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嫉妒他
岳鳴欽不在乎沈渡白到底喜不喜歡魏斯明, 他只是有些心疼魏斯明,心疼那個只要給他一點光他就能捧出整顆真心的笨拙beta。
“其實還有一個彩蛋來著,”魏斯明放下可樂, 垂眸斂目,還是那身黑色毛衣, 溫熱的水汽和柔軟的棉麻讓他看上去像漫畫里溫柔強大的主角。
“當時其實我準備過要告白的, ”
九年以前, 魏斯明只是個連網都沒上過幾次的小屁孩, 他不知道告白具體是什么流程, 難道要像書里那樣準備一大束玫瑰在眾人圍觀下單膝下跪嗎?
可是他買不起玫瑰, 也沒有那么多朋友能來圍觀。
于是他攢了很久的零花錢,買了一個當時對他來說真的很貴的禮盒, 還有一個上面刻著一匹駿馬的徽章。
武俠小說和神話故事里都說好馬配好鞍,勇士也理所應當要配這世界上最迅猛的駿馬,他覺得自己不是勇士,但也甘愿做一匹溫順的好馬。
禮盒里還放著魏斯明給沈渡白寫的68首詩。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想到要給他寫詩,大概是因為我覺得這是我當時最拿得出手的東西,現在回頭看其實那些詩應該也寫的很爛, ”
“不是的,”岳鳴欽反駁他。
那是少年飽含著愛意寫出來的詩, 是世界上最貴的黃金都比不上的無價珍寶。
后來沈渡白要準備出國, 還要打競賽,留在學校的時間變得很少。在寒冷的冬日凌晨, 魏斯明等了一個星期才見到了那輛熟悉的邁巴赫,他鼓起勇氣跟在車尾, 追了好長一截路。
司機答應他會把這個禮盒交到沈渡白手中,他說真是可惜, 恰好沈渡白生了病,只有這次沒有來。
時至今日,魏斯明也不知道這個禮盒到底有沒有真的交到沈渡白手中。
“后來有一次戚琳翻了我的日記,然后在餐桌上當著全家人的面說我有早戀的傾向,”
不知道為什么這件事傳到了學校,廣播站的喇叭里通告:
“XX班魏斯明,請到校長辦公室一趟,”
喇叭里的聲音太響,沿途站在樓上圍觀的人也太多,魏斯明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么,可能是嘲笑,也可能是蔑視。
但無論任何一項,對一個自卑又敏感的小孩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他站在輿論中心,走到辦公室門口,突然覺得很落寞,又有些慶幸。
慶幸沈渡白已經出國了,沒有被自己拖累,慶幸這些在背后嘲笑的人里不包括沈渡白。
“校長當時按對早戀小情侶的標準狠狠地批評了我一頓,”
魏斯明站在辦公桌前,沒法反駁也沒法承認,因為他和沈渡白根本不是情侶,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廂情愿。
19歲的魏斯明上了大學,靠著一根筋的毅力混進了M大的論壇,然后靠著無數次的搜索得到了沈渡白的近況。
原來沈渡白的成績還是A+,沈渡白談了新的S級omega,他們說這是才子配佳人。
原來魏斯明也早已不是那個背著書包的高中生,A市也不再下那么大的雪,他不再幻想自己是異世界的列車長,無疾而終的暗戀和火車一起沉入大海。
“講完了嗎?”岳鳴欽問,他抬手摸摸魏斯明的頭。
“魏斯明,你怎么總是這么傻?”alpha把魏斯明的頭揉的一團糟,又靠近幫他一根根捋直。
“你知道嗎?我明天要借延之的小紅花印章給你蓋幾個章。”
“為什么?”魏斯明問。
“獎勵魏斯明小朋友勇敢,有毅力,敢說敢做,”alpha用拇指假裝蓋章,按了幾下魏斯明的額頭。
“但是魏斯明,你不覺得自己真的很厲害嗎,那么多原始天賦比你好太多的alpha和omega成績都沒你好,甚至沈渡白,你的成績甚至能超越一個s級alpha,拜托,全校第一超級牛逼的好嗎,”
Alpha彈了一下他的額頭,“還有,你能認清自己的感情,敢去表白,已經非常非常勇敢了。”
“真的嗎?”魏斯明笑,岳鳴欽完全像個哄小孩的幼師。
“當然是真的,魏斯明,永遠不要把你自己看的太輕,我教你一招,”
alpha拉住魏斯明的手,在空中雙手合十,“現在給你自己想一個超級無敵牛逼的外號,越炫酷越夸張越好,”
魏斯明乖巧地探過頭,“什么才叫超級無敵牛逼”
“我給你示范一下,比如宇宙無敵戰無不勝爆裂alpha戰士,或者霸氣側漏獨孤求敗霸天虎beta,”
“一定要取嗎?”魏斯明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
“那你告訴我你最想成為什么,不管什么身份都行,綠巨人或者派大星,任何角色都可以。但是要說你心底最渴望的那一個。”
最渴望成為的
魏斯明思索了幾秒,“列車長行嗎?”他說,“一輛永遠不會停下的火車,開往未知的異世界,每經過一個城市都會有列車長選中的人上車,火車里載著殺手,法師,道士,漫畫家,什么人都有,永遠都在鳴笛,”
“當然可以,”alpha用贊賞的眼光看著他,
“那你就是異世界第一開創者.宇宙第一強大神秘列車長,”
摸一下他的頭,alpha說,“魏斯明,你簡直是個文豪。”
“然后假裝用這個身份生活,轉換思維,你是宇宙最無敵的列車長,你是最強大,最富魅力的存在,告訴我,列車長遇到魏斯明這么勇敢的小朋友是不是也會夸獎他。”
“是,”魏斯明笑,“那你是什么?”
“我是絕世狂拽霸氣十足宇宙第一游壇水中霸王龍alpha,”岳鳴欽說到一半自己繃不住先笑場了。
兩個人低下頭笑的肩膀都在抖。
“偉大的列車長先生,你現在感覺好一點了嗎?”
岳鳴欽趁機覆住他的手,低頭把頭湊在魏斯明的肩頸旁。
“說實話,我很嫉妒他,”
嫉妒沈渡白有魏斯明寫給他的那么多首詩,嫉妒沈渡白能在魏斯明最難熬的一段時間保護他,嫉妒沈渡白擁有年少魏斯明的愛意。
alpha握住魏斯明的脖頸,強迫他直視自己,
“魏斯明,我嫉妒沈渡白,嫉妒得心臟都快變成檸檬糖了。”
來自頂級運動員的臂展和肩膀讓魏斯明能整個人都被罩在alpha的懷里,咫尺間就是他滾燙的氣息。
“魏老師,”alpha低頭,把滾燙的額頭貼到魏斯明的頭上,“你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想說什么?魏斯明不敢抬頭,他們的眼神相接,魏斯明看著alpha的睫毛,alpha的眼珠,它們是那么漂亮,因為易感期眼底淤著一抹淡淡的紅。
魏斯明覺得自己頭有些暈,比今天看到粼粼的泳池的時候還要暈。
“想吃檸檬糖,”
他無意識的開口。
“哈?”alpha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更漂亮了。
魏斯明覺得他應該取一個宇宙眉眼第一炸裂無敵帥之類的外號。
“也不是不行,延之那個小鬼知道估計要高興壞了,”alpha 說。
他知道魏斯明是一個外殼那么堅硬,那么遲鈍的beta,認定一個人就不會變,很多時候有些情意一定要掰開揉碎,用最鋒利的棱角才能撬開他的心。
“魏斯明,你還記得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嗎?”岳鳴欽問。
“記得,”魏斯明回答。
“好,那我告訴你,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分泌會變得更多,現在我的信息素就已經開始釋放,你知道的,s級alpha的信息素最為濃烈,它們會覆蓋你的全身,你的額頭,你的眼睛,你的腺體,想象一下你跳進了一片檸檬味的海。”
“如果有人能聞到的話,”alpha的嗓音喑啞,
“他們會說我是你的alpha,你是我的beta。”
魏斯明大概沒有意識到他的肩膀在抖,連帶著腺體也在抖,那個像一顆紅痣一樣的腺體埋在高領毛衣里,隨著抖動若隱若現,簡直有了幾分媚的意味。
“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魏斯明抬起頭看著alpha,像在求助,又像在撒嬌。
“那你可以先不用開口,”岳鳴欽扶著他的肩膀,“如果當年是我遇見的話,你知道我會怎么做嗎?”
“你應該注意不到我的,我當時留著很厚的劉海,還”
“魏斯明,”alpha打斷他,“我剛才怎么說的,你現在就忘了?”
他抬起頭,不再逼迫魏斯明。
“算了,懲罰你抱我一下吧,”alpha不等說完,攬著魏斯明的腰就把他拉進了自己懷里。
那當然是一個很緊很重的擁抱,alpha的耳語在魏斯明耳邊回蕩,他說:
“不會的,魏斯明,不管你去到哪里,我都會像一條蛇一樣緊緊的纏著你。”
時隔九年,魏斯明的列車重新開始鳴笛啟航,并且以更加不可抵擋的氣勢向宇宙最遠的地方進發。
第24章 你是我的繆斯
“你也想吃一顆海鹽檸檬糖嗎?”
