,他心里那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又滅了滅。

    謝淮冷著臉:“你就是這么解決事情的?”

    “我一直都是這么解決啊。”夏夏沒覺得有什么,“我也想打她,想把她的臉抓花,可把人打壞了她家人是要找我麻煩的。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蔡蕓不敢再囂張了,也不敢告訴輔導員我潑她水……倒是你。”

    她輕輕揪住謝淮的耳朵:“淮哥是因為給我出氣才去舉報蔡蕓嗎?”

    謝淮漫不經心:“蔡蕓還是學生,學校不能把她怎么樣,只能讓她把錢還回來了事,不過檔案記了這一筆,海大最后未必會要她。”

    夏夏愣了一會:“太狠了,淮哥你太狠了。”

    謝淮:“自己做錯的事自己擔著,也就是你不爭不搶。保研競爭這么激烈,換在別的專業,蔡蕓做的事夠別人舉報她一萬回了。”

    夏夏嘿嘿直笑,親了他一口:“淮哥對我最好了。”

    謝淮卻沒被他一個吻收買,冷漠道:“下來。”

    “我不。”夏夏一聽這話立即死死摟住他,“你不消氣我就不下來。”

    “下來。”謝淮又重復一遍。

    “不嘛我不嘛。”夏夏撒嬌,膩膩歪歪粘著他,“淮哥你不要讓我下來嘛。”

    謝淮沒辦法,維持著這個姿勢將她抱回了宿舍。這樣光明正大在學校里秀恩愛,一路上經過的人都忍不住側目,夏夏卻毫不害臊,心安理得將下巴搭在謝淮肩膀,路上遇到祝子瑜在超市買飲料,她還揮手笑吟吟和她打了個招呼。

    等走到宿舍,謝淮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

    他把夏夏放下來,撥開她額側的頭發:“我看看。”

    夏夏見他眼神還是沉的,忍不住問:“你還要打我嗎?”

    謝淮反問:“不行嗎?”

    夏夏委屈地說:“這里人太多了,回家再打吧,回去以后你想怎么打都行。”

    她見謝淮不說話,扯他衣邊:“可以嗎?”

    謝淮靜靜看了她一會,開口:“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

    “現在你有男朋友,你男朋友可以保護你,遇到事情不需要你硬撐,更不需要你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解決。那天晚上信誓旦旦跟我說可以收拾蔡蕓,你是在收拾蔡蕓還是在收拾你自己?”

    謝淮:“也麻煩你想想我,我以為蔡蕓打了你去找她麻煩,結果是你把自己打成這個樣子,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嗎?”

    夏夏沉默片刻,開口道歉:“對不起。”

    習慣使然,她遇事確實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麻煩別人而是自己解決,可就如謝淮所說,現在不是從前,她有可以保護她的男朋友,許多事情不必一個人強撐著,明白是明白,可要改過來這個習慣,還需要一些時間。

    夏夏想了想,問:“那以后有人欺負我,我都可以告訴你嗎?”

    謝淮:“你說呢?”

    夏夏偏著頭,古靈精怪地看著他:“如果有人打我,你會幫我打他嗎?”

    謝淮問:“誰?”

    夏夏掰著手指:“剛剛有人打我屁股,打了七下,每一巴掌都特別重,你可以幫我教訓他嗎?”

    謝淮:“……”

    “你好像打不到自己,但沒關系。”夏夏狡黠地笑,指了指面前的路燈桿子,“你如果真的愛我,就自己撅著屁股趴好,我幫你教訓他,不過我手勁小,可能要多打幾下。”

    謝淮沒有聽她胡言亂語,他淡淡地說:“那不叫打。”

    他看著夏夏,唇角勾了勾:“叫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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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十二月末,夏夏走出教學樓。

    考完上午場的學生魚貫而出,來不及吃飯就跑去圖書館占位子。

    等夏夏出來時,圖書館門口已經排起長龍,人都擠不進去了。

    冬日的晚櫻如粉云錦簇,將校園小路鋪染成一條絢爛的彩帶。

    謝淮坐在樹蔭里的青草地上,將淺藍色的格子桌布鋪開,掏出保溫飯盒,餃子、飯團、果盤,整整齊齊擺上去。

    夏夏放下包坐在他身邊,驚喜地問:“你做的?”

