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考慮到橫濱特殊的治安環境的情況下, 經過?一番激烈的討論,千野幸費盡口舌,嘴巴都?說干了?, 這才勉強說服松田陣平放棄開他那輛昂貴的、且【沒?上高配保險】(重音)的馬自達, 改而乘坐他那輛保時捷卡宴,自駕前往橫濱。
臨出發前,松田警官雖然已經妥協, 但是?他的幼馴染卻是突然開始鬧妖了?,握住小伙伴的手腕,不依不饒地開始撒潑打滾。
“——你拆散了我和我心愛的馬自達醬!”
半長發警官聲淚俱下地控訴:“我們是那樣的相愛, 你卻硬生生讓有情人天各一方——moku醬,你好狠的心啊——”
千野幸按了?按狂跳的眼皮:“……有話好好說,研二。”
不要發癲。
“嗚嗚嗚嗚馬自達醬,我不能離開你啊馬自達醬!離開你的我就像脫去翎羽的鷹、離開深海的鯨、失去繆斯的藝術家?——”
“……”
“嗚嗚嗚嗚馬自達醬你要相信我,我和?moku醬只是?逢場作戲,我心里最愛的永遠還是?你!你要相信我馬自達醬,只有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聽著某個惡趣味的家?伙一口一個“馬自達醬”地叫著, 松田陣平頓時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一把揪住冤種幼馴染的衣領,松田陣平兇巴巴地呵斥:“不要在公共場合說這種奇怪的話啊混蛋!你們兩個之間的事,不要把我也扯進來!我跟你之間可?沒?有什么所謂的‘逢場作戲’和?第三者!!”
千野幸:“陣平……”
——你這樣解釋聽起來顯得更欲蓋彌彰了?啊!
沐浴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古怪而八卦的目光, 千野幸渾身僵硬片刻,生無可?戀地捂住臉,從喉間擠出一聲呻/吟。
“——不、不要再說了?, 陣平……研二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快說,我一定滿足你……”
只求你趕緊閉嘴:)
蕪湖——
萩原研二眨巴了?一下?眼睛, 乖巧地晃了?晃抓著對?方的手:“既然你都?這么說了?——車借我開一下?唄?”
千野幸登時一臉警惕,目光上上下?下?地掃視著對?方的臉:“只是?開一下?的話, 倒是?沒?什么問題,但……你真的不會一腳油門、把我們三個通通送進急救科嗎,研二醬?”
“你怎么能這樣懷疑我!”萩原研二如遭重創,雙手捂住胸口,一副呼吸不過?來的痛苦模樣,“你變了?!我知道,你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會無條件信任我的moku醬了?!那年杏花微雨,我們在銀杏樹下?擦肩而過?,終究是?錯付了?——”
“……”
眼瞅著圍觀行人的眼神越來越奇怪,千野幸連忙一把捂住某個惡趣味家?伙的嘴、順手撈過?諸伏景光搭在臂彎里的外套,往臉上一蒙,逃命似的拖著人、狼狽沖進了?自己的座駕之中。
萩原研二深紫色的下?垂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他正想繼續開口,下?一秒,就見小伙伴像是?扔什么燙手山芋一樣,飛快將一抹黑影甩進了?自己懷里。
“開車!”
險些當場社會性死亡的某人兇巴巴地開口。
眼底的笑意不著痕跡地加深,萩原研二爽快地接過?從后座飛來的鑰匙,哼著小曲兒,開開心心地發動了?車子?。
后排座椅里,諸伏景光好笑地戳了?戳身邊團成貓貓球的小伙伴:“千野?外套可?以還給我了?嗎?”
貓貓球蛄蛹了?一下?,沒?有反應。
那件屬于諸伏景光的深藍色連帽衫,此時正被貓貓球結結實實裹在自己的身上,兜帽往下?拉得極低,將對?方的大?半張臉都?掩蓋在了?兜帽下?面。
“千野?”
“……”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很溫暖,不想坐到窗邊看看沿途的風景嗎?”
貓貓球動了?動,把外套裹得更緊了?。不一會兒,一道悶悶的聲音從外套下?面傳出:“不要。”
萩原研二憋笑憋得肩膀亂顫,連帶著副駕的受害人二號“馬自達醬”,也都?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諸伏景光拍了?拍貓貓球的脊背:“好啦,現在車上沒?有外人了?,你可?以出來啦,不會再有人笑話你的、咳。”
千野幸“嗖”地一下?掀開兜帽,磨著牙,氣勢洶洶地看向駕駛座:“你是?不是?故意這么說的、萩原研二?!”
回應他的,是?半長發警官滿含無辜的眼神。
“我怎么啦,moku醬?把話說清楚嘛,干嘛這樣兇巴巴的~”
千野幸瞪著后視鏡里某人,當發現對?方嘴角掩飾不住的一抹壞笑之后,頓時炸毛。
“——你是?不是?就為了?報復我給你增加這么多工作量?!”
聞言,萩原研二頓時拖長了?尾音開始喊冤:“你別?胡說啊、moku醬,我才不是?那樣小心眼的人呢——”
“你就是?!”
像一個死死扒著自己的殼不放的貝類一樣,千野幸死死抓著裹在自己身上的、屬于諸伏景光的外套:“你以前偷偷開我的車出去浪的次數還少嗎?你從來就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樣跟我好好打招呼的!你就是?故意的!”
萩原研二眨巴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后視鏡,笑嘻嘻地沖對?方丟了?個挑釁的眼神:“好吧,我就是?故意的——誰讓可?憐的研二醬這段時間沒?有一個晚上能睡個安穩覺呢~?”
“你就是?個惡趣味的男人!!”
“對?,沒?錯,我就是?。怎樣?你咬我啊~”
千野幸一臉悲憤,憤怒伸手去掐對?方脖頸:“我和?你拼了?!”
見狀,一旁笑瞇瞇觀戰的諸伏景光連忙伸手阻攔:“哎哎哎、千野別?搗亂,萩原在開車呢!”
“連你也向著他!”
“不是?啊,”面對?某人的憤怒指責,諸伏景光哭笑不得,抬起一只手順毛擼了?擼貓,“我們現在人在高速上,如果發生事故的話會很危險的——這樣吧,等下?車之后,不管你們兩個怎么鬧,我都?不攔著,你看這樣行不行?”
奶牛貓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哄極了?,此時聽到小伙伴這樣說,頓時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還差不多。我跟你講,我——”
咻——
砰——!!
突如其來的巨大?顛簸,驀地將千野幸未盡的話語直接打斷。
千野幸微微睜大?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還不等他開口說點什么,本就不穩的車身瞬間便?開始在高速路上橫沖直撞起來。
車內一時人仰馬翻。
諸伏景光反應很快,一把拉住了?車門穩住身體,同時將腦袋瓜狠狠裝上車窗、正暈暈乎乎找不著北的千野幸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怎么回事、萩原?”
他急聲道。
“我也不知道啊!車子?突然不受控制了?!”
萩原研二額角沁出了?汗。但無論他如何用?力打方向盤,車輛依舊像是?一條受驚的蛇,歪歪扭扭地在高速路上一路蛇形。
按下?車窗,松田陣平探頭看了?眼后視鏡,臉色頓時無比難看:“好像是?爆胎了?,我看到車輛尾部?在冒煙了?!不出意外的話,爆胎的原因大?概率就來自剛才那一聲異響!”
異響……
捂著一片通紅的額頭,千野幸與?諸伏景光交換了?一個眼神。
——剛才那道破空聲,分明就是?裝設了?消/音器的子?彈劃破空氣所發出的聲響。
“景光……”拉了?拉諸伏景光的衣角,千野幸湊近對?方耳畔,悄聲道,“以你的判斷,剛才那個……是?狙嗎?”
“……嗯。”
凝重地點了?一下?頭,諸伏景光同樣壓低了?聲音,盡可?能不讓前面兩個同期聽見:“從彈道判斷,應該是?中遠距離開的槍……能這樣精準命中高速行駛狀態下?的汽車,對?方一定是?個精通狙擊的槍手。”
“……”
精通狙擊的槍手么……
千野幸眸光沉了?下?來。
他回過?頭,視線似乎穿透了?車后窗玻璃、遙遙與?相隔極遠的另一雙眼睛對?上了?目光。
科恩和?基安蒂可?沒?有這個本事。
所以……
——是?你嗎?
然而,不等千野幸探查出結果,下?一秒。
咻——!!
又是?一聲空氣被撕裂的爆鳴聲。
千野幸瞳孔劇顫,下?意識抬手扶住了?車門把手,聲嘶力竭大?喊:“——快點靠邊停車!!”
砰——!!
又是?一聲尖銳的爆裂聲。
但,出乎千野幸意料的是?,這一次,受到槍擊的卻不再是?車胎,而是?……
“!!”
感受到飛濺到自己臉側的溫熱觸覺,諸伏景光的瞳孔驟然緊縮。
——濃郁的血腥味,急促顫抖的粗濁喘息聲,還有重若擂鼓、一下?又一下?仿佛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的心跳……
天旋地轉。
諸伏景光仿佛再次回到了?當年那間狹窄逼仄的衣柜。
分明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分明已經成長成了?一名堅韌優秀的警察……但……
——在這個瞬間,他卻恍惚覺得自己仍是?當年那個孱弱無力、只能懷揣著滅頂的恐懼昏厥在衣柜中的柔弱孩提。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喉結滾動時,卻驚覺自己的嗓子?已經沙啞到幾乎無法吐出半個字。
從天堂墜落地獄……
就在一念之間。
腥咸甜膩的血腥氣,同樣引起了?前座兩人的注意。
穩住身形之后,松田陣平猛然回頭:“——怎么了??為什么會有血的味道?剛才發生了?什么?!”
然后,他就對?上了?一張血色盡失的臉。
“……諸伏?!”
松田陣平心頭一沉:“你——”
“千野……”
劇烈顫抖的聲線幾乎讓人分不清說了?些什么,諸伏景光慘白著一張臉,用?幾乎空白的眼神,死死盯著軟軟趴伏在自己肩頭、生死不知的好友。
“千野……?”
他哆嗦著指尖,惶恐地將冰冷的手貼到了?身邊青年的頸側:“你……”
被按住了?。
近乎灰暗的瞳孔之中,在短暫凝滯之后,瞬間爆發出了?近乎刺眼的狂喜。
“你沒?——唔!”
垂頭抵在諸伏景光的肩膀上,千野幸身型未動,依舊是?那樣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語氣卻沉穩可?靠。
“噓。”
發尾染血的青年低著頭,聲音低的幾乎只剩氣音。
“不要回頭,不要說話。”
掌心被人塞了?一團軟綿綿的東西。諸伏景光低頭一看,發現是?一個剛剛拆封的純黑色口罩。
“戴上它。”
話語間帶起的氣流撲在諸伏景光脆弱敏感的頸窩,帶起一陣戰栗。
短暫怔愣一瞬,諸伏景光立刻照做。
“別?擔心,相信我——現在幫我把兜帽拉起來、遮住臉。”
“……好、我知道了?。”
溫熱的血液還在不斷自創口之中涌出,千野幸微微垂眸,感受到心口傳來一陣劇烈的鈍痛與?麻木。
抑制器里本就所剩不多的電量,伴隨著的血液的不斷流失、正在以一個極其恐怖的速度被迅速消耗。
千野幸壓低嗓音,在瘋狂顛簸的車廂里,竭力保持語氣的平穩。
“前方700米有一處彎道,”傀儡絲為他帶來了?前方的路況信息,讓千野幸能輕而易舉地安頓好接下?來的路線,“研二,撞上去。”
萩原研二答應了?一聲,猛打方向盤。
“——護欄下?方是?海,撞擊的瞬間,我會為你們打開車門。別?緊張,落水之后屏住呼吸、往西南方向游,那里有一處植被茂密的海灘,可?以為你們提供暫時的庇護。”
“我們?”松田陣平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代詞,“——你不和?我們一起嗎,千野?”
千野幸沒?說話,像是?沒?力氣開口、又或者是?傷口疼到讓他說不出話。
諸伏景光緊緊攬住對?方冰冷的身軀,嗓音沙啞干澀:“你……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嗎?”
“……”
“狙/擊者,是?組織的人——對?嗎?”
千野幸依然沒?有出聲。
一直到萩原研二提醒幾人抓好扶手、車身劇烈的撞擊發生前一秒,諸伏景光聽到一聲低低的叮囑。
“——離開之后,不要對?任何人說你的名字,[諸伏景光]不可?以,[綠川光]更不可?以。不要回家?、也不要回警視廳。”
“從現在開始……”
“你的名字叫做[千野幸]。”
第452章
——矢目久司一向是個讓人看不懂、猜不透的?男人。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曾經, 當他還在黑衣組織里與對方共事?的?時候,諸伏景光就一直一直無法確定、對方是否知?曉自?己身?為臥底的?真實?身?份。
沒想到現在還是這樣。
“……千野那家伙,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個狙/擊手是沖你來的?了??”
還在滴水的?卷發被人粗魯地一把擼到了?腦后, 松田陣平扭頭看向一直沉默著、一語未發的?同期:“所以在那個時候, 他才會突然搶過你的?外套披上啊——因為他早就知?道,藏在暗處的?狙擊/手,已經鎖定了?我們幾?個人之?中、唯一一個穿著深藍色連帽衫的?男人……也就是你。”
“……”
諸伏景光抿了?一下唇瓣, 舌尖的?味蕾嘗出了?一絲腥咸苦澀的?氣息。
臉上黏膩溫熱的?觸覺揮之?不去。那種感覺實?在太詭異了?,就好像明明已經在海水之?中反反復復沖刷過,卻也依舊無法洗脫、或者永遠無法洗脫那股子?令人心口發寒的?異樣觸感。
于是, 那些沉積在舊日的?、早已泛黃發霉的?夢魘,便在這?樣的?溫熱覆蓋之?下被驅散,然后……凝聚成一個新的?夢魘。
萩原研二拍了?拍同期的?肩膀,喘了?口粗氣:“呼、相信moku吧……他一定可以處理好這?件事?的?。”
話音落地,他歪著腦袋,滿眼關切地看向對方:“話說回來,你的?傷勢怎么樣了??剛才被擊中哪里了??現在要不要緊, 還能?走嗎?”
“……”
諸伏景光閉了?閉眼。
“……不是我。”
萩原研二微微一愣:“哎?”
“受傷的?不是我,是……千野。”
萩原研二的?臉色瞬間開始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他沉默了?一陣,望向諸伏景光, 語氣之?中似乎帶了?些希冀:“他……moku傷到哪里了??”
“右肩……而且,如果?我的?眼睛沒看錯的?話,他右肩處的?鎖骨和肩胛骨……似乎被擊碎了?。”
“……”
萩原研二臉色白了?白, 表情也有一瞬間的?空白。
三?人相視沉默。
良久過后,松田陣平啞著嗓子?開口:“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個海灘。剛才的?沖崖動靜實?在太大了?, 那些危險的?家伙恐怕很快就會追過來。”
——到那時候,假如諸伏景光和對方正面對上、被對方辨認出身?份, 那千野受的?傷、流的?血,還有他為了?回護諸伏景光所作出的?全部努力……這?一切的?一切,不就完全沒有意義了?嗎?
這?番話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在場兩人卻都?準確無誤地從對松田陣平的?眼底看出了?這?層意思。
三?個人很快達成了?一致,身?影飛快朝附近的?城鎮移動。
——————
“大哥,擊中了?!”
伏特加的?表情有些興奮,猛的?對空氣揮了?一下拳頭:“朗姆老大說那個條子?槍法很準,大哥您第一槍就廢掉了?他的?右手,這?樣一來,他之?后就算還有命活著,恐怕也沒有辦法再握槍了?!”
“呵。”
琴酒譏誚似的?輕嗤了?一聲,沒搭茬,而是利索地收槍拆卸、將?狙/擊槍的?零部件全部丟進隨身?攜帶的?槍盒里之?后,把盒子?丟給了?伏特加。
“走了?。”
他給自?己點了?一支煙,稠白的?煙霧繚繞在他身?畔,彌漫出一股子?無法形容的?凜冽氣場。
伏特加緊跑兩步,追了?上去:“大哥,我們現在去哪?”
“追上去。”
“……什么?”
琴酒用眼角冷颼颼地睨了?對方一眼:“追上那家伙。我要親自?確認,那個男人是否已經斷氣了?。”
聞言,伏特加微微一愣:“可是大哥你不是已經擊中對方的?左胸了?嗎?以狙/擊槍子?彈的?超大口徑、以及加速度來看,造成的?空腔效應應該很恐怖——這?樣一來,綠川光的?左胸連同心臟、應該會被整個擊碎吧?”
心臟都?碎了?,那人還能?活嗎……?
伏特加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抖落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那家伙不是綠川光。”
伏特加一呆,隨即臉色大變:“啊?可我們盯上的?那輛車里,的?的?確確就只有那個男人穿著深藍色連帽衫啊!朗姆老大給的?情報里也提到了?——「綠川光似乎對深藍色連帽衫情有獨鐘,每次出任務的?時候,都?會穿這?樣的?衣服」……朗姆老大之?前?是這?樣說的?啊!”
琴酒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冷冷斜了?一眼自?己這?個智商日常掉線的?小弟。
考慮到伏特加雖然不太聰明、但勉強稱得上好用,加之?他暫時沒有想要更?換司機的?打算……
“——穿著一樣,但不代表一定是同一個人。”
伏特加:“……?”