“先是酸澀, 檸檬的香氣會一寸一寸融化,然后是咸咸的海鹽,大顆大顆碾過舌尖”
“好酸好酸, 延之喜歡吃檸檬糖!”畫面里出現一個圓圓臉西瓜頭的小孩,臉上帶著未干的淚痕, 緊緊地抱著一個大號的毛絨小熊。
“柳延之, 哥哥在錄像, 不要亂插嘴, ”取景框左上角闖入一只陌生的眼睛, 看了一秒鏡頭, 那么出彩的一只眼睛,毫不膽怯地盯著鏡頭那邊的主人, 偏過頭,殘影隨著電車的叮叮聲飛逝。
“本來就是要拍我們家延之,”現在出現的是一開始的男聲,溫潤,低沉,一聽就讓聯想到掛在櫥窗里的羊毛大衣, 埋下頭會感受到毛茸茸的溫暖。
鏡頭平移,電車外的陽光明亮澄澈, 在鏡頭里簡直有了玻璃一樣透明的質感, 糖果內膜在陽光下閃著星星碎光,一切都像新生。
魏斯明手上的相機是岳鳴欽送的, alpha希望他能通過這個相機長出新的,和世界連接的觸角。
“真的是這么錄的嗎?”鏡頭短暫落幕, 魏斯明低下頭,和alpha一起回看剛才的錄像。
“嗚嗚嗚嗚嗚嗚, ”柳延之癟著嘴小聲哭,“延之都說了不要剪頭發,延之在里面變的好丑,”
“誰說的,我們延之什么發型都可愛,”魏斯明拿起相機,把柳延之抱在自己的腿上,“像個像個小小的西瓜寶寶。”
嗤,岳鳴欽偏過頭笑。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帶你去看魚,”alpha捏了捏柳延之的臉,“還有,柳延之,小邋遢鬼,你的鼻涕和眼淚都流到我的熊上面了。”
岳鳴欽的熊是魏斯明送的,alpha在易感期變得異常敏感粘人,凌晨一點,他把頭埋在魏斯明的肩窩上,說魏斯明我現在就想要你送給我的熊,要一只很大的,毛很多的。
黑夜里alpha的身體燙的像塊炭火,魏斯明無奈的笑,這家伙耍起無賴來簡直和柳延之那個小屁孩沒什么兩樣。
凌晨的玩具店竟然也開著門,alpha和魏斯明都戴著黑色的口罩和帽子,像兩個飄在空曠街道里的幽靈。
Alpha手里抱著魏斯明給他選的超大號熊,偏要把手伸進魏斯明的袖口里去勾他的小指。
“好了,岳鳴欽小朋友,你現在開心了嗎?”
“還行吧,”alpha傲嬌地偏過頭,鏡頭開始對焦,一只手出現在屏幕里。
“你在拍我嗎?”岳鳴欽走到鏡頭中央,猛地湊近摘下口罩,輕輕地敲了一下鏡頭,alpha的五官瞬間占據整個屏幕,
“魏斯明,我們一起跑吧。”他說。
“哈?”鏡頭偏移,岳鳴欽趁機牽住他的手,
“這不公平,你都和沈渡白一起跑過了,”alpha的眼神有些委屈,“我十七歲的時候每天都泡在水里,沒有魏老師當同桌,也沒有”
呼嘯的風聲灌進鏡頭,空氣在跑動中不斷震顫,alpha的手和魏斯明的手十指相扣,閃著紅綠熒光的招牌不斷后退,魏斯明和alpha的衣角在風中飛揚,像兩片自由的旗幟。
岳鳴欽確實沒有騙人,十七歲那年他喜歡潛在水底憋氣,一秒,兩秒,三秒,他默數,希望時間能在水底凝固,病痛,苦累,扯不斷理不清的家庭關系全都赤裸裸的浮在水面。
幾近于自我折磨,岳鳴欽迷戀憋氣時最后一秒瀕死的痛感和解脫感。
B市的夜當然和中學時期不同,似乎看不到盡頭的泳道和漫長的學校走廊跨越時空重合,里面灌滿粘滯悶熱的空氣,潮濕的悲傷和孤獨像蜘蛛網一樣布滿每個角落。
“岳鳴欽,我們一起跑吧,”如果十七歲的魏斯明能遇到十七歲的岳鳴欽,大概也會這么向他伸出手。
世界上只有一個魏斯明,會笨拙地用相機在一旁錄下岳鳴欽和柳延之的每一分每一秒,會在凌晨跟著alpha出來買玩具,會和一只熊一起滑稽地奔跑在B市無人的街道。
世界在不斷消退,alpha和魏斯明握住彼此的手,但至少不是在這一秒。
“今晚的風比任何一天的都要涼,一家便利店的招牌上畫著很大的笑臉,”岳鳴欽配合這魏斯明錄下畫外音,“還有,我喜歡。”
alpha的手撥開魏斯明額頭細碎的頭發,“我喜歡你送給我的熊。”
“哇,好多魚,好好看是不是?”岳鳴欽單手抱著柳延之,小家伙翻了一個白眼,伸出手要去找魏斯明。
“這根本不是海洋館,”他叉著腰剁腳,站起來才有兩個箱子那么高。
“怎么不是,你看,這是金魚,這是鯊魚,還有龍蝦,螃蟹,”
魏斯明會暈水,因此水族館變成了海鮮市場,alpha指著龍蝦說,“你看,這只魚是紅色的,還能做給延之吃。”
“還有,”岳鳴欽戳戳他的小肚子,“你忘了平時是怎么折騰我們的了?”
柳延之不知道是從哪里學來的,上一秒還拍拍岳鳴欽的手表示要睡覺了,下一秒就偷偷把拖把頂在頭上,跑到沙發旁嚇了魏斯明和岳鳴欽一跳。
這家伙叉著腰,把拖把順成左右兩股,啪的一下從沙發后面跳下來。
alpha問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低下頭羞澀的笑,說他是在扮演奧特之母。
“你小子還是個coser,”alpha被氣笑,罰他頂著拖把在家里走一圈,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嚷嚷著要下樓走一圈,讓大家都看看他的英姿。
“柳延之,我看你存心是想讓你哥身敗名裂,你也別在樓下走了,明天我就把你打包去電視臺,你當著全國的觀眾表演吧。”
“真的嗎?”柳延之滿懷期待的抬起頭,拖把一甩搭到了alpha的頭上,“小美也會看到我在電視機里表演嗎?”
魏斯明倚在門前,咔嚓按下快門,收獲了幾張稀有的alpha頭頂拖把的照片。
“金魚金魚,延之要小金魚,”這家伙有些尷尬的別過頭,趴在金魚缸前,興致勃勃的盯著里面游弋的一尾尾金魚。
買來的七只金魚放在透明的小玻璃缸里,柳延之吹著泡泡,岳鳴欽坐在他身旁,托著腮盯著金魚看。
金魚缸旁,老式的風扇被刷成薄荷綠,魏斯明架著相機,像個人形監控一樣到處拍來拍去。
“延之,三二一,看鏡頭,”
取景框左上角是透明的泡泡,柳延之仰著頭,兩條小胖腿盤在一起,眉眼彎彎,笑的很甜。
“到我了嗎?”alpha舉手,轉過頭看著鏡頭。
“不到不到,”柳延之站起來擋在岳鳴欽面前,搖搖晃晃撞進魏斯明懷里。
“人形導彈啊你,”alpha挑著眉笑,“柳延之,看好了,我教你什么才叫拍照,三二一。”
快門瞬間按下,燈光和水光輝映,金魚像一尾尾血紅的火焰,卡著傾斜的視角和alpha的眼睛重合,漂亮的像兩顆內部鑲嵌了金魚的玻璃珠子。
此刻千里之外的大洋彼岸,一架飛機沖上高空,劃過一條白色的弧線
魚湯在灶臺上咕嘟咕嘟地沸騰,柳延之咽著口水,自己搬了一個椅子坐在廚房里翹首以盼。
“魏老師,你是不是該付我模特費,”alpha手里拿著泡泡水,很幼稚的擠到魏斯明身邊,像金魚吐泡泡一樣時不時吹出幾個透明的圓球。
“你到底想說什么?”魏斯明收起相機,這家伙靠在他身旁,圍繞著照片和金魚說了得有八百個回合,和柳延之一脈相承的多話。
“你是我的繆斯嗎?”魏斯明勾起嘴角,帶點調皮的笑意,“是不是還要先夸一下我是百年難遇的藝術家。”
“我可沒說過,”alpha的心思被說中,干脆破罐子破摔,湊到魏斯明跟前問,“那到底是不是?”
電視機放著柳延之喜歡看的動畫片,有金魚,有泡泡,雖然沒有西瓜,但是有西瓜頭,簡直像是夏天,一個永遠陽光充沛的,恒久的夏天。
那是一個近到快要接吻的距離,alpha的鼻梁在魏斯明的臉上投下側影。
魏斯明憋著呼吸,空氣似乎被抽成真空,像玻璃一樣透明的,纖薄的情愫像泡泡一樣,折射著五彩的幻光,一戳就破。
“你也想吃一顆海鹽檸檬糖嗎?”
alpha模仿著魏斯明在錄像帶里說過的話,湊的更近,“酸澀的海鹽味”
兩人的側影快要重合,魏斯明定定的看著alpha的唇從空中擦過,一個檸檬味的,虛幻的吻。
“魏斯明,”alpha的眼神在顫抖,魏斯明的耳朵和他的唇一樣紅,濕漉漉的紅色,像雨中快要綻放的花苞,
“喏,魔術。”
Alpha的手里變出一朵用糖紙折疊的花,
“你是我的繆斯才對,”他說。
相機里因此多出了一朵用糖紙做的花,錄像仍在繼續,畫面音多出一個稚嫩的童聲,“延之知道,這朵花永遠永遠都不會凋謝,還有還有,”
柳延之敲敲鏡頭,咚咚咚,屏幕上出現一只放大的圓圓杏眼,
“你要和我們做朋友嗎?”他對著鏡頭外說道。
第25章 回國
凜冬已至, A市下了第一場雪,最后一趟沒有因為惡劣天氣原因取消的航班在夜間落地,于值手里抱了一捧花, 等在大廳。
有多少年沒有下過這么大的暴雪了?