    謝淮捏起一個餃子放她嘴邊:“嘗嘗。”

    謝淮上大學前不會做飯,剛同居那段日子,煮個螺螄粉都覺得自己是食神再世,就算味道再差,也一定要讓夏夏用美食節目品鑒的語氣夸他做得好吃,不夸要生氣,夸得不真誠也要生氣。

    夏夏不知道謝淮什么時候學會了做餃子,雖然賣相丑了點,味道卻出乎意料不錯。

    “跟喬女士視頻了一上午,她指揮我做的,好吃嗎?”

    “好吃。”

    謝淮從包里掏出一袋砸好的核桃仁:“這是喬女士昨天砸好寄過來的,她說你這幾個月辛苦了,吃了補腦。”

    “阿姨真好。”夏夏笑著問,“你嫉妒嗎?阿姨現在好像更愛我一點呢。”

    “有什么可嫉妒的。”謝淮說,“你雖然搶走了我媽,但是還了我一個老婆,算起來我也不虧。”

    陽光乖張,明明是冬天卻溫暖得如同春日一樣。

    偶爾拂過一陣微風,頭頂的櫻花瓣簌簌地朝下落,落到夏夏的飯盒里,粘在餃子上,被她一起吃了下去。

    謝淮揩掉她嘴角粘的花瓣:“考得怎么樣?”

    夏夏笑:“考本校而已,我閉著眼都能過線,你今天不忙嗎?怎么有時間來陪我?”

    上個月銀行貸款批下來了,廠區正在建設,謝淮忙得腳不沾地,算起來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悠閑地坐在一起吃飯了。

    晴空碧藍如洗,淺粉色的櫻花瓣輕飄飄落在柔軟的發絲上。

    夏夏抬頭,穿過頭頂枝干的縫隙看著明晃晃的太陽,她瞇了瞇眼睛,一切從容美好。

    “廠區確實有事,不過不急,我等你進去再走。”

    謝淮像個守在校門外等孩子高考結束的老父親一樣,幫夏夏整理書包和文具。

    夏夏吃完飯枕在謝淮腿上看書,她背了一會英語作文,被暖融融的日光曬得犯困,靠著他睡了過去。午休短短幾十分鐘,她做了好多夢,夢里她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到了,謝淮騎著她送的那輛粉色電動車來學校接她。

    夏夏帶好頭盔,坐在后座。

    謝淮不知道要將車開到哪,但他途經之處,繁花盛開,海浪澎湃。

    夏夏一眼望去,那是她用言語描繪不出的燦爛的未來。

    *

    那年春節謝淮將喬茹接到南城過年,除夕夜的小屋子里到處洋溢著喜慶,喬茹早早就把家里打掃干凈,貼上自己剪好的窗花和紅紙燈籠,謝淮在花鳥市場買了兩盆金桔放在門口,還買了一缸熱帶魚。

    夏夏和喬茹在廚房做飯,謝淮在沙發上看電視,時不時進來偷吃幾塊肉。

    喬茹打他手背,訓小孩一樣叫他出去坐好,夏夏在一旁笑得停不下來,謝淮覺得很沒面子,叫她不準笑,可夏夏不聽,笑得更開心了,謝淮氣急敗壞拽起她的手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喬茹忍不住罵他:“你別欺負夏夏!”