一臉茫然地扶了?扶墨鏡,伏特加沉思了?一陣:“大哥,你的?意思是……車上穿著深藍色連帽衫的?男人,很可能?是不小心穿同款的?路人?”
琴酒:“……”
狠狠吸了?一大口煙,琴酒勉強壓下心底翻涌的?恨鐵不成鋼,語氣沉沉:“你的?腦子?里除了?水以外,沒有其他東西?了?嗎?那輛卡宴很明顯是條子?開的?,車上的?四個人也都?是條子?,在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會有路人‘不小心’混進去?”
伏特加一想也對,沉吟片刻后,恍然大悟般一砸掌心:“我懂了?大哥!大哥,你是想說,那個男人其實?是個碰巧穿著深藍色連帽衫的?警察嗎?”
琴酒臉側咬紋鼓了?鼓。
他又吸了?一口煙,但這?一次,臉上表情不再那么煩躁,而是多了?一種……一言難盡的?滄桑?
緩緩吐出一枚煙圈,琴酒彈了?彈煙灰。
“他是故意的?。”
……誰?伏特加抱著槍盒,茫然歪頭。
“那個穿著深藍色連帽衫的?男人,他是故意這?樣穿、想要以此來誤導我的?判斷。”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坐進保時捷的?副駕里,琴酒索性把一切都?攤開了?說:“我通過瞄準鏡確認目標的?時候,就察覺到了?異常——相比于朗姆給出的?[綠川光]的?身?體數據,出現在我的?狙擊鏡里的?人,身?材要高出對方大約7公分。”
雖然因為對方一直戴著兜帽、又總是貼在另一個警察身?上,導致他無法更?加精準地判斷對方的?身?體數據,但……哪怕僅僅只是掃上一眼,也足夠組織的?top killer意識到一件事?。
——出現在自?己槍口下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是[綠川光]。
“他想袒護[綠川光]”
琴酒緩緩瞇起眼,慣來冷漠的?語氣之?中,不知?何時摻入了?些讓人脊背發寒的?興奮殺意。
“什么人會不惜用自?己的?身?體來吸引火力、替一個警察用命來擋子?彈?”
保時捷內就只有兩個人,伏特加以為自?家大哥在考自?己,沉思良久,有些不確定地道:“……同事??朋友?血親?等等——我懂你意思了?、大哥!對方一定是條子?的?熟人!這?樣一來,豈不是說明……那個被你擊中的?男人、其實?也在我們的?清除目標之?內啊!”
這?么一想,伏特加的?情緒頓時就高漲了?起來。
他大聲道。
“——大哥你沒殺錯人!先前?你開的?四槍,是那個男人應得的?!”
琴酒:“……”
嘖。
就不該對對方的?智商抱有太大的?期待。
銀灰色的?煙灰積了?很長一截,琴酒抖了?抖指尖,那截煙灰便順著半開的?車窗、被獵獵山風吹散在了?盤山公路之?上。
將?最后一口煙抽完,琴酒扭頭吩咐:“開車,給基安蒂和科恩發消息,讓他們一起過來,在卡宴墜崖附近展開地毯式搜索。”
“是、大哥!找到人之?后就地格殺嗎?”
孤狼般森然的?綠眸中閃過一絲殺意,琴酒冷冷勾唇。
“不。”
“我要親自?品嘗……那來自?螻蟻的?悲鳴。”
——————
隨手揪過兩條飛舞在眼前?的?傀儡絲,千野幸的?指尖在空氣中快速勾動了?兩下,那便兩條傀儡絲鉆入傷口之?中,如臂指使般靈活地來回交織、勾纏。
很快,他肩膀、胸口、腰側和小腿上的?猙獰血洞,便被那兩條傀儡絲給嚴嚴實?實?地縫合了?起來。
密密匝匝的?痛楚自?傷口處傳來,千野幸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拖著受傷不清的?左腿,踉踉蹌蹌地鉆進灌木叢里。
他受的?傷很重,但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卻不重。與其說不重,不如說——他的?傷口里,幾?乎沒有血液在往外涌動了?。
——千野幸的?血液,早就已經在逃亡的?路上流干了?。
對于普通人類來說,當血液流失量達到人體全部血量的?百分之?二十左右的?時候,人體就會發生休克、繼而遭遇生命危險。
但千野幸不一樣。
——他的?生命并不依托于眼下這?具不會喘氣、沒有心跳的?軀殼。
也是因此,千野幸體內的?血液,其實?并不來源于生命的?大循環所生產,而是由他佩戴在頸側的?、那顆平日里用作抑制器的?碎寶石所催生。
造血的?具體原理是什么,千野幸自?己也不清楚——千間當年離開的?時候,除了?這?么一枚不知?道從哪來的?寶石之?外,多余的?話是一句都?沒有留給千野幸,能?搞懂這?枚寶石的?具體用法,還是多虧了?家入硝子?醫生的?幫助。
至于現在……
垂眸瞥了?眼自?自?己心口撫過的?一束草葉,千野幸并不意外地看清,葉片上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血漬。
嘖。
……不過這?樣也好,省了?他打掃痕跡的?步驟了?。
這?樣想著,千野幸抬起爬滿詭異符文、黑紅色裂痕交錯密布的?面容,簡單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后,便朝著林野更?深處飛掠而去。
砰——!!
驚天動地的?一聲槍響,震飛了?一林雀鳥。
千野幸感覺到一陣巨大的?推力從右側傳來。他想要閃身?躲避,但麻木的?左腿卻有些不聽使喚,笨拙的?像是剛開始學步的?嬰兒。
噗通——!!
輕飄飄的?軀殼被重重掀飛到半空,千野幸狼狽得連打了?好幾?個滾、這?才堪堪卸掉那股無可抵抗的?巨大推力。
撐著地面蹣跚爬起,千野幸慢吞吞地低下頭。
——一枚皮開肉綻的?新鮮血洞,赫然出現出現在了?他的?小腹位置。
啊……被抓住了?。
俊美的?面龐上浮起一絲詭笑,千野幸歪了?歪頭,目光準確無誤地投向自?己頭頂碧藍如洗的?天空。
“基安蒂和科恩……”
悶悶的?笑聲從他喉間滑出,帶著一抹黏稠腥甜的?血味。
“靠的?這?么近才敢開槍……看來我離開的?這?些年里,他們兩個槍法的?進步可以說是微乎其微啊。”
頭頂魚鷹的?螺旋槳還在無休止地發出“呼呼”的?噪音。
千野幸試著動了?動身?體。
很痛。
但更?致命的?是,他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
——要繼續逃亡下去嗎?
品著自?咽喉深處逸出的?血腥氣,千野幸有些遲滯往后挪了?幾?步,讓自?己虛軟無力的?身?體倚靠在身?后的?樹干上。
如果?現在被琴酒帶回去的?話,對方大概很快就會發現,自?己狙擊的?目標出現了?偏差吧?
他想。
在確定自?己并不是對方想要得到的?獵物之?后,烏鴉的?黨羽,還會繼續獵殺[綠川光]嗎?
應該會吧?
對于烏鴉來說,[千野幸]只是個在城市的?陰影中、不值一提的?無名小卒。
——但[綠川光]不一樣。
身?為率隊搗毀了?烏鴉多處巢穴的?罪魁禍首,[綠川光]有這?份殊榮,來迎接屬于黑暗最殘酷的?復仇。
青紫色的?狹長眼眸輕輕彎起,千野幸唇畔露出一抹帶血的?輕笑。
既然[千野幸]不行,那么……
[矢目久司]呢?
亡靈的?回魂夜……
——這?樣一份意料之?外的?驚喜大禮,足夠讓烏鴉狡獪奸詐的?目光,為自?己片刻停留嗎?
……
十五分鐘后,等琴酒提槍趕到基安蒂指引的?現場的?時候,看到的?,便是一名渾身?是血的?陌生青年靠坐在樹下,眉眼彎彎,沖他露出了?一抹熟悉的?淡笑。
“——好久不見,琴酒老師。”
第453章
“——好久不見, 琴酒老?師。”
一站一坐,一高一低,兩個人明滅莫測的目光, 仿佛隔著時空, 交匯到了一起。
原本遮住了半張臉的寬松兜帽,早已經在剛才那番驚心動魄的一追一逃中被掀開,露出一張蒼白俊美的面容。
千野幸的喉結略有些艱難地滾了滾, 將涌上咽喉的腥咸液體緩緩咽下。
雖然通身狼狽、就連眼睛都差點被血液糊住,但他唇角依然挽著一抹笑,慢吞吞地撩開散亂在額前的黑白色碎發。
“故人相逢本是一件幸事, 理?應把酒共飲一杯——琴酒老?師的表情怎么?這么?嚴肅?不打?算和我打?聲招呼嗎?”
“……”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前這個滿身是血的青年,琴酒垂眸,片刻之后,忽然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
“果然是你。”
“果然?”千野幸仰起頭,挑眉一笑,眉眼依稀是當年那個威名赫赫、意氣風發的[上帝之眼]的模樣,“聽起來, 當年在我離開以后,琴酒老?師似乎時時惦念著我呢?還真讓人意外、咳咳……”
靜靜地注視片刻,琴酒忽然上前一步, 抬手,粗糙寬厚的手掌狠狠卡住了眼前青年的下巴。
帶著槍繭的微燙指腹按在了千野幸的下頜骨附近,沿著對方面部的輪廓, 一寸一寸細細地摸索了起來,帶來一陣細細碎碎的麻癢感。
“怎么?了?”
千野幸低低的笑了一聲, 仰著頭,近乎溫順地, 任憑對方的指尖在自己面容上來回游走。
“琴酒老?師……是在找**的銜接處嗎?”
琴酒沒說話,目光依舊直勾勾地落在千野幸的臉側。
青紫色的狹長眼眸一瞬不瞬凝視著琴酒的眉眼,千野幸彎了彎眼角:“看來琴酒老?師的心底,似乎還有著某方面的顧慮?”
琴酒懶得理?他,依舊專注于自己手上的動作。兩人身后,基安蒂和科恩不知?道什么?時候從魚鷹里跳了出來,此時正一人抱著一把大狙,興致勃勃地圍觀著事態的走向。
“咳咳、琴酒老?師?你理?理?我唄——”
“……”
“琴酒老?師?你為什么?不說話啊?我們明明這么?久不見?了,但是感覺你反應好冷淡哦——”
“……閉嘴。”
“琴、咳咳咳……琴酒老?師,”咽下口中血沫,千野幸不怎么?正經地調笑,“你最近是睡眠質量不好嗎?怎么?黑眼圈這么?重啊。這可不行,本來抽煙就已經很——”
咔噠——
槍/支上膛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在這片山野林地之間?響起。
眸光微頓,千野幸感受到一股冰寒刺骨的殺機、正牢牢鎖定著自己。
伏特?加等?人一愣,隨即反應極快地抬起槍,四只黑洞洞的槍口不約而同地指向了千野幸的腦袋。
下頜不受控制地被槍口頂起,千野幸高昂著下巴,有些不太舒服地動了動腦袋,口中卻依舊在笑,眉眼彎彎地看著面前的冷酷男人:“不要這么?粗魯嘛,琴酒老?師……你弄痛我了哦~?”
在確認過?對方臉上沒有任何易容成分后,琴酒被騷擾得心頭一陣煩躁,面色陰沉,忍不住冷聲警告:“再多?說一句——我現在就殺了你。”
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
“「現在」?所以說……琴酒老?師原本、是想要把我帶回去交差的嗎?”
“閉嘴。”
槍口往上重重頂了一下,冰冷堅硬的金屬抵在下頜處,將附近蒼白的皮膚壓出大片紅痕。
千野幸轉了轉眼珠,乖乖抬手,在自己嘴巴上比出一個拉拉鏈的手勢。
某人喋喋不休的嘴巴終于被封印住之后,空氣終于恢復了難得的安靜。
琴酒心頭微不可查地微微一松。
掐住對方下巴的手,像是丟什么?大型垃圾一樣,琴酒手臂一揚,將身前這具鮮血淋漓的身軀重重摜在了樹干之上。
“——帶回去。”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千野幸,慢吞吞將指腹上沾染的血漬擦凈。
基安蒂答應一聲,面上帶著滿含惡意的微笑,上前,想伸手去拖千野幸的衣領。
“輕點,別弄死了。”
基安蒂:“……?”
愣了一下,她反問:“怎么?,要活口?那你剛才?在郵件里怎么?不說清楚?剛才?我那一槍可是奔著殺人去的,正中腹腔——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家伙現在估計就剩半口氣了。”
沒有理?會對方的詰難,琴酒轉過?身,黑色大衣的衣擺伴隨著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微微搖晃出一片冷硬的弧度。
“他是冰酒。”
“冰酒?那個女人不是——你說他是冰酒?!”
女人本就不甚悅耳的聲音,在一瞬之間?飚高了至少八個度。
基安蒂瞪大眼睛,見?鬼似的瞪著靠在樹干之上、正在笑瞇瞇地沖自己眨眼的陌生青年。
往后連退好幾步,基安蒂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是我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終于顛了,琴酒?——矢目久司那個瘋子,不是早就已經死掉了嗎??”
久久得不到琴酒的答話,她于是低頭看著千野幸的臉,略微遲疑:“……你整容了?”
千野幸眉眼彎。彎,笑吟吟地點頭。
“你真的是——”
“走了。”
虛軟無?力的身體被人略顯粗魯地撈起,千野幸微微偏頭,看了一眼架著自己的沉默狙擊手。
“好了好了、知?道了科恩——嘖,啰嗦。你還真是個沒趣的家伙!”
——————
對于常年混跡黑暗世界的人來說,他們或許不會對于一個人的名字投入過?多?的關注,卻一定會牢牢記住對方的綽號。
名字是區別一個人與其他人的方式,綽號卻不同。
那昭示著一個人之所以為人的根本原因。
就比如……
——[上帝之眼]。
曾經那個笑容溫潤、手段酷烈的薄綠眸色青年,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了日本境內,所有黑暗生物們揮之不去的夢魘。
如果說聽到[琴酒]的名號,那些亡命之徒們還敢反抗、還會想著拼死一搏的話,當他們望見?那雙春風般潤澤的薄綠眸子的瞬間?,除了抑制不住的恐懼之外,大概就已經想好自己死后應該埋在哪了。
嗯……
這么?說其實也不太準確。
——畢竟折在[上帝之眼]凝視之下的獵物,有很大一部分,甚至就連骨灰都沒能留得下來。
那是個宛如死神一般危險而又不詳的男人——這是所有曾經在[上帝之眼]所籠罩的陰影下生活過?的人,共同的認知?。
也正因如此,四年前,當[上帝之眼]的死訊、悄悄在黑暗之中流傳開來時,整個東京的地下世界,幾乎瞬間?就掀起了一場狂歡。
沒有任何一個人期盼[上帝之眼]活著。
——所有人都想要那個仿佛能參透人心、誕生于極惡之淵的惡魔般的男人去死。
但現在……
惡魔復活了。
砰——!
重物落地的聲音,在空曠的辦公室內顯得格外刺耳。
望著郵箱里那封加密郵件,上浦的臉色陰沉的有些可怕。慘白的熒幕光打?在他的臉上,卻仿佛無?論如何都無?法?照亮那雙渾濁冷漠的黑灰色眼眸。
“[上帝之眼]……”
他低聲喃喃,臉色在電腦光線的映照之下,逐漸逐漸變得蒼白如紙:“他回來了……他回來了……他一定是回來復仇的……!他會殺了我、殺了所有人……我們都要死!!”
他蜷縮在辦公椅上,神經質地啃咬著自己的指甲,整個人看上去宛如驚弓之鳥一般,精神劇烈波動。
“他在看著我、他一定已經發現我了……”
那雙他以為從今往只會存在于記憶狹間?的薄綠色眼眸,仿佛不知?不覺間?入侵了他的身邊,像一個看不見?的幽靈,藏在陰暗處,神色詭譎、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上浦崩潰地揪住了自己的頭發:“我什么?都不知?道!千間?,你的死和我沒關系,你當年身份暴露也不是我給朗姆通風報信的,你不能……等?等?!”
眼眸驟然打?量,上浦狼狽地撲到辦公桌前,一把撈過?桌面上的手機:“朗姆……朗姆……對、朗姆一定有辦法?!”
手指像是罹患帕金森的病人一樣,上浦哆哆嗦嗦地撥出了一串號碼。
嘟、嘟——
兩聲忙音過?后,通話很快接通。
“朗姆!朗姆!!”電話接通的一瞬間?,上浦立刻嗓音尖銳地大叫了起來,“你當初不是說那個魔鬼已經確認死亡了嗎?為什么?他現在又回來了?!他為什么?沒有死?他不是死了嗎??你為什么?——”
“——好了!”
電話那頭,朗姆提高聲音,極不耐煩地打?斷了對方顛三倒四的指責。
“別緊張,上浦先?生,這件事不會影響到你。”
上浦崩潰尖叫:“不會影響到我?怎么?不會影響到我?那個魔鬼已經找過?來了、他會殺了我的!他看到我了!”
“……「看到你了」?”朗姆愣了一下,摸不著頭腦,“你是想說、你看到他了嗎?可是那個男人現在已經在我名下的研究所里面了啊——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他看到我了……他就在我身邊……”
陷入癲狂的男人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
這是……
——精神太過?緊張出現幻覺了?