于值在心里默數,原來從沈渡白出國的那一年算起, 恰好九年。
于值出生在夏天, 沈渡白出生在冬天, 這個只比他小了幾個月的表弟, 從小就是眾星捧月的存在。
于值小時候一直懷疑這家伙的腦子是因為在寒天臘月里出生凍傻了, 凍成了一塊無法雕鑿的堅冰, 丫的表面看上去光滑無暇,其實肚子里包了不少壞水。
像老爺子送給他的那塊寒玉, 瑩透如月,其實拿到日頭下一看,全是觸目驚心的血絲,是塊難得一見的血玉。
于值是長輩口中的淘氣孩子,從小就熱衷于捏泥巴,踩水坑, 花園里的樹幾乎都被他爬了個遍。書房是落地窗,沈渡白的書桌正正朝向花園, 隔了一層玻璃, 但他的目光從不向外多看一眼,永遠坐的端正, 手里是看不完的書和寫不完的作業。
有時候他爬到樹上遠遠看著沈渡白挺拔的輪廓,又覺得這家伙實在有點可憐, 書上都寫小孩是要應該泡在蜜罐里長大的生物,但沈渡白幾乎不吃糖, 估計連甜都感知不到,更別談蜜了。
他吹破嘴里的泡泡糖,突然決定要讓沈渡白也嘗嘗泡泡糖是什么味道。
意外發生的速度比泡泡在空中破開的速度還要更快,沈渡白的omega爸爸也是在這個夜晚跳的樓,一個柔軟的像棉花糖的omega,從沈渡白的房間決絕地一躍而下,身體碎裂在種滿繡球花的花園。
幼小的沈渡白躲在窗簾后不愿意出來,大概是目睹了全程。
于值趁亂偷偷地翹著腳尖把眼睛湊到窗戶前去看。
白藍色的繡球花被爆開的鮮血染成紅色,曾經整日游蕩的樂園變成一座華麗的墳墓。
大人們都說沈渡白躲在窗簾后怎么都不愿意出來,他就也偷偷的爬到沈渡白的房間,悄無聲息的鉆進窗簾,默默地陪著他。
幼小的沈渡白身上只穿著一件純白的,繡著繡球花的睡衣,他從小就是個漂亮的讓人驚訝的孩子,蒼白陰郁,像個掛在櫥窗里標價9999的洋娃娃。
“能給我一個泡泡糖嗎?”他說。
兩個泡泡在空中一起膨脹,兩個孩子坐在一起,大概是在這一刻才意識到他們是血緣上真正的親兄弟,他們流淌著相同的血液,遺傳了同樣的聰慧和同樣的劣根性,會陪伴對方一起長大,是真正同喜同苦,知曉對方甚過父母的雙生子
“不是你真不叫哥啊?”沈渡白接過于值的花,一捧白色的桔梗花,不用數都知道有上百朵,扎在一起搖搖晃晃。
“將就一下嘍沈大科學家,雪下的太大,花店里的玫瑰花都賣完了,”
“幸好賣完了,”沈渡白穿一身銀白色西裝,長鏈條領針晃著金屬的冷光,在黑夜里簡直像一輪行走的新月。
一個在各領域涉獵甚廣的S級omega導師曾經力薦他去當某國際品牌的模特,并說他是有史以來最契合品牌調性的alpha,眉眼深邃,頭發再留長一點松松挽起,西方雕塑一樣的五官,偏偏眼角長了一顆痣,三分東方的古典愁相,眼神里永遠是赤裸的冷淡與不屑。
“這可是整整一百八十朵花,我冒著雪跑了四家花店才湊出來的,”
“才一百八十朵,”沈渡白低頭看一眼桔梗花白色的花瓣,“你不是一向號稱花店批發商嗎?上次還給一個信息素同樣是玫瑰的omega送了一千多朵,差點上新聞。”
“這都什么時候的事了,”于值賤兮兮地摸一下他的領針,夸張的張開手臂,“要不咱倆抱一下,還要特纏綿的那種,電視劇里都這么演,闊別多年的兄弟淚灑機場,感天動地”
“誰跟你纏綿,”沈渡白側過頭笑,把桔梗花換到另外一手,特用力的撞了一下于值的肩膀,手腕上和于值脖頸間同款的六邊形銀鏈同時共振。
“哥,好久不見,”alpha低聲說
車窗外的風雪沒有要停下的趨勢,鵝毛白雪飄落在林立高樓間,高架橋上的車燈匯成一片永不停歇的河流。
沈渡白伸出手摸了一下車窗,
他記得魏斯明喜歡雪,總是靜靜地看著窗外,課間拉開窗捧一點點雪在手心,總是癡癡的盯著看。
beta在送給沈渡白的很多首詩里都提到了雪,他說自己從小就是個嗅覺異常靈敏的孩子,并且善于通感,每個人身上的氣味都不同,每棟房間里的氣味也不同,他說雪是上帝灑下的無味的鹽,但細聞也有冰水的味道,寒心徹骨,放久了手會感到刺痛。
詩句下方有很多涂改的痕跡,alpha猜在魏斯明的構想里,自己的信息素應該也是趨近于雪的存在。
但他沒來及告訴魏斯明,自己的信息素屬于酒系,是所有信息素里最烈的存在,S級alpha的酒味信息素,只要一滴就能讓所有等級以下的alpha避讓。
“沈渡白,沈大科學家,你有在聽我說什么嗎?”于值的車里放著電臺,闊別以久的中文環境讓沈渡白有些恍惚。
“這一國際項目大獲成功,少不了國人科學家的參與”電臺里的女聲聲情并茂地念。
“你沒注意我特意放的有關于你的新聞,沈渡白,我的良苦用心每次都像喂了狗,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愛發呆?”
“是嗎,我這幾天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大胡子史密斯教授簡直像是于值的海外翻版,英文五分鐘的新聞被他放在所里,車里,甚至廁所里來回播放。
“起繭子了?”于值笑,學著播音員的聲音,他說的更加來勁,“項目大獲成功,沈大科學家又成為了國際炙手可熱的天才新人。”
“好歹也上了頭條,老爺子更是每天都念叨過來念叨過去,對了,又趕上你回國,我估計你郵箱里的郵件都快爆了吧?”
沈渡白的郵箱確實爆了,他每天盯著魏斯明的來件,用心斟酌每一個寫在郵件的字,最新的一封魏斯明隔了一天還是反常的沒有回信。
一張仙人掌的照片,alpha用的是直接的問句,他問:魏斯明,我們的仙人掌還會發芽嗎?
沒有回信的郵件像他們之間隔了九年的惱人空白。
黑夜里alpha蒼白面孔印在一直亮著燈的電腦屏幕上,神父會俯下身對他的教徒問你還愛你的主嗎?
“對了,你好像還有幾場在A大的講座,挪到了下個星期對吧?”
老爺子每天絮絮叨叨的念,生怕他們沈家會在這一代會完蛋,于值不知道到底會在哪一代完蛋,但至少不會終結在沈渡白這一代,他這個表弟的行動力和野心遠遠勝過老爺子的期待。
“還有好多學術會議,你見那么多三性生理的學者干嘛,向他們發泄婚配系統的私憤?”于值調侃道。
alpha的手指攥緊,窗外流溢的車燈分割他的側影,雖然只是看向窗外,但用的完全是看玩物的眼神。
沈渡白漫不經心地開口:
“沒什么,只是最近比較感興趣而已。”
第26章 失控的alpha
沈渡白回國的前一晚, 岳鳴欽和柳延之都染上了當季的流感病毒,或許是因為知道alpha和魏斯明很快就要離開B市的緣故,柳延之像一塊小牛軋糖, 每分每秒都要拼命黏著兩人。
“藥,口罩, 還有, ”魏斯明低下頭, 隔著口罩親了一下柳延之的鼻尖, “獎勵延之乖乖喝藥的巧克力。”
作為家里唯一沒有倒下的勞動力, 采購自然成為了魏斯明的每日任務。
屋子里的窗簾全部拉起, 只留一盞燈光昏黃的小夜燈,易感期的alpha被來勢洶洶的病毒擊倒, 燒得意識模糊,只是隱隱約約知道魏斯明已經出門。
“哥,”
柳延之縮在alpha的懷里,用手臂環住岳鳴欽的脖子,柔軟的小肉臉撒嬌一樣在alpha身上蹭來蹭去。
“哥,”這家伙還在叫, 岳鳴欽聞得見他身上的寶寶霜香味,因為發燒所以汗津津的小手, 正在低聲叫著自己。
“哥, 延之不想讓你走,”似乎是確信岳鳴欽不會醒來, 他的聲音更大了一點,“延之把泡泡水都讓給你, 把巧克力也分你一半,延之延之把迪迦也送給你。”
“還有, ”這家伙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什么,岳鳴欽感覺臉上一涼,原來是這家伙的淚水,像不要錢的水龍頭一樣,淌的稀里嘩啦。
小孩子的淚水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純凈而又珍稀的水源,它讓alpha相信,即使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柳延之都注定是自己的親生弟弟。
“媽媽是不是不喜歡延之?”
這家伙還在問,
“爸爸為什么總是在出差?”