    屋外的煙花染紅了整片天空,夏夏人生第一次好好過年,興奮又激動,拉著謝淮去樓下放煙花。

    世界寂靜,只有爆竹的聲音轟鳴,夏夏舉著煙花棒,焰火照亮了她清秀的側臉。

    謝淮怕她著涼,上樓給她拿衣服,喬茹站在陽臺看夏夏放煙花。

    謝淮走過去,她說:“你看夏夏多開心啊,下午夏夏跟我說,這是她第一次這樣過年。”

    “夏夏從前過得很苦。”謝淮輕聲說,“認識她第一年,她和繼父吵架,被鎖在外面不能回家。認識她第二年,她和我鬧別扭去了海城,孤零零一個人在陌生的城市過年。”

    “認識她第三年……”第三年春節發生的事情,謝淮不想再提,他笑笑,“今年是第四年,我終于好好陪她過了一個年,可我還沒有給她一個家。”

    夏夏仰頭,天幕煙火絢爛,卻沒她一個笑容耀眼。

    謝淮:“別的女孩逛街旅行都有男朋友陪,可夏夏只有一個人。我忙著賺錢沒時間陪她,可錢也沒見賺到多少。夏夏剛和我同居那段日子,我只能騎電動車送她上下班,平時在家煮飯,周末想帶她出去吃頓好的,她怕我花錢,只舍得吃麻辣燙。”

    “不是沒人追她,那些人能給她的遠比我要多,可她偏偏跟了我。”

    “媽。”謝淮偏頭看著喬茹,“我會一輩子對夏夏好的,將來我們結婚后,您也別讓她受委屈。”

    *

    夏夏筆試過線是意料之中的事,查到成績后她也沒有過多驚喜,每天按部就班去圖書館學習。

    一整個春天,夏夏都在準備畢業論文。她要留在南大繼續讀研,畢業論文的質量會影響到她研究生導師的資歷,系里有名的教授很注重學術能力,如果夏夏論文寫得夠好,都不用主動申請,教授就會直接點名把她要走。

    相比之下,謝淮的論文寫得猶如狗啃的。

    夏夏實在看不下去,閑暇的時候就幫他改提綱和標點,從頭到尾看過一遍,頭都快大了。

    工廠的生產許可已經辦下來了,廠區即將修好投入使用,謝淮這段日子很少回家,有時忙到深夜就直接在廠里過夜。廠區規模不大,通過許大龍的人脈租賃下來,租金也不算貴,八間廠房占地四千多平,十幾條流水線,可同時容納幾百個工人。

    今天剛運來幾臺機器,謝淮請銷售商吃了頓飯,飯后回到廠里學機器的用法。

    夏夏好幾天沒見了有些想他,買了兩份炒粉當宵夜跑過來找他。

    謝淮送走那些人已經很晚了,他吃完宵夜繼續擺弄機器,夏夏就坐在旁邊的箱子上背書,角落靠近墻邊的地上有塊榻榻米,上面掛著道蚊帳,平日謝淮來不及回去,就在那里面睡覺。

    夏夏明天研究生面試,將手里的重點翻來覆去背了好幾遍。

    謝淮擺弄完機器去洗手,回來后從后面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膀:“這么晚了還在看書?”

    夏夏打了個哈欠:“這是去年的面試真題,不做完我睡不著。”

    “不做。愛睡不著?”謝淮故意曲解她的話,攔腰把她抱起來走向角落的榻榻米,“那簡單啊,我給你催眠,讓你做個美夢。”

    “哎——”夏夏掙扎,“不行,我明天要面試,今天不準胡來。”

    “這個拒絕理由不成立,你筆試分數第一名,只要明天不罵老師不炸考場,誰敢卡你?”

    夏夏推拒:“那也得等我把這套題背完!”

    謝淮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資料,讓夏夏趴在墊子上,把資料擺在她眼前。

    他調開墻壁上的小燈,蚊帳內明亮如白晝,紙上每一個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笑了笑:“這樣也能背。”

    夏夏手足并用朝外爬,沒跑出多遠就被謝淮拽了回來。

    “我來檢查一下你復習的成果。”他嗓音淡淡的,“社會調查的基本要素是什么?”