朗姆認為自己稍微有些明白了。他握著手機,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和一些,雖然其實并?沒有太大的用處。
“不必害怕,上浦先?生,他已經被我關起來了,他不可能會跑出來傷害到您的。”
“關起來了……?”
“對,關起來了,”朗姆笑道,“對了,我這里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上浦先?生。”
上浦神思恍惚地捧著手機,像是還沒有從一開始的驚恐情緒中掙脫出來,整個人反應格外遲鈍。
“好消息、唔……什么?好消息啊?”
——在這種昔日夢魘重回人間?的情景之下,到底還有什么?事,值得被朗姆稱之為“好消息”呢?
“——研究停滯不前三年多?的[銀色子彈]項目,在日前正式宣布重啟。”
重啟啊……聽上去果然是好消息。
“那就先?恭喜你了,朗姆,”上浦心不在焉地道,“這個項目我聽說過?,很不錯——等?等??!”
——[銀色子彈]??
猛地一個機靈,上浦“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等?一下、朗姆……你是說,那種能讓人長生不老?的A藥,現在已經可以繼續開發研究了嗎?!”
“對。”
朗姆笑了起來:“實驗體不請自回、加上[繭房]項目目前已經小有成果,擱置已久的[銀色子彈]項目,在三天前,就已經正式宣布重新啟動了。”
“實驗體……?”上浦愣了一下。
“對,那個實驗體你也認識,”朗姆笑著說,倒也沒有賣關子,“——就是那位兇名赫赫的[上帝之眼],我們曾經的同伴、先?代[冰酒]矢目久司。他回來了。”
頓了頓后,朗姆接著道:“先?代[冰酒]矢目久司是這個項目最好的實驗體。這次他的回歸,一定能讓我們的研究進度突飛猛進——說不定我們原先?開發出來的半成品、能趁這次機會徹底成形。”
上浦:“……”
巨大的驚喜砸的他腦袋有些暈乎。
年事已高、被各種老?年病纏身的警察廳長官按住胸口,“咴咴”地喘咳好一陣后,這才?抓著手機,一疊聲地催問:“研究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需要我做些什么??材料?資金?還是人脈?有什么?要求你盡管提,朗姆,我只要求一點——盡快拿出成果來!”
“當然。我們的目標一致,上浦先?生,這也是我們能愉快合作這么?多?年的原因所在。”
朗姆用粗噶嘶啞的嗓音大笑。
“——放心吧,上浦先?生,一切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第454章
在正常的研究所?里, 除了勤勤懇懇做試驗、算數據的研究員們?,偶爾失敗后心生的頹喪之外,一般來說, 是不會有什么特別糟糕的負面情緒的。
但這間研究所不同。
相比于組織里其余那些研發內容沒什么含金量的研究所?來說, 眼下這間全?權承辦了[容器]與[第二世界]聯合開發的衍生項目[繭房]、并且兼顧了A藥后續開發工作的研究所?,無疑是整個黑衣組織里最核心、也是最重要的財產之一。
除了超高的科研壓力之外,這整座研究所?的內部?, 幾乎無可避免地飄滿了大大小小的孤魂野鬼。它們之中,有的是死在手術臺上實驗體,有的, 則是不同機構派來探查這間研究所?核心開發項目、但最?終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橫尸當場的情報搜查官。
死亡的氣?息籠罩在這片土地上。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雙雙滿含刻毒與不詳的眼睛,正悄然睜開。
濃重的不甘與怨恨,將這幢惡貫滿盈的建筑物填滿。執念橫生,催生出不知凡幾的詭異詛咒。
捏著手里那團被傀儡絲裹成?蟲繭狀的詛咒,千野幸翻來覆去地觀察片刻后,指尖微動, 將它徹底碾碎。
咒靈死亡,自它身上逸散而出的咒力在空氣?中兜了個圈子?,在經過千野幸身邊時, 忽然就被一股無形的吸引力擒住,緊接著,便風卷殘云般被了對方宛如黑洞般的軀殼之中。
“唔……”
千野幸打了個飽嗝, 舔了舔嘴唇,低頭隨意瞥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皮膚。
暗紅色的詭異符文像是烈日之下的初雪一般, 飛快消弭于無痕。黑紅色的裂痕依舊橫七豎八地遍布全?身,使得千野幸看上去就像一個被拼起來的積木娃娃一樣, 隨時會開裂崩散。
微微晃了晃手腕上的鐐銬,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手腕內側的皮膚,已?經盡數被粗糙的盡數磨損殆盡,血肉模糊間,有白森森的腕部?骨骼暴露在空氣?之中,看上去血腥而恐怖。
——想來腳踝處的情況也大同小異。
行動被禁錮住了啊……
“還差一點。”
千野幸蜷縮在墻邊,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喃喃自語。
“唔……附近的詛咒已?經被祓除干凈了哎……接下來,我還能去哪里補充剩下的電量呢?”
電量不夠的話,接下來可能就沒辦法……
總之要盡快把電充滿才行。
正在千野幸開始嘗試驅動傀儡絲、往研究所?更深處爬去的時候,他的耳尖忽然微微一動。
有腳步聲。
很快,房間沉重的合金大門傳出了一聲悶響。
嘎吱——
門開了。
刺眼的光束自外向內鋪滿整個房間。千野幸虛瞇起眼睛,抬起頭,默默注視著一支全?副武裝的行動組小隊行至自己面前。
“——冰酒。”
其中一人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冷冷道:“今天的時間到了,麻煩你配合一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千野幸很好說話地點了一下頭,隨后面上似乎帶了一絲窘迫。
“不好意思、我還是站不起來……”
男人揮了揮手。
很快,就有兩個身強力壯的黑衣男人上前兩步,一把將千野幸從墻角架了起來,隨后像是拖一條破麻袋一樣,拖著渾身是血的青年走出了禁閉室。
血跡蜿蜒。
千野幸垂下眼睛,試著動了動虛軟無力的四肢。
——沒有任何反應。
嘖。
朗姆給的藥,劑量未免也太大了一點吧……?是完全?不需要考慮用藥的經濟成?本問題嗎?
還是錢太多了,豪橫。
千野幸有些?遺憾地想——早知道這筆錢會用到自己身上,當初就該讓軒尼詩多再多申請一點報銷補貼額度了……
最?好再多報個百八十個億的,把朗姆這個老混蛋的家底徹底掏空!
這支行動組的辦事效率很快,沒過一會兒,渾身動彈不得的千野幸就被綁在了手術臺上。
慘白的手術燈照在千野幸的臉上,仿佛要將那些?深可見?骨的裂痕深處都盡數照亮一般。
咕嘰……
咕嘰……
黏膩的聲音在房間之內響起。
鮮活的血肉被手術刀硬生生剖開,經絡、臟器、骨骼盡數暴露在空氣?之中,殷紅的血液自傷口處不斷汩汩涌出。
冰冷蒼白的實驗室內,腥咸的血腥味一時大盛。
“止血鉗……”
“記錄數據……”
“閾值不穩定,考慮加大試劑用量……”
白大褂們?低低的私語聲漂浮在空氣?之中,與那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混合在一起,顯得分外獰惡可怖。
千野幸面無表情地仰躺在手術臺上,一下一下,在心底默默記著數。
伴隨著尖銳的痛楚自身體各個部?位傳出,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有一雙冰冷的手,正順著手術刀切開的創口探入了自己的腹腔,在里面不斷游走、翻攪。
“——實驗體為什么沒有反應了?”
恍惚之間,一個白大褂忽然暫停了手上的動作,皺起眉頭,轉頭去看自己身邊的麻醉師。
“你給藥是不是給多了?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必須保證實驗體意識清晰、能感受到身體的每一處細枝末節的變化,這樣才方便我們?通過觀察他身體下意識的反饋、來判斷取值正確閾值!”
麻醉師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一臉茫然:“可、可是我沒給麻醉啊?”
“……沒給?”
白大褂也愣住了。
片刻之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兩人對視一眼之后,猛地一低頭——
下一秒。
——他們?撞入了一雙含著笑意的青紫色鳳眸之中。
彎起眼角,千野幸眨了眨眼,有些?費勁地動了動唇瓣:“啊……原來不是要我忍耐的意思嗎?”
他仔細感受了一下。
“嗯、其實還是有點痛的……現在是在用血管鉗嗎?還是手術剪?稍微有點冰,能不能用暖氣?熏溫一點再伸進來呢?”
白大褂:“……”
望著青年平靜溫和的笑容,他沉默了一陣,在對方目光的注視之下,忽然感覺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握在手里的手術刀,在這個瞬間、不可抑制地陡然變得滾燙,灼人的溫度燙得幾乎讓他有些?拿不住了。
“你……”
白大褂猶豫著,似乎在想要怎么開口才合適。
但他委實不是什么能言善辯的人。
因此,披著一身潔白研究服的男人沉吟了許久,最?終,只憋出來一句硬邦邦冷冰冰的詢問。
“……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感覺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呢。
千野幸浮了浮唇角,淺淡到幾乎透明?的唇色讓他看上去像個一碰就碎的脆弱人偶,病骨支離,憔悴得令人心驚。
“有點痛。”
他說。
白大褂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瞥開眼睛,飛快丟下一句:“……還有一個小時結束,你……忍耐一下。”
千野幸忽然悶悶地笑了起來。
迎著對方詫異的眼神,他回以了一個無比溫柔的淺笑。
“好孩子?。”他說。
白大褂的身軀微微一震,手術刀差點沒拿穩、直接滑入對方腹腔里。
他忍不住皺眉,背脊沁出一層冷汗,出聲警告。
“……不要說話、不要動。”
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沒有應聲,卻是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你是才來這里的研究人員嗎?”
“……”
千野幸了然:“我一猜就是這樣。”
白大褂沒有回話,只是轉頭從工具箱里挑出幾件手術器材,遞給了自己身側的助手:“去,加熱一下。”
小助手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接過托盤,乖乖去了。
千野幸又開始笑。
“……不要笑。人體在笑的時候,腹部?肌肉會下意識抽動。”
“啊、抱歉,影響你下刀了嗎?”
白大褂:“……”
千野幸眨了眨眼睛:“你好年輕啊——這個年紀就能主刀,你應該是個很有才華的科研人才吧?”
“……”
“真冷淡,”千野幸感慨了一聲,“好吧,那我不打擾你了,你認真做實驗吧——唔、手術刀片的溫度稍微有點燙了,我感覺肉快要被燙熟了哎……”
白大褂立刻轉頭,皺眉盯著自己的小助手,兇巴巴地呵斥:“加熱箱溫度不要開這么高,你要我說多少遍?去,調成?25——”
“20就行。”
千野幸友善地沖小助理眨了一下左眼,笑吟吟道:“我的體溫比較低,所?以20度就已?經夠了哦,拜托你啦~”
小助理困惑地看了看這個自來熟的實驗體,又看了看自家上司,搓著手,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
白大褂沉默了一下:“……聽他的。”
“好的、黑加侖大人!”
“——黑加侖?”青紫色的眸子?閃了閃,千野幸疑惑道,“「黑加侖」……不是一種水果的名字嗎?剛才那個小朋友為什么這樣稱呼你呀?”
“……”
千野幸蔫蔫地半闔上眼睛:“好吧,不說就不說吧。我稍微有點困了,你下刀的時候可以輕一點嗎?我稍微瞇一會兒。”
白大褂看著青年的眼神微微有些?費解。
……在手術臺上也能睡得著嗎?這個男人從始至終甚至都沒有打過麻/藥……
嗅著空氣?之中傳出的甜膩血腥味,白大褂沉默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望見?手術臺上的青年居然真的一歪腦袋、渾渾噩噩地不知道是昏迷還是沉睡了過去之后,白大褂這才動了動指尖。
咕嘰……
血肉被刀尖攪動,千野幸的肌肉和神經下意識微微抽搐了一下。
“……我輕點。”
白大褂垂下眼睛,不知道在跟誰說話。
一個小時后。
脫去手掌上包裹著的、被鮮血沾滿的乳膠手套,白大褂看著躺在手術臺上、面色蒼白得像是已?經死去的青年,沉默了一陣。
“黑加侖。”
低沉的聲音忽然在實驗室內響起。
千野幸的眼皮微微顫了顫。
“……黑加侖馬提尼,這是我的代號。”
第455章
在那之后, 黑加侖馬提尼像是徹底接手了千野幸的?解剖和研究工作似的?,千野幸每一次被送進實驗室里參與實驗,睜開?眼的?第一眼見到?的?, 都會?是黑加侖馬提尼那對漂亮的琉璃色眼珠。
不知道?對方是否和其他人打過招呼, 總之,在那之后,等到?千野幸再參與實驗的?時候, 都再也沒被冰冷刺骨的醫療器械接觸過皮膚,也再沒有被那支行動小組粗暴對待過。
“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優待啊……”
千野幸彎了彎唇角,青紫色的鳳眸里霧靄浮沉流淌, 眼底神色看上去晦澀難辨。
“……你說什?么?——你,把紗布和持針器給我一下。”
百忙之中,黑加侖一邊招呼著助手縫合創口、一邊抽空應了一聲?,半晌沒得到?回應,忍不住垂下眼,目光與千野幸交匯在了一起。
手上動作精準而輕柔,他耐下性子重復了一遍:“你剛才說什?么?我沒聽清。”
“沒什?么, 你繼續。”
這樣說著,千野幸似乎是想搖頭,但被注射了過量肌肉松弛劑的?身體實在有些不聽使喚, 于是只好淡淡地笑了一下:“別把紗布落在我的?腹腔里了,順便……記得給我縫好看一點哦?”
或許是因為藥物作用?、導致他實在沒有力?氣打開?口腔講話的?關系,千野幸的?唇瓣微微蠕動, 聲?音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嚴嚴實實封印在了咽喉之間一樣,含糊又黏連, 聽上去軟綿綿、濕噠噠的?,襯上那雙不管看誰都仿佛自?帶深情的?迷離鳳眼, 單從效果?上看,實在有些過分犯規了。
黑加侖眼睫微顫,狼狽地錯開?眼,低低地應了一聲?:“……知道?了。盡量不給你留疤。”
見狀,千野幸眨了眨眼。
“好。”
血液的?氣息在空氣中顯得格外濃稠,催人欲嘔。
……
……
今天的?實驗結束得很快,其?余那些研究人員也很快帶著新鮮的?實驗數據滿載而歸,實驗室里就只剩下千野幸和黑加侖兩個人。
扶著隱隱作痛的?眉心,千野幸撐坐在手術床邊,總覺得自?己的?腦海里似乎被放進去了一架螺旋槳拼命扇動的?魚鷹直升機,各種無意?義的?嗡鳴與低語聲?連成?一片,讓人徒生煩躁。
“感覺怎么樣?”
唇邊微微一涼,千野幸垂眸看去。
“……草莓味的?,”黑加侖身體僵了僵,勉強解釋,“甜食能?幫助人更快鎮定?——我聽人說你喜歡草莓味的?硬糖。”
“謝謝……”
千野幸努力?彎了一下唇角,張開?嘴,銜著糖塊吞入了口中。唇瓣開?合間,他干燥蒼白的?薄唇微微有些撕裂,兩粒殷紅的?血珠自?唇角滾落下來。
“不過以后就不麻煩你為我準備這個了。”
黑加侖的?瞳孔縮了縮。
他沉默了一陣,轉身去脫自?己沾上了血漬的?白大?褂。水管被室外的?烈日烤的?滾燙,連帶著水龍頭里流出的?,也都是微微溫熱的?。
“……為什?么。”
低沉的?聲?音被“嘩嘩”的?水流聲?掩蓋了大?半,千野幸沒聽清,雙手撐著手術臺邊緣,坐在上面輕輕晃了晃小腿,拖著因為無力?而顯得軟綿綿的?尾音:“你說什?么?大?聲?一點嘛。”
“為什?么……”話音微頓,黑加侖擰上水龍頭,也沒轉身,就這樣低著頭,聲?音低沉微涼,“不讓我帶糖。”
他頓了頓。
“不喜歡草莓味的?話……我還?可以買橙子味。”
千野幸:“……”
短暫愣神過后,千野幸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
“你不開?心了嗎?”他問,“感覺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樣子,語氣都低了不少。”
黑加侖沒吭聲?。
“是誰告訴你我喜歡吃這個的??”
黑加侖依舊沉默。
“黑方嗎?他聯系上你了?”千野幸自?顧自?的?繼續道?,“——他最近怎么樣?雖然我被抓住了,但他是我的?人這件事,除了我和他之外,知道?的?人不超過五指之數,所以他應該不會?被琴酒的?人抓出來吧?”
微風撲面。千野幸撩起眼眸,便看見剛才還?杵在洗手池邊的?黑加侖,霎時間已經閃現到?了自?己的?面前。
琉璃色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千野幸的?眼睛,黑加侖面無表情:“你就這樣把事情告訴我?不害怕我去向琴酒和朗姆告密嗎?”