岳鳴欽睜開眼,第一次溫柔的把這個小家伙摟在自己的懷里,哄睡一樣在他的背部不斷輕拍。
事實上,alpha也無法回答柳延之的問題,他也曾經在心里問過自己無數遍,得到的答案總是無解,只好緊緊地抱住柳延之,像抱住幼年時期的另一個自己。
魏斯明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屋內一片漆黑,還沒等開燈,就被人從背后擁了上來,濃郁的香水味讓人懷疑這人把自己倒進香水瓶里腌漬了一遍。
“岳鳴欽?”魏斯明問。
“魏斯明,”那人的聲音顫抖,上來就說了抱歉,“對不起,我可能快失控了,”
alpha邊說邊箍住魏斯明的腰,像大型犬一樣把頭埋在他的肩窩里蹭來蹭去,頗有些耍無賴的意思。
“我想讓你聞到我的信息素的味道,只聞得到我一個人的,”alpha炙熱的呼吸擦過魏斯明的臉頰,“不要給沈渡白回信,”他說。
魏斯明能感知到alpha此刻的信息素大概也像一座噴發的火山,只會比香水更濃更厚,他無法控制的悲傷如此外顯,抱住自己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
“能讓我先開燈放一下東西嗎?”他說。
桌子上放著魏斯明買的藥,口罩,糖果,甚至雨傘,其中最突兀是一缸金魚,alpha數了數,不多不少,剛好十只。
“為什么要買金魚,”alpha還是像牛皮糖一樣,抱著魏斯明不撒手。
“因為,”beta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說:“不要告訴延之,他的金魚今天死了三只,他知道了會難過的。”
“那剩下的七只呢?”alpha的呼吸粗重,太平洋寒流的香味全方位把魏斯明包圍,像信息素一樣浸入每一個毛孔。
魏斯明突然有一種很神奇的通感,有火在燒,一團在深藍海水里燃燒的火焰,火勢不斷向外蔓延。
“買給你的,”他說,“我覺得你也喜歡金魚,想給你買和延之一樣的,”
所以除去假冒的三只,買給alpha的是和柳延之一樣的七只。
“易感期對只靠抑制劑的alpha來說確實很難熬,你一直在發燒,我只是希望你能好的快一點,岳鳴欽,我覺得我們可能已經算朋友了,所以”
alpha低頭看著魏斯明紅透了的耳朵,沈渡白說的沒錯,他真的是一個很笨的beta,從最近的商店打車到水產市場至少需要三十分鐘,更別說在深夜里找到一個賣金魚的攤口,無異于大海撈針。
換到別人身上會瘋狂邀功的事,他卻還要給自己找補,說什么可能算朋友。
去他媽的朋友。
Alpha扣住魏斯明的手,慢慢的向下壓,皮膚貼緊,骨骼碰撞,十指相扣的過程像齒輪嵌合,像補全另外一個完整的自己。
魏斯明的手下意識的向后抖了一下,像被火燙到了,但S級alpha帶著強烈侵略性的力量讓他根本無法掙脫。
“我確實喜歡金魚,”alpha說,“很小的時候,柳錦心情好的時候就會給買一條金魚,但是即使我很小心地照顧它們,這些金魚也活不過半天。第一次下水的時候,我也把自己想象成一條往外吐泡泡的金魚,一條艷麗的觀賞魚,擁有七秒的記憶和短暫的生命。”
“為什么是短暫?”魏斯明問。
“可能是因為痛苦,”alpha的聲音低沉,“岳昂把我抱回來的時候跟柳錦說我是他在外的私生子,我叫了十六年媽媽的人,痛恨我像痛恨岳昂在外面從未中斷過的omega情人,”
“她從來都沒懷疑過嗎?”魏斯明問。
一個從小就出彩的和這個貧瘠扭曲的家格格不入的s級alpha,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岳昂的私生子。
“可能吧,”alpha低下頭摸了一下魏斯明的額頭,“但她的恨總需要一個出口。”
柳錦痛恨他的早慧,痛恨他叫自己媽媽,痛恨他像破殼的雛鳥一樣,沒有任何理由的愛著自己的母親,并且渴望母親的愛,更加痛恨自己無意中對岳鳴欽流露的幾分真情。
“岳沐是在我十六歲的時候來找我的,他說他才是我的親生父親,”
十六歲的岳鳴欽正是一身反骨的時候,瞥一眼面前據說是富豪排名榜前幾名的alpha,無比直白地問,“這么說的話,你能給我很多錢嗎,幾千萬?或者是幾億?”
“也許,或者幾百億,”岳沐回答,他審視著岳鳴欽像在檢驗一件商品是否合格。
“他把我關在一棟別墅里,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alpha在半夜從四樓的窗子里跳下來,奇跡般地躲過安保,脫著骨折的腿一路憑直覺奔逃,像一只頑強的野狗。
“岳沐完全是個披著西裝的瘋子,”
岳鳴欽的一切都在他的監控之中,再次見到alpha的時候,他把岳鳴欽帶到自己的車庫,蘭博基尼,法拉利,勞斯萊斯,布加迪市面上一切能見得到的最昂貴稀有的跑車,都被他安置在一個車庫里,閃耀著金錢與權力的光輝。
“為什么要直接跳窗,”他問,“你不怕死嗎?”
“也許會死,”岳鳴欽學著他的口吻,“但還有一半的幾率會活,”
“對了,”alpha直視著他的眼睛,“算命的先生說我命硬,不太容易被困住,更不會太輕易死。”
“不錯,”岳沐走上前拍了一下alpha的肩膀,他的眼神里是和岳鳴欽一脈相承的狂熱光輝,
“基因序列果然是世界上唯一無法造假的東西,”
他遞給alpha車庫的鑰匙,告訴他以后這里的車都歸岳鳴欽所有,不僅如此,股權,房產,金錢,都在十六歲的夜晚一股腦的流向alpha。
“他說從今以后我就是他的獨子,岳氏的唯一繼承人。”
“岳鳴欽,”魏斯明被他緊緊抱住無法動彈,只好戳了戳他的腰,“你跳下去的時候不害怕嗎?畢竟你是運動員,從小為游泳訓練了那么久。”
“當然害怕,”alpha坦蕩地說道,他覺得魏斯明輕輕的戳一下自己也很可愛,于是箍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我很小的時候聽柳錦給我講鯉魚躍龍門的故事,我當然不可能是能越過龍門的鯉魚,但也絕對不想做一條關在水缸里任人觀賞擺布的金魚,所以我當時看著窗戶下一片漆黑的空地,把自己也想象成那條即將要躍過龍門的小鯉魚,”
“去他媽的,”alpha想,“也許能躍過,也許不能,但誰在乎呢,重要的是那條小鯉魚真的有勇氣過三關斬四將,”
“我以前看浴血X幫的時候很喜歡湯米謝爾比,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稱得上S級alpha的頭銜,但我知道絕對不應該軟弱無能,不該在當機立斷的時候優柔寡斷,給自己留下后悔的機會。”
“岳鳴欽,”魏斯明笑,“該說你做的很好嗎?但是如果換我的話,應該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是嗎?我相信你。”alpha說。
他相信魏斯明平庸的外殼下裝的是那么強大又溫柔的靈魂,相信魏斯明并非朽木,而是一經雕琢就能驚艷四方的寶劍。
岳鳴欽的手卡在魏斯明的腰間,一寸一寸的向內收緊,像在丈量,又像蛇一樣盤住獵物。
發燒的alpha體溫是39攝氏度,魏斯明想,但岳鳴欽身上的溫度足以將自己燙傷,應該有一百攝氏度,能讓海水沸騰,熔盡的白色煙霧大概就是信息素的味道——
回溯的太平洋寒流。
“我不想讓你看見沈渡白,不想讓另外一個alpha窺伺你,更不想讓他標記你。”
岳鳴欽第一次無比希望魏斯明是一個omega,能被alpha徹底標記,能全身上下灌滿信息素。但他又無比慶幸魏斯明是一個beta,因為不會被信息素所左右,所以獨立,自由,強大。
“希望明天系統爆炸,”岳鳴欽說。
“希望明天地球爆炸,”魏斯明說,他偏過頭,因為alpha有些孩子氣的話而笑,那當然是一個很曖昧的姿勢,他們的眼神相接,似乎能從彼此的眼神中摸到對方皮下的骨骼。
“我喜歡B市,也舍不得延之,你知道的,我以前的生活都很無趣,上學,上班,為了達成一個短期目標而奔命,但我真的得到了第一名,似乎也做出了一些成就,那當然也很好,只是好像都不是我真正需要的,”
“最無聊的時候我給一本很厚的筆記本里的每一頁紙都起了不同的名字,有的時候風會吹動書頁,嘩啦嘩啦,像紙張清脆的哭聲,”
魏斯明感覺自己的靈魂里好像也有一個旋渦一樣的黑洞,有風灌進去悲泣,像他的潛意識在發聲求救。
“岳鳴欽,謝謝你送給我的相機,”
那些照片,那些錄像帶,魏斯明用來記錄長在荒野邊的青苔,車窗上凝的霜,泡泡在太陽下五彩的光,等等等等,魏斯明不知道僅憑這些能不能填滿這個黑洞。
“也許會,也許不會,”他在笑,
岳鳴欽喜歡看他笑,魏斯明在笑的時候瞳孔更亮,像清晨的第一滴露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還學會了很多,比如說,”魏斯明轉過身,“比如去他媽的根本就不是我的錯,是這個世界的錯,”
他虔誠許愿:
“希望明天地球爆炸。”
第27章 為了誰
幽浮打來一束青綠色的燈光, 沈渡白攥著酒杯,漫不經心地盯著杯壁上的碎冰。
alpha從來不喜歡喝酒,連帶著也厭惡自己的信息素。很多個夜晚, 他通宵看魏斯明的講座錄屏,三性生理的內容實在枯燥無趣, 對alpha來說有趣的大概只是魏老師穿著一身正裝, 一筆一劃地在黑板上寫:信息素只與遺傳有關, 換句話來說, 只因天定。
偏偏沈渡白最討厭酒精麻痹大腦時一瞬間仿佛懸空的失控感, 濃烈到辛辣的酒系信息素對一個逼迫自己保持絕對清醒理性的alpha來說不是天定的禮物, 而是他無法擺脫的原罪。
所以他不斷加重每次注射抑制劑的劑量,在易感期把自己一次次泡在冰水里, 幾近自虐的想要搓干凈身上每一寸皮膚。
最為可笑的是他甚至從沒標記過一次,身上層疊的針痕比岳鳴欽的還要更多。
“岳大公子不是還沒回來嗎,急什么”
不知道是哪個alpha輕佻地說了一句,沈渡白側過頭,留了心朝那邊看去。
高級酒杯的卡座里圍的都是有頭有臉,身世不凡的alpha, 說到底A市絕大部分資源都掌握在頂級alpha的手里,政商沆瀣一氣, 所謂的朋友圈早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定好。
沈渡白是個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懂得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的alpha, 雖然多年沒有回國,但只要有利益關系存在, 鋪設的人脈網就不會斷,酒局上打好表面關系對他來說也并非難事。
“聽說是趕回去參加葬禮了, 畢竟岳鳴欽和我們可不同,人家是獨子, ”
這人微妙的加重“獨子”的語氣,酒吧里五彩的燈光一打,這群A級的二代alpha都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
“聽說岳家的那位很重視他,畢竟是s級alpha,十六歲就拿了冠軍,人家當然不屑和我們打交道,”
“重視”另外一個alpha懷里摟著一個omega,低頭猛的悶了一大口酒,咬牙切齒地說“能從四樓直接跳下來,連自己的命都不要,岳昂怎么敢不重視他。”
“瘋子”,一旁的alpha勾肩搭背,跟著附和。
岳鳴欽的身世在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這些alpha在外是斯文的貴公子,年輕的投資者,酒店的繼承人,圍在一起卸下偽裝就現出了原形,不過是永遠無法擺脫父輩桎梏的披著人皮的禽獸。
“聽說他最近的標記對象是一個beta,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老師,”
“beta玩beta多沒意思,連信息素都聞不到,s級alpha的信息素再珍貴,放到beta身上也只是浪費,s級omega才有意思,信息素甜的像要流蜜,嘖嘖……”
那人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試探著轉過頭看了沈渡白一眼,狹長的眸子里帶著一點討好的意味,開口問:“渡白,你說是不是”
酒吧的頂光一打,alpha本就白得透明的皮膚浮著一層陰郁的青色,正搖晃著沾滿碎冰的酒杯,聞言淡淡地看了過來,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只是瞥了一眼盯著他懷里盯著自己的omega,
“omega確實很漂亮,”
“當然,”那人放下了心,把懷里的omega往沈渡白的方向推,“沒聽見嗎?沈公子對你感興趣,”
被他推出去的omega默默地坐到沈渡白身邊,仰起頭盯著alpha看,他看上去年紀并不大,身上散發著若有若無的蜜桃香,像是信息素和香水混雜的味道。
大概是omega也能看出來沈渡白和這群alpha之間微妙的區別,一個真正能靠自己的本事做出實績的二代,和這群人的表面關系再好也隔著一層透明的膜,更何況alpha凌厲的美實在是像一把銳利的劍,碎冰里折射出的虛幻人影也成了四射的艷光。
“說起omega,我倒是還認識一個真正漂亮的,”似乎是把送出去的omega當成了籌碼,三兩個alpha的對話更加肆無忌憚,“除了年齡有點大之外,其他的都無可挑剔,只是差點真的勾引到了我爸,”
“我去,那不成了你后媽了,”響起一陣刺耳的笑,那人接著說,“滾蛋吧,她還沒離婚,而且不僅沒離婚,你們知道這個omega的兒子是誰嗎?我們岳公子的標記對象,”
“那個beta?”有人問。
“對,”那人隨手抓到一個omega,輕佻地摸著他嬌嫩的臉頰,“要是長的和她差不多,嘖嘖,還是岳家的人會享受,畢竟玩個漂亮的beta只要不標記就不用負責,”
“對了,有誰想叫個beta來玩一玩嗎?”