    四月天涼,廠房外荒草叢生,齊腰高的草間傳來清晰的蟲鳴。

    云翳厚重,悄悄藏住月亮的光影,星星的光芒微弱得幾乎看不清。

    謝淮:“背不下來?看來謝老師要給點懲罰了。”

    “能——我能背——”

    “……抽樣。”夏夏咬著牙。

    “還有呢?”

    “……問卷。”

    “非要我一個一個問嗎?”謝淮聲音沉了沉,“看來死記硬背是沒用的,得給幾棒子教訓一下。”

    “還有統計分析。”夏夏聽起來快要哭了,“你別——”

    謝淮隨手把資料扔在地上,將她抱起來:“你別背了,紙上得來終覺淺。”

    他笑得邪氣:“還是來做個社會實踐好好體驗吧。”

    *

    謝淮在學院里極其有名,不僅同學都認識他,老師也對他印象極深,他很少上課,但只要去上課就一定是坐在前排和老師交流最多的那個,他記憶力好人也聰明,上課回答問題提出的觀點總能讓人耳目一新。

    許多老師很喜歡他,但他心思不在學習上,逃課又過于猖獗,每逢期末都只擦著及格線擦過。這在老師眼里無異于一塊璞玉自甘墮落蒙塵,令人既惋惜心痛又恨其不爭。

    謝淮也為自己大學四年的不學習付出了代價,答辯那天別的學生都是點到為止,只有他被三位教授懟得不成人形,抓住他論文里的每一個漏洞攻擊他,甚至一個標點符號的錯位都被拎出來批評了半天。

    走出答辯教室的那一刻,謝淮頭暈腦脹,整個人像獲得了二次生命一樣。

    答辯當晚是謝師宴,謝師宴結束后班委組織同學去附近的酒吧玩。

    夏夏大學四年從沒參加過任何集體活動,這次也不想去,是趙珊琪勸她:“今晚以后,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同學一場,就連我都沒跟你好好吃過一頓飯呢,一起去吧。”

    夏夏去了,謝淮自然也要去。

    酒吧開在一條僻靜的小街上,店里零星幾個客人,沒有喧鬧和嘈雜,駐唱歌手抱著電吉他坐在臺中央唱《起風了》,嗓音清亮,悠揚的曲聲回蕩在一方空間中。

    一行人沿長桌坐下,老板送來啤酒、杯子和冰桶。

    燈光昏暗,夏夏目光略過面前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耳畔響起趙珊琪那句“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在這樣的氛圍里,不知怎么竟然也有些傷感了。

    李哲林做了四年班長成熟了許多,夏夏幾乎無法從他身上看到當初和謝淮起沖突那個男生的影子。

    趙珊琪主動站起來幫大家倒酒,沒有半分富家女的嬌氣,笑著和每一個人說話。

    祝子瑜一個人在角落喝悶酒,她撐起下巴,瞇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時不時夾幾塊冰扔到酒杯里。

    辛浦坐在男生堆里,余光偷偷瞄她,見她喝得多了,走過去搶她酒杯。

    女生們彼此聊些讀書時的趣事,輔導員的八卦,喝著喝著哭成一團。男生們半是起哄半是傷感,舉起手機威脅要拍下她們把妝哭花的丑樣子。大家有說有笑,圍在一起劃拳玩桌游。

    ……

    “從前初識這世間,萬般流連,看著天邊似在眼前,也甘愿赴湯蹈火去走它一遍

    如今走過這世間,萬般流連,翻過歲月不同側臉,措不及防闖入你的笑顏……”

    音樂聲緩緩流淌,襯得離別的氛圍分外感傷。

    大家或哭或笑,起身敬酒。

    夏夏看向謝淮,他坐在長桌的另一頭,似有感應般也抬頭看她。

    兩人明明置身同樣的環境里,卻又與這里格格不入,撞入對方的眼睛才發現,原來最懂的還是彼此。

    趙珊琪端了一杯啤酒走到他面前,謝淮站起來。

    趙珊琪和謝淮之間隔了二十二個人,她一路敬過來喝了二十二杯酒。

    趙珊琪眼睛通紅:“謝淮,祝你心想事成,一生順遂。”