“不會?。”
黑加侖愣了一下,以為對方的?意?思是自?己不會?害怕。
“——你不會?背叛我的?,我知道?。”
黑加侖:“……”
滾燙的?指尖忽然抬起,黑加侖冷不丁掐住了千野幸下巴。
在迫使面前這個似笑非笑的?青年強行抬起頭后,黑加侖提高聲?音,陰森森地說:“我會?。”
“不,你不會?。”
千野幸笑了起來。松弛劑的?效果?稍微消退了一些,他試著動了動手指,在得到?神經的?反饋后,慢慢抬起手,動作輕柔地按住了對方看似兇狠、實則小心翼翼貼在自?己下頜輪廓上的?指節間。
“因為你是馬提尼——對嗎?”
“……”
掌心里被人塞入了一團軟軟的?小布條。黑加侖低頭,撞入了一雙含著笑的?青紫色眼睛。
“噓~”
千野幸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畔,面色蒼白,青紫色的?眸子卻在實驗室無影燈的?照射下顯得格外明亮。
他將薄唇貼近對方的?耳側,用?氣音悄聲?與對方私語:“好孩子,把它帶回去……他會?知道?該怎么做的?。”
——————
機械壞了,可以用?工具進行維修。在確認損壞零件已經無法修復的?情況下,維修者當?然也可以換用?其?他完好無損的?機械零件進行替換,以此達成?自?己維修的?目的?。
但。
如果?壞掉的?……是人心呢?
垂眸凝望著手里這份來自?上層的?自?查報告,松田陣平那雙平靜深邃的?黑眸中,飛快閃過了一絲譏誚。
明明諸伏才是受害人,但為什?么到?了那些家伙口中,卻反而變成?了「綠川光身為警察,私德有虧、履職不力?,必須收到?警察廳的?嚴格審查」呢?
他們才剛剛出事不久,警視廳就擺出這樣一幅態度……
要說這背后沒有什?么見不得光的?交易和推手,松田陣平是絕對不信的?。
自?那日他們四人一同墜崖至今,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在這一個星期里,警視廳高層、甚至警察廳高層反復召他和萩原研二接受問話和調查,而問題,無外乎就是那么一個——綠川光去了哪里?
車轱轆似的?問話反反復復周而復始,松田陣平的?心態也逐漸從一開?始震怒、憤慨,到?了現在的?平靜。
——他不得不平靜。
“moku醬還?真是料事如神。還?好小諸伏當?時沒有跟我們一起回警視廳述職呢,否則現在可就麻煩了……”
在松田陣平的?身邊,萩原研二趴在了沙發之上,懨懨地將臉埋在萩原零軟乎乎肥嘟嘟的?肚子里。
他的?聲?音因此顯得有些發悶。
“雖然我到?現在還?是很難接受——關于自?己宣誓效命的?警視廳、居然已經從內到?外徹徹底底爛透了這件事就是了……”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貼著自?家崽崽的?原始袋狠狠吸了一大?口后,微微抬起頭,面露困惑:“這么多官員和領導聯合施壓,真的?只是為了小諸伏一個人嗎?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呢……”
萩原零現在已經脫離幼貓階段,成?長成?為了一只沉穩寬容的?成?年貓。此刻,被鏟屎官蹭著脆弱的?小肚子,他也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情緒,只是用?軟軟的?肉墊一下又一下推揉著鏟屎官的?臉頰肉,相當?溫柔地給自?家鏟屎官踩奶、做著臉部spa。
萩原研二心頭一陣感動,忍了忍,到?底是沒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抄起崽崽,對著貓貓頭超用?力?啃了一大?口。
“嗚嗚嗚零醬、爸爸的?寶貝零醬!你真是太貼心了嗚嗚嗚嗚,我宣布你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小貓咪——”
話到?此處,萩原研二腦海之中忽然閃過另一道?日常失蹤人口的?身影。
他的?聲?音頓了頓。
“——之一。”
萩原零好脾氣地任由鏟屎官啃耳朵啃腮幫啃肉墊,等渾身上下都被吸完一輪之后,這才輕輕掙脫,邁著優雅的?貓步,“噠噠噠”地來到?了公寓的?房門跟前,尾巴一甩,端莊落座。
松田陣平見狀一愣:“……零醬?去門邊干什?么,那里沒開?空調,熱,快過來這邊吹冷氣。”
萩原零抖了抖耳朵,沒回頭,只是輕輕柔柔地“喵”了一聲?,隨后繼續伸長脖子盯著公寓大?門,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
和自?家幼馴染對視了一眼后,松田陣平有些不確定?地道?:“它……是在等人?難道?是在等千野嗎?”
沉默片刻后,萩原研二輕聲?道?:“零醬已經一個多星期沒見到?moku了,想他也是很正常的?吧?當?年畢竟是moku把零醬買下帶回家的?。”
“說的?也是……”
兩相對視,盡皆嘆息。
片刻過后,松田陣平道?:“hagi,你剛才提到?的?那件事,我仔細想了一下——我覺得那些家伙想要打探的?,恐怕不只是諸伏的?消息。”
“剛才?”萩原研二一怔過后,微微蹙眉,“可是……還?能?有誰呢?”
“千野這次突然失蹤,除了我們之外,你覺得,警視廳內還?有誰會?比我們更著急?”
眸光微凝,萩原研二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
“矢木雅人?”
“嗯。”
眼見萩原零蹲在門口、已經熱得整只貓都趴在了地板上cos地毯,松田陣平索性起身,把冷氣調的?更低,風口也往下搖了搖:“按照我們之前的?了解,矢木雅人很可能?是曾經還?是[冰酒]的?千野留在警視廳內部的?眼線。但,考慮到?千野身份的?特殊性、以及千野回歸之后對方的?表現來看,我推測,矢木雅人或許根本就是千野一個人的?下線。”
食指抵在臉側,萩原研二沉思片刻:“我懂你的?意?思了。”
“小陣平,你是想說,矢木警官和moku之間很可能?是單線聯系。換句話說——對方與黑衣組織之間,除開?moku之外,就沒有任何的?聯絡方式了……你是這樣想的?,沒錯吧?”
松田陣平“嗯”了一聲?,再次點頭。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搖了搖頭:“照這樣看來,他們的?目標實際上應該是清理moku留在警視廳里的?各種眼線和部下……在我們剛剛遇襲之后不久突然弄這么一出,小陣平,你不覺得哪里怪怪的?嗎?”
“——明明是想要對隱藏在暗處的?矢木警官動手,他們卻又為什?么要對外宣稱是在審查意?外失蹤、至今未歸的?公安警察[綠川光]的?去向呢?這兩者之間有任何關聯性嗎?”
“我們。”
萩原研二:“……?”
短暫怔愣之后,他很快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
松田陣平望著萩原研二,黑眸平靜,語氣格外篤定?。
“——我們、諸伏、還?有千野,我們幾個人之間關系好這件事,在警視廳里并不是什?么很難查到?的?秘密。”
見萩原研二面色怔然,似乎陷入了深思,一旁的?松田陣平很快又接著補充道?:“會?選在這個千野失蹤的?關口為難綠川,我很難不懷疑,那些家伙暗藏的?險惡用?心已經快要偽裝不下去了。”
“你是說……”
萩原研二眉心緊鎖:“小陣平,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其?實知道?moku失蹤的?事,并且把moku失蹤、以及小諸伏至今仍未返回警視廳打卡上班的?事聯系到?了一起,想通過嚴審小諸伏、以此來達成?某些見不得人的?目的?嗎?”
松田陣平點了點頭。
“諸伏的?遇襲、還?有千野的?失蹤,這件事絕對和他們有關。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頓了頓后,他繼續道?:“為難諸伏只是一種試探。因為他們知道?諸伏和千野的?關系好。假設現在千野已經落入了他們的?手心里,那么,在得知千野和綠川之間特殊的?關系之后,對方很可能?會?選擇拿諸伏開?刀、以此引出千野埋藏在警視廳。內部多年的?暗線。”
萩原研二很快也想通了其?中的?關竅,臉色霎時變得格外難看。
“——那些人在釣魚!”
他猛地站起身:“他們分明意?識到?——在moku聯絡不上的?情況下,moku的?部下和暗線,是絕對不可能?坐視他們迫害moku的?朋友而置之不理的?!他們想通過這件事釣出矢木警官!”
“……我們現在就去找矢木警官、不,先去找小降谷!他是黑衣組織的?[波本],他一定?知道?moku現在的?情況!”
心底的?焦躁幾乎無法抑制,萩原研二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體內急速涌動、直沖大?腦。
他在很久以前就意?識到?一件事。
——自?家的?小伙伴,似乎對自?己、小陣平、小諸伏、小降谷,甚至班長和娜塔莉他們,都抱有異常強烈的?保護欲。
對方似乎很想要將自?己等人隔離在危險之外,最好能?乖乖待在對方為自?己準備好的?安全房里,安安全全、快快樂樂地度過每一天。對于普通人來說,這當?然沒問題。千野幸是個能?力?非常出色的?人,待在對方的?保護圈里的?確能?給人無以復加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在這一點上,任誰都無法否認。
但……
他們是警察。
警察先天的?職責就注定?了,他們不可能?一輩子待在溫暖舒適的?港灣里。他們是無畏無懼的?逆行者,他們注定?要面臨危險,他們要與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最兇惡的?犯罪者戰斗,這是他們的?使命,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
——他們永遠永遠都無法滿足千野幸的?保護欲。
但這不是他們的?錯,當?然更不可能?是千野幸的?錯。
為了回應他們骨子里的?不安分因子,犧牲欲和保護欲幾近扭曲的?千野幸只會?更加苛刻地要求自?己,強迫自?己將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隔離在離他們非常非常遙遠的?地方,為此不惜賭上自?己的?一切、直至遍體鱗傷。
可這本來就不應該是他的?責任……
他們的?安全、他們的?生命應該由自?己負責,而不應該在千野幸本就負重萬鈞的?肩膀上,再添好幾份生命重量。
萩原研二是個敏銳的?人,所以他當?然能?看清好友想要隱瞞、或者已經在隱瞞的?秘密。但他同時又是一個體貼入微的?人,只要不觸及原則,他都愿意?體諒自?己的?朋友,寬容對方善意?的?謊言,裝作一無所知,為對方營造出一個現世安好、平靜幸福的?假象。
——但眼下這個情況,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他寬容的?尺度。
萩原研二向來明快親切的?笑容。在這一刻徹底消失不見。深紫色的?眼底,第一次漫上了深不見底的?陰霾。
“太過分了,moku。”
他垂著眼,喃喃自?語。
“這次抓到?你,一定?要好好教?訓一頓才行啊……”
第456章
被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在總務課門口堵到的時候, 矢木雅人剛剛完成這個星期的第4份《關于近期行動軌跡報備及自?白》,渾身浸透著香煙的氣?息,還有說不出的疲倦。
抬眸瞥了一眼面前這兩個一路橫沖直撞撲到自?己面前、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警察, 矢木雅人自?認與對方關系并沒有要好到值得對方專程跑來樓上找自?己, 于是抱著文件、側了側身,打?算給對方讓開一條通路。
……大概是來總務課請假的吧。
他有些遲鈍地?想?。
回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情,矢木雅人抿了抿唇, 握著文件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緊,眼底飛快閃過了一絲憂心忡忡。
主人……
剛轉身要走,下一秒, 矢木雅人就感覺自?己的衣擺被人死死攥住了。
“……?”
他有些疑惑地?回過頭,蔚藍如?海洋一般的眼睛上上下下掃視著自?家上司的兩位好友。
片刻后,他禮貌地?沖兩人點了一下頭:“早上好,兩位——找我有什?么事嗎?”
萩原研二死死攥著對方白襯衫的衣角,就好像溺水的人緊緊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我們、我們有話要跟你說!”
這樣說這,萩原研二沖對方使了個眼色。
“……”
矢木雅人面無?表情:“有什?么話可以在這里直說,我想?, 我應該沒做過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但這件事很重要……!”
望著對方仿佛抽筋了一樣、拼命眨動的左眼,矢木雅人沉默片刻,看了看周圍。
——來來往往前往總務課上報卷宗材料、領取文件報表的警察很多, 他們三個人就這樣堵在門口,彼此之間的氛圍也?并不像是在交接工作?的樣子,早已經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以至于許多來往的警察都忍不住停下腳步,滿臉好奇地?不斷朝他們這個方向不斷張望。
在眼下這個當口……
收到這樣過度的關注, 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啊。
眉心?不自?覺緊鎖了起來,矢木雅人不客氣?地?拂落萩原研二的手?。
指腹用力、一點點將被對方捏得皺皺巴巴的襯衫衣角一寸一寸展平之后, 他望著對方,冷冷道。
“很抱歉,現在是工作?時間,不談私事——而且我想?,我們之間也?沒什?么私事可談。”
萩原研二瞬間睜大了眼睛。
看出對方露出一副似乎還想?說些什?么的樣子,矢木雅人搶在對方開口之前,面無?表情地?打?斷。
“——兩位請回吧,不要打?擾我工作?。”
萩原研二微微一怔,若有所思。
旁邊松田陣平忍不住皺起了眉。他的脾氣?算不得好,甚至稱得上一句暴躁,此刻遭到對方不留情面的驅逐之后,眸色瞬間便沉了下來。
“你……!”
他想?找對方理論,但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過于小題大做了。
——現在他們的最重要的任務是保護好矢木雅人的身份,同時順便拜托對方試試看,看看能不能聯系上千野幸。
爭吵是無?意義的,只會浪費時間、彼此內耗,平白增加千野幸和?矢木雅人身上可能遭遇的風險。
盯著矢木雅人的臉,萩原研二像是在審視什?么、確認什?么。
片刻之后,他伸手?,輕輕拉住了自?家幼馴染的手?腕。
“小陣平……”萩原研二不動聲色地?沖對方搖了搖頭,“我們走吧——矢木警官,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了。”
矢木雅人沒說話,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剛想?說話,就對上了自?家幼馴染深邃的眼眸。
“……”
他將到嘴邊的話又重新咽了回去,匆匆朝著矢木雅人點了一下頭后,便跟著萩原研二一起離開了總務課。
……
是夜,10:30。
忙完手?頭積壓的工作?后,矢木雅人將杯子里沒喝完的咖啡倒掉,簡單清洗了一下咖啡杯后,很快便拎上公文包,離開了警視廳大樓。
樓下停車場里一片寂靜,停在這里的車輛早已隨著主人下班被開走了,只留下一個又一個空蕩蕩的車位,在昏暗的光線下,拉出一條條怪異的影子。
噠……
噠……
噠……
鞋跟敲擊地?面,沉悶的腳步聲在空蕩漆黑的停車場里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回音。
矢木雅人面色平靜,腳下步伐極穩、極富韻律,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打?斷或者改變對他日?常生活的節奏。
從公文包里摸出一把車鑰匙,伴隨著“滴滴”兩聲提示音,車門很快解鎖。
矢木雅人拉開車門,抬腳準備上車。
“——矢木警官現在,算是正式下班了嗎?”
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在矢木雅人的身后陡然響起。
動作?微微一頓,矢木雅人沒有回頭。
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兩道修長高挑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矢木雅人的座駕旁邊。
望著矢木雅人沉默不語的樣子,松田陣平歪著頭,唇瓣微挑,似笑非笑:“現在是下班時間,矢木警官,有興趣聊聊嗎?——當然,我指的是私事。”
“……”
萩原研二盯著矢木雅人的背影:“矢木警官是個聰明人。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來找你是為了什?么吧?不打?算邀請我們上車坐坐嗎?”
“……”
落針可聞的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矢木雅人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這才在地?下停車場內響起:“……你們不該過來找我。”
松田陣平哼了一聲:“擔心?我們給你惹上麻煩?放心?好了,我們過來的時候拔掉了地?下停車場監控探頭的電,現在這里面,就只有我們三個人,我們的談話也?不會再有第四個人知道。”
矢木雅人半天沒接話。他沉默地?拉開車門,有些不太情愿地?對著這兩個牛皮糖一樣、怎么都甩不開的上司的好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三人于是上車。
等到那兩個警察在后排坐定之后,矢木雅人這才垂下眼,淡淡開口:“——我的意思是,你們可能會被我連累。”
他稍微頓了頓。
“警視廳目前正在嚴查近幾年入職的警員的身份背景,力求精確到每一段求學經歷和?生活經歷。我作?為五年前入職的警員,迄今為止,已經接受過上面的第四次盤查了。”
考慮到對方身份的特殊性,雖然不愿與對方深交,但矢木雅人還是耐著性子,認認真真地?提醒:“——在同僚面前與我走的近不是好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你們可能也?要接受上面的盤查……做好準備吧。”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對視了一眼。
“我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聞言,矢木雅人有些詫異地?挑起了眉:“你們已經接受過審查了?”
松田陣平點了一下頭,舉起一個巴掌,五指撐開,想?了想?,又多豎起了一根手?指:“六次了,比你多一點——可能因為我們和?千野的關系更加親密,所以盤查才會更加嚴格吧。”
從后視鏡里深深看了后座兩人一眼,矢木雅人沉默了一陣,轉移開話題:“找我什?么事?”
松田陣平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既然你已經在接受審查,那心?里應該也?或多或少有了一定的猜測了吧?”
眸光微頓,矢木雅人的臉色很快就變得有些難看。
“主人、果然出事了嗎……”
聞言,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兩人俱是一愣。暗地?里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萩原研二試探性地?問:“你剛才說「果然」……是什?么意思?矢木警官,你難道早就已經猜到moku會出事了嗎?”