在座的都是alpha,誰都能看出來他真正想玩的到底是哪個beta。
想玩魏斯明?
一個,兩個,三個,沈渡白在心里默數,杯中的方冰塊間隙很巧合的擺成一個圓形,像狙擊槍的瞄準鏡,冰冷的槍頭隨時準備向獵物發射子彈。
沈渡白攥緊杯子,頗有耐心的一塊塊扣下杯壁的碎冰,最后一塊冰塊掉落在托盤里,他仰頭飲下滿杯酒精度數高達75的烈酒,和omega前后去了衛生間。
“你知道該怎么做的,放心,我會保你周全,”alpha的身上淡淡的浮一層酒味,將近一米九的身高,低頭嚴謹地叮囑細節的時候像是在講解實驗步驟,給人一種怪異的安心感。
omega點了點頭默認,把卡收在懷里,多年的夜場經驗,這些alpha的下作手段他當然也見識過不少,足夠的錢加上令人心生好感的alpha,自然讓人愿意戲弄一下外面的那群人面禽獸。
突然爆開的酒瓶炸開無數玻璃碎片,切開衣物和皮膚,現場響起一片尖叫和alpha的罵聲
“沈渡白?”被下了藥的alpha相繼醒來,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一個極端仰視的視角能看見他手上的銀鏈和戒指,在包廂偏暗的燈光下閃爍,像一記記閃亮的耳光。
“在叫我嗎?”沈渡白扯開領帶,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俯下身解開了這三個alpha身上的繩子。
“為什么,”有alpha問,“渡白,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他媽的沈渡白你玩陰的是吧?”開口的是剛才那個說想玩beta的alpha,被熟人下藥加上被人以如此屈辱的姿勢綁在地上,alpha的臉因為難以控制的怒氣發紅,不自覺泄露出示威的信息素。
“沒有誤會,”沈渡白用手推了一下戒指,上面交尾纏繞的銀蛇分開一個小口,露出一截鋒利的刀刃。
“但是,”沈渡白從沙發上起身,S級alpha的信息素瞬間在包廂里以極濃的密度爆開,“要說玩陰的,我確實還挺在行。”
A級alpha哪耐得住高強度的信息素洗禮,立馬變了一副臉色,忍住渾身的酸軟來和沈渡白求情,
“渡白,是我們哪句話說錯了,大家都是兄弟,混一個圈子的,你也不想事情鬧得太難看吧?”
這人雖是這么說的,但心里也犯起了嘀咕,比起他們這些泡在權與錢里的二代,沈渡白就像長輩會在家宴上公開夸獎的模范生,因為常年泡在實驗室里,氣質里帶著一種斯文的疏離,垂頭斂眉,戴著袖箍,仿佛下一秒就要站上講臺。
“怎么可能鬧得難看,”他蹲下身,手指和銀刃一起擦過alpha裸露在外的皮膚,“放心,給你們下的藥睡一覺起來就都忘了,”
“要是還忘不了的話,”因為短期信息素的水平波動太大,沈渡白的瞳孔呈現出和標記時相同的狀態,淺淡的瞳色,浮著一層青郁的薄荷綠,像他戒環上的蛇眼一樣,詭異陰冷。
他揪起其中一個alpha的脖頸,本想磕在桌子上,但到底還是忍住了,只是用刀刃劃開皮膚,破開皮肉,畫了幾個血紅的十字,像他多年前對另外一群草包alpha做的一樣。
說不疼是不可能的,鋒利的刀刃切開皮肉,在未傷及筋骨的同時保留了疼痛的最大值。
“沒關系,還有時間,再從頭想一想,到底是哪句話說錯了,”
沈渡白用手帕擦了擦刀刃的血,隨手提起一瓶烈酒對著幾個alpha的傷口澆了上去,隨著一陣慘叫,包廂的門被推開,于值站在門口,低頭捂著鼻子,只見罪魁禍首正平靜地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的用刀劃著自己的手腕。
“沈渡白,這是你給我的驚喜嗎?用我的包廂,用我安插的服務員,還有那什么藥,你不會都給這幾位下了吧?”
“差不多,”沈渡白抽了幾張紙,給自己簡單包扎了一下傷口。
“怎么這幾位看上去還有點眼熟?”于值低頭仔細看了兩眼,那幾位alpha以為來的是救星,立馬支支吾吾的要說些什么。
“原來是這幾位啊,不早說,還真是老熟人,”于值笑著,伸出手,不是扶這幾位alpha起來,而是好奇地用力按壓了幾下往外滲著血的傷口,尖尖的小虎牙有種一脈相承的,天真而自然的殘忍。
“不跟你親哥解釋一下嗎?”于值皺著眉看著他手腕上的傷口,“還有,要我用外面真的啤酒瓶給你割幾個口子嗎?這樣還更逼真一點。”
“說說吧,為了誰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沈渡白向來是個情緒極其收斂的alpha,明明從小時候就最怕疼,打針都要咬著牙齒默默顫抖。
“沈大科學家這是改性子了,用來做實驗的手也直接用刀割,你他媽真不怕切到動脈,”
“沒辦法,至少還要給老爺子留個面子,”
alpha的手微微顫抖,過多的信息素釋放讓他有些脫力,或許是喝下去的那杯酒真的起了作用,他側過頭看著于值,目光有些寂寞。
“哥,可是我真的不怕。”
第28章 我喜歡魏斯明
“黃黃的, 像向日葵的顏色,”魏斯明俯下身,他穿一件黑色的窄版襯衫, 袖子半挽,露出一截清爽的手臂, 伸出手輕柔地摸了摸面前的小狗。
是岳鳴欽提前給柳延之準備的一條小土狗, 全身覆滿短短的絨毛, 黑亮的眼睛滴溜溜地盯著人看,
“你不覺得它長得和柳延之那個小鬼很像嗎?”
alpha站在燈下, 很欠的來了一句, 將近凌晨,岳鳴欽卻越來越精神, 賴在魏斯明身邊,寸步不離。
“像嗎?”魏斯明的眼神在這只小土狗和岳鳴欽身上來回切換,最后下定了結論,“跟柳延之不像,跟你挺像的。”
一樣不自知的粘人,在主人面前露出雪亮的獠牙, 不是為了兇人,而是為了求寵, 也一樣的狗, 變著理由的炫耀那幾只金魚,就是不讓魏斯明回房間睡覺。
“哪像了, ”alpha的手趁機想要繞過他的腰,摸摸小土狗的頭, 偏偏他的動作太快,魏斯明下意識的推了一下, alpha的身體就踉蹌地抖了一下。
按理來說beta和alpha天生體力和體型差距都很大,但魏老師的這一掌力氣是實打實的大,即使岳鳴欽知道他經常健身一時都有些詫異。
“練過?”alpha問。
“一點點,”魏斯明看向岳鳴欽,“泰拳,散打,還有一點點跆拳道,”
魏斯明的眼神里少有的露出一點帶有攻擊性的,驕傲的勁頭。大概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此刻有多迷人,beta確實有一種十分居家的溫潤,讓人懷疑上一秒才和他吵過架,下一秒魏斯明就會系上圍裙,問你今晚想喝什么湯。
但他的眼睛總是濕漉漉的,唇又是那么紅,淡淡的表示其實自己能一個人打倒十個alpha。
“怪不得,”alpha明明已經站穩的身子又刻意抖了一下,“有點疼。”
“真的嗎?”魏斯明立馬擔心地上前查看,alpha卻俯下身,以幾乎貼臉的視角握住魏斯明的手。
魏斯明立馬知道這家伙完全是在借題發揮耍流氓,要放開手,卻已經來不及了,alpha掀起衣服,露出一截腹肌,因為因為體脂低,溝壑的線條和青筋就更加明顯,繃緊凸起,在魏斯明的手下發燙。
“真的疼,”岳鳴欽還在裝,他臉上的線條深邃,明晃晃地耍流氓也不會讓人生厭,頭發抓的有些亂,卻有些蓬勃的,痞痞的少年氣,單挑著眉,一臉無辜的說:“我是說我感冒頭疼。”
“頭疼就去喝藥,不然,”魏老師無語凝噎,給了alpha一記眼刀,“你就能獲得在拳擊臺上和我對打的機會。”
岳鳴欽覺得自己是真的燒的不輕,不然為什么魏斯明的眼刀他都覺得性感的一塌糊涂?
