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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我很想你

    沈渡白永遠無法忘記兒時和母親的最后一次會面, 印象中那天清晨起了很大的霧,于值一直纏著他要玩捉迷藏,于是他躲在儲物間厚重的窗簾后, 卻意外聽見了腳步聲和低低的哭聲。

    “是你害了我,”是一道alpha最熟悉不過的女聲。

    “是你害死了你的親生兒子, 你還要親手毀掉我, ”女人的情緒崩潰, “我早該早該知道的, 你是伊甸園里的蛇, 是你引誘了我, 我們不該不該”

    “是,我該死, 是我親自種下的因果,是我親手殺死了我唯一的兒子,但我真的想不到,想不到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現我們之間的關系”

    “那渡白呢,渡白現在怎么辦?”女人慟哭,

    “他還那么小, 你不讓我見他,他要是問你媽媽去哪了你怎么回答?說我也死了嗎?”

    “渡白的事你放心, 他是我未來唯一的繼承人, 我會用能力范圍內的最優資源培養他”

    “呵呵,”女人諷刺地笑, “你?培養,是再復刻一條像你一樣表里不一的毒蛇, 稍不如意就借刀鏟除一切不合你心意的事物,你是真狠, 怪不得能把一群高高在上的政客玩弄在鼓掌之中做幕后的掌權人,就連和你流淌著相同血液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你以為我真的一無所知嗎?”

    “我說了這只是一場意外,”男人突然上前推搡,用力捂住女人的嘴,淚水毫無形象的糊了滿臉,“他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從小就像個小天使,只是性格太過軟弱,醫生只是說他的精神出了問題,可能有抑郁癥的傾向,我沒想到”

    他泣不成聲,“你以為我不痛苦嗎?我每晚閉上眼耳邊都是他的聲音,他叫爸爸爸爸,我很想你,但我一睜眼,滿園都是帶血的繡球花,”

    alpha已經記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被發現的了,他只記得媽媽的樣子變了太多,記憶中的媽媽一頭染過的紅發,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兩個尖尖的小虎牙,但面前的媽媽不僅剪了短發,神情也憔悴的判若兩人。

    “小白你都聽見了?”她上前抱住alpha。

    “沒有,”alpha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他說:“媽媽,你帶我走,”

    沒有人回應他,于是他哭著喊:

    “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是騙子,帶我走,帶我走,我要爸爸帶我走!

    那些骯臟的,不堪的種子從此在他心底發芽,吸干他的養分,撕裂他的靈魂,在每個痛苦不堪的時刻質問他:

    你到底是怎樣一個骯臟不純的產物?

    他生來就是那么高傲的alpha,他要的是“質本潔來還潔去”,

    他要的是生,于是只能求死。

    于是沈渡白在十八歲的生日許愿,許愿他能自殺成功,也特別惡劣地許愿,許愿魏斯明這輩子都不要忘記自己。

    M國的第一場雪,alpha關閉房間里的所有燈源,躺在地毯上,手里握著一把刀,刀柄上刻著十字架,摸上去冷的像冰。

    窗外的雪下得越來越大,地毯上溢出來的血越來越多。

    很難再形容這是什么感受,沈渡白感覺自己置身于一片漆黑,寂靜的虛空之中,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氣味,什么都沒有,像漫畫中終結時的黑色分鏡。

    他閉上眼睛蜷縮著身體,用盡全力感受著最后一絲溫暖,眼前突然出現一道亮得嚇人的光線,火車迎面從隧道中呼嘯而過,有很多人漂浮在站臺上,他們異口同聲地問:

    “你要買票嗎?”

    他忽然后退了一步,抬眼望著身后那條一眼望不到頭的隧道。

    是啊,alpha想,他明明曾經見過這條隧道的,在幾年前的一次旅程,在世界有名的霧都,他碰到一條很長的軌道,飄著薄紗一樣望不到盡頭的霧氣。

    一只黑貓不知道從哪里竄了出來,它長得那么像艾瑞克,溫順地倚在沈渡白的腿邊,嗚喵嗚喵地叫個不停,alpha把他抱起來,忽然落下淚來。

    不,他還不能買票,他還不能不能就這么孤獨地死去,

    他還要再陪魏斯明看一場雪,他還要再接醉酒的于值回家,他還沒親眼見到自己的葬禮到底是什么樣子,

    魏斯明那個愛哭鬼一定會偷偷地躲起來哭吧,這家伙連哭泣都是靜悄悄的,他還記得有一次逗魏斯明逗得太狠,這家伙一個人趴在桌子上邊哭邊說alpha是小白,沈渡白問他小白是誰,他用手抹抹眼淚,說小白是動畫片里一只狗的名字,然后又抬頭爆哭,說你根本沒它那么可愛。

    于值肯定也會嚎啕大哭,他小時候和自己玩游戲沒贏過一次,一輸就哭,并且哭的毫無形象,沈渡白拿手帕給他擦眼淚,擦完才不緊不慢地補一句:別多想,你哭起來實在是太丑了。

    這些混亂的,毫不起眼的片段如浮光掠影在他的眼前飄過,

    買票的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他,說:“上帝應許摩西,去流著奶與蜜的樂土”

    “我要買,”

    他不要去什么所謂的樂土,他只想牽著魏斯明的手一起奔逃,也許在夢中,也許另一世。

    “然后呢,”魏斯明問,他的聲音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平靜,只是胃開始不受控制的絞痛,沈渡白把他抱得太緊,他連擁抱都那么不熟練,像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抱住最心愛的玩偶。

    “不知道,”alpha搖了搖頭,“醫生說我失血過多,早就陷入了休克狀態,是一個同樣養貓的鄰居恰好報警救了我!

    “所以只差幾分鐘是嗎?不,或許只是幾秒鐘,你就你就不在了?”

    “那天很冷嗎?”魏斯明問。

    “是在早晨還是在下午?”

    “你在準備自殺之前吃過飯嗎?”

    “是用什么刀?是平常的小刀還是廚房里的菜刀?”

    “地毯是什么顏色,上面又有什么圖案?”

    “魏斯明,”alpha抬頭,看見他眼圈通紅,神情惶然而又迷茫,“好了好了,”alpha一下一下輕拍魏斯明的背,“現在我就在這里!

    “不是這樣的,沈渡白,你知道不是這樣的,”

    魏斯明哽咽著,用力把他向外推,但不管他怎么推,alpha都絲毫不動,一股無緣由的怒火在魏斯明心頭中燒,近乎發泄,他低頭咬住沈渡白的鎖骨。

    “不是現在,我說的不是現在”

    他流的淚太多,全都滴在alpha的鎖骨上,滴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幾乎像一滴滴往下流的血。

    “魏斯明,你的眼淚很熱,”alpha小聲說,

    “魏斯明,你的懷抱好溫暖,”

    “魏斯明,我覺得我自己真是爛透了,我不想讓你哭,我又想讓你哭,我費盡心機想讓你忘記我,但我又不想讓你忘了我,我不應該回國的,可是一聽到你被標記的消息我就訂了最早的一趟航班,項目組里缺了我也能運轉,我告訴我自己,要延誤再延誤,可是魏斯明,”

    他抬頭,對著魏斯明笑了,眼里的悲傷和喜悅都無比純粹,像個天真無邪的孩童,

    “我真的太想你了!

    魏斯明已經忘了在哪本書上看到過,說“想”是一個帶著強烈主觀意識的字,想生,想愛,想死,你可以在后面跟幾乎任何動詞和名詞,想念是名詞,也是時時刻刻在發生的動詞。

    “我好想你,”alpha呢喃,“見不到你的時候想你,你在面前的時候想你,抱著你的時候還是想你,”

    “想”

    魏斯明呆呆地望著他,他想說不是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但就一秒,至少還有說出想的最后這一秒……

    第42章 我也喜歡魏斯明

    深夜, 岳鳴欽把車停在小區外,剛一抬頭,只見路燈下一個熟悉的背影,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擠出一個笑朝他招招手:

    “在這都能遇見, 挺巧啊, ”

    是挺巧, 戶外溫度零下, 凌晨, 甚至連小區都進不去,兩個alpha站在樓下, 遠遠地眺望樓區還亮著的燈光,莫名一股慘兮兮的意味。

    “你要找魏斯明?”于值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一邊問一邊側過身抬手抽了一口煙,吸氣,吐氣,白色的煙圈順著干冷的空氣緩緩攀升, 消散。

    “算吧,”岳鳴欽摘下頭上的黑帽, “也不算。”

    “也不算?”于值笑起來, 他穿一身亮閃的西裝,頭發也明顯做過發型, 明明是一副精心裝扮過的樣子,倚在路桿上卻平白一股頹喪的氣勢,

    “理性上是這樣的,魏斯明有他自己的個人空間, 我沒道理,也沒立場干涉他,”

    “那感性上呢?”于值掐滅煙頭,抬頭和他對視。

    “當然是不爽,我喜歡魏斯明,恨不得天天把他揣在懷里不讓任何alpha看見,”

    “那你估計看我也不爽,”于值看著他,挑眉,故意挑釁似的一笑,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我也喜歡魏斯明,而且……”,他頓一頓,

    “我今晚表白了。”

    一直到把人帶進酒吧的前一秒于值的頭腦都還在發懵,推開門,躁動的舞曲,裸露的大片皮膚,甜得發膩的香水和各類信息素混雜,他下意識把人往回拉:

    魏斯明和酒吧這個詞實在是怎么看怎么不搭,況且,他余光往后一瞥,沈大少爺緊緊地盯著他,目光陰冷。

    “沒關系的,我只是想喝酒,”魏斯明坦率地說,

    比三好學生還要三好學生的魏老師以前可能會對人說出我想喝酒這種話嗎?于值不知道,但光影變化間魏斯明的臉一半明一半亮,陰陽莫測,總讓人有一種想要探究的欲望,于值隱約覺得他變了許多,但又說不清究竟是變了哪里。

    “好,就只喝酒!