矢木雅人沒有搖頭,算是默認了。
“新年過后,主人和?我就做了一個約定——如?無?意外,彼此必須在每兩日?的凌晨12點,向對方發送一條事先約定好的暗號,算作?我們之間彼此確定安危的隱晦方式。”
“迄今為止……”
掏出手?機,矢木雅人低頭看了一眼時間:“——10天過去了,我一直沒能收到來自?主人的報平安暗號。”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對視了一眼。松田陣平忍不住開口:“在這10天里,你一直沒有接到任何來自?千野的消息嗎?”
“是的。”
萩原研二蹙眉:“那……矢木警官,你有什?么方式能聯系到moku、或者說能確認他的安危嗎?”
“客觀來說,沒有。”
搖了搖頭后,矢木雅人想?了一陣,忽然道:“其實也?不是沒有預兆的。在這次主人突然失蹤之前,主人曾經給我留過一封加密郵件。郵件發送過來的同時,還附帶了這樣一句話。”
“——「七日?之內,如?果我還沒給你去信,就解開這封郵件吧。郵件鎖的密碼,研二和?陣平是知道的」。”
萩原研二/松田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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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愣片刻,松田陣平搓了搓臉,有些匪夷所思道:“……難道千野那家伙在那個時候就料到我們會來找你了嗎?!”
“而且,”萩原研二也?一臉驚訝,在一旁滿臉茫然地?撓了撓臉側,“什?么叫「密碼我們兩個」知道?moku設置的密碼,難道會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嗎?”
矢木雅人攤了攤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打?開了屬于[黑方]的郵箱,把自?己的手?機遞向后座:“你們自?己試吧——有必要提醒你們一下,密碼最多可供輸錯4次,一旦第五次依然輸錯,那么郵件將會處罰自?毀模式,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將它?找回。”
……
……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捧著這支手?機,臉上神情是如?臨大敵一般的鄭重,瞬間就感覺自?己肩膀上擔上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兩個人開始相顧無?言,拼命開動腦筋。
“……千野的生日??”
萩原研二搖頭:“如?果是[千野幸]的生日?,moku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們。[矢目久司]的生日?我倒是知道,但知道的人好像也?不僅僅只局限于我們兩個……至少矢木警官應該也?是知道的,沒必要特意問我們。”
他思考了一陣,有些不確定、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小聲道:“難道是我們和?moku相遇的日?子嗎?”
“……相遇的日?子也?不是什?么特別值得記住的紀念日?吧?這難道是什?么戀愛攻略游戲嗎?反正我是記不清了。”
“也?是哦……”
兩人步調一致地?撓了撓頭。
萩原研二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小陣平,你說——會不會是moku的生日?加上我們兩個的生日?啊?只取日?期的話,十二位數剛剛好哎!”
略微沉吟,松田陣平感覺有點道理。
“試試。”
一分鐘后。
滴滴——!
滴滴——!
滴滴——!
三聲尖銳的報錯提示音響起過后,萩原研二看著手?機屏幕中央那一行大大的“您還有四次機會,請謹慎輸入”提示語,抹了把冷汗。
“好像不太對哎……”
“……嗯。”
“試試換個組合順序?”
“可以。”
……
五分鐘后。
死死瞪著屏幕中央那鮮紅的提示語,松田陣平有些崩潰地?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自?來卷:“密碼到底會是什?么啊?!我們可是就連他名?字縮寫的羅馬音都對應數字填進去了,為什?么還是不行?!”
“甚至就連「千野大人天下第一帥」的縮寫也?嘗試過了呢……”
萩原研二雙眼失焦,吐魂倒在后排柔軟的皮質座椅上,來回翻滾哀嚎:“——嗚嗚嗚嗚嗚moku醬常用密碼到底會是什?么啊啊啊!現在這樣不就顯得我們一點都不關心?moku醬、連他以為我們一定會知道的密碼都想?不起來了嗎!!”
“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如?果再輸不對的話,我們可能就會永遠錯過這封可能是moku離開之前留給我們的最后留言了啊啊啊啊啊!!!”
看著那兩個警察沮喪到差點當場縮進后排座椅底下cos蘑菇的樣子,矢木雅人猶豫了一陣,試探性地?提議。
“……其實我個人覺得,是‘只有你們彼此才知道的特殊日?期或者數字’的排列組合,這樣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紀念日?嗎?”松田陣平呆呆吐了口魂,“可是,我們已經把所有能記住的特殊日?子也?都試過一遍了,完全……解不開啊……如?果是初識的日?子的話,已經過去七八年了、我完全想?不起來了啊啊啊啊啊啊!”
“……你要不再好好想?想??一定是只有你們和?主人共同經歷過的、非常特殊的數字組合才對,否則主人不可能會在留給我的信息里,特意提到你們。”
不知道為什?么,萩原研二感覺自?己從這平平無?奇的一句話里,品出了一絲酸味。
他摸了摸下巴。
“共同經歷過的、非常特別的事情啊……”
腦海之中一道閃電劃過,萩原研二忽然猛的從座位之上彈起,一把抄起座椅上的手?機,噼噼啪啪一頓輸入。
三秒之后。
叮——
密碼鎖解開了。
松田陣平瞠目結舌:“等等、hagi你到底輸的是什?么?!到底什?么事情是你和?千野知道、但我不知道的啊!”
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眼神忽然有些飄忽。
他轉開眼睛,吞吞吐吐、很是心?虛地?小聲嘀咕:“就、小陣平你也?是知道的嘛……甚至你也?是當事人之一呢……”
“——所以到底是什?么?”松田陣平狐疑。
“是、是……”
一咬牙一閉眼,萩原研二氣?沉丹田,破罐子破摔般大聲道:“是我們當初追尾moku醬的卡宴、交通課開的那張罰單的編號了啦——!”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
一位松田警官忽然靈魂出竅。
萩原研二捂臉,相當拙劣地?試圖轉移話題:“總、總之快來看看moku在郵件里都說了些什?么吧!”
他的話在理,車內另外兩人一時顧不上其他,紛紛將腦袋瓜湊到了萩原研二的旁邊,挨在一起,看他點開那封已經解鎖的郵件。
“唔,我看看……”一字一句地?,萩原研二鄭重而仔細地?念著,努力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出現的線索。
——「不好意思呀警官先生,又瞞著你們搞了個大事(*^ω^*)為了將功贖罪、避免成為醫院急診科的VVVVVIP至尊用戶,我將把行動計劃全盤告知,具體情況如?下,是否加入這場最終狩獵的決定權在你們手?里……」
第457章
咚咚……
咚咚……
咚咚……
心跳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劇烈, 聽起來就好像某個遠古部落祭祀神明所演奏的鼓點,奇詭而又神秘,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韻律。
灼熱的痛楚從心臟最深處迸發, 巖漿一般向四面八方流淌、蔓延, 很快就覆蓋了每一條接入心腔的血管,將那仿佛能把人焚燒成灰燼的恐怖熱度擴散至渾身的每一寸血肉之中。
好疼……
千野幸按著胸口,竭力忍耐著心臟深處傳來的劇痛, 大口大口努力喘息。
但……
沒有用?。
——熾熱的空氣?里?,氧氣?稀薄到仿佛徹底被火焰吞噬殆盡了一般,無論怎樣努力, 肺部仍然傳來一陣陣窒息般地鈍痛。
稍微、有點呼吸不過?來了……
好痛……
真的好痛……!
純黑的空間之中,死寂無聲。身處這里?,千野幸恍惚之間,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五年前、那場由自己親手釀造的焚天之火中一樣。
熾烈滾燙的烈焰將血液盡數蒸干、將皮膚全部炙烤至皸裂,一呼一吸間,仿佛能將流動的火也吸入肺腔之中。劇痛與抑制不住的喘咳幾乎占據了千野幸全部的心神,讓他無法思考、更無力求救。
煉獄酷刑一般的折磨, 似乎永無止境。
渾身被漆黑的火焰包裹,千野幸垂著頭,安安靜靜將自己蜷縮在這片暗無天日的火場之中, 一動不動,像一座不會移動、沒有觸覺的石膏雕像。
“……”
不、等等……
雕像是?不會痛的。
所以……
身為亡靈,早已失去心跳與呼吸的自己……又為什么會因?為心口的絞痛, 與因?窒息而引起的憋悶感呢?
——他不該痛的。
青紫色的眸子陡然睜開,千野幸感覺到一股無法壓制的戾氣?與狂躁在自己心頭迅速蔓延。
他抬起手, 目光所及之處,無形的黑火立刻像是?被甘霖澆滅一般、瞬間消失不見。
——這里?是?一場夢境。
指尖微點, 望著那只從無形無相的黑火之中走出、正歪頭沖自己甜甜微笑?的“月食”,千野幸在這一刻,無比清晰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黑炎繚繞的小狗歡快地沖出黑暗,一個豬突猛進,飛撲到了千野幸的腿邊,尾巴搖成了螺旋槳,開開心心的繞著主人的小腿轉圈圈。
“……”
沉默半晌,千野幸垂下眸子,望著面前這只純黑色的“小狗”。
“……月食,坐。”
熟悉的指令。
眼前的“月食”一如當年那樣,在接收到命令的一瞬間腰身下沉,端端正正蹲坐在了千野幸的面前。
它?依舊如當年一般乖巧,可當千野幸的指尖觸碰上去時,卻只能摸到一團燙到令人皮開肉綻的熾熱黑煙。
克制住自己想要將月食攬入懷抱的念頭,千野幸完全無視了掌心傳來的劇痛,仍舊五指呈梳、一下又一下溫柔地梳理著“月食”的毛發。
“月食”很乖地靠在主人的懷里?,瞇著眼睛享受主人難得?外露的溫存,時不時撩動舌尖舔舔主人的臉側,模樣狡黠而鮮活,一如當年。
“如果月食能在這里?出現的話……”
撓了撓“月食”的下巴,千野幸感覺到自己的眼角微微有些發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灰燼和火焰燎傷了。
如果月食能出現在這里?……
——那么那個人,是?不是?也可以?
黑炎攪動、翻滾不休,空氣?被滾燙的火焰燒灼出無數怪異扭曲的恐怖影像。這片夢境狹間在這一刻,宛如人間煉獄。
下一秒。
黑炎散盡。
“——?!”
望著那道自黑炎之中緩步走出的熟悉身影,千野幸再也無法忽視眼角的熱意。
喉間驀地發出一陣含糊不清的嗚咽,千野幸像一頭狩獵狀態下的大型貓科動物一樣、驟然間合身撲上,猛的一把將人扣入了懷里?,死死攬住、不肯松手。
“對不起……”
用?顫抖沙啞的聲音,千野幸吐出了遲到整整五年的歉意。
黑炎凝聚而成的人影拍了拍千野幸肩膀,眉目溫潤,眸光含笑?。
“他”笑?吟吟地逗弄著面前這個紅著眼的長?發青年,卻并沒有要推開對方的意思:“「——要掉小珍珠啦?羞不羞,你家月食還?在一邊看著呢~」”
千野幸身軀劇烈顫抖,喉結滾動,沒說話,只是?從喉間發出了一聲無意義的低陣咕嚕。
黑炎人影于是?寬容地拍了拍對方的背。
“好啦好啦,我?也很想你——這樣你滿意了嗎?”
忍耐著從對方身軀上傳來的熾痛感,千野幸沉默搖頭。
——他一向致力于在小伙伴們的面前,展露出自己成熟、可靠、無所不能的一面,幾乎從未在外人面前露出這樣脆弱的樣子。
但……
“千間目”又怎么會是?外人呢?
千野幸將臉埋在對方頸側,吸了吸鼻子,眷戀而又小心地輕輕蹭了蹭:“對不起,我?當初不應該……”
冰冷的唇瓣被一根滾燙熾熱的手指輕輕抵住,千野幸微微一怔,如對方所愿,乖乖收回了未盡的話語。
“「——你沒有做錯。」”
千間目低聲輕笑?,語氣?篤信得?像是?在陳述世間最無可爭辯的原子定律一般。
“「那是?最好的選擇——不僅僅是?你,如果你我?異位而處,我?也會做出和你一模一樣的決定。所以不要自責,也不要難過?,人生本就是?一場不斷重復著相逢后又分別的劇目,你我?早已是?局中人,無須為此?感到痛苦。」”
“可我?——”
“「——小久司,你有沒有想過?,你一直將我?和你分得?很開,可你我?之間,到底又有著什么差異呢?」”
“……”
千野幸愣住了。
“「別哭了。」”
千間目還?在笑?。他滾燙的指腹輕輕抹過?懷中青年的眼尾,那些溫熱的淚珠,不知是?被他擦干,還?是?被他指腹上自帶的高溫給瞬間蒸干了。
“「你一直不承認你就是?我?,可事實上,如果你不是?我?,那么,你又為什么會誕生在這具對你來說全然陌生的身體?里?呢?」”
“是?我?搶了你的——”
“「噓——你不要說話,」”滾燙的指尖再次輕輕抵上千野幸的唇角,千間目很不講道理地再次打斷了對方的話,相當霸道地落下宣言,“「現在是?我?的場合,你得?聽我?說。」”
“……”
“「現在,先把我?松開,我?快要被你給勒散了。」”
千野幸怔然片刻,松開手臂,稍微往后退了退,但目光依舊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對方的臉,像是?一條害怕失而復得?的珍寶再次丟失的巨龍。
兩道相似又不同的身影,在這片夢境狹間中相對而立。
千間目抄起不斷朝千野幸搖尾巴的“月食”,不顧小狗不情愿的掙扎,開開心心地把它?塞進了自己懷里?,狠狠搓揉了一頓,滿足了自己的狗癮。然后他轉過?頭,薄綠色的眸子專注且鄭重地凝視著千野幸。
“「——事實上,真要說起來,我?還?要先向你道個歉。」”
千野幸;“……?!”
他連忙閃開了對方的鞠躬,驚魂未定地縮在一邊,望著面前這個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境之中的熟悉身影,想上前,又似乎心存猶豫。
千間目很主動地伸出手,輕輕柔柔地牽住了對方冰冷的掌心:“「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和我?是?一體?的。你是?我?分割出來的另一半,你既是?我?的孩子,當然也是?我?的一部分。小久司,你從來就不是?鳩占鵲巢的鳩鳥,而我?,也從來不是?什么無辜的被害人。」”
虛握著千野幸的掌心,他輕輕搖晃了一下,垂下眼,面帶愧色:“「很抱歉,小久司……當年是?我?太軟弱,因?為承受不了現實的痛苦、這才催生出你,讓你替我?背負這一切我?無法面對的黑暗。」”
“「——這些年,你過?的很辛苦吧?」”
千野幸抿唇,沉默片刻,輕輕搖頭。
辛苦嗎?
當然辛苦。
從初生時的純白,到徹徹底底被黑暗浸染色成烏鴉的顏色,矢目久司經歷了很多很多。那些痛苦的過?往像毒蛇蟄伏在他的記憶之中,時至今日,仍然會冷不丁竄出,狠狠在他尚未愈合的潰爛傷口之上,再添一抹血色。
但……
“……都過?去了。”
是?的,都過?去了。 !那些屬于[矢目久司]的痛苦和掙扎已經成為了過?去式,現在這個早已經成長?得?更加成熟堅韌的[千野幸],已經再也不會被它?們擊垮。
千間目怔怔地望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長?舒了一口氣?。
“「你能這么想,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的確,那些事早就應該翻篇了,現在的小久司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這很好。嗯,很好。」”
溫柔地揉了揉身邊青年黑白參半的發頂,千間目笑?著嘆息;“「看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你成長?了很多呢……這是?好事。」”
聽到對方這樣說,千野幸的眼圈又開始克制不住地泛紅。
生與死這樣的命題,對于年輕人來說總是?顯得?格外沉重痛苦,叫人難以接受——更何?況,作?為千野幸來說,他自始至終,都對對方最終選擇的那個結局而心懷歉疚。
他于是?抿了抿唇,錯開視線,難得?顯得?格外笨拙地試圖轉移話題:“——計劃已經進行到最后關?節了。”
“如果順利的話……當年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會親手摧毀這頭龐然大物的,絕對。”
千野幸的眼底滿是?狠戾與惡意。在千間目的面前,他毫不掩飾地釋放了自己人格之中最殘暴、最瘋狂的一面。
“我?要親眼看著高塔坍塌、黑暗崩解。我?要親自送烏鴉和烏鴉的黨羽萬劫不復。所有人都得?死——除了死亡,再沒有更加適合那群人渣的刑罰了。”
“你……”
話音微頓,望著溫和含笑?的千間目,千野幸忽然猶豫了起來。
他想問“你會看著我?嗎?”想問“你會覺得?我?這樣太狠毒、太過?分了嗎?”他想問“你會因?為大仇得?報而感到歡欣、還?是?為自己的半身變成如今這副面目可憎的樣子而感到痛心呢?”
千野幸想得?到答案,同時,卻又有些害怕得?到答案。
于是?,最終,他只是?抬起眼,沖千間目彎唇笑?了一下,眉眼間的暴戾退去,恢復了往常的沉靜。
“——我?會贏的。”
他說。
然而,下一秒……
伴隨著額間一抹溫熱蔓延開來,千野幸瞬間睜大了眼睛,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滿臉不可置信。
“「嗯,我?知道。」”
捧著小朋友的臉頰,千間目眉眼間笑?意溫醇,滿眼欣慰:“「這是?為即將出證的戰士獻上的祝福。」”
輕若羽毛的吻落在青年的額頭上,千間目由黑炎凝聚而成的身影,逐漸開始緩緩消散。
“「——愿君此?去,戰無不勝。」”
下一瞬,夢境破裂。
……
意識恍惚之間,千野幸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深褐色的瑞鳳眼。
四目相對,千野幸眸光微微一怔。
“——實驗體?數據采集的怎么樣了?”