“別,”alpha抓住他的手,“那我賠償你,給你熬粥好不好?”
岳鳴欽其實一直沒有明確的擇偶要求,只是以前看《春光乍泄》的時候就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感情,能讓黎耀輝在生病的時候也要強撐著從床上起來給何寶榮炒飯,罵罵咧咧的同時還不忘往鍋里多加一個蛋。
“什么粥?”魏斯明看了一眼手表,沒有質問岳鳴欽問什么突然冒出來這個有些無理荒誕的要求,只是問:“岳鳴欽,你熬的粥好喝嗎?”
他垂眸的時候睫毛似鴉羽一般,低低覆過眼尾,總有一種溫柔的意味,也就讓人更想對他使壞,想死纏爛打的賴在魏老師身上不放。
“你想喝什么粥,”alpha嗓音喑啞——
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岳鳴欽也和魏斯明一樣固執,真的認準了一個人,別說病中的一碗炒飯,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就算是水中的倒影,甚至是要岳鳴欽的心,alpha都會毫不猶豫地挖出來,輕輕放在魏斯明的手心
“可是小狗也不是你,”分別的當口,柳延之摟著岳鳴欽的脖子爆哭,口齒不清地哽咽,“那你和魏哥哥什么時候才來看延之?延之不要不要你們走。”
“很快,非常快,”岳鳴欽低頭親他的額頭,“哥每天都給你打視頻電話,而且只要再過四十天,延之就坐飛機來和哥哥住在一起。”
柳延之掰開手指數了一下,發現根本數不到四十,哭著要找魏斯明抱,淚眼朦朧地蹭在他的身上不放手。
岳鳴欽趁機走到一旁和柳錦道別。
“送給你的,”alpha把禮盒遞到她的手上。”謝謝,”柳錦提著禮盒,有些局促的把雙手交叉環繞到胸前,那是一個防御的姿勢。
她一直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岳鳴欽,該說愧疚,說愛,還是說更深刻的恨?
“能抱一下嗎?”alpha主動要求,一個僵硬無比的擁抱,岳鳴欽的手能感受到她在顫抖,本來就瘦弱無比的身體,骨骼嶙峋突出,不再是岳鳴欽記憶里那個對自己嚴苛到幾乎刻薄的,但又無所不能的omega。
“媽媽,”alpha垂下頭,聲音輕的像夢中的囈語,“恭喜你終于能逃出來了,”
禮盒里放的是幾本單獨寫著柳錦名字的房產證,支票,銀行卡,里面的資產是當年岳沐給岳昂的十倍還多,還有一個岳鳴欽特意定制的手鐲。
上好的翡翠,上面雕了龍紋。
alpha想柳錦應該會明白他的意思,畢竟她講了太多遍鯉魚躍龍門的故事,每次講完都哀哀的看向遠方,小小的岳鳴欽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難過,只好倚在她身旁,在心里問自己媽媽為什么要發呆,為什么要難過。
沒有孩子天生會不愛自己的母親,三歲的岳鳴欽不希望柳錦難過,二十一歲的岳鳴欽當然更不希望。
所以alpha恭喜她終于擺脫了岳昂,恭喜她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骨血,能大大方方的把愛傾注到另一個孩子的身上。
同樣也祝她真的能像那條小金魚,躍過龍門,凌空騰起,能再自由一點,勇敢一點,去過她原本的,沒有岳昂和岳鳴欽的,真正的人生
“沈渡白,我可能真是上輩子欠你的,”于值手里拿著酒瓶,挨個的給在地上的alpha灌,瓶口和牙齒相撞,發出格格的脆響,但是手法卻是肉眼可見的熟練。
論玩樂,于值可能比這幾個alpha還要精通,年少時把A市大半的酒吧都竄了個遍,和這些二代都熟的好像摯友,就連這間酒吧都持有不少股份,但他一向把自己的人生階段和目標都分的很清。
年少時竭力把所有能玩的東西都玩了個遍,然后發憤考到了A大,熬夜學習,最終以優異的成績得以留任,社交平臺的簽名是立志過百分之百的人生,不給自己留絲毫后悔的余地。
簡直像只變色龍,適應環境的能力強的可怕。
“我真的不知道是哪一句想想叫個beta來玩,”
“beta?”一直沒說話的沈渡白終于開了口,屋子里飄蕩的酒味信息素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隨手擰起一瓶伏特加,玻璃瓶身冰冰地貼在剛才還囂張跋扈的alpha臉上,
“說說吧,”沈渡白細致地挽起袖口,青綠色的瞳孔,透著點陰陰的,斯文的邪氣,讓人懷疑只要說錯一個字,酒瓶就會碎在自己的腦袋上。
“岳岳鳴欽的標記對象,只是只是隨口說一說”
于值忽然聽到beta和岳鳴欽的名字,下意識的愣了兩秒,但同樣是alpha,他也知道這群金玉其外的二代私底下玩的有多臟,能被他們掛在口頭念想的人,說不定哪天走在路上就被人擄進車里了。
就算事情敗露也沒什么影響,左不過是跟自己的alpha父親打一聲招呼就能解決的小事。
“隨口一說?”沈渡白俯下身,手上的酒瓶高懸,語氣卻放輕了下來,簡直稱得上溫情了,
“這么喜歡玩beta,用不用我幫你們把腺體挖了,這樣就跟beta更接近一點了。”
alpha的腺體埋得很深,雖然無法被標記,但是一旦受傷就不再分泌信息素,也無法再標記omega。
“你你敢?”alpha發著抖,是真的感到害怕了,紅著眼睛吼,“你知不知道我們今天出去了沈家會有什么后果?”
“我為什么不敢,”沈渡白一臉疑惑,于值見狀不對,立馬要上來攔,但沒能攔住,酒瓶恰好碎在這三個alpha的中間,碎片四飛,但只是擦著皮膚過,沒有傷到要害。
空中再度爆開的信息素已經濃烈到了有些腥氣的地步,沈渡白揪住alpha的衣領,眼角的淚痣在閃過的紅燈照射下像一滴鮮紅的血珠,“這次只是警告,如果還有下次的話,”
他的戒指抵上alpha的腺體,“剛剛挖出來的腺體像心臟一樣,砰砰”刀刃打著節奏在皮膚上跳,“還會在手上震動。”
處理好這幾個alpha已經是凌晨,于值忙著打點好人情,進門一看,沈渡白這廝跟沒事人一樣,正閉著眼睛安目養神。
“沈渡白,你現在的能耐是真的大了,”于值是真的生氣,不是氣他對那幾個草包alpha做的事,是氣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特制的刀刃對著手腕就能毫不猶疑的往下割,恐怕下一秒就要像于值做的噩夢里那樣——
站在一片純白的背景里低聲說:哥,可是我真的不怕死。
“別告訴我你是為了魏斯明,”
那些隱秘的痕跡四散,在今晚那個alpha說出岳鳴欽的名字的時候才終于在于值的腦子里連成一條完整的線。
“還有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學術丑聞,也是你做的?”
一則匿名舉報的帖子突然登上熱搜,里面細數了三性生理圈的怪象和亂象,附上了每一樁的詳細證據,鬧得沸沸揚揚,其中幾個主要人物更是直接被革職。
“之前在國外的時候偶然認識過幾個這方面的大佬,”沈渡白睜開眼,面無表情地說。
“偶然?”于值也想知道他說的偶然到底是有多巧合,能讓沈渡白在多年前就知道魏斯明選的是什么專業,能讓沈渡白認識和他的領域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學者。
“行,”于值攤開手,很直接的說,“那如果我說我喜歡魏斯明呢?”
這家伙的眼珠終于有點反應轉了一下,“你和他認識多久?像你之前對那些玩幾個月就扔的omega一樣的喜歡?”
“你情我愿,那叫自由戀愛,”于值扯開領結,“沈渡白,我真的不是在和你開玩笑,我是真的想追他,很認真的那種,想和他安穩的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于值當然明白,魏斯明又不是棒棒糖,不可能像小時候一樣,誰喜歡就掰一塊給誰。
“之前發的朋友圈你又不是沒看到,”他摸一下自己的領帶,“喏,真的是他送的。”
“你來真的?”沈渡白皺著眉,他不是沒看過于值的朋友圈,但怎么也不可能懷疑到自己的親哥頭上,
“所以你呢?你喜歡魏斯明嗎?”
沈渡白緊抿著唇,沒有直接回答,“我們之前是高中同學,他跟我表白過,”
“所以你們認識了十二年,你喜歡他,他也曾經喜歡你,但你他媽跟啞巴一樣,就是不說,”
于值做了個簡短的總結,他知道沈渡白像個悶壇子,什么都不表露在面上,估計到時候魏斯明問起來這家伙還只會扭頭,就差告訴魏斯明這些都是岳鳴欽做的了。
“不是十二年,”沈渡白垂眸,“是4315天,”
“啊?”于值震驚地感嘆,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看傻逼的眼神盯著自己據說智商爆表的弟弟。
“別說十二年,就一年,”他現在是真的有點后悔當初沒有和沈渡白上同一所高中,“你現在看到魏斯明都得改稱呼了。”
“什么稱呼”沈渡白問
于值又摸了一下領帶,暗紅色的紋路在燈下泛著綢光,他是真的被氣笑了。
“嫂子,”他攤著手,“不然呢”
第29章 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魏斯明喜歡雨天, 陰沉的壓的很低的天,潮濕的似乎會凝出水珠的空氣,雀鳥低鳴一聲, 于是就喚醒了十七歲的夏天。
窗邊的少年趴在桌前,露出半邊側臉和蒼白的手臂。
魏斯明借著低頭撿筆的瞬間往他的方向極快的瞥一眼, 窗邊滑下幾道水痕, 沈渡白的睫毛根根長直, 延伸至眼角的一顆淚痣也像一滴欲墜的淚珠。
沈渡白的睫毛有幾根呢?