    謝淮干了手里的酒,從容地說:“謝謝,你也是。”

    ……

    夏夏起身去衛生間,走到門口時聽到里面有人說話。

    趙珊琪喝得醉醺醺的,抱著祝子瑜哭得撕心裂肺:“我四年沒談戀愛,他不喜歡我,我也喜歡不上別人……”

    “談戀愛有什么好。”祝子瑜摸著她的頭發安慰,“你看我談戀愛談成個什么逼樣,都是一群臭男人。”

    夏夏沒有進去,她倚著酒吧的墻壁,望向屋頂垂下來的玻璃吊燈。

    燈是水瓶形狀,里面裝著澄澈的清水,被沿口的小燈泡一照,每一寸液體都被染成了亮黃色。

    “我曾難自拔于世界之大,也沉溺于其中夢話,不得真假不做掙扎不懼笑話

    我曾將青春翻涌成她,也曾指尖彈出盛夏,心之所動且就隨緣去吧……”

    她靜靜聽了會歌,謝淮走過來,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喝醉了?”

    夏夏笑笑:“沒有。”

    她望向遠處喝酒狂歡的人們:“你看。”

    “看著他們熱鬧,就像自己也體驗了一回他們的青春。”

    “不用為學費發愁,不用為生活擔憂,可以學習許多技能、考許多證書、交許多朋友。”

    “可以走得很慢,可以到處旅行,可以揮霍時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夏夏看向謝淮,雖然沒有說出剩下的話,但謝淮都懂。

    這才是二十歲的年輕人該有的青春,而對她和謝淮而言,卻是奢侈至極的東西。

    謝淮手掌抵住她的額頭,撥開她額前的碎發,望著她漂亮的眼睛:“后悔嗎?”

    “為什么要后悔?”

    “如果你喜歡的不是我,也會像他們一樣無憂無慮,會有一個喜歡你的男孩把你捧在心尖,你不用為了錢早起去做家教,可以一整天泡在圖書館讀書,累了去甜品店消磨下午,他會陪你去旅行,陪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他眼里帶著笑意:“青春才過了一半,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晚風吹起你鬢間的白發,撫平回憶留下的疤,你的眼中,明暗交雜,一笑生花

    暮色遮住你蹣跚的步伐,走進床頭藏起的畫,畫中的你低著頭說話

    我仍感嘆于世界之大,也沉醉于兒時情話,不剩真假不做掙扎無謂笑話

    我終將青春還給了她,連同指尖彈出的盛夏,心之所動就隨風去了……”

    夏夏歪著腦袋,燈光投落下來,掉入她的眼中,將她眸子浸染成璀璨的亮色。她笑了笑,白皙的手臂纏上謝淮脖頸,手掌按在他后腦柔軟的頭發,將他壓下來。

    “不后悔。”

    謝淮眼睛離她很近,夏夏稍稍一抬頭鼻尖就能與他相觸。

    “我有你啊。”她笑意盈盈,“你抵得過所有美好的青春。”

    謝淮低頭吻她眉心,握著她的手腕走出酒吧。

    月色溫柔,如一層輕飄飄的薄紗籠住背后的星河萬頃。

    謝淮停在路邊的自動販賣機前,掏出硬幣投進去掉出兩罐啤酒。

    微風,燈火,樹影,蟲鳴,水果鋪外西瓜的紅瓤,燒烤攤前滋滋的油煙。

    目光所至之處,是人間煙火真實而溫馨的畫面,而她是夏日煙火中的一抹甜。

    夏夏接過謝淮遞來的啤酒,抬頭撞入他繾綣的眸子。

    他抬手和她碰杯,嗓音澄澈溫柔:“我的夏夏,前程似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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