干澀微啞的聲音自頭頂白大褂的喉間傳出,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視線在對方胸前的工作?牌上一掃而過?。
[黑加侖馬提尼]么……
眼角微彎。
扭頭錯開視線,白大褂招呼手術臺旁邊的小助理:“我?來縫合,你去清洗手術用?具,結束之后記得?分類放歸原處。”
“好、好的,黑加侖大人!”小助理瑟瑟發抖,連聲應是?。
小跑著離開手術臺邊后,小助理捧著托盤,有些不太確定地腹誹——黑加侖大人今天的聲音,好像干啞得?有點過?分了啊……難道是?昨晚休息的時候空調溫度開太低、感冒了嗎?
思忖半晌無果,她搖了搖頭,強迫自己不再多想,老老實實完成上司交給自己的任務。
另一邊。
在皮肉被針器縫合所產生的接連不斷的刺痛里?,千野幸很清晰地感覺到——有一枚冰冷堅硬的東西,被白大褂不動聲色地塞進了自己的傷口之中。
血肉之中傳來極明顯的異物感,劇烈的疼痛之下,千野幸的腹部肌肉忍不住微微抽搐。
“……”
白大褂持針的手指猛地顫抖了一下。
“……對不起。”深褐色的瑞鳳眼望著自己手下的鮮血淋漓,千野幸似乎從對方眼底看出了一絲慌張和愧疚,“我?……輕一點。”
眼角微彎,千野幸低低地“嗯”了一聲,扭過?頭,不再去看對方。
————————
揪著自家“死而復生”的怨種崽子的肩膀狠狠來了個過?肩摔,赤井瑪麗拍了拍手,總算感覺自己的心氣?微微舒暢了一些。
“滾過?去坐好。”
身材清瘦矮小的國中少女?踹了一腳軟倒在墻角、一時沒能從剛才的暴擊之中回過?神的青年。
“唔、知道了……”
一瘸一拐地從地上爬起,赤井秀一在路過?某個人的座位邊時,得?到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白眼。
“活該。”
赤井秀一沒搭話,沉默落座。
“安室哥哥……”求你別再刺激對方了,赤井先生今天收到的刺激已經相當過?量了啊!
看了看左邊笑?得?一臉陰陽怪氣?的公安先生,又看了看右邊沉默冷峻的FBI王牌探員,再看看正首冷然強勢的赤井瑪麗……江戶川柯南、不,應該說工藤新一感覺自己的頭皮微微有些發麻。
——等下作?戰會議開始之后,這幾個人真的不會因?為意見不合而大打出手嗎……?
這幫人形機甲真要是?在他家打起來,他這小胳膊小腿的要怎么攔啊?他家房頂該不會被這群大猩猩給原地拆除了吧??
眼神凝滯了一陣,工藤新一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很快就將充滿信任的目光移向降谷零旁邊坐著的貓眼青年。
接收到小朋友的眼神示意,諸伏景光停下手里?的筆,將面前的果盤推給小朋友,并附贈一個溫潤如玉的微笑?:“放心好了,柯南,等下不會波及到你的——我?相信偷渡入境、【背著】別人和別人家好友搞出一系列危險操作?的【FBI警官】,應該也不會對一個小朋友動手的,對吧,赤井先生?”
在某些字眼上,他面不改色地加了點重音。
“當然,如果事態無法控制的話,我?也會協助zero控制住在場的危險人員,畢竟維持國家秩序安定,也是?公安相當重要的常規工作?之一呢~”
望著對方可靠又溫柔的笑?靨,工藤新一一時間,只覺得?仿佛幻視大片黑百合花緩緩盛開。
“……”
——看樣子,諸伏先生似乎也已經指望不上了啊……
那CIA應該——
“——關?于你在千野先生假死離開后是?如何?【照料】對方的舊居,又是?如何?投入朗姆麾下、眼睜睜看著潘諾和君度去送死這件事,等千野先生回來之后,我?會一一如實向對方進行說明的。”
水無憐奈面無表情,盯著降谷零的眼神冷的像一塊冰。
“辜負信任的混蛋活該被人千刀萬剮。波本,我?很期待你的下場。”
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開始為這個從成立之初開始、就矛盾頻生的塑料聯盟的前途而擔憂了。
第458章
是夜, 3:00,研究所。
“嘶……”
抽冷氣的聲音混雜著濃烈的血腥氣,在狹小的金禁閉室里來回回蕩。房間里沒有燈, 漆黑的房間里暗無天日?, 就連白天也透不進一絲光。
在過去的小半個月里,千野幸一直住在這里。
腹部單薄的囚衣被主人大?大?咧咧向上掀起、露出一截肌肉線條流暢緊實的腹部,傷口處的縫線也被粗心大?意的主人不甚在意地粗暴扯斷。
千野幸冰冷的指尖狠狠剜開傷口處縫合好的血肉。
在血肉翻攪所發出的“咕嘰咕嘰”的黏膩聲響之中, 他親手將自己的傷口徹底撕裂開來、就這樣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氣里。
眼?眸微微垂落,在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千野幸將指腹探入傷口之中, 面無表情地一寸一寸細細摸索。
——在冰冷的血肉與骨骼之間,他懷揣著一份期待,尋找那一陣適逢其會、稍縱即逝的東風。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終于……
他的指腹觸碰到了一枚冰涼堅硬的方?塊物體。
——找到了。
青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之中,閃爍著幽暗的微光。
指尖用力,千野幸生生將那枚兩寸見?方?、被保鮮膜一層又一層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的冰冷物件從血肉之中剜出。
昏暗的光線似乎并不能對他的動作造成任何阻礙,摸著黑, 千野幸利索地拆開了保鮮膜,露出小方?塊內里的真容。
“U盤、指虎、指間刀……”
快速清點了一下材料包的詳情、確認無誤后,千野幸隨手召出一條傀儡絲, 草草在腹部傷口上隨便撩了幾針,確定?傷口不會影響自己接下來的行動之后,便輕輕放下了衣擺。
人類的身體很奇妙。在頻繁接觸某種藥物之后, 人體通常會有?一定?概率產生針對這種藥物的耐藥性。在這個基礎上,就算千野幸現在的存在狀態已經?由活人轉變成了咒靈, 但,只要電量充沛、抑制器還好好環繞在他的脖頸上, 那么,除了心臟、大?腦之類的要害遭到攻擊并不會導致他的死亡之外,千野幸的身體就和尋常人類無異。
——他當然也會產生耐藥性。
在過去的小半個月里,千野幸陸陸續續被研究員們注射了數之不清的肌肉松弛劑和鎮靜劑。在如此大?劑量的注射之下,他的身體理所應當地對藥物效果產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抗性。
甩了甩微微有?些酸軟的手臂,千野幸短暫適應了一下疲軟的身軀之后,身影很快就沒入黑暗之中。
咔噠——
鎖舌微微彈動的聲音,在黑夜中顯得格外突兀。
撬開禁閉室的大?門,千野幸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方?位避開監控,整個人如同?鬼魅一般、迅速竄入走廊的盡頭。
五分鐘后。
身穿一襲并不算太過合身的安保人員制服,千野幸壓低帽檐,姿態無比自然地自樓道間的監控之下走過。
等?到走入監控盲區之后,他簡單辨認了一下方?向,隨后徑直拐進了一間中控室內。
哪怕是在夜晚,中控室也依然安排了值班人員留守。
望著身姿筆挺、面無表情超自己走來的陌生“守衛”,值班人員愣了愣,隨后立馬出聲警告:“你是誰?中控室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出,你站在那里——別再靠近了、否則我要叫人了!”
“守衛”歪了歪頭。
“——現在是交接班時間,我是過來接班的安保部守衛。”
工作人員聞言一頓,狐疑的目光在千野幸的身上上下掃視:“……是你?等?等?、站那別動,按照流程,你需要出示一下工作牌!”
工作牌?
“守衛”沖電腦桌前的男人笑了一下,語氣相當自然地道:“來的路上走的太急,工作牌忘在更衣間里了。”
工作人員眼?底的警惕之色頓時更加濃郁。他身軀后仰,手指不動聲色地虛按在了桌邊的報警器按鈕上:“不好意思,沒有?能驗明正身的工作牌的話,誰都不能進來,這是規定?。”
“守衛”噢了一聲。
“可現在是交接班時間。”
工作人員毫不猶豫道:“什么時間都不行,這里是整個研究所的智能防衛設備重地,閑人免進。”
“守衛”點了點頭,面上依舊帶笑,像是沒有?感到絲毫沮喪一樣。
他望著工作人員臉上警覺之色,沉吟一陣后,忽然開口:“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什么?”話題轉移的太快,工作人員微微一愣,有?點跟不上對方?的腦回路。
“中控室每班的值守人員應該不低于一支7人小隊,但……我們交談了這么久,你難道就不好奇,我的隊友們去了哪里沒?”
充滿惡意的話音在工作人員腦海之中飛速流轉。瞳孔驟然緊縮,他剛想?拍下手邊的緊急報警按鈕,下一秒,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軟,一時間竟然使?不上哪怕任何一點力氣。
“體質還真是差勁啊,這位先生~”
腥咸的血腥氣撲面而來,癱倒在地的工作人員驚恐抬頭,就見?那個身材高大?的“守衛”不知何時已經?笑瞇瞇地蹲在了自己的面前。
“在空調的出風口投放藥物、無聲無息放倒敵人……唔、這招還是從黑曼巴那家伙身上學來的呢~”
“守衛”探了探工作人員的鼻息,眉心微蹙,但很快又舒展開來。
下一秒,他指間尖銳的無柄銳刃,便在瞬息之間,狠狠刺入了眼?前之人的太陽穴。
血花迸濺,地板上緩緩氤開的血泊之中,似乎隱隱約約帶了一縷稠白。
身穿研究所工作人員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身體抽搐了一下,瞳孔快速變灰,氣息很快就在房間之內消散了去。
抽回指間刀,千野幸在對方?胸口的衣物上蹭干凈刀鋒上的血漬。
“——就目前的戰績來說,這招的效果似乎還不錯?只不過還需要加入一點點的掃尾工作。”
隨便找了個隱蔽的桌肚,千野幸折斷男人的四肢、將對方?塞了進去。簡單打掃了一下戰場后,他瞥了一眼?中控平臺電腦上顯示的時間。
3:15
時間還很充沛。
從衣領之下翻出貼身攜帶的U盤,接入主機之后,千野幸快速敲擊了幾下鍵盤。
無視屏幕正中央彈出的身份核驗提示,千野幸將U盤里實現儲存好的病毒和垃圾代碼一股腦灌入主機之中。
主機屏幕上飛快閃過一排排熒藍色的代碼。但,很快,那樣純凈的藍,便被滿屏刺眼?無比的猩紅所取代。
滴滴——!
滴滴——!
滴滴——!
尖銳的報錯聲,很快將在這間中控室內震響。
聽著門外紛亂急促的腳步聲、以及守衛人員粗聲粗氣的吆喝聲,千野幸眼?眸輕瞇,有?意識地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在他還是[冰酒]的時候,千野幸也曾參與開發過組織的各類智能安保系統。
因此,雖然這間研究所的防御系統并非出自他手,但他經?過簡單摸索過后,卻也能輕松接管短時間內操作權限。
就比如現在。
紅燈短暫閃爍一陣,在病毒的操控之下,很快就被一片標志著[身份核驗通過]的熒綠色所取代。
——千野幸接入了中控平臺。
房間之外,那些被回蕩在走廊內的警報聲驚擾的守衛人員,原本正持槍朝中控室趕來,但很快,他們的耳麥里就傳來一陣無機質的機械女聲。
“滴——請注意,警報解除。親愛的[繭房兵蟻]:非常感謝您的援護,請盡快返回自己負責的哨卡,繼續守衛[繭房]。”
“滴——請注意,警報解除。親愛的[繭房兵蟻]:非常感謝您的援護,請盡快返回自己負責的哨卡,繼續守衛[繭房]。”
連續的兩道提示音成功阻住了來援守衛的腳步,一群兇神惡煞的男人在走廊之間碰頭,緊急剎車之后,兩相對視、面面相覷。
片刻后,有?人不太確定?地出聲:“我們……還過去嗎?”
“不了吧……?”另一個人遲疑道,“中控室是設備重地,平時不讓人隨意進出的……我們如果在已經?收到警報解除命令之后、還要強闖的話,恐怕會被朗姆大?人問責的……”
人群之中有?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連連搖頭:“不了不了、我可不想?去審訊室待一段時間……我的名可沒有?先代[冰酒]大?人那么硬,我是真的會死在那個鬼地方?的……!”
眾人對視,各自惴惴,簡單交談了幾句之后便各自散去、回歸了自己負責守衛的哨卡。
眾人離去之后。
“滴——”
走廊里傳來一聲輕響,緊接著又是一道接一道沉悶的“砰砰”聲。
無數隱藏在暗處的閘門悄然落下,將這處隱藏在陰影之中的、被罪惡徹底浸染的研究所,鑄造成了一座壁壘森嚴的囚徒之城。
蒼白的臉孔在屏幕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光與影在千野幸那張線條極盡優越的臉上彼此追逐、蠶食、融合。
千野幸半瞇著眼?,指尖如同?精靈輕盈靈巧的舞步一般、在鍵盤之上彈動跳躍。他的臉一半被黑暗吞噬,另一半則被瑩白的微光照得清明透亮,像一張充滿矛盾感與宿命感的舊日?碟片,自顧自在漫長無聲的靜默之中,悄然演繹著獨屬于自己的悲喜默劇。
囚徒已然就位。
“——好戲……即將開演。”
——————
近郊之外,漆黑的曠野中。
指尖飛快在筆記本電腦上敲擊著,很快,反舌鳥將屏幕向一旁微微轉了轉,語速急促而干練:“監測到研究所內部的智能防御系統已經?解除防御姿態、監控網絡陷入癱瘓狀態,我嘗試屏蔽了研究所對外信號連接和大?型信號源——一切準備就緒,可以嘗試強攻進入內部。”
降谷零點了一下頭:“明白。”
耳麥中很快傳出赤井瑪麗冷淡的聲音:“外圍防線已經?基本布置妥當,基爾和我會負責帶隊攔截趕來支援黑衣組織成員,為你們的前線戰場爭取時間。”
“我和小陣平這邊也準備好了——”萩原研二尾音悠揚的情況聲音很快也在耳麥之中響起,“安心安心,我們是絕對不會放跑任何一個從研究所里逃出來的漏網之魚的!”
按住耳麥,降谷零“嗯”了一聲。
“辛苦了——hiro,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我這邊的話,狙擊手已全部就位。除此之外,我還聯系了禾野參事官,拜托對方?出面拿到了空軍自/衛隊負責人的承諾,與對方?達成了共識——如果黑衣組織方?面出動魚鷹、企圖以此暴力突破我們的防線,自/衛隊方?會立即進行戰術截停處置。”
耳麥之中傳來一陣沙沙的電流聲:“很周到嘛,小諸伏——果然不愧是我們之中最?可靠的男人!”
“畢竟是近年來最?大?規模的聯合行動,為了說服公安委員會的議員通過這次秘密行動的方?案,zero可是耗費了不少心力、你們也做出了很多努力……總不能讓大?家的心血白費啊。”諸伏景光笑。
高臺的風很急,吹得諸伏景光染黑的碎發不斷在眉眼?之間狂舞,間或有?一兩縷在夜風吹拂下重重抽向他的眼?睛,帶來一陣令人眼?角發酸的脹痛。
夏夜的風并不十?分冰冷,卻格外野蠻粗獷,晃來晃去的發絲撫過他的眉弓、鼻梁、眼?角,卻無法動搖他的意志分毫。
——諸伏景光就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膏雕像,沐浴著凜冽的夜風,就那樣面不改色地趴在高臺之上,架槍的手穩得像是水泥澆筑的一般。
他像是早已經?切斷身體的各處感官,只留下視覺和聽覺系統仍在盡心盡力的運作,為他捕捉瞄準鏡內可能會出現的、來自黑暗的身影。
聽著耳麥中呼嘯的風聲,降谷零彎起唇角,眉眼?溫柔:“辛苦你了,hiro。結束之后,我請你吃關東煮——帶上千野一起。”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萩原研二咋咋呼呼地大?喊,除了自己之外,還很有?良心地替自家幼馴染也報了個名,“——今天的行動之所以能成功部署、還多虧了我和小陣平順利解開moku留下的暗號!你們可不能過河拆橋、故意把我們踢出聚餐名單之外哦?”
“好吧,都去,”降谷零笑了起來,“這么說起來……班長大?半夜地被我們從被窩里挖出來、協助我們在附近高速設卡也很辛苦啊,到時候再叫上班長和娜塔莉,我們一起去。”
“好耶!”