魏斯明托著腮, 這么蠢又孩子氣的問題, 他卻想了很久, 一邊想一邊覺得自己的心里也像下了一場很大的雨,心臟吸滿水變得飽脹, 沉甸甸的隨時要爆開。
“喏,”沈渡白把一張卷子推到中間,“這個題,”
alpha總是這樣,求人的時候也沒有一點要低頭的樣子,抿著唇, 下頜轉出一個鋒利的弧度,帶著少年人的生硬和艱澀。
“什么意思?”魏斯明故意問, “你想給我講這道題嗎?還是”
“你想問我?”
“不是問題, 是一起探討,”沈渡白眼珠子一轉, 筆指在題目上開始念題綱,魏斯明卻學著他抿嘴的樣子, 低下頭笑了一下。
“題目有什么問題嗎?”窗外傳來更響的悶雷聲,魏斯明的笑實在太過反常, 被alpha當場抓包。
沈渡白單挑著眉,還不忘蓋上筆蓋,敲了一下魏斯明的頭。
白得亮眼的雷在此時炸開,在alpha背后爆開萬丈光輝,讓魏斯明想起今早頒獎的時候,太陽光也是一樣的耀眼,沈渡白是學校主持人,因此穿了一件黑色的西裝外套,還在發育的alpha身形,頸背單薄,肩卻是寬的。
“XX班魏斯明一等獎,”
太陽光實在太亮了,魏斯明想,他仰起頭,看著那些光斑一寸一寸地爬上alpha的皮膚,鼻梁,眼角,然后alpha低頭,在眾目睽睽之下遞著獎狀,在魏斯明接過手的間隙故意用肩撞了一下。
停留在沈渡白耳邊的光斑也照到了魏斯明身上,alpha湊到他的耳邊,很輕的說了一句。
“魏斯明,你還在發呆。”
沈渡白的動作弧度不大,在旁人看來也只是好兄弟玩鬧時的常見伎倆。
但魏斯明是真的感覺在晃,獎狀在晃,alpha的肩膀在晃,他的身上帶著某種說不清的味道,不是香味,更不可能是信息素的味道,但就是像帶著鉤子一樣,扒在魏斯明身上久久不散。
我沒有。
魏斯明拿著獎狀,避開alpha的目光,用微不可聞的音量反駁了一句。
抬頭卻看見這家伙直勾勾的目光,似乎是讀出了他的嘴型,alpha明晃晃地搖了搖頭,眼神像在逗什么寵物似的,挑逗,玩味,甚至還有點臭屁的意味,嘴角勾出一個微妙的弧度,像是下一秒就要憋不住笑出來了。
“沈渡白,你能現在笑一下嗎?”魏斯明揉了一下被他敲的頭,剛剛回味過來,有些憤憤不平的反擊。
“當然,”alpha說,
“當然不可能,”沈渡白面無表情地轉過身,趁著打雷的功夫又敲了一下魏斯明的頭頂。
“這不公平,”魏斯明有些氣惱地用手護住頭頂,想了好一會才憋出四個字,“不應該總是這么敲我的頭。”
“是嗎?”alpha攤開手,“可是我沒說過你不能敲我的頭啊,喏,”他低下頭,“如果你想的話。”
他們湊的實在太近了,alpha甚至順勢揮了一下手,做了個騎士行禮的動作,眼神還是冷冷的,動作倒像是在暗示魏斯明——
你想對我做什么都可以。
魏斯明當然猜不到alpha的意思,眼神卻越到窗外,看著外面黑沉沉的烏云,樹葉被狂風吹得嘩啦作響,走廊上的風一帶,教室的門也被鎖上了,卻還能聽得見外面傳來的尖叫聲和笑聲。
這種場景簡直像是夢中才有,下一秒地球就爆炸,世界就末日,但這都沒關系,
“天黑了,”魏斯明看著alpha的眼睛說,他抬起手,學著沈渡白的樣子,真的彈了一下他的頭,不過只帶著一點點力氣,溫柔得像摸了摸沈渡白的頭頂。
“現在就公平了,”魏斯明笑。
alpha卻怔了一下,抬起手像想要握住魏斯明戴著表的手腕,眼神陰陰的刺過來,“你不能這樣”他說。
不能總是用這種眼神看著我,不能一下午都藏在操場邊的人群里,不能在我走后偷偷地用火腿腸喂我摸過的貓貓,不能永遠這么溫柔,溫柔的像一個夢,像一個寫著幸福的陷阱。
可是他終究還是抬手摸了一下魏斯明的表,修長白皙的手指,繞在藍金色的金屬表盤上,極輕地碰了一下,只差一個表盤的距離,他的手繞上的就是魏斯明的手腕。
“如果世界末日的話你想做什么?”alpha問。
“不知道,世界末日會下雨嗎?”魏斯明拿起桌上的一本漫畫,“如果下雨的話,想要躲進箱子里。”
“為什么?”沈渡白說。
“因為都世界末日了,當然要做最想做的事,”他翻開漫畫,聲音低了下去,“我想做一朵蘑菇,躲在箱子里,很黑,很靜,聽得見每一滴雨落到土地上的聲音,”
“雖然很幼稚,”魏斯明撓了撓頭,似乎感到很不好意思。
“確實很幼稚,”alpha毫不留情的點評道。
“但是,”沈渡白把頭扭到一邊,刻意不去看魏斯明的眼睛,“你能帶我一個嗎?我絕對不是想當什么蘑菇”
“當然,”魏斯明打斷他,“當然會帶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話,”
說什么愿不愿意的簡直像在念婚禮誓詞,但他們終究還只有17歲,任何一聽就知道假大空的話一經過少年人開口,就又變成真誠而青澀的誓言了。
“你看,”翻開來的一個開頁正好畫的是一個alpha對omega主角表白的場景,沈渡白瞥了一眼,眼神暗晦不明。
“不是那個意思,”魏斯明捂住畫面,“想讓你看的是下面的那行字。”
最下面的那行字寫的是:“說出口的誓言如脫弦的箭”
“我很講信用的,”魏斯明的眼神堅定,“說出口的話都不會變的,”
“萬一你哪一天忘了呢?”不知道是不是魏斯明的錯覺,alpha的語氣聽起來竟然有幾分哀傷,像是他常去喂的那只流浪貓,倚在人的腿邊,低聲嗚喵,總是害怕分離。
“可是我不會忘的,”沈渡白說,他的手指還繞在表盤上不放,“魏斯明,我會永遠記得。”
記得你身上的肥皂香味;記得你總是帶兩把雨傘,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遞一把過來;記得你來看我的每一場足球賽,擋在后面總是一副吃癟的表情;記得你雖然那么笨,卻總是沖上前想保護我。
alpha實在記得太深,午夜夢回,能摸到卻的只是一片虛空。
魏斯明,你說世界末日的時候會帶上我,可是我們還剩多少未來呢?
魏斯明和岳鳴欽的落地時間也在傍晚,兩人的行李箱都塞的鼓鼓囊囊,尤其是岳鳴欽,他恨不得把魏斯明送他的金魚都空運回來,如果不能的話也要做成標本,放在房間里最顯眼的地方。
“有人會來接機,”alpha看著魏斯明,神情怪異,“你送領結的那位,還有”
很不情愿的吐出一個名字,“沈渡白。”
岳鳴欽其實在還沒有認識魏斯明的時候就聽過沈渡白的名字,沈家在A市確實底蘊深厚,就連岳昂這種資本雄厚的新貴都要攀上關系辦事。
甚至在餐桌上還提過幾次,說他是什么青年才俊,讓岳鳴欽有機會的話跟他認識認識。
“我知道的,”魏斯明聞言怔了一下,只是真的聽到岳鳴欽說出沈渡白的名字的時候,又感覺有些陌生。
九年,足夠從小學熬到高中,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在世俗意義上各方面都已經健全的成年人在聽見自己小學同學名字的時候第一時間就能反應過來。
更何況就連岳鳴欽也知道,魏斯明表面雖然溫和,但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也不會回頭,這九年像人體上一截不斷敗壞的關節,他必須逼著自己用刀把那些腐肉從身體上一段一段的刮除。
“魏斯明,”岳鳴欽還在易感期,跟魏斯明說話的時候根本不設防,帶點鈍鈍的鼻音,聽上去總像在撒嬌。“我想再帶你回一趟B市,不是在冬天,是在真正的夏天。”
“魏老師,你愿意嗎?”alpha很誠懇的問他,甚至眼神里都帶上了點祈求的意味,跟初次見面時那個強調我們沒有任何關系的alpha簡直判若兩人。
“岳鳴欽,你在慌嗎?”魏斯明穿著alpha親自挑選的羊毛大衣,還是沒有戴眼鏡,像一塊被拋光過的上好玉石,站在岳鳴欽旁邊都絲毫不遜色。
“你不用這樣,”他說,目光往遠一看,卻真的看見一個虛虛的人影。
灰色的馬甲,領結打的一絲不茍,領針卻綴了一匹金色的馬,在機場的白光下閃閃發亮。
沈渡白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放在岳鳴欽身上,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魏斯明,這么一段路程,說不上遠,但又實在太遠了,4316個日日夜夜,鐘表上的指針不知道轉了多少圈。
沈渡白夢到過很多次魏斯明,思念像無法撲滅的野火,魏斯明在夢里冷冷地看著他,問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我只認識17歲的沈渡白。
岳鳴欽的犬牙向上頂,同樣是S級alpha,只要一眼,他就知道魏斯明錯了,因為他實在討厭沈渡白看向魏斯明的目光,那種格外黏膩陰濕的目光,像某種毒蛇,稍不注意就會往人的身上鉆。
“需要自我介紹一下嗎?”岳鳴欽伸出手,看著眼前這位和自己身高相當,甚至各方面都相當的alpha。
沈渡白的眼睛和岳鳴欽的不同,瞳色太淺,看人的時候沒那么強的攻擊性,但目光非常遠又非常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知道已經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不用了,”他說。
岳鳴欽也不是什么擅長客套的圓滑人物,聽他這么說就要把手放下去,沈渡白卻笑了,伸出手重重地回握了一下。
“開玩笑的,”兩個alpha把手都握的夾槍帶棍,面上倒是云淡風輕,“岳叔叔跟我說過你,21歲的話,該叫你弟弟才對吧。”
第30章 我是你隨手丟棄的仙人掌嗎
岳鳴欽跟他握著手, 眼神卻停留在他領針上的那匹馬。S級alpha的敏銳觸覺第一時間告訴他,沈渡白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alpha。
像他這樣從小出身名門望族的alpha,一向被打磨出了點圓滑的精英味, 要讓人覺得他們親切友善,又要端著高傲的上位者姿態, 色厲內荏。
但沈渡白不是, 他遠沒有岳鳴欽那樣銳利的攻擊性, 只是像一塊棱鏡, 被切割出多個光滑的平面, 折射著像鉆石一樣閃耀的冷光, 盯著亮光看太久會讓人流淚。
同時又讓人難免疑心,這么硬的工業制品, 該從哪切開來放置人類柔軟的心臟?
“很遺憾,之前出國太多年,還沒能有機會認識岳公子,但現在,”
他的眼神深深探過來,絲絲縷縷纏繞在魏斯明身上。
“回國后, 想必我們還會有不少見面的機會。”
岳鳴欽放下手,正要開口, 沈渡白卻又淡淡地補充道:
“不過岳叔叔說快到集訓的時候了, 時間應該會很緊張吧?”
“時間這種東西,擠一擠總是有的, 更何況像您這么優秀的alpha,時間管理和執行力應該更強, 要是真的想見一個人,就算遠在天涯也不過是咫尺之間, 不是嗎?”
流感加上易感期的折磨讓岳鳴欽的眼下有了點正常人類都會有的黑眼圈,但并不顯得陰郁,反而讓眼窩看起來更加深邃,直白地質問沈渡白的時候甚至帶了點睥睨的勁頭,但他并不高興。
他的心情在看到沈渡白看魏斯明的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糟透了。
早在魏斯明跟岳鳴欽說出九年這個字眼的時候,alpha就明白他遠遠低估了時間和記憶的殺傷力,因為魏斯明說出九年的時候沒有一絲遲疑。
這就像幾個好兄弟多年以后坐在一起談起初戀,有人嘻嘻哈哈地說我早忘了什么初戀,這都是九年前的事了,可是如果這個人在你的心里沒有任何重量,你又怎么能夠脫出而出就是九年。
岳鳴欽當然會覺得這不公平,憑什么沈渡白偏偏更早遇見魏斯明,可是感情是最不需要公平的地方,甚至站在上帝視角,沈渡白也同樣會問,憑什么你短短一個月的陪伴能抵過我和魏斯明的十二年。
沈渡白戴著戒指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第一次,魏斯明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遲疑,不同于少年時期的冷傲,alpha像一根繃緊的銀線,再施加一點點力度就要斷裂。
于值的花是在這個時候硬生生插進來的,大捧的嬌艷欲滴的玫瑰,拿在手上都會搖晃。
“歡迎魏老師的花,不過,”
他把花托到魏斯明手里,笑面虎一樣瞥了一眼岳鳴欽和沈渡白。
“你們怎么都看上去愁眉苦臉的,怎么,要我也送你們倆一捧花嗎?”
他的調侃沒有起到一點緩和氛圍的作用,更像是助燃劑,岳鳴欽和沈渡白干脆連裝出來的客套都沒了,齊齊噤聲。
于值看見他倆一副恨不得離對方八百米遠的樣子就更想笑了,直接上前跟魏斯明打招呼,說完好久不見后甚至還插在中間,說笑間露出一對雪白的小虎牙,在解釋為什么給魏斯明買玫瑰的時候莫名還帶著點羞赫,末了還又補充一句。
魏老師不喜歡的話,隨時都可以丟,下次再送你更喜歡的花。
四個人平均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站在機場像一道顯眼的風景線,更何況岳鳴欽多多少少還算個公眾人物,因此魏斯明捧著花,短暫地答謝過后便向沈渡白伸出手——
成年人總歸要把話放在明面上來說,要做出更多所謂果斷的決定
雪夜總會給人一種更加寂靜黑暗的錯覺,純黑的邁巴赫駛到一條寬闊的道路,車燈一打,黑與白便更加涇渭分明,開闊的視角讓暗涌的風雪看起來像高速飛行的子彈。
沈渡白把速度放的很低,車里面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只放了一個小小的黑貓掛件。
很多次,alpha曾經想象過這樣的場景,在下大暴雪的夜晚,后座能載著一個beta,從城市的另一端一路駛回家,魏斯明喜歡雪,沈渡白想給他織很厚的圍巾,或許他們會在后院搭一個大大的雪人,還要買很多的彩燈來布置圣誕樹。
沈渡白出國后曾經玩過一段時間的賽車,雪地里飆到180碼的速度,幾乎貼地飛行,漂移間一個閃失就會掉下山崖,坐在副駕駛的領航員是一向以彪悍著稱的戰斗民族,下車后一邊吐一邊喘著粗氣嘶吼,聽不出是夸還是罵,他說沈渡白簡直像塊又瘋狂又精密的鐘表。
腎上腺素飆升的快感被破空劈來的冷風吹散,alpha和他一起不修邊幅地坐在雪地上,最貼近大自然的時刻往往也是最貼近靈魂底色的時刻,沈渡白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他的聲音被風吹得顫動,有了幾分哽咽的意味。
alpha說其實他實在太想回國,太想回家,
也太想魏斯明了。
多年前的那根刺還留在沈渡白的身體里,經過時間的推移越插越深,雖然不致命,但總到特定時間刺痛,埋在沈渡白和魏斯明之間的鐘表,是用心跳,是用每一次血管的顫動記時的痛感程度表。
“沈渡白,”魏斯明開口“你問我的那個問題,我現在還不知道答案。”
魏斯明不知道,在沈渡白眼里,他是全世界唯一一個討人喜歡的乖小孩,回答問題時要把手抬的筆直,最簡單的一道問題也要寫夠所有繁瑣的步驟。
很多時候,alpha都想告訴他你不用這么認真,也不用這么乖,因為世界并不是一篇寫滿問題的答卷,只有一個標準答案。
但沈渡白偏偏是個不善言辭的alpha,所以他故意拉著魏斯明的手跑過整個校園,故意和他一起踩著鈴聲去摘樹上的楊梅,故意在教會魏斯明打撲克牌后往他臉上貼很多的紙條,甚至很幼稚地低頭跟小貓對話,一邊順著貓毛一邊低聲說不要害怕等一會會來喂你的哥哥,因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beta。
“沈渡白,”魏斯明又叫了一次alpha的名字,“我不知道你的問題是什么意思。”
魏斯明和沈渡白當然還不至于淪落到無話可聊的地步,可是當看到真人,又只覺得恍若隔世,27歲的沈渡白,還是從前的那個天之驕子,甚至有了一層更加沉穩的外殼,魏斯明嗅不到一絲alpha身上曾獨有的味道:
搖擺的,纖弱但又高傲的孤獨,穿著寬大的校服上衣,隨時都能以開玩笑的形式彈一下魏斯明的頭,然后再手欠地摸一下魏斯明的腕表。
那個在站在雪地里落寞的,騎著單車的少年仰起頭,跨越時空告訴魏斯明,他不想再等待那盆仙人掌發芽了。
“其實有人來接機是一件很讓高興的事,”魏斯明說。
Alpha其實可以很自然地接一句,說我來接機你會高興嗎?
可是這太無恥了,沈渡白想,他提的問題太無恥,他的愛也太無恥。
魏斯明用的明明是最冷靜的聲調,可是每個字都像割在銀線上的一把鈍刀。
“很多年前,其實我去過一趟M大,”
考了兩次的雅思,很久才辦下來的護照,攢了兩個學期的錢,一直被戚慕說成膽小鬼的魏斯明獨自一個人坐上了那架前往異國的飛機。
魏斯明其實并不是一定要見到沈渡白,只是當你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才知道兩萬公里的距離遠遠不止是一個冰冷的數據,而是用每一次的思念丈量出來的鴻溝。
魏斯明只是想離alpha近一點,僅此而已。
“飛機在凌晨降落機場的時候我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廊道,沒有想象中出國的興奮,沈渡白,我其實在想,你會不會適應陌生的語言環境,倒時差的時候會不會也很難受”
魏斯明買了很多明信片,也寫了很多封沒有寄出去的信,在哪些斷章的信里,beta用最誠懇的語調寫:
沈渡白,M大似乎比照片看上去更大,正午的陽光落在我的肩上,在一家據說有很多M大學生會光臨的冰淇淋店里,我買了一個巧克力味的冰淇淋,它融化的實在太快,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才發現其實我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巧克力。
你出國的很長一段時間,我的手機屏幕上都添加了兩地的天氣卡片,六個小時的時差,大洋彼岸每一天的天氣我都了解,很少的幾天,兩個空氣卡片上都顯示有雨,我撐著傘,有一瞬間很想問你有沒有帶傘。
我忘了,你從來沒有給我留過聯系方式。
你說我是個很奇怪的beta,大概是吧,坐在M大外的哪些咖啡館和那些墨西哥菜館里,我猜測,沈渡白,你會喜歡哪款咖啡呢?
我還坐了很多班地鐵,摸清了一些能直達M大的路線,在許愿噴泉旁,我扔出一枚硬幣,雙手合十的一剎,卻忘了許的到底是什么愿。
我開始覺得人類本就是健忘的生物,但我好像不用擔心你會不會忘記我,因為我還不確定你有沒有真正記住我,我承認,我有點難過。
在一個紀念品店,我看到一個雕刻著兩匹馬的勛章,買下它后我很想賭氣地把它扔進垃圾桶,但我沒有,這是我在M國的最后一天,說起來,其實我從來沒有進去過M大一次,只是站在門外,覺得離你非常近,也非常遠,空氣中也好像都是落寞的氣息。
坐在M大外的咖啡館,我點了一杯冰美式,咖啡沒有喝完,勛章也永遠被遺落在M國。
沈渡白,我沒有見到你。
車內飄著淡淡的古龍水味,但或許是因為車窗外的風雪的緣故,聞上去格外冷冽,是無形中帶著鋸齒的,讓人心碎的味道。
魏斯明接著說:“你問我我們的仙人掌會不會再發芽,但是沈渡白,我也是你隨手丟掉的枯萎仙人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