    他把人領進來,周圍立馬圍上一圈看熱鬧的鶯鶯燕燕。

    “這位是?于老板不介紹一下,”為首的omega穿著V領襯衫,上下打量著魏斯明,語氣里帶著點質問的味道。

    這人于值認識,一個家里開連鎖酒店的富二代,稀有的S級omega,又是家中的獨子,性格自然驕縱無比,之前一來二去跟于值表白過,只是當時被他一口回拒了,小少爺估計是覺得自己被傷到了自尊心,每次遇見都要主動挑茬。

    “這我朋友,也是老師,”于值冷著臉,臉上已經表現的足夠不悅,“我今天不玩,單純來喝兩瓶酒。”

    “朋友?你現在換口味了?”他推了一把站在一旁盯著魏斯明看的alpha,“誒,我記得你不是喜歡這一款嗎,這叫什么?良家婦男類型的,于老板既然說是朋友那說明你還有機會”

    “唐寧,”于值打斷他,“差不多得了,”

    “什么叫差不多得了?我只是想和你這個朋友玩一玩,他自己是沒有長嘴嗎要你一直替他說話?”他對著魏斯明笑,“對不對?”

    于值不打算和他糾纏,正要走,沒想到魏斯明冷不丁冒出一句話:

    “可以,我可以陪你玩!

    酒吧里能玩的無非那幾樣,一堆人圍在卡座旁,唐寧坐在魏斯明對面,要教他舞拳,

    “輸的人每次兩杯酒,聽懂規則了嗎,第一次的話我可以再教你一遍”

    “不用,”魏斯明在一旁的起哄聲中抬手摘下眼鏡,低頭細細挽起袖口,露出一段手臂和腕上的黑色機械表,真要說表的話在場有身份有背景的二代不少,魏斯明的表在里面完全排不上號,但他穿的本來就很嚴實,身上的氣質更是正到有些發邪,挽起手臂就像撕開了一個讓人窺探的裂口,就連手上的機械表都顯得莫名性感。

    “我聽得懂,”

    唐寧握住他的手,饒有興趣地問:“該怎么稱呼你?”

    “我姓魏,”

    “那就魏老師,”他手指一動,“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音樂一起,于值站在外圍的角落里,看倆人的手指在空中出得有來有回,有人摟住他的肩膀,問:“唐寧有多愛玩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次那個A級的alpha都輸的被灌趴下了,你這次帶來的這個不護一下?”

    “他,”于值盯住魏斯明的手指,語氣分不清是興奮還是狂傲,又或許是出于對魏斯明的完全信任,“誰把誰灌趴下還真說不定!

    結果還真是大跌眼鏡,唐寧一口氣灌了四杯,魏斯明倒是越來越游刃有余,眼神無意識地飄到對方低頭敞開的領口,只見他腰腹間隱隱約約一個青色的紋身,看不出是蛇還是蛟。

    “有那么好看嗎?”唐小少爺不悅地挑眉,捏了一下魏斯明的手指,“你輸了,兩杯酒,”

    兩杯酒下肚,魏斯明無意識地扯開領帶,背向后靠,眼神中帶著笑意往外一瞥,“還要繼續嗎?”

    藍綠色的燈光往他的眼睛上一掃,在場所有盯著他看的alpha都像被電了一下,摟著于值肩膀的alpha仰頭喝了一口酒,慨嘆似的在他耳旁說道:

    “怪不得你把人藏這么嚴,還真是有種咂摸不出來的韻味,”

    一連又讓對面連喝了十杯,魏斯明莫名有種欺負小孩的負罪感,畢竟從小要比反應力的場合他從沒輸過一次。

    “你還行嗎?”他問唐寧。

    “當然,怎么,你不行了?”

    “也不是,只是覺得有點可惜,”魏斯明真誠地看著他,“我本來就是為了喝酒,沒想到現在根本沒機會!

    “你你什么意思,”唐寧眼圈泛紅,瞪著他。

    “沒什么意思,你的紋身很漂亮,”被人猝不及防地夸了一下,于是唐寧只能啞火,低頭又悶了兩杯。

    一直到結束,于值帶著人在吧臺坐下,已經完全醉了的唐小少爺又紅著耳朵來找魏斯明要了聯系方式,于值坐在一旁愣愣地盯著他,唐寧回瞪,惡狠狠地說:“又不是要你的,”隨即別扭地轉過頭,“那個我要給你道歉來著,不應該不應該為難你,你反應力不錯,雖然是個beta,也很很性感”

    于值見狀不對,怕他再醉著說出什么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beta之類的傻話,示意一旁的酒保趕快把人拽走。

    “你還真給他?”于值酸酸地問。

    “我覺得他挺有意思的,”魏斯明仰頭,只見眼前一片炫目的燈光,像場華麗的夢境,“你知道的,酒吧,紋身什么的,對我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種人生的可能性,”

    “是嗎?”于值托著腮看著他,眼里是毫不掩飾的欣賞,“魏老師,你不知道你其實特迷人特有魅力嗎?”

    “我?”四目相對,魏斯明慌亂避開他的眼神。

    “對啊,你不知道你坐在這像塊掉進老鼠窩里的蜂蜜似的,所有alpha都在往你這個方向看,魏老師,”他拉魏斯明的袖角,“你怎么不給我你的聯系方式?”

    “你不是有我的聯系方式嗎?”魏斯明不解。

    “是,但不是你當面寫給我的,”他低頭,作勢打開電話里的新建聯系人一欄,

    “1xxxxxx,”魏斯明低頭,順勢幫他攏住光源,于值默然,看他認真的眼神,看他的眉,看他的眼,看到突然覺得一陣心痛,

    他在每一節新生的課堂上的第一句話就是教他們大膽一點,抓住人生中的每一個瞬間。

    屬于他的瞬間好像來了,好像能抓住,又好像抓不住。

    “魏斯明,你覺得現在算不算一個不錯的表白時機?”他問。

    “我喜歡你,魏斯明,”

    魏斯明停下動作,空氣像被凍住了一秒,于值搶先說:“能不能不要先給我發好人卡,你覺得要是我從現在像塊牛皮糖粘你身上,對你死纏爛打,你能接受我嗎?一年,一個月,一天,或者,”他的心慢慢沉下去,

    “就一秒。”

    “不能,”魏斯明回答他,“不能,就算只是一秒。”

    “這么絕對,”于值苦笑,“不過都表白了,能不能讓我把話都說完,其實我剛開始對你沒什么印象,后來幾次只是覺得這人還蠻特別,似乎當個朋友也不錯,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沒想到我還沒出手月亮就長腿跟人跑了,但是我還是想告訴你我特喜歡你,真心的,而且魏斯明,”

    他凝視著魏斯明的眼睛,

    “你特別值得人喜歡,不管是岳鳴欽還是我弟,你配得上世界上任何一個alpha,所以,”他撤開手,“我希望你能幸福一點,更幸福一點!

    “我們還是朋友?”魏斯明問,“還要我的聯系方式?”

    “當然,”于值壓下情緒,拍他的肩,“什么朋友,好哥們倆,你到哪我都罩著你。”

    剩下的事于值記不太清楚,只知道他和魏斯明都喝得爛醉,沈渡白一手扶著一個站在雪地里等車,

    “你今晚都聽見了?”于值踉蹌著,問沈渡白。

    “嗯,”沈渡白點點頭,“猜到了,你從小只要想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特別丑,”

    “說誰丑,”于值轉頭重重地捏一把沈渡白的臉,“也就是看在你是我親弟弟的份上,”

    沈渡白的臉上沒什么肉,于值只覺得硌手,把他往外一推自己雙手插在兜里裝酷,“我不用你管,你先帶魏斯明回家,”

    “你確定?”

    “都說了看在你是我親弟弟的份上,趕快滾,”

    他一頓,轉過頭,“記得照顧好魏斯明!

    窗外雪花紛飛,沈渡白捋魏斯明的頭發,又伸出手隔空摸一摸他的眉眼,最后在他的手心上寫了幾個字。

    魏斯明醉的只剩最后一絲清明的意識,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著他,“是什么?”他問,不像醉漢,倒像個眼神單純的小孩,“你寫什么?”

    “寫,”

    沈渡白攥住他的手腕,一筆一劃,一橫一豎,一撇一捺,

    “斯明,”他輕聲叫,

    “寫年年歲歲,朝朝暮暮!

    第43章 一期一會

    同樣是凌晨, 沈渡白手里拿著一杯加了糖的熱牛奶走進房間,床頭柜上亮著一盞小燈,魏斯明正專心致志地端詳著手中的錄音帶, 看起來沒有一絲睡意。

    “給,牛奶, 助眠, ”alpha把杯子遞給他, 問:“是不是很難聽?”

    重金屬搖滾的受眾本來就不算多, 再加上這支樂隊成員水平參差不齊, 歌曲概念大過聽感, 所以大眾覺得難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

    “不知道,”魏斯明搖了搖頭, 大半夜放歌,主唱一嗓子怒吼差點嚇得魏老師踉蹌,alpha一邊調低音量一邊在暗中陰謀得逞似的笑,沒想到魏斯明硬是執著地睜大眼睛聽完了整盤錄像帶,任誰都看得出來他不是不想睡,是根本睡不著。

    也對, alpha想,堆了太多心事的人, 大多是睡不著的。

    “我聽不懂,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牛奶。

    “聽不懂就好, ”沈渡白看著他沐浴在燈光中的眼睛,都說人在生病的時候是最脆弱最能看出本質的時候, alpha卻覺得魏斯明的目光依舊純凈,內核如同不含一絲雜質的水晶,

    “那你喝完牛奶能睡覺了嗎,”哄小孩似的,他放低聲音。

    “不知道,”魏斯明還是搖搖頭。

    “還在想你今天遇到的那些不讓你復職的領導?”alpha連罵人都說的云淡風輕,“他們都是idiot,對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打開手機,“愿意和我一起接一通視頻電話嗎?”

    鏡頭打開,先是一個圓圓臉,看上去很和善的男人調適著角度,一邊用調侃的語氣問:“白,在A國還沒追回你的標記對象嗎?這么久都還舍不得回來?”

    “哇,”他終于發現了alpha身旁的魏斯明,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隨機眼中迸發出精光:“我知道你,你就是那個真……真愛,不,”

    沈渡白在角落里給了他一記陰沉的眼刀,他改口:“完全是東方美人,”

    “史密斯教授,”沈渡白打斷他,“雖然我也很想念您但還是要提醒一下,我打的是艾琳教授的電話號碼,”

    “你的意思是視頻電話的主角不是我?哦,我當然知道,”

    “知道你還坐在正中央?”另一道女聲開始出現,她只淡淡瞥了史密斯教授一眼,男人就十分迅速地滑出了鏡頭,

    “你就是魏斯明?”她問。

    鏡頭下的女alpha魏斯明并不陌生,聞名世界的生理學奠基人,剛剛獲得上一屆象征最高榮譽的生理學大獎,魏斯明的研究大半都是在她的成果上再細化展開。

    “我認識你的導師,他在交流中經常會無意識地表達對你的贊賞,說你是幾乎是他遇到過的最勤奮的學生,當然,也是因為渡白,”

    她一邊說著,一邊精準地揪起一個彩色的衣領,“你還想偷聽多久?我和魏老師交流,你和渡白都應該禮貌一點先離開!

    “是是是,離開,”他朝鏡頭賭氣地揮揮手,“白,你也走!

    alpha識相地同步推開門退出,艾琳教授突然朝屏幕湊近,約莫看了兩秒,甚至嗅了一下,然后露出一個和日常嚴肅形象相差甚遠的,調皮的笑,

    “我丈夫經常會調侃我靠嗅覺識人辨物是基因退化,不過大多數時候都很準,我想如果你現在站在我面前,只用輕輕一嗅我大概就能知道渡白這么多年為什么對你這么執著,”

    她接著慨嘆:“你們完全是同類啊。”

    “他在你們眼中是個什么樣的人?”魏斯明突然感覺喉頭干澀,在幾乎斷層的九年里,他對alpha的認知如此匱乏。

    “什么樣的人?”艾琳教授回想。

    “渡白是我丈夫的學生,我之前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天賦異稟,情商也很高,像他這樣的S級alpha走到哪都是最耀眼的存在,身邊永遠有人簇擁,”

    大名鼎鼎的沈師兄穿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雪地里,抬眸間濃密的睫毛上綴滿雪花,路過的omega都以為他在拍畫照。

    “沒人想到他的心理狀況這么差,我和史密斯去探望他的時候他還在昏迷,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在偌大的空間里顯得非常孤獨,醫生說他自毀的決心太過決絕,搶救回來的概率很小,但好在他最后還是醒了,有一次我試著問他當時是什么支撐著他醒來,”

    Alpha搖了搖頭,說其實他根本不想醒來,

    “可是他怎么辦呢?他那么固執,只敢一個人躲在角落里哭,都沒人給他擦眼淚,要是他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那我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很奇怪,再后來他突然提出要參與我的實驗項目,在那么偏遠的異國待了半年,你能想象他冷著臉哄一群孩子的畫面嗎?”艾琳笑,“史密斯看見他一手抱著兩個孩子的照片表情就跟見鬼了一樣,他還給每個孩子都織了圍巾和毛衣,只是從不承認,”

    “親愛的,但是我和你說這么多只是在闡述客觀事實,你沒必要被任何經歷綁架,你知道的,按照渡白的性格,他不愿意,也不會接受任何人的垂憐。我知道你肯定還有一籮筐的問題想問我,關于專業,關于渡白,關于那些學術混蛋,你肯定也會隱隱懷疑,我是否還應該繼續朝著之前這條路前進,”

    “但很遺憾,我不是先知,只能告訴你任何時候都要聽從自己的內心,不是問應不應該做這件事,而是問你自己,你到底想不想做!

    問自己到底想不想做,魏斯明的思緒一瞬間飄得很遠,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如此困難的問題。

    從小到大,他都在逼迫自己維持正常,即使只是扮演一條無人在意的小咸魚,都要付出加倍的努力,魏斯明從小就是個敏感聰慧的孩子,往往一眼就能看穿事物的本質,然而慧極必傷,就算很小就知道爸媽不愛自己,他還是會偷偷地隔著門縫暗自期待哪怕一秒鐘的陪伴。

    魏斯明早已發現這個世界無聊透頂,但還是期待愛的降臨。

    再長大一點,他發現自己無法理解最簡單的社交模式,他不知道該怎么和其他人交朋友,第一步該怎么做,第二步又該怎么做,他只能在人群中默默觀察,然后再一步不落地模仿,魏斯明希望世界上的任何事都有詳細拆解好的教程。

    “我會努力嘗試的,非常感謝您,艾琳教授,”

    片刻過后,沈渡白站在門口敲了敲門,見電話已經掛斷才走進房間。

    “艾琳剛才有沒有說我的壞話?”alpha有些緊張地問,

    “沒有,她夸你會照顧孩子,”

    “我確實會,”沈渡白頓了一下,緩緩伸出手,史密斯一直堅信自己是計劃通,在電話里激動的聲明每個alpha追人的第一步就是孔雀開屏。

    “要展現自己的魅力啊白,”他吼,隨后沉默了兩秒,“對不起白,我還是沒想到你除了會織五彩圍巾外還有什么哄人的魅力點!

    “沈渡白,”魏斯明認真地凝視他的眼睛,“我想解除標記,雖然還沒有beta主動解除標記的前例,但我”

    “我無條件支持你,”alpha打斷他,

    “明早我會通知岳鳴欽,”

    “不用,再過幾個小時他就會出現在你面前,”alpha皺著眉看了一眼手表,“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睡覺,”

    他穿了手背釘和指釘的手在燈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微涼的手心擦過魏斯明的額頭,魏斯明控制不住的抬眼,對他果斷同意的反應有些意外。

    他明明還有那么多話想說,說原來愛來的那么無理,卻又是那么講求時機,一期一會,錯過即是永恒,但沈渡白故意用手背敲他的頭,

    “還不睡,”

    “沈渡白,你喜歡烏鴉嗎?”魏斯明問。

    “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烏鴉和你一樣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嗯,亮晶晶,”沈渡白沒有聽過這樣的解釋,俯身,用手背釘輕輕地碰了一下魏斯明腕上的機械表,“你喜歡的話,想要看我穿在任何位置都可以!

    魏斯明眉頭緊皺地思考了兩秒,淡淡地冒出一句:“不可以,至少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

    “啊?”沈渡白瞥他一眼,有些錯愕地笑笑,“那晚安吧,魏斯明,”

    他的手無意帶過魏斯明的額頭:“至于明天,未來什么的,只要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你真打算就在下面站一整晚?”于值轉頭問岳鳴欽,

    “那你呢?”岳鳴欽反問,“不也站了這么久?”

    “魏斯明確實拒絕了我的表白,那我靠著路燈吹吹風傷心一會都不行嗎?不過你就這么有自信能追到魏斯明?”

    岳鳴欽沒回答,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算是吧,上天入地,只要他沒選擇其他alpha的一天,我都會想盡辦法把他追回來,就算我們之間隔的是幾萬公里的太平洋,我都會毫不猶豫跳下去,他選擇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會選擇你。”

    他接著補刀:“于老師,不過你是個好人!

    于值臉上的笑容都被他的話凍僵了,轉頭目光哀傷地眺望遠方。

    “按我對我弟的了解,你今晚也不用走了,站在這等待他的傳喚就行了!

    第44章 誰讓我眼光這么好

    冬天的陽光給廚房里鍍上一層白光, 沈渡白端著餐盤,把剛做好的三明治擺在餐桌上,他少年出國, 因此廚藝不錯,只是在做飯的過程中一直揣度著魏斯明的愛好, 他會愛吃哪種蔬菜呢?早上習慣喝牛奶還是咖啡?

    這些瑣碎的想法對alpha并非負擔, 而是能落到實地的幸福, 以至于——

    叮鈴鈴, 門鈴聲驟響

    他實在不想開門。

    打開門, 于值立馬第一個冒出頭, 質問:“不是沈渡白你真想讓你哥大晚上凍死在你家樓下。俊

    沈渡白輕飄飄掃他一眼,于值就勢靠在門框邊, 就差把老子很生氣五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桌子上有熱牛奶,你最喜歡的那款,”

    他說完,隨即往后看,岳鳴欽站在后面, 因為一夜沒閉眼,眼眶下不可避免的帶了點黑眼圈, 然而因為眼窩深邃, 看上去倒像刻意描畫的陰影,抬頭一瞥, 永遠都透著橫掃一切的氣勢。

    “這位是?不請自來的稀客,”

    于值關上門, 盯著沈渡白嘴角若有若無的一絲冷笑,暗嘆這家伙對外人的刻薄毒舌技能依舊絲毫不遜當年。

    “能天天讓沈少爺掛念, 還忙著要給我介紹omega,我想在沈少爺這我也算不上什么稀客吧?”岳鳴欽掃視了一圈,直接開門見山:“魏斯明昨晚在你這吧,”

    “對,他昨晚發燒了,我照顧了他一晚,”沈渡白說這句話的時候有種微妙的主人翁氣勢,仿佛岳鳴欽才是闖入的外來者,“不過現在已經退的差不多了,他還在休息!

    “還有,我沒那個興致把精力放在給你介紹omega身上,至于怎么回事,你大可以回去問問令尊。”

    “不是的話最好,”岳鳴欽上前一步,直勾勾地盯著沈渡白,眉毛微微挑起,神情里帶著點挑釁的意味。

    沈渡白抱著手,本來都已經轉身了又硬生生地退了回來,和他對視。

    他們個頭相當,又都是S級alpha,站在一起一時分不出高下。

    “不是你們倆能先坐下說話嗎?”于值站在倆人背后,像個隨機刷新的npc配角,“你們倆要是打起來我先帶著魏斯明跑!

    客廳里,于值手里捧著一杯熱牛奶,一屁股坐在沙發中央,沈渡白和岳鳴欽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分別坐在左右側。

    “有什么事現在說吧,”于值向左揮手,指向沈渡白。

    “魏斯明想主動解除標記,所以”

    “我沒問題,”岳鳴欽說。

    “你沒問題?”沈渡白反問,“你忘了當時順應性別議題收益最大的是哪家公司?令尊會同意還是公司的股東會同意,還是你敢否認你一開始的標記不是為了利益?”

    “是,我承認一開始只是為了利益,我甚至還和魏斯明簽了合同,聲明我和他只是合同關系,但是我越靠近他越發現這人其實特別好,盡管他對別人的付出大半都是建立在無意識忽略自己的基礎上,”一說到魏斯明,岳鳴欽就忍不住笑,眉眼間是肉眼可見的,化開來的柔情,

    “我說話不喜歡拐彎,反正我就是特喜歡他,以至于知道你能標記他就不爽,”

    “這樣啊,”沈渡白抬起眼皮居高臨下地瞥他一眼,“其實我看你也不爽,”

    他倆火藥味正濃,于值邊聽邊喝一口牛奶,順勢向右揮了揮手,“誒別吵架,現在反方辯手發言,”

    沈渡白和岳鳴欽難得默契的同時偏過頭,瞪了于值一眼,隨即開口:

    “我確實沒辦法完全不考慮背后的利益集團,但什么狗屁聲譽,什么莫須有的社會影響,我都不在乎,我眼角比較狹窄,只能看見當下,沒能力去想將來會怎么樣,我只知道魏斯明在我這里排最高等級,他想做什么我都會同意,”

    他說話的時候語氣間有種不顧一切的,少年般的赤誠,沈渡白愣了一下,他明明能借勢發揮,嘲諷岳鳴欽把一切都太理想化,岳氏和沈家背后的利益集團不會這么輕易罷休,但他沒說話,只是看著岳鳴欽,想要從他身上找出哪怕一絲破綻。

    “你怎么想都和我沒關系,我只是不想讓魏斯明受到牽連,”

    “這么說難道你有什么兩全其美的辦法?”岳鳴欽問。

    “可能還算有一條吧”

    沈渡白的話沒說完,因為魏斯明推開門,倚在門框上遠遠望過來,不知道已經醒了多久。

    “你醒了,”沈渡白站起身,聲音放緩,“桌子上有給你做的早餐,你昨晚喝醉了,又發了燒,要按時吃飯,補充營養,”alpha說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放在魏斯明身上,和剛才面對岳鳴欽的冷漠大相徑庭,有種天然的親昵。

    “不用你們出面,我想自己解決,”

    岳鳴欽和沈渡白都沒反駁,魏斯明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從來都沒有回轉的余地,

    “我知道你們都會覺得我的想法不切實際,但是我今年27歲了,過去的日子能用渾渾噩噩來形容嗎?我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所有的生活軌道都是我預設好的單向軌,像這樣過一輩子好像也沒什么不好,我只是突然不想再繼續下去了,”

    “我不想再把一切都托付給被人為編排過的實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還是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歡什么,但我已經能分清我討厭什么了,”魏斯明的目光愈發堅定,

    “我討厭不堅定的自己,也討厭把標記權交到幾行代碼和一紙公文手里,我也不喜歡”

    他的余光掃過桌上沈渡白做的三明治和十幾種飲料

    他猜沈渡白一定是不知道自己喜歡喝什么,于是干脆準備了這么多種。

    但是他移過目光,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樣的關系!

    魏斯明還要再說些什么,但沈渡白突然沒來由的害怕起來,他不應該害怕的,自從九年前坐上飛機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明白此后大概和魏斯明再無交集,但又忍不住想他,想他出現在某個冬天,神情乖巧地問他要不要一起看雪,想或許有一天,還會有一只豆娘停駐在自己墓前。

    他害怕停留在冬夜巴士的那些雪,如今已經快要化了。

    “不能吃完早餐再走嗎,”他有些慌張地問。

    “沈渡白,謝謝你昨晚的照顧,但是不用了!

    魏斯明的目光落到岳鳴欽身上,看著他眼眶下的黑眼圈,他突然很想回家,想回一個燈光明亮,杯子上有丑丑奧特曼貼紙的家

    魏斯明搭岳鳴欽的車回家,坐在車的后座。

    “你昨晚喝醉了?”岳鳴欽看著后視鏡問道

    “嗯,我去了酒吧,”

    alpha沒感到驚訝,只是問他:“感覺怎么樣?”

    “燈光很亮,音樂聲很大,酒很貴,”他接著回想,“還很難喝,不過好像也能見到很多人,我看見一個omega身上的紋身,好像是一條青色的蛟龍,”

    他這個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去酒吧,倒像是前幾天柳延之打視頻電話的時候絮絮叨叨地念動物園一日游的流水賬作文。

    “你喜歡他的紋身?”

    “很漂亮,而且”

    而且看起來像個壞孩子,魏斯明沒有三好學生一貫的壞孩子情節,只是小時候看古惑仔電影的時候會幻想在上半身紋滿背的青龍,一脫下衣服那些愛在背后惡作劇的alpha都會驚訝地求饒,從此以后看見自己都繞路走。

    “嗯,你可以邊上課邊趁著板書的時候扯下袖子,露出花臂,大家都覺得你是個和外表不符的狠人,”岳鳴欽笑。

    “真的可以嗎?”

    “當然,你27歲,有人會攔著你不讓你紋嗎?除了沈渡白的名字和照片,其他任何東西你只要想好都可以紋,”

    “你的呢?可以紋你的名字嗎?”

    “什么?”岳鳴欽沒讓他把話說話,一腳踩下油門,車剛好開進隧道,馳騁在各色燈光中,像進入一條太空軌道,由此駛向另一個宇宙,一個只有魏斯明和岳鳴欽的宇宙。

    alpha在最近的停車位熄火,然后下車,打開后座的車門,向魏斯明靠近的時候完全是獸類進攻的姿勢,

    “真的紋我的名字?”他問,

    “我很害怕,”他注視著魏斯明的眼睛,“知道你昨晚和沈渡白在一起的時候,也許你突然發現你還是那么喜歡沈渡白,也許你突然喜歡上了其他的alpha,然后笑著和我說拜拜,我想我只是討厭任何和你有關的不確定因素,你一離開我的視線我就會想你,”

    “無法抑制的,膽怯的想你,”

    岳鳴欽伸出手,揉一把他的頭發,

    “雖然是很嫉妒,但是魏斯明,”他抬手打開后座的燈,“誰讓你是世界上最可愛,最善良,最漂亮,最耀眼的beta呢?沒辦法啦,誰讓我眼光這么好,”他用手捂住一只眼,假裝快被魏斯明的光芒刺傷眼睛。

    “如果真的要紋的周圍可以圍一圈海,”魏斯明仰頭,接住似乎是從岳鳴欽身上傾瀉上來的碎光,“這樣,”

    他頓了一下,想起以前看過的某本詩集

    “這樣你的目光掃過的時候,就像一直在大海里游泳,永遠不會終止,也沒有盡頭,”

    岳鳴欽低頭,能感覺到一滴滾燙的淚順著眼角滑落,但是讓魏斯明看到又實在太丟臉,于是他別過頭,掩飾性的說道:

    “那你最好別讓柳延之看到,因為他會往房間里能看到的任何東西上貼奧特曼,對了,這家伙明天就到了.”

    第45章 表白

    飛往A市的航班降落在本市最大的機場, 柳延之小朋友的寒假正式開始,他戴一頂小黃帽,身后背著奧特曼痛包, 戴一副兒童墨鏡,仰著頭, 特別高冷地走到岳鳴欽面前, 然后很沒風范地抱住alpha的大腿, 像只小倉鼠一樣蹭啊蹭。

    “這段時間延之就交給你了, ”

    柳錦摘下墨鏡, 岳鳴欽能看出來她涂了口紅, 最艷麗的大紅色,“你們走之后延之其實一直都不開心, 經?粗~缸里的金魚發呆,他一定很想你,”

    “哦?”岳鳴欽用力的揉一把他的頭,蹲下身摘下他的墨鏡,“聽說某個小鬼很想我誒?”

    “我才不想你,”柳延之撅起嘴, 突然湊到alpha耳邊,雞賊地問:“有沒有發現延之變得不一樣了, ”隨即, 他伸出兩只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頂,

    “是有點, ”岳鳴欽敷衍地點點頭,一把把他抱起來, 戳他的臉,“西瓜頭長出頭發來了, ”

    他停頓,故作嚴肅道:“變得更圓更丑了!

    柳延之:……

    柳錦站在一旁,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重新戴上墨鏡,她試著挺直腰背,抬頭拍了拍岳鳴欽的肩膀,“小鳴,謝了。”

    “你穿裙子很好看,”岳鳴欽看著她,沒問她將來會有什么打算,他和柳錦太久沒見,看著她身上穿的碎花裙子,恍惚想起原來她之前也是個那么愛美的omega,夏天的時候攢很久的錢想買一件當季流行的裙子,可是等攢夠錢的時候,款式又早已過季了。

    小小的岳鳴欽站在服裝店門口,他身高太矮,抬頭只能看到五顏六色的各種布料,金色的陽光透過衣服的縫隙,像從一個很窄的口里看萬花筒,能看見的只有一層模糊的光暈和各色光怪陸離的圖案。

    然后柳錦會牽著他的手去買一個冰淇淋,她的表情總是一半悲傷,一半高興,在那些模糊的光暈里,在那些五顏六色的裙底間,

    小小的alpha低頭舔一口快要融化的冰淇淋,人生中第一次嘗到惆悵的滋味。

    “遇到什么事第一時間通知我,還有,”他笑,像個暴發戶一樣說道:“任何時候,需要錢的時候都可以來找我,”

    “不用,你給的已經”

    岳鳴欽把柳延之放下來,湊近,輕輕地抱了一下柳錦,

    “媽媽,”alpha的聲音輕得像耳語,“我會想你!

    很多年以后,岳鳴欽已經有能力給她買下最昂貴的連衣裙,但他還是牽著柳延之的手,看著遠處飛機劃過天際,柳錦對自己到底有沒有哪怕一絲能夠稱為母愛的感情呢?

    他不知道,也再不會糾結。

    “怎么辦,”柳延之皺起眉頭,“我要和你住在一起嗎?”

    “不然呢,你還想和誰一起?”

    “那我想魏叔叔了怎么辦?我可以騎著我的小單車去找他嗎,你們為什么不住在一起?”柳延之疑惑地問,一雙純真的大眼睛眨呀眨,“是不是你想和魏叔叔住在一起,但是他不喜歡你,所以你們就不能在一起!

    “沒關系啊,”他驕傲地仰起頭,“魏叔叔喜歡延之,我可以一個人和他住,”

    “吹牛大王,”alpha被人戳中心事,用力地拍了拍了這家伙的肚皮,

    “我才不是吹牛大王,我說的都是真的,我都用眼睛看出來了,”他氣鼓鼓地叉著腰,“有的時候放了學我在家里會很想小美,就像就像你想魏叔叔一樣!

    “那延之先答應我一件事,”alpah蹲下身,湊到他的耳邊低聲囑咐

    “可以,”柳延之點了點頭,伸出手掌掰出三個手指頭,“那我要三個甜筒,三份薯條”

    “都答應你,”岳鳴欽把他抱起來,放在后座的兒童座椅上,“你要是完成任務,只要不怕把肚皮撐爆,吃三百個漢堡都沒人攔著你!

    接到柳延之電話的時候魏斯明正好在開車,最近要辦的手續太多,光是跑基層就能把人磨掉半層皮,辦事處的人員都知道最近遇到了個難搞的硬茬子beta,聽不懂委婉拒絕的客套話,有時候坐在大廳里一等就是大半天。

    有性子比較直接的工作人員直接勸他:“之前沒有解除標記的先例,不就是熬過三個月嗎,beta沒有腺體,標記一下對你又沒有什么損失!

    魏斯明知道任何平權運動演化到后期本質上都只是一場利益博弈,他不想為難任何人,只是想要爭取作為一個最普通,無法分泌信息素的beta的基本權益。

    “斯明哥哥,延之感覺頭好燙,好難受,”

    “岳鳴欽呢?沒有在你身邊嗎?”魏斯明的語氣立馬變得焦急起來,

    “他去訓練還沒有回家,只有一個做飯的阿姨,但是我現在找不到她,嗚嗚,”電話的另一端,柳延之舔一口手里的甜筒,聽到聲音后立馬敬業地一秒轉化成夾子音哭腔,

    “那你知道你現在的地址嗎?”

    “知道,”柳延之抬眼看著alpha手中舉起來的牌子,一字一句地照著念,

    “你先別著急,我馬上過來找你!

    魏斯明掛斷電話,一腳踩下油門,他實在是太著急,不然早就應該聽出很多破綻,柳延之能不能記住這一串具體到門牌號的地址尚且未知,這家伙認識的字太少,還是個小文盲,照著拼音都念錯了兩個字。

    柳延之提供的地址在郊區,魏斯明開了半個小時的車,一開門只見柳延之眼巴巴地等在門口,像只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

    “延之,”魏斯明第一時間摸他的額頭,探到正常的溫度才放下心來,“現在還感覺不舒服嗎?”

    柳延之搖搖頭,竄到魏斯明懷里撒嬌,“延之好想你好想你,想你的時候我就看著魚缸里的金魚,想你的時候我就”他撓撓頭,罕見的紅了臉,“我就只能一次吃下兩個冰淇淋!

    “所以你就是冬天吃太多冰發燒了?”魏斯明失笑,用紙巾擦去他嘴角蹭到的甜筒,

    “對了,你跟我來,”柳延之沒忘記自己的任務,拉著他的衣角往前走,走到一扇很隱秘的門前,前方毫無燈光,一片漆黑,像宇宙大爆炸前的亙古長夜。

    魏斯明隱約預感到了什么,有些猶豫地,他推開門,前方是一片碧藍色的戶外泳池,白光照耀下水波搖曳,一切都靜的出奇,只能聽見極細微的水流聲。

    岳鳴欽躍出水面,摘下泳鏡,于是一瞬間突然照來一束白色的強光,魏斯明能看清alpah身上的每一滴水珠,每一道水中微妙偏折的光線,而他涉身水中,

    魏斯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alpha此刻望向自己的眼神,不是少年面對初戀的羞怯,不是勝券在握的英銳,不是張揚無比的自信,

    但又好像都是。

    原來古希臘神話中的海妖塞壬讓水中心甘情愿葬身水中不只是靠優美的歌喉,而是靠人類存活至今唯一已知且不斷追求的宇宙真理——愛,即使只是鏡花水月,一場幻境。

    “魏斯明,”alpha走近,“我叫岳鳴欽,游泳隊吉他社,A型血,游泳隊吉他社,”他笑,一邊念《藍色大門》里的臺詞,“我還不錯啊。”

    于是煙花齊放,天上水面都是一片平滑的鏡,同時映出五色澄光。

    岳鳴欽知道魏斯明的書房的墻壁上了貼了很多電影的海報,《藍色大門》在海報的中央。

    “很久之前我也看《藍色大門》,看完后在想到底會不會遇到一個人,分給他一半的耳機,然后夏天沿著海岸線騎單車,無所事事地跑來跑去,看海上的晚霞和煙花,還好老天爺對我不薄,讓我這么快遇見你,

    “你說你太古怪刻板,我覺得你的一切小怪癖都很可愛;你覺得自己太敏感,但是同樣的,你感受到的幸福都會是兩倍,有高共情力只是你的優點;你搞不懂人情,不喜歡社交,正好這個地球上我只想和你一個人住,”

    alpha看了一眼在一旁看著煙花發呆的柳延之,嚴謹地補充,“再加上一個延之,

    他問,“魏斯明,我的表白是不是很土,沒辦法,我能想出來唯一浪漫的表白場景就是帶你去看海上煙花,A市沒有海,這棟郊區的別墅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既能放煙花又有戶外泳池的地方,”

    alpha笑,神情間是渾然天成的少年情態,魏斯明看著他,雖然是冬天,他卻突然想喝一瓶和泳池同色的波子汽水了。

    “如果能更早遇見的話,我要在冬季運動會上給你放很多場煙花,冬天穿羽絨服,我們走在一起好像兩頭笨拙的熊,我要把手伸進你的袖口里,”

    他走進,讓魏斯明能看見心臟上的紋身,

    “還是很俗的紋身,不過我還要為國家游泳隊效力,是我找人加點訂制的紋身貼,”

    紋的是魏斯明的名字縮寫和一艘遠航船,潔白的,迎風揚起的帆,明明只是魏斯明隨口和他提起的玩笑話,但是岳鳴欽記住了,并且記得很深,本來想直接送他一艘現實里的船,但alpha知道魏斯明一定不會接受。

    “我一直想給你一個很正式很正式的表白,魏斯明,我喜歡你,”

    岳鳴欽不敢說愛,愛太深重,對魏斯明這種長久缺愛又害怕愛的人來說,第一時間只會被嚇跑。

    “非常,非常,非常喜歡你,”

    岳鳴欽的非常還沒數完,柳延之蹲在一旁,手里舉起不知道從來翻出來的冰棍,非常破壞氣氛地嗦了一口,然后看著alpha,害怕地說:“你你們繼續。”

    岳鳴欽繼續不下去了,他跳出水面,特別流氓地低頭湊著看魏斯明,本來還想說些什么,但看著他的眼睛,只能補出一句:“最喜歡你,喜歡到怕你碎掉!

    alpha的聲音太輕,輕到像一片羽毛,像一句嘆息。

    第46章 愛是神跡

    魏斯明一動不動, 盯著岳鳴欽心臟上的紋身

    alpha的胸/肌練得很漂亮,呼吸間胸膛起伏,紋身貼上的白帆隨之鼓動, 就好像真的有一艘游船,發動機是心臟, 只要岳鳴欽還有心跳, 它就能一直在海上漂流。

    岳鳴欽問他這種告白方式到底土不土, 魏斯明不知道, 因為他也從來不是個多么浪漫的人, 事實上, 第一朵煙花在天空中炸開的時候他腦袋里的第一個想法是:

    一次性放這么多煙花到底要多少錢,在郊區放煙花到底會不會違反某些禁放煙花的條例?

    還有, 岳鳴欽冬天光著上半身下水,到底會不會冷?

    這樣想著,他很自然地脫下自己的外套,湊近,要給岳鳴欽披上,仰頭的時候恰好與alpha鼻尖相觸, 近到能看見他睫毛上的每一顆水珠,

    一顆水珠, 兩顆水珠, 魏斯明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這種緊要關頭一臉淡定地數水珠,或許是因為他太緊張, 或許他是在有意逃避alpha的目光,又或許,

    他的目光呆滯了一秒,是因為和岳鳴欽在一起不用再戴上任何盔甲和外套, 是可以不用再逼著自己時刻維持逼近他人眼中的完美,強大,刀槍不入,即使這場耗費心神的表演在其他人看來是如此怪異,如此格格不入。

    即使有再多缺陷,即使再怎么深陷自我厭惡,在alpha眼里魏斯明永遠只是魏斯明,是不需要理由的The Best,是最好,是第一。

    一秒,兩秒,alpha看著在自己面前發呆的魏斯明,一瞬間覺得他發呆的樣子也很可愛,像只木楞的河豚。

    于是他輕輕地戳了戳魏斯明的臉,低頭,問:“真有這么土嗎?土到你都說不出話了,”

    魏斯明回過神來,剛好和他對上眼神,明明是寒冷的冬夜,alpha的眼神里卻有種灼目而迷人的光輝,情絲是易燃的火種,一接觸到魏斯明的視線就轟轟烈烈的燒了起來。

    “不能脫衣服,不能脫衣服,會感冒,頭也會很燙,”柳延之看見魏斯明脫下外套,在一旁著急地跳起來,絲毫沒想到他哥光著上半身在水里等了一個小時,

    “延之現在就去屋里找衣服,”

    他把手里沒吃完的冰棍塞在岳鳴欽手里,一溜煙推開門跑了出去。

    “沒有,”魏斯明搖搖頭,“一點都不土!

    岳鳴欽也跟著他搖搖頭,有些壞心眼的把水甩在魏斯明身上,那顆剛才數過的水珠,落在了魏斯明眼里,一顆冰冷的,從天而降的,擾亂視線讓人盲目的水珠。

    有人說愛是盲目,有人又說真愛降臨的前一秒會降下神跡,神在天上攤著手,說去他媽的,關我屁事,人類愛怎么愛就怎么愛。

    “之前我們校游泳隊的隊員很多都有omega或者beta伴侶,有一次我看見同隊的alpha上岸的時候故意把全身的水都抖到了他的omega身上,那個omega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可是后來他又笑了,說那個alpha抖水的樣子好像一只落水狗,我不明白為什么明明是一件這么小的事,他們卻笑得那么開心,”

    岳鳴欽說著,嘎嘣一聲咬下一大口冰棍。

    “其實追我的人不少,但是感情的事,我好像一直開竅的很晚,但是那個夏天的傍晚,我一個人騎著單車回家,看著天邊的夕陽,突然就很想某一天也能遇到一個人,我會故意把身上的水都故意抖在他的身上逗他生氣,不顧形象,像一只狼狽的落水狗,然后,”

    alpha伸出手指摩挲著魏斯明的眼角,

    “然后我就遇見了偉大的魏船長!

    “不像落水狗,”魏斯明摘下眼鏡,笑,很認真地說:“像很帥的杜賓!

    “那你生氣了嗎?”

    “我已經27歲了,沒那么容易生氣了,但是如果你想讓我罵你的話也不是不行,”魏斯明裝作生氣的樣子朝岳鳴欽挑眉一瞥,他看過太多電影,演壞男人還真的入木三分,舉手投足間有種極為矛盾的漂亮。

    只一眼,岳鳴欽就愣住了,覺得自己一半冷一半熱,于是恍恍惚惚在接近零度的室外又咬了一大口冰棍。

    “但是,”還沒持續兩秒,魏斯明羞澀地撓撓頭,很乖的樣子,“有專門記錄罵人的話的詞典嗎?我還不太熟,”

    alpha實在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

    “魏老師,我的重點是讓你罵人嗎?我的重點是,”他低頭,抵住魏斯明的額頭,“你是我的初戀,是我在整個地球上唯一且最最最喜歡的beta,”

    岳鳴欽知道,對魏斯明這種缺少夸贊的孤獨小孩,愛是要扒著他的耳朵,親口說一萬遍的東西,他是個很有恒心且自信的alpha,說多少遍都不介意。

    “還有什么問題嗎?”

    是要問你為什么喜歡我?還是問你到底喜歡我身上的哪一點?還是干脆落荒而逃?

    每一個可能魏斯明都在腦子里想了一遍,如果沒有遇到岳鳴欽,他大概會陷入不配得感的恐慌之中,然后再啟動防御姿態,把拒絕的理由說的滴水不漏,他的顧慮太多,他的退路太少,他考慮一切,

    除了自己的心。

    魏斯明其實很喜歡這場只為自己一個人而放的煙花,喜歡岳鳴欽心臟上的紋身,有人愿意把你放在心上原來是這樣的感覺,雖然是冬天,心臟卻像泡在溫泉里一樣,又酸又漲,像埋了一座快要噴發的火山。

    魏斯明想起在B市的時候抓拍的那張alpha低頭看魚缸的照片,火紅的金魚在他的瞳孔里游曳。

    畫面切轉,他看著自己站在一面鏡子前,鏡面彎曲外突,有如從魚眼里窺人,然后他看見,自己的瞳孔里都是一幅幅和岳鳴欽有關的畫面:

    岳鳴欽的海報,岳鳴欽的相機,岳鳴欽房間小藍瓶里的太平洋寒流,岳鳴欽潛入水面,泳姿如同某種兇悍的海中游魚。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和你的喜歡一樣?”

    “什么?”不只是岳鳴欽問,就連魏斯明自己一時都沒理清自己的思路。

    “就像你表白的時候給我放了煙花,還把我的名字貼在你的心臟上,你還說如果我們更早遇見,會給我放很多場煙花,還有你說我是你的初戀,這些我都還沒有為你做過,也還沒有親口跟你說過,所以還沒有資格接受或者拒絕你的表白!

    岳鳴欽能理解魏斯明的邏輯,他大概是覺得表白是某種回合制的游戲,一方給予,另一方也要回報相同價值的東西。

    “魏斯明,”alpha敲了敲他的腦袋,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處在秩序敏感期的小朋友,你覺得愛是互相,你是站在我的角度,覺得我先單方面喜歡你我虧了是不是?你在心疼我!

    魏斯明點了點頭。

    這到底是什么古怪又可愛的邏輯?

    岳鳴欽想狠狠敲他的頭告訴他才怪,但是看著魏斯明眼睛亮晶晶的樣子又轉念一想,

    這家伙到底是想要用什么方式回報?

    “行吧,那我給你一個月期限,一個月之后再告訴我答案!

    alpha說完之后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魏斯明立馬緊張到不行,見狀岳鳴欽順勢倒在他的懷里,一邊低頭嗅了一下魏斯明的外套一邊故作柔弱地說:

    “不行,我感覺我快感冒了!

    “那我們先進去吃藥,我給你熬姜湯!

    “好,”岳鳴欽點點頭,“那喂我吃藥計一分,熬姜湯再計一分,對了,這么晚了你還走嗎?”

    魏斯明不用低頭都知道alpha臉上寫著“不要你走”四個大字,何況柳延之那個小鬼今晚偷吃那么多冰棍,兩個病號都需要照顧。

    “我不”

    “不走計十分。”

    魏斯明走了,床頭柜上放著那匹雕了馬的吉他撥片,桌子上還有沈渡白給他做的三明治。

    沈渡白掃了一眼廚房,然后一臉平靜地坐在餐桌上,吃剩下來的三明治,明明是剛才熱出來的東西,不過幾分鐘就變冷了。

    于值躺在沙發上看著他的背影,再怎么遲鈍都琢磨出了一絲不對勁的意味,

    “你就這么看著魏斯明走了?”

    “嗯,”

    “我昨晚跟魏斯明表白了,”

    “嗯,他不喜歡你,”

    “誒,不是沈渡白,”于值站起身,低頭叼起一個三明治,順便把他的頭掰過來細致地看了一遍。

    這不是沒問題嗎,一如既往的冰山臉,一如既往看自己如同看智障的眼神,

    “那你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走?”

    于值和沈渡白一起長大,不敢說完全了解沈渡白,但這家伙對任何看上的事都是咬定就絕不松口,并且擁有異于常人的恒心和更淡薄的道德感,完全是潛在的冷血連環殺手,如果他真的那喜歡魏斯明,就算魏斯明明天就要和岳鳴欽結婚他都會在今晚用盡一切辦法搞掉岳鳴欽,說不定還會在尸體旁表白說“這樣你就只能愛我”之類的早古病嬌語錄。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坐在餐桌前和自己一樣,像一只狼狽的敗犬。

    好像有什么出錯了,但他實在想不出來。

    “你又不是沒經歷過失戀,洗個熱水澡,再蓋著被子睡一覺,明天還是新的一天”

    “沒有,”沈渡白冷冷地打斷他。

    “我沒有失戀的經驗,這次這次也不是失戀!

    第47章 最后一面

    凌晨, 醫院里靜得讓人心慌,于值左手纏著繃帶,依舊非常頑強地用右手舉著手機, 熱搜上果然掛著相鄰兩個詞條:“沈渡白車禍”和“第一例解除標記”。

    甚至還有人抓拍到了車禍的完整視頻,高速上, 一輛跟在他們身后的車突然變道加速, 然后以幾乎自殺式的時速朝著于值的車身歪斜地撞過來, 現在回想起來于值依然會后怕, 不是怕即將命喪黃泉, 而是怕當天正好坐在駕駛位的沈渡白

    他緊張, 大叫,滿頭冷汗, 像是電影里的抽幀鏡頭,而沈渡白,就那么平靜地看著遠方,握著方向盤的力度沒有絲毫變化,于值突然從他的眼神里感受了某種肅穆而又莊重的氛圍,就像

    就像一個人面對死亡沒有絲毫恐懼, 甚至在期待它的降臨。

    那么危急的時刻,他卻突然很想拽起alpha的領子揍他一頓, 罵你以為你是教堂壁畫上的天使?要不要我再給你買個能戴著頭上的光環讓你cos一下?

    他掙扎著起身, 以一個堪稱狼狽的姿態蹲在病房門頭,把頭埋在臂彎里。

    “你到底要不要進來?”沈渡白傷到了肩頸, 盯著天花板發呆。

    病房門“吱”的一聲被推開,并非是alpha想象中的氣勢洶洶, 于值默不作聲地坐在一旁,久到沈渡白都無聊到半瞇上了眼睛。

    “我當初不應該讓你出國的, ”于值聲音低得像夢中的囈語。

    “出國是我自己的決定,”

    “有時候半夜我睡不著,會想要是你當初沒有出國會怎么樣,現在會和魏斯明在一起嗎?你會不會更快樂一點。我這人吧,”他從一盤的果籃里拿出一個橘子子,低頭一邊剝一邊說,

    “總是習慣把我的生活安排的很滿,有的時候拼命地工作,拼命的喝酒,就連喝醉的時候都習慣性的笑,看起來確實很開心,”他把橘子掰成兩半,一半遞給沈渡白,“有的時候麻木久了,就連我自己都以為我就是個特別豁達的alpha,”

    “實際上呢?”沈渡白問。

    “實際?”于值搖了搖頭,“太忙了還沒來得及想,”

    橘子的酸味在嘴里爆開,沈渡白看著于值通紅的眼眶,緩緩開口:“哥,我小時候經常做同一個噩夢,夢見我手里拿著一把刀,地上是爺爺的尸體,我不明白夢里的我居然會那么悲傷,明明我真的曾經無數次想殺了他,”

    “我知道這場車禍是他給我的警告,但是如果當時車上只有我一個人,我真的想不計后果的直接撞上去”

    “所以你有一段時間突然玩賽車還有那么多極限運動,是真的想一不留神被車撞死,你你覺得沒辦法殺死他,只好先弄死你自己,沈渡白,你他媽是傻逼嗎?”

    于值一邊罵一邊毫無形象地大哭,哭起來的樣子比沈渡白更像個傻逼。

    “紙巾在你右手邊,”

    沈渡白看著他,還記得這家伙小時候經常被訓,跪在地上哭得涕泗橫流,發現沒帶紙從一旁狗狗祟祟地摘幾片樹葉擦眼淚,沈渡白像個臥底一樣潛在一旁的樹林里,總是在他最丟臉的時候一邊冷冷嘲笑一邊遞上紙巾。

    “哥,我從來不會后悔我做過的任何事,以前是,現在也是,我不是很多人眼中那么完美的alpha,大多數時候,我都非常寂寞,故意疏離你是因為希望某一天你聽到我的死訊的時候能沒那么難過,我知道你要罵我自以為是,總是高高在上的把所有人都安到我的計劃里,我承認我很自私,只是有的時候,”

    他閉上眼睛:“我希望我從未出生!

    于值聽到這句話后心顫了一下,一邊抽出紙巾一邊很混亂地思考到底是應該罵他還是該安慰他,話到嘴邊,還是低頭用紙巾擦了一下他的眼角。

    紙巾被淚滴打濕,分不清是于值的眼淚還是沈渡白的眼淚。

    “行了,你昨天的那幾個漂移那么帥,風頭還是被你搶了,而且你又看過我這么丟臉的樣子,怎么說都算你賺了吧,”這么煽情的氛圍,他卻戳了一下沈渡白的臉,

    “這么看你多活一天都是賺,”

    沈渡白睜開眼正好對上他憤憤不平的眼神,終于還是笑了。

    “那你接下來怎么打算,準備怎么對魏斯明,還是你打算先去暗殺岳鳴欽,”

    “暗殺也不是沒想過,”alpha面不改色地說,“只不過不是暗殺岳鳴欽,是暗殺十八歲的時候站在機場的我自己,但是現在,”他停頓,

    “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

    柳延之因為創下一晚上偷吃六個甜筒的戰績真的發了燒,養了兩天的病一看見魏斯明要出門就死活不撒手一定要跟著魏斯明一起去,到了病房門口遠遠地看見沈渡白一眼,卻又反常地躲在魏斯明背后不肯進去。

    “我有點害怕,”他拽一下魏斯明的褲腳,攥起小拳頭,“你先去看病人,延之延之慢慢來,”說完他蹲在地上,像只螃蟹一樣一步一步往里面挪。

    魏斯明從不覺得從柳延之腦子里蹦出來的小點子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只是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告訴他要小心磕到床角。

    沈渡白就這么定定的看著他,魏斯明雖然是beta,但對著柳延之說話的時候身上總有一種形容不出來的母性光輝,好像所有的燈光在他身上都會自動過濾成柔光。

    “岳鳴欽的弟弟?”alpha問。

    “對,”魏斯明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目光直直的對上他的眼神。

    某種程度上,他們都太了解彼此,只用一個眼神就能讀出最復雜的情緒。

    沈渡白覺得自己像一個被拖到刑場等待處決的囚犯,明明已經知道結果,但子彈穿過的瞬間還是會疼痛,會不甘。

    “你不用擔心,我只是傷到了肩頸,醫生說再過幾天就能出院”

    “有感覺解脫嗎?”魏斯明問,“其實我知道你出車禍的時候并沒有感到意外,反而有一種石頭落地的踏實感,沈渡白,這次之后你再也不會有任何自殺的念頭了,對嗎?”

    “對,”alpha沒否認。

    “我沒有在責怪你,”魏斯明把帶來的果籃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大多數時候大家都覺得自殺是一種對自己,對他人很不負責的行為,但是沈渡白,你的痛苦是真實發生的,”

    他笑,“以前有一段很難熬的時間,我看一切都是灰色的,你知道我不允許一切脫離既定的規律,晚飯吃很難吃的蔬菜沙拉,半夜忽然崩潰,起來給自己煮了一碗同樣難吃的泡面,吃到一半的時候碗突然撒了,湯汁都淋到了地毯上,那一瞬間我突然很想打開窗戶就這么跳下去,但我沒有,還是脫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去了夜間健身房。想起這些的時候,我會很難過,你當時淋到地毯上的是血,痛苦當然不能比較,但是沈渡白,”

    “我們的生活軌跡早就無法重合了,對嗎?我之前一直有一個很幼稚的想法,覺得地球是圓的,只要我永遠不會變,一直走一直走就能有機會和你相遇,當時我還不知道離別是悄無聲息的,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不同的人像一陣風從你的身邊刮走,沒辦法問他們到底為什么不停留。只是后來偶爾想起的時候像風濕的陣痛一樣,心臟像被揪了一下,其實就連我也會變,就算我每天穿同一件衣服,就算我現在只看你一眼,還是能明白你在想什么,大多數時候我都討厭我自己,討厭我懦弱,優柔寡斷,討厭我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他搖了搖頭,“但是岳鳴欽讓我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我沒那么糟糕!

    沈渡白看著他,看他在說道岳鳴欽的時候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突然在心里默默想,魏斯明還是從前那個笨蛋,看似沉穩,眼睛里卻藏不住一點情緒。

    “這算是我們正式的道別嗎?”alpha說,“魏斯明,再過幾天我就要回M國了,那邊還有幾個項目在等我,現在回去說不定還能趕上圣誕節,”

    alpha躺在病床上回想,圣誕節其實也很有趣,圣誕樹,彩鈴,大雪,起床后床邊的白霧,其實還有那么多想和魏斯明說的話,都好像沒必要再說了。

    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堂語文課,老師在講臺上說留白對一首詩歌的重要性,外面在下雪,沈渡白坐在窗邊,一邊用余光去看認真聽課的魏斯明,一邊對著窗邊哈氣,畫了一只Q版的微笑貓貓。

    其實是想讓魏斯明開心的,但是一想到終將到來的分離,就感覺那么無力,眼前的一切都是虛無。

    偏偏他又被叫起來回答問題,魏斯明把筆記挪到他的視線里,小聲提醒道:

    是言有盡而意無窮

    alpha卻只盯著魏斯明的眼睛,眼神相接,像一個孤獨的宇宙對接上另一艘同樣孤獨的星際游船,

    他答錯了,說:言無盡而意有窮。

    那間記憶里的教室燈光明亮,空氣是干冷的筆墨味,推開門,找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去找一個戴著眼鏡,眼睛明亮的beta,他會不厭其煩地聽你講任何無聊的故事,他會透過縫隙靜靜注視著你的每一個側影,他會一本正經地給你講解雪的每一種氣味。

    對了,不要再忘記和他說一句再見,不要忘記意終有窮,

    也不要再忘記那件教室里其實早已空無一人。

    第48章 初吻

    岳鳴欽最近很苦惱。

    經過一番不為人知的摸爬滾打后, alpha已經成功打入了論壇內部,并且靠著豐富的產出和堅持不懈炸對家tag的精神成為了論壇吧主。

    只是在最近一條列數岳鳴欽成績和家室以證明他和魏斯明的懸殊下淡淡評論了一句:

    岳鳴欽沒那么好。

    于是被罵了一百多樓【吧主疑似魏斯明毒唯】

    更可氣的是,柳延之那個小鬼自從跟著魏斯明去過一次醫院探望沈渡白之后就每天在岳鳴欽耳邊念叨還要再去醫院, 問他為什么,這小鬼又把手背到后面, 一臉羞澀地說:

    “躺在病床上的哥哥好像童話里的睡美人, 而且他的手機里有延之剛認識的好朋友, ”他伸出手胡亂比劃一通, “那個小朋友的頭發是黃色的, 比向日葵身上的毛還黃, ”

    向日葵是一只黃色的小土狗,目前正在托運的途中, 即將到達A市。

    “不行,醫院里人員混雜,你病才剛好”

    岳鳴欽話沒說完,柳延之眼尖手快地跑到廚房里,抱住系著圍裙的魏斯明一頓控訴,哭得聲淚俱下, 不出幾分鐘,這小鬼果然又甜甜地依偎在魏斯明懷里, 仰起頭瞟一眼alpha。

    “可是斯明哥哥已經答應今天會帶我去了, ”

    魏斯明雖然是傳統意義上的慈父形象,但是對柳延之并非一味的溺愛, 只是小朋友之間的情誼本來就無比珍貴,柳延之已經承諾過要和當時打視頻電話的小卷毛再見面, 魏斯明沒辦法不答應他。

    他抬眼,目光和穿著藍色機車服的alpha碰了一下, 又馬上微妙地切開,好像他和岳鳴欽之間自從表白后就連接上了一根敏感的筋脈,方圓幾里只要alpha一靠近,這根筋就開始跳動,跳得讓魏斯明心慌。

    只可惜他的一切反應都逃不過alpha的眼睛,他越是要躲,岳鳴欽就越要湊近,特別欠地擦著魏斯明的耳朵問:“他的病都已經好了為什么你還要去?”

    一半是想逗魏斯明,一半是真的吃醋。

    “不去的話延之和那個異國的小朋友都會很傷心,而且沈渡白已經快回去了,以后”說到一半,魏斯明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慌張地解釋這么多,莫名像電影里急于掩飾偷情的妻子。

    “嗯,”岳鳴欽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目光卻都放在魏斯明的圍裙身上,甚至伸出手指勾了一下后面打結的地方。

    夾在中間被兩人忽略的柳延之掃視了一圈岳鳴欽,忽然蹦出來一句:“哥,你是在斯明哥哥面前耍帥嗎?”

    耍不耍不知道,魏斯明看了一眼在機車服的襯托下全身的肌肉線條都流暢漂亮得一塌糊涂的alpha,

    帥倒是真的帥。

    倒不是alpha有多喜歡玩機車,只是在剛接觸二代圈子的時候把這些都體驗了一個遍,閑置的機車也還有好幾輛,有時候心情實在太郁悶就會上路跑幾圈,對抗著風阻看一切景色都在身后飛逝,腎上腺素飆升的同時看著遠處的光點總會有某種能起飛逃離的錯覺。

    “你騎車要小心一點,”魏斯明小聲叮囑。

    岳鳴欽能聞得見他身上干凈的皂香味,媽的,他忍不住想,系著圍裙的beta眼巴巴地只注視著你一個人,叮囑你上路要小心,于是你忍不住聯想,隨時推開門屋子里都是溫暖的昏黃燈光,魏斯明會等在門口,雖然從廚房穿來的菜味實在稱不上香,但是你能看見他因為害羞變紅的耳廓和能把圍裙撐起來的肩背線條,

    這無疑就是勾引,還是明晃晃的勾引!

    絲毫不明白alpha在想什么的魏斯明眼睜睜地看著岳鳴欽瞬間變得溫順起來,甚至心情大好地從他懷里接過柳延之,

    “哥還是得陪你一起去,”他說

    沈渡白和于值都傷的不重,柳延之一個人興高采烈地捧著手機和小卷毛雞同鴨講,剩下三個alpha在病房里沉默的大眼瞪小眼。

    實在待不下去的于值中途找了個借口把魏斯明叫了出去,于是病房里只剩下岳鳴欽和沈渡白。

    “我在國內不會待太久,如果魏斯明的接觸標記遇到任何不順利的事都可以來找我,”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岳鳴欽問:“我知道你很久之前就知道魏斯明喜歡過你,但是如果沒有這次意外呢?你一輩子都不打算回國見他?”

    “原則上確實是這樣,”沈渡白的目光看向遠方,“但是命運這種東西,到底誰又說得準,我訂了前一個星期的回國機票,本來只打算遠遠地看他一眼,我承認是我混蛋,但是如果沒有這次意外,你也不可能和魏斯明產生交集,”

    “我還是不懂,”岳鳴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理由,也沒辦法再給我預設一個和你完全相同的情境看我到底會怎么選擇,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只是對我來說,愛上魏斯明的第一秒就會把他和我未來的所有追求都綁定在一起,如果岳沐真的把我丟到國外,就算用泳,我都會拼命地爬上岸再看他一眼!

    他說完,沈渡白第一次和他正視,沈渡白在乎的從來不是岳鳴欽,只是看到他的眼神還是不得不承認,

    魏斯明需要這樣的愛,需要盲目且熱烈,需要自信到不在乎一切現實阻礙的,純度為百分之百的愛。

    只是還需要在公眾面前做一場秀,一場讓到岳氏不得不承認魏斯明的存在的秀。

    “你玩機車?”沈渡白看著他身上的騎行服問,

    “還行吧,”岳鳴欽回答,“只是拿過幾次獎,”

    “看過我車禍的那個視頻嗎,現在應該還掛在熱搜上,現在外界的普遍輿論都覺得魏斯明是因為岳氏和你本人不滿意不得不主動解除標記的可憐beta,短期來看雖然對魏斯明解除標記很有利,但是已經大大削減了公眾知道你以為和魏斯明在一起的接受度,當然,”

    他攤手,“你要是覺得你作為運動員以后不需要在公眾面前露面的話又是另外一說,”

    “所以你有什么辦法?”

    “和我一起做一場秀,還是在那個高架橋,”

    什么只希望魏斯明幸福之類的屁話不可能出現在沈渡白口中,岳鳴欽也默契地沒問他這么做的動機。

    “你玩過賽車?”

    “還行吧,只是拿過幾次世界級大獎!

    沈渡白抬起頭,和魏斯明對視,病房里白色的背景在慢慢虛化,遠風呼嘯,黑云壓城。

    一場暴雨即將降下,高架橋上一張黑色的邁巴赫和一輛川崎H2并駕齊驅,黑色的機身劈開夜色,像兩顆上膛后被射出的子彈,追趕著前方一輛平凡的出租車。

    沈渡白握著方向盤,時速已經不能再加,雨中的B市燈光朦朧,飛馳其中像做了一場加速的夢,夢里他仍然坐在邁巴赫的后座,每天特意叮囑司機減速,好在某一個特定的路口看一眼被落在后面的魏斯明。

    他還記得騎著單車去找魏斯明的最后那個雪夜,地面濕滑,他偷偷從家里溜了出來,雖然騎得已經很慢,但是還是不可避免的在路上摔了幾跤。

    單車的時速是多少,邁巴赫的時速又是多少?

    好像不管那個騎著單車的少年不管有多慢,都能追上魏斯明;不管現在邁巴赫的時速有多快,都不可能再追上魏斯明的背影。

    前方岳鳴欽的衣角被風吹起,機身迎著雨絲泛出極為亮滑的光色,他幾次追到了出租車的車尾,看著后方的邁巴赫并沒有超車的趨勢才減了速。

    迎著眾人的目光光明正大地把沈渡白甩在身后當然爽,只是魏斯明坐在車里肯定會很擔心,只是魏斯明才叮囑過他開車要小心。

    這場追逐并沒有持續很久,岳鳴欽下了車,摘下頭盔,魏斯明正站在路口處等他,沈渡白的邁巴赫早已不知所蹤。

    雨夜寂靜非常,只余一盞路燈,魏斯明和岳鳴欽有些傻氣地站在一起看著對方,一時間都說不出一句話。

    “這次能多給我計幾分嗎?”魏斯明問,他的頭發被雨淋濕,岳鳴欽下意識地就要給他戴上頭盔。

    “不要,”他拒絕。

    “你也想發燒?”岳鳴欽的手舉到一半,看著魏斯明僵直的身體和像快要燒起來的耳垂突然明白了他為什么要這么問。

    這個笨蛋肯定是覺得一般到了這個時候都得做點什么,接吻,擁抱,反正得跟電影里演的一樣,男女主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魏斯明,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教人戀愛的書?”岳鳴欽放下頭盔,揉了揉他的頭發。

    “算是吧,”他沒有否認。

    “魏老師,有的時候真的想把那些書連同你的腦子一起沒收,”alpha低頭,問:“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現在想親我嗎?想抱我嗎?”

    “魏斯明,我很想親你,”岳鳴欽看著他的眼睛,“你想嗎?”

    書上并沒有說初吻的最佳場所包括一個荒涼的路口,也沒有教第一次應該怎么吻,吻多長時間,但是魏斯明看著他的眼睛,還是想說去他媽的破教程。

    他抬起頭,試探著,親了一下岳鳴欽的臉頰。

    說不興奮是假的,alpha覺得自己像即將被戳破的氣球,低頭莊重地吻了一下魏斯明的額頭,然后又親了一下他的眼睛。

    “我知道你會害羞,但是魏斯明,我愛你,你害羞我只會覺得你很可愛,我還覺得我怎么這么走運,能接受你的初吻,能把我的初吻給你”

    “我想,”魏斯明打斷他,“想親你,還想要你親我!

    可是他實在太緊張了,緊張到睫毛都在一抖一抖地跟著顫,直到岳鳴欽低頭,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太害羞的話,逃避也沒有關系,”

    alpha的吻不算輕柔,魏斯明勉強會換氣,還是被他吻的暈暈乎乎,岳鳴欽的體溫,岳鳴欽身上的香味,甚至岳鳴欽衣服的質感,都像一張名為荷爾蒙的大網,魏斯明是被他捕獲的昆蟲,套在網里被顛的七上八下。

    第49章 alpha伴侶

    魏斯明公寓的房門被alpha啪的一聲, 近乎有些粗暴地甩上。

    沒有開燈,岳鳴欽和魏斯明仍然十指緊扣,想來愛情真的會讓人變傻, 屋外還在下雨,岳鳴欽和魏斯明不打車, 就這么牽著手走完了全程, 像兩個幼稚的小學生。

    正好借著黑暗, alpha的手扣著魏斯明的后腦勺, 把他按在玄關柜上, 吻他的眼角, 吻他的額頭,吻他眉梢邊的一顆小痣, 其實不用開燈,岳鳴欽把魏斯明臉上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得很清。

    魏斯明戴眼鏡的時候會有一種很板正的書生氣,不戴眼睛又自帶一股美而不自知的獨特氣度,不管是哪一種,alpha都覺得可愛。

    “魏斯明?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嗎?”岳鳴欽問他,低頭又親一下他的唇。

    alpha是故意的, 他猜魏斯明也一定同樣想問這個問題,對一個內心極度缺乏安全感的beta來說, 每一段關系的建立都要給他一個明確的信號或者答復。

    就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 交新朋友的時候要先確認一遍:你是我的朋友嗎?

    岳鳴欽同樣要低頭抵著他的額頭,問:“魏斯明, 我是你的alpha戀人嗎?”

    魏斯明沒有猶豫,反而更用力的抵住岳鳴欽的額頭, 同樣問:“岳鳴欽?我們是在談戀愛嗎?岳鳴欽,我是你的beta戀人嗎?”

    他伸出手, 夠到開關,暖白色的光線垂灑在兩人臉上,他們抵住對方的力度都并不小,皮膚相接,很像兩頭視線交融,暗自角力的獸類。

    魏斯明這么想著,突然笑了一下,然后還沒等岳鳴欽反應,仰起頭,環住alpha的脖子,用力的回吻,之所以說是用力,是因為魏斯明實在沒什么接吻的經驗可言,然而他試探性的在alpha的唇上啄了兩下,忽然撬開了他的唇齒,用更加激烈的力度舔吻。

    岳鳴欽像被他的動作震驚到,又像是興奮到有些戰栗,幾乎貪婪地睜著眼睛看著魏斯明每一個最細微的表情。

    吻閉,魏斯明才有些后之后覺的害羞,然而他還是仰著頭,沒有躲岳鳴欽的眼神,就像就像等待alpha打分的三好學生。

    “魏斯明,”岳鳴欽用手揉著他的頭發,“別告訴我書上還有舌吻的教程!

    魏斯明:

    “還真有?”岳鳴欽笑,護著他的額頭,忽然托起魏斯明的腿,把他整個人架在自己身上抱了起來。

    在魏斯明的記憶里,還從來沒有人以這種方式抱過自己,即使是兒時。魏溫佑理所當然的把他當成懂事而又沉默的哥哥,魏斯明每次讀到書里有關擁抱的描述都會忍不住偷偷想:

    僅僅是一個擁抱的動作,真的會有那么溫暖嗎?

    所以即使現在他的臉已經紅的像個爛熟的蘋果,依舊沒有讓岳鳴欽把他放下來,只是緊緊的攀著alpha的肩背,很乖地依偎在他的懷里。

    “所以你的那些教程到底在哪,能讓我看一看嗎?”

    “都在書房里。”

    岳鳴欽把他抱到書房里,低頭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把他放在椅子上,眼見著魏斯明從抽屜里抽出了整整齊齊的十幾本厚度相當于詞典的教程。

    “《beta戀愛指南》,《和alpha相處的一百條守則》,”他坐在魏斯明對面,隨機抽出一本書,第一頁上赫然寫著:

    和alpha相處的第五十條守則,每晚和alpha互道晚安并且進行晚安吻

    再翻一頁:每周留出和alpha固定的擁抱時間

    岳鳴欽托著腮,抬眼看著魏斯明臉上有些慌亂的表情,突然把書頁一合,對著魏斯明笑:

    “我覺得這些教程并非都是廢紙,還是具有一定的指導意義”

    “但是你不是讓我把這些書都丟掉嗎?”

    “并不是讓你全丟,”岳鳴欽搖搖頭,一邊瀏覽了一遍書名一邊冠冕堂皇地胡謅,“是有選擇性的進行取舍,比如這本,”他舉起手中的那本相處守則,“內容就很不錯,并且實踐性很強!

    魏斯明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又被alpha從椅子上抱起來,向著浴室的方向走去。

    “淋雨了要好好洗一場熱水澡,不然冬天容易感冒,”岳鳴欽隨手拿過一條毛巾,蓋在魏斯明頭上給他擦頭發上擦留的水珠。

    魏斯明用一種探測外星生物的眼神一寸一寸地觀察著alpha,腦袋里從岳鳴欽的基因序列想到他每一次重要大賽的成績,再想到他幼年的每一張照片,曾經養過的那一缸金魚,一切的一切,從起源到結果,都讓他不解。

    真的已經和眼前的alpha戀愛了嗎?真的牽手,親吻,擁抱了嗎?岳鳴欽是真實存在的alpha還是只是一場偶然的想象?

    突然就感覺惶恐,不想讓這些片刻的溫暖和甜蜜消失,希望永恒。

    “岳鳴欽,”魏斯明勾住他的手指,感受到皮膚的真實觸感之后才獲得些許的安心,“你會和我分手嗎?”

    “不會,”岳鳴欽沒有停手,大概已經能猜出魏斯明到底又胡思亂想出