“贊同?。”
“我沒意見?。”
輕松的話題到此為止。降谷零調整好狀態,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對表,現在是7月20日?,夜里4:30分。”
“確認。”
“沒問題。”
“收到收到。”
得到同?伴肯定?的答復之后,降谷零快速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戰術裝備,確認沒問題后,便傾身抬手、準備去拉車門。
一旁的矢木雅人見?狀,遲疑片刻,到底還是拗不過心底的不安,側過頭,低聲提醒。
“……至少要把防彈衣穿上。”
微微抬起眼?眸,降谷零沖對方?友好地笑了一下:“不用了。那東西太沉了,穿著它,會拖慢我的行動速度。”
矢木雅人眉心微皺。
不等?他再說點什么,下一秒,幾人的耳麥里就傳出松田陣平語氣不善的呵斥聲:“讓你穿你就穿,哪來那么多廢話?!混蛋降谷,你跟hagi一樣,沒一個能讓人省心的!”
降谷零被兇得微微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短暫停頓之后,耳麥之中,緊接著又傳來一道略顯無奈的溫潤嗓音。
“——zero,穿上吧。只有?保護好自己,才能增加我們行動的成功率,我們爭取盡量一次就將千野順順利利從研究所里面給?救出來。”
聽見?自家幼馴染也站在了對立面,降谷零蔫了一瞬,最?終乖乖答應了一聲“好”,老老實實將防彈衣籠在了自己的外套之下。
聽著降谷零這邊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是,耳麥之中,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片刻之后。
萩原研二微微有?些低沉的聲音,忽然冷不丁在耳麥之中響了起來。
“小降谷……”
“——嗯,我知道,”不等?萩原研二將話說完,降谷零卻像是已然猜到對方?接下來的話似的,按住耳麥,輕輕笑了笑,“放心吧,我會保護好千野、將他完好無損的帶出來的,保證還你一只活蹦亂跳的貓,萩原鏟屎官~”
“……”萩原研二啞然失笑。
沉默一陣之后,他低聲補充:“……里面情況復雜,你又承擔了前沿搜查的危險位置,你自己也多注意安全……拜托了。”
降谷零笑著應了句“好”,切斷通訊之后,目光轉向警備車角落里的某道身影。
一瞬之間,他臉上的笑意陡然轉化為了不滿與嫌棄。
“——這次是我們日?本警察的聯合行動,跟你們FBI有?什么關系?你干嘛非得跟我一起進去??”
靠坐在角落里沉默擦槍的男人聞言,抬眸睨了對方?一眼?,語氣淡淡:“巧了,我對替日?本公安打工這件事也沒什么興趣。更何況,我也不是來幫你們——只是出于身為前輩的一點責任感、想?要稍微關照一下自己家的后輩而已。”
降谷零登時氣了個仰倒,當場炸毛,瞪著對方?的眼?神相當不善:“誰是你的后輩?千野是日?本警察,是隸屬于警視廳公安部的日?本公安!跟你們這幫討厭的FBI沒有?任何關系!”
“哦,但這可是千野自己親口承認了的。還是說……你想?聽他親口管我叫一聲[前輩]?”
赤井秀一涼涼刺了對方?一句,眼?神中微帶了一抹挑釁。
“你——!”
被兩人吵得腦殼微微發脹,抱著電腦的反舌鳥有?些不耐地出言打斷:“我說——你們兩個一定?要挑這個時間吵架嗎?再吵下去天都要亮了!你們不行就換我進去,冰、千野大?人還在里面等?著我去救他呢!”
這種時候還有?閑心說這些有?的沒的?
反舌鳥惡狠狠地磨了磨牙,心道等?把千野大?人救出來以后、自己絕對要向千野大?人狠狠告這兩個混蛋一狀。
兩個只要湊一起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警官先生彼此對視,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眼?底讀出了一絲相似的不快和心煩。
“哼。”
兩人各自扭頭。
降谷零望向矢木雅人:“等?我信號。如果四十?分鐘后我還沒傳回信息,那你們就準備強攻。”
“明白。”矢木雅人點頭,“生命監測儀戴好,我會時刻關注你們的生命狀態,隨時準備救援。”
沖對方?瀟灑地一擺手,降谷零握緊配槍,身形微屈,像一頭進入狩獵模式的黑豹,整個人悄無聲息地朝前方?燈火通明的研究所摸了過去。
瞥了一眼?波本消失不見?的背影,赤井秀一按住耳麥,簡明扼要地跟詹姆斯·布萊克匯報了一下自己這邊的情況、并要求對方?全力配合日?本警方?實施抓捕行動之后,換了個潛入方?向,身形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
“一個黑漆漆的秘密……嗯哼哼~”
刀光閃爍,慘呼悲鳴。
“甘甜而又美好~”
“——開槍、快開槍!那個瘋子要過來了!!!”
“要小心藏好它哦,別讓夜色捉住它~”
轟隆——!!
劇烈的爆炸氣浪之中,披散著一頭黑白混色長發的青年往后撩了一下散落在眉眼?間的劉海,笑容溫煦柔和。
他拍了拍掌心里根本不存在的灰塵,踢開擋路的人,心情極好地繼續哼著那支學自太宰先生處的、曲調怪異的小曲兒,腳步不停,朝整座研究所最?核心的幾間實驗室走去。
“一個黑漆漆的秘密……嗯哼哼~”
紛亂沉重的腳步聲如跗骨之蛆一般,解決完一批、又來一批。
槍栓上膛聲不絕于耳。
“——放下武器!!舉起雙手、站在原地不許動!!”
有?人聲嘶力竭地呵斥。
“不要再試圖反抗了、[冰酒]!你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的!BOSS要見?你,現在立刻放下武器跟我們走!”
“還跟他廢話什么?!抓住他!朗姆大?人和BOSS正在A001實驗室等?待實驗體就位呢!”
砰砰砰——!!
子彈撕裂空氣的呼嘯聲,彈頭裝上金屬質墻面的回彈聲,還有?一聲聲混雜著恐懼與怯意的顫抖嘶吼……
“啊,還真是掃人興致。”
眼?底明潤輕快的色澤稍稍減退,青紫色的霧靄再次籠罩進深邃的眼?底。千野幸眼?眸微瞇,唇角依舊帶笑,卻莫名給?人一種被荒古兇獸盯上的戰栗感與危機感。
指尖輕彈,他甩落刀尖沾染的一滴污血。
“不過沒關系。”
“畢竟,我……”
“是[戰無不勝]的。”*
第459章
血光四濺, 慘呼震天。
研究所慘白的燈光之?下,一道漆黑的身影宛如鬼魅一般四下游走?,每一次片刻的停留, 都會帶起一片血色。
——千野幸的宣言并非空穴來風。
[戰無不勝]……
他是對的。
對于組織的[上帝之?眼]、先代[冰酒]來說, 他的確是戰無不勝的。在[冰酒]的兇名統治之?下,就連至深的黑暗也仿佛要被他的陰影所徹底湮滅……
更何?況他們這些?僅僅只是依托于黑暗、茍且偷生的鼠雀之?輩呢?
慘叫聲一浪高過?一浪,生命的氣息在這處宛如人間煉獄一般的冰冷走?廊里迅速變淡、消散。
呵斥聲、哭嚎聲、血肉被利刃刺穿的悶響聲之?間, 混雜著某道比絲綢更加柔滑的悅耳嗓音低低的笑聲。
從一開始的兇悍、到現在的戰栗驚恐,這些?被朗姆指派來負責圍剿千野幸的組織成員,只花了短短不到半小時。
恐懼的氣氛在走?廊之?中蔓延,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也隨之?變得?越來越濃稠黏膩、仿佛要凝成實質一般。
在一切喧囂最終歸于平靜的那一刻,千野幸彎唇淺笑。
“還剩最后一個~”
溫煦含笑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身處最殘酷的宣判,沐浴著幸存者?震悚惶恐的目光,他優雅屈指,輕輕彈了彈指間刀上殘留的血珠。
下一秒。
恐怖的殺氣如同浪潮一般, 迅速席卷了整片空間。
冰冷刺骨的殺機緊緊鎖定住在場唯一一個還能站著的黑衣組織成員,在撲面而大的巨大壓迫感之?下,那名成員恍惚之?間、竟感覺自己像是一頭被頂級掠食者?鎖定的柔弱羔羊。
——無可反抗, 也無力?反抗。
腦海中拼命叫囂著,想讓自己以最快速度離開這里,但他身體?, 卻在對方居高臨下、仿佛注視著什么螻蟻的神明一般的俯視下瑟瑟發抖,就連一根手指都無法移動。
凝望著漫步朝自己行來的俊美青年, 男人瞳孔劇烈震顫。
“別、別殺我……”
他的嘴唇無法控制地哆嗦著,聲音也因為緊張和驚恐而變了調:“朗姆、朗姆大人和琴酒大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冰酒,你放過?我、放過?我……”
對方無動于衷的笑靨在此?刻,成為了男人最深的噩夢。
他兩腿蹬地,狼狽地往后爬去?,試圖離眼前這個惡魔一樣的青年遠一些?、再遠一些?。
“——你想逃離這里對嗎?我可以給你研究所的布防圖、我甚至還能幫你引開守衛!”
他哀求著,無比卑微地匍匐在地,渾身沾滿鮮血與灰塵,狼狽得?像是一條的喪家之?犬。
“求求你、冰酒,放過?我,我芝士奉命行事,我從來沒想過?要對你——呃、咯咯……咯、!”
未盡的話語戛然而止。
男人瞳孔驟然放大,眼底倒映出一張五官極盡優越的蒼白俊臉。
雙手徒勞地握住自己被利刃刺穿的咽喉,男人竭盡全力?地喘咳著、大口?大口?地吸氣,可自他口?中吸入的氧氣,在下一秒,卻又從他破了個大洞的咽喉之?中“咕咕咕”地漏了出去?,血沫順著他的指縫流了滿手。
“——我記得?你,[教父]。”
千野幸半蹲下身,冰冷的指腹輕輕貼在對方的眼角,像是在撫摸自己最珍愛的寶物一樣,一下下摩挲著那雙獰惡丑陋的倒三角眼。
“八年前,還沒獲得?代號的[我]被琴酒抓回組織里的時候,就是你,站在[我]的刑椅面前,一遍又一遍叫囂著要挖掉[我]那雙‘漂亮的像是玻璃珠’一樣的眼睛……對嗎?”
噗嗤——!
溫熱的液體?濺在千野幸的臉上,恍惚之?間,給了他一種?溫暖如春的錯覺。
丟開[教父]逐漸僵硬的身體?,千野幸拍了拍手,撐著膝蓋站起身。
他沒有轉身,只是捏著衣擺、漫不經心地擦拭著手掌上沾染到的血漬,一遍又一遍,顯得?耐心而且細致。
將這一切做完后,他身形未動、只是眼眸微偏,唇角的笑意一寸一寸擴大,眼底卻逐漸被陰騭森然所爬滿。
“——沒想到能勞動琴酒老師的大駕,在下不勝榮幸~”
無人回應。
遭到冷待的千野幸似乎并不十分意外,霧靄朦朧的青紫色鳳眸微微瞇起,仔細端詳著自己面前那堵銀灰色的金屬墻。
墻面之?上,兩道修長挺拔的影子彼此?交疊,其中一人左手握槍,無聲無息地頂在了另一人的后腦勺上。
惡意與興奮的火焰在瞳孔深處歡欣跳動,千野幸緩緩轉身:“琴酒老師,好久不見。”
琴酒面色冰冷陰沉:“滾去?A002實驗室——是你自己走?,還是我來幫你。”
雖然詢問的內容是問對方選擇前往實驗室的方式,但琴酒的眼神卻好像在告訴面前的青年——想死還是想活,你自己選一個。
千野幸裂開唇角,沒有立刻答話,反而頂著槍口?上前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進到了極點,幾乎鼻息貼著鼻息。隱隱約約地,在遍地血腥之?間,千野幸分辨出了一抹淡淡的杜松子香。
沒有在意自己額頭被冷硬槍口?磕碰出的紅痕,千野幸抬起手,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琴酒的心口?位置。
“——在這里,你曾經給我留下兩道槍傷。”
砰——!!
閃開對方一記勢大力?沉的膝頂,千野幸面色微白,手腕一轉,銳利的刀鋒瞬間吻上琴酒持槍的左腕。
電光火石間,兩人一觸即分,各有損傷。
簡單判斷了一下形勢后,琴酒拋棄了近身格斗中不占優勢的配槍。他望著千野幸,陰沉沉地哂笑了一聲。
“那你應該保持期待——今晚之?后,你的心口?,將會被我親手烙印上第三處槍傷。”
千野幸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是嗎?我很怕疼,那樣可怕的貫穿上,比起出現在我胸口?,我倒是更期待它出現在你的身體?上。”
他的目光同樣變得?冰冷徹骨。
“——八年前那一槍之?仇,我至今仍未敢忘。琴酒,你得?走?快一點,畢竟那個人還在下面等著你呢!”
四目相視。
下一秒,兩道矯健的身影迅速交擊在了一起。
——————
燈火通明的研究所里,萬籟俱寂。
沒有預想中的打斗聲、槍擊聲、以及沉悶粗獷的吆喝聲,一切都顯得?那樣平靜,死寂之?中,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韻味。
側身緊貼著金屬制墻根,降谷零眉心緊鎖。
“太不正常了……”
他低聲自語。
——。今夜是他們約定好的突襲夜。
按照原本的計劃,在接收到千野幸傳給反舌鳥的[研究所防御系統已經崩潰]的消息之?后,他們這些?把守外圍的塑料(劃掉)聯盟,就需要派遣數名精銳警官組成精英小隊,秘密潛入研究所內,在拔除眼線、清理防衛力?量的同時,也為后續主?力?警員攻入研究所打開一條通路。
與此?同時,深陷研究所內部的千野幸,也會與他們里應外合,從內部將局勢攪得?更亂、給外面的隊友制造突襲機會。
這樣內外兩開花的計劃,無異大大降低了主?力?部隊的強攻難度和可能出現的傷亡。但相對應的,本次行動中,本該由主?力?部隊承擔的壓力?,也就因此?就轉移到了深陷敵營的千野幸頭上。
人都是會有私心的。
除了認為自己的身手足夠應付危險的秘密搜查行動之?外,降谷零未嘗沒有抱著更早一步找到千野幸、把人護在自己身后的念頭。
但……
“滋滋……”
耳麥里傳出一聲微弱的電流聲。很快,一道令他下意識心頭生厭的熟悉嗓音,便在降谷零的耳邊響起。
“——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眸光微暗,降谷零沉聲道:“事情不太對——我目前已經深入到地下一層,但一路上卻沒有碰到任何?一個守衛。”
“沒有?”
赤井秀一像是愣了一下,隨后很快道:“我這邊倒是遇到不少,但那些?人都被金屬門嚴嚴實實地關在了各種?房間和走?廊分支里。那門很結實,我試了一下,一時半會兒應該沒辦法被撬開。”
被……關起來了?
降谷零滿眼錯愕。
“……知道是誰干的嗎?”
難道是搜查小隊的其他隊員先行抵達了這里嗎?
“不清楚。”耳麥中傳出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赤井秀一似乎正在快速移動中,“不過?——考慮到研究所里、幾乎所有開關和門鎖都普及了智能防御系統的關系,我初步懷疑是千野動的手。”
“……”
“我現在正在前往中控室,嘗試通過?中央控制系統打開研究所對外的大門。”
“”……
“——波本?”赤井秀一的尾音微微上揚,似乎有些?疑惑,“你那邊發生了什么?為什么突然不說話了?”
“……”
降谷零按住耳機的指節微微有些?泛白。
垂眸駐足,他低頭看?著已經蔓延到自己腳尖的殷紅,嗓音微微有些?發干:“赤井,那些?游走?崗的守衛去?了哪里……我想我已經知道了。”
赤井秀一:“?”
降谷零抿了抿唇,在遍地血泊之?之?竭力?尋找落腳點:“千野應該已經來過?這里了。他似乎在這里、和研究所方的武裝力?量爆發了規模不小的沖突,現場……慘不忍睹。”
微微一怔過?后,赤井秀一很快反應了過?來。
“你現在在哪里?”
“地下一層……我正在朝核心實驗室方向搜索。”
赤井秀一似乎正在狂奔,低沉磁性?的嗓音里微微帶上了些?氣喘。
“——既然千野去?過?你那里、還和組織的人發生了激戰,說明千野的目的地應該與你一致……我會盡快過?來支援,波本,你自己小心!”
“不用你提醒。”
硬邦邦地頂了對方一句,降谷零陰沉著臉切斷了通訊。
血腥味仿佛無孔不入的毒蛇,狠狠嚙咬、撕扯著降谷零的神經,來帶一陣陣不祥的心悸。
按住狂跳不已的右眼皮,降谷零深吸了口?氣,推槍上膛,放輕腳步,整個人悄無聲息地迅速朝血漬拖曳的方向摸索而去?。
十分鐘后,A002室外。
與對方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后,赤井秀一膝蓋微屈、腰身下沉,目光緊緊鎖定眼前這個整個地下一層唯一一間還未搜查的房間。
3。
降谷零沖對方比了個手勢。
2。
墨綠色的狼眸微微瞇起,赤井秀一將槍口?對準了門的方向。
1。
下一秒……
砰——!!
不算劇烈的爆/炸聲陡然在A002室門口?炸響,巨大的氣浪沖擊之?下,合金制金屬大門瞬間凹陷變形。
砰砰——!!
顧不上等爆/炸余溫消散,降谷零凌空兩記勢利索的鞭腿,暴力?破門,直接將本就搖搖欲墜的大門踹飛了出去?!
門開的瞬間,降谷零落地一個側翻,身姿輕巧得?像一頭捕獵經驗豐富的黑豹,瞬間便閃到了門邊掩體?后。
在他閃開的同時,赤井秀一微瞇著眼,左手食指毫不猶豫地勾動了扳機。
咻——!
咻咻——!
子彈撕破空氣的聲音,在這處封閉的室內顯得?格外突兀。
屈指抹掉臉側溢出的鮮血,赤井秀一在看?清站在手術臺邊、舉槍正對著門口?的銀發男人時,眼底立刻泛起了興奮的色澤。
“琴酒……”
他低笑一聲,那在生活中分明相當常見尋常的酒名,自他口?中說出時,似乎自帶了一種?旖旎的色彩。
舔了舔唇瓣,赤井秀一偏頭叮囑身邊的公安:“你帶千野走?,我來應付琴酒。”
琴酒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凜冽狂暴的殺意自他身側席卷而出,死死鎖定了闖入房間的兩人:“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傲慢,赤井秀一,那就來試試吧,看?看?你們到底能不能把人活著帶出這里。還有你,波本——”
森然的視線在降谷零臉上一掃而過?,琴酒冷笑一聲,槍口?火光吞吐,朝對方的胸口?毫不猶豫地連開數槍:“還真會藏啊,波本……不過?老鼠就是老鼠。今晚,就是你們的死期。”
“——波本!”
閃身上前攔住琴酒,下一秒,赤井秀一便和對方糾纏在了一起。
“還輪不上你來指揮我!”降谷零在話音出口?的瞬間,整個人就已經飛撲到了手術臺邊。
慘白的無影燈照射下,四肢扭曲染血、被牢牢束縛在手術臺上的俊美青年,混不在意地沖降谷零扯出一抹輕笑。
“來的好慢哦,零醬~”
“少說話、給我省點力?氣!”降谷零兇巴巴地呵斥了一聲,簡單觀察了一下深深勒入對方血肉之?中的鐵鏈構成之?后,槍口?對準手術臺邊緣。
砰砰砰——!
硝煙味驟起,千野幸眨巴了一下眼睛,扭過?頭,試探性?地晃了晃自己微微有些?僵硬的手臂。
“——怎么樣,能走?嗎?”
分明是在詢問當事人的感受,但下一秒,降谷零卻是根本沒有等對方的回復、直接抬手抄起自家小伙伴,在琴酒驟然爆發的森寒殺氣中,奪路朝著門外狂奔。
室內唯一的一臺電腦顯示屏上閃過?一陣雪花,屏幕中間原本神氣活現的紅眼烏鴉在發出一聲嘶啞的啼鳴之?后,身影瞬間消失。
屏幕暗下。
見狀,閃開琴酒那一記沖著要害而來的陰狠勾拳,赤井秀一唇角微勾,挑釁道:“被自己效忠的對象拋棄的感覺怎么樣,琴酒?”
“惡心的老鼠!”琴酒面色黑沉,反唇相譏的同時,手臂回縮,狠狠勒向對方脆弱的頸窩,“等我殺了你之?后,我會用你的鮮血,將那扇被你們炸開的實驗室門涂成血的顏色!”
“老鼠?”
赤井秀一意味深長地哼笑了一聲:“老鼠——黑衣組織大名鼎鼎的琴酒,曾經也親自教導過?你口?中的老鼠呢。”
“怎么樣,琴酒?被自己親手教導出來的學生在要害插上一刀的感覺如何??你現在,有后悔當初沒有直接處刑冰酒嗎?”
第460章
冰冷死寂的通道之內空無一人, 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交錯之間,一道隱含責怪的低語輕輕在走廊之中響起。
“——你總是這樣。”
降谷零托著身后的人往上顛了顛,步履飛快, 同時口中卻忍不住埋怨:“永遠都只會苛責自己、強迫自己獨自扛下?一切。”
他喘了口粗氣。
被他負在肩背之上的青年并不沉, 甚至于,相比對方?卓然的身高來說,這?樣仿佛一團棉花似的輕飄飄重量, 幾乎可?以?說輕的有些過分了。
但降谷零卻不敢有絲毫怠慢。
不僅心神不敢有片刻的放松,降谷零甚至不敢讓自己的嘴有片刻的停歇。
他不斷對被自己背在身上的青年絮絮叨叨,不只是自己說, 還一定要得到對方?的回應,否則就會一直一直重復而且執拗地反復呼喊對方?的名字,像是生怕從某一刻起,就再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氣息了一般。
——聽說人的靈魂是有重量的。
當一個人死去之后,他的軀殼會因為靈魂的消散、而逐漸變得輕盈。
而,此刻,背后輕飄飄的重量、冰冷寒涼的軀體、甚至于微弱到他幾乎探查不到的呼吸和心跳……這?一切的一切, 都讓降谷零無法抑制地心生不安。
在惶恐之余,心神無主的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一遍又一遍確認著對方?的安好。
“……千野?”
“千野!”
半晌沒有得到對方?的回應, 一邊狂奔,降谷零一邊又開始持續不斷地騷擾背后背著的青年:“喂喂、千野?你?千萬別?睡過去了啊!——現在感覺怎么樣,有哪里不舒服嗎?”
“千野?困了就和我說說話, 我很快就能帶你?出去了!萩原和松田現在正在外面?等著接應我們?呢!”
“千野千野千野——你?睡著了嗎?還醒著的話就吱一聲!”
“千——”
“……吱。”
微弱的吐息伴隨著一聲輕飄飄的“吱”聲,輕輕撲在了降谷零脆弱敏感的頸側, 帶來一陣密密麻麻的酥癢。
降谷零:“……”
他抖了抖身子。
——還好。
他忍不住長舒了口氣。
還有心思皮就是好事。
懸著的心終于稍微落了地,擰成?一團的眉心也隨之稍稍放松了些, 降谷零拐過一道彎、繞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尸體,飛快朝著研究所的出口飛奔而去。
千野幸趴在對方?的肩頭,有些別?扭地微微動了動身體。
“——怎么了?別?動,小心別?摔下?去了!”
眨了眨眼睛,千野幸略微沉吟,遲疑道:“嗯,或許、就是、那個——你?聽說過暈人嗎,零醬?”
降谷零:“……??”
——這?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嗎?!
有些難受地又蛄蛹了一下?,千野幸小小聲地補充:“我感覺我好像有點?要暈車的癥狀,有點?想吐哎……那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你?跑的稍微有點?快,太顛簸了……”
“??”
降谷零差點?被某人的不著調給氣笑了。
“要是敢吐我身上你?就死——算了,吐吧。但是回頭這?件衣服的清洗費用你?得賠給我!”
“唔……那我再忍忍……”
——電量……似乎有點?太低了啊。
千野幸懨懨的試圖蜷縮起身子。
面?部?肌膚一寸一寸開裂,伴隨著大量失血,猙獰的黑紅色裂痕逐漸爬滿他體表的每一寸皮膚。
再忍耐一下?……
不斷舔舐著自己的后槽牙,他竭盡全力吸收空氣中飄蕩的絲絲縷縷的負面?情緒,即使那點?數量對維持人類體態所需的總量來說,僅僅只是杯水車薪。
至少……
也要堅持到事情圓滿結束才行……
感受到身后傳來的心不在焉的回應,降谷零嘆了口氣。
“你?就不能試著多?信任我們?一點?嗎,千野?每一次都是這?樣……你?一定要以?身犯險、把?自己弄成?這?樣遍體鱗傷的慘狀才滿意,是嗎?”
身后某人微微咳嗽了一聲,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傳入降谷零的鼻尖。
“你?——”
“咳、我當然信任你?們?啦……”
綿軟溫煦的話語里帶著笑意,千野幸歪頭蹭了蹭小伙伴的肩膀,動作很輕很小心,垂落的長發?粘著絲絲縷縷的血,黏糊糊地貼在對方?的頸側:“——如果不是信任你?們?的話,我才不會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呢……咳咳……”
鮮血不受控制地自他唇畔溢出。
眼眸微閉,千野幸此刻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出現某些并不太好的異變。
咒靈……
也會死掉嗎?
半闔著眼皮,千野幸渾渾噩噩地想。
“——你?還好意思說!”
越過又一道失控的金屬門后,降谷零托了托背后微微有些往下?滑的好友。在感受到越來越輕的重量后,他頓了一下?。
心底的恐慌如同野草一般,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瘋狂蔓延。
“……千野?”
降谷零喘息著出聲。
冰涼徹骨的溫度自千野幸的身軀上傳來,逐漸將兩人貼合在一起的皮膚染上了相近的低溫……
在某一個瞬間,降谷零感覺自己背的不像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塊冰。
“千野——?”
“嗯?我在聽……”
慢吞吞的語調、輕到幾近氣音的尾音……因為音量太輕的關系,千野幸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有氣無力的。
降谷零竭力壓抑著心頭的焦躁,開始沒話找話:“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里,我有好好替你?照顧擺放在二?樓花房里的日珥——”
“唔……”
“日珥現在很好,已經長出花苞了,一共有三只。根據我的經驗來看,它應該很快就要開花了,你?回去之后記得勤澆水——”
“零。”
“營養泥我也已經買好了,就放在你?家——”
“停下?。”
降谷零不說話了,健步如飛的步伐卻并沒有要依言停下?的意思。
努力撐開沉甸甸的眼皮,千野幸澀聲道:“剛才過來的路上……你?看見?馬提尼了嗎……?”
“……啊?”
降谷零微微一愣。
身后青年越來越低、越來越微弱的聲音還在繼續。
“雖然已經有我這?個更好用、更契合的[繭],組織暫時不需要用到[備用素材]代替實驗,但……與我融合的過程被你?還有赤井前輩打斷,我這?枚[繭],現在已經不能用了……”
千野幸含混輕微的話語雖然顯得稍微有些晦澀,但降谷零還是憑借默契、很快就弄懂了對方?的意思。
“——你?是想說,boss直到現在還不打算放棄,孤注一擲、想要將自己的人格與意志轉移到馬提尼這?個備用素材身上嗎?”
他的表情頓時就陰沉了下?去。
“對、咳咳……”千野幸穩了穩聲音,斷斷續續地道,“四年前我離開組織之后,失去了我這?個最佳素材……身體素質和數據與我相比稍遜一籌的馬提尼、咳,很快就取代了我的位置,在之后的幾年里……被boss提入研究所、被迫接受了實驗和改造……”
降谷零沉默了。
他的腳步微微一頓,聲音低沉:“所以?,千野你?現在的意思是——”
“馬提尼不能留在這?里,我得去帶他走。”
降谷零:“……”
片刻的沉寂。
輕輕拍了拍對方?緊繃得像石頭一樣的肩膀,千野幸低聲說:“放下?我吧,零……去做你?該做的事。”
降谷零沒說話。
——他抗拒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就算對方?遮遮掩掩不敢直言,降谷零的心里卻也門清——被當做千野幸的替代品的馬提尼,此刻絕對會被烏鴉嚴加看守。想要把?對方?從層層把?守之中安全帶離,其難度與單槍匹馬直沖黑衣組織總部?沒有區別?了。
以?千野幸現在半條命都沒了、只靠一股子狠勁吊著口氣的身體狀況來看,對方?救出馬提尼之后順利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很大概率會把?命丟在戒備森嚴的手術室里。
降谷零無法說服自己眼睜睜看著好友再一次赴死,這?樣沉痛的代價他承受不起,他的同期、萩原研二?松田陣平還有hiro也同樣承受不起。
眼見?事態僵持不下?,腰身微擰,千野幸使了個巧勁,像一條靈魚一般從小伙伴的背上游下?。
等腳尖落地之后,他彎了彎眉眼,唇齒帶血,沖表情難看的降谷零露出個溫潤如春風般的輕笑:“放心吧,零。等找到馬提尼之后,我會立刻撤出去的——我向你?保證。”
降谷零瞥開眼,不想去看某人可?憐巴巴的表情。
他冷哼一聲。
“——前科累犯的保證,一文不值。”
千野幸登時回想起自己過往的斑斑劣跡,無比心虛地移開了眼,低下?頭:“你?知道的,零,我……不能不管他。”
“……”
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好友的臉色,千野幸猶豫了一下?,試探性地問:“如果零實在不放心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
降谷零一怔。
“研二?應該已經把?我送回去的情報和你?共享了吧?——這?座研究所名義上歸于朗姆手下?,實際上,卻是boss的私人養護所。”
青紫色的眼底波譎云詭,千野幸挑起唇角,冷嗤:“烏丸蓮耶……咳、那個老家伙已經活了太久太久了。比起人……他更像是一頭拼命攫取其他生命的養分、以?此來供養自己枯槁而丑陋的靈魂的妖怪。”
“我聽說過這?件事,”降谷零眉心緩緩皺了起來,“根據我掌握的情報來看,黑衣組織已經存在在這?個世上一個世紀之久了。坊間傳聞有很多?,但大多?數人都更傾向于,黑衣組織掌權的BOSS早已經在暗中更換了好幾茬了……”
“——并沒有。”
千野幸唇角帶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人越老、越渴求生命的恒久。這?些年來,烏丸蓮耶想盡了無數、咳咳咳……辦法,他研究過無數藥物,試圖為自己延續生命。二?十多?年前的白鳩制藥是他為求長生的產物,現在的、咳咳……[銀色子彈]系列項目同樣也是。”
“但……很遺憾的是,他失敗了。”
“人命有時盡。現在,那只人老成?精的烏鴉、咳……也快要活到頭了。”
望著千野幸眼底閃爍的狠戾與殺氣,降谷零張了張嘴,腦子里卻一片空白,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很急,非常急。烏丸蓮耶自知命不久矣,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利用[繭房]的技術,將自己早已腐朽的靈魂轉移到年輕鮮活的軀殼里,通過這?樣違背人倫的方?式,達成?屬于他的永生奇跡。”
降谷零意識到了什么,眉宇間閃過一抹怒色。
“——所以?呢?這?就是你?的釣魚計劃??這?就是你?用自己的落網做為誘餌,引誘行將木就的烏丸蓮耶立刻進行意識轉移計劃、把?他誘騙到這?間研究所里的原因?千野幸,你?到底把?自己的命當成?了什么?!”
聞言,千野幸沉默了一陣。
“……這?不是重點?。”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壓抑住四肢百骸身處泛起的密密麻麻的異樣感、與附骨之蛆一般無可?緩和的劇痛。
“他和我的融合手術被你?們?打斷,為了保命……咳,他一定會立刻禁錮馬提尼這?個備用素材、啟動備選方?案。”
“零,”他眸光嚴肅而鄭重地凝望著降谷零的眼睛,“——我們?必須阻止他。將死的烏鴉已經給我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如果手術成?功、咳咳,烏丸蓮耶重獲新生的話,我們?要面?對的局勢,絕對會比現在更加嚴峻。”
“……”
千野幸的話有理有據,降谷零沒辦法不被說服……更何?況對方?還做出了退讓,同意自己跟過去一起行動。
——這?下?,他再沒有理由阻止了。
降谷零:“我和你?一起去,但你?必須答應我,千野,一切以?你?的安全為主。如果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一步……我會殺了馬提尼。”
他的語氣里,帶著讓人心臟止不住狂跳的狠辣與決絕。
“——既然無法救走馬提尼,那么至少不能把?活著的素材留給烏丸蓮耶、讓他順利執行意識轉移計劃。”
“……”
千野幸扯了扯唇角,沒有反駁,只是彎起眼角,淡淡道,“我們?會成?功的。”
“整個研究所一半的武裝人員被我操作中控系統、禁錮在了各處房間。剩下?的人里,一小半我已經解決了……余下?人員又大多?數被警方?拉開的正面?戰場吸引了注意,還有余力留守實驗室的人手,絕對不超過兩手之數。”
降谷零點?了點?頭,目光在渾身是血的千野幸身上轉了一圈,關切道:“還能走嗎?要不要我背你??”
“省省力氣吧,警官先生~”
千野幸舔去唇角溢出的鮮血,笑了笑,促狹道:“你?可?是我們?之中的最高級戰力,等下?我還要仰賴你?保護我呢……咳,現在就消耗過多?的體力,對接下?來的行動來說可?不是什么明智的決定。”
“……”降谷零撇過臉,“走吧,抓緊時間。”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冷不丁的,便見?身邊的千野幸腳步忽然頓住。
“怎么了?”循著好友的目光往前望去,下?一秒,降谷零的眼神也驟然凝固了。
海浪一般天藍色的裙擺微微搖曳,身材清瘦單薄的少女橫攔在兩人面?前。她看上去柔弱而溫馴,清澈見?底的深褐色小鹿眼讓她看上去像一頭誤入人類城市的無辜小鹿,讓人不忍傷害。
但……
從少女口中說出的話,卻遠不像她的外貌那樣無害。
“——你?就是[矢目久司],對嗎?”
清秀美麗的少女左手持槍,槍口平穩得沒有一絲顫抖,“你?不叫[千野幸]……你?騙了我。”
柔軟的小鹿眼在這?一刻迅速變得冰冷陰森,火作早織的眼底帶著最濃最深切的怨恨,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千野幸。
“——我要把?你?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下?來、為爸爸重新雕琢一尊墓碑……我想,他一定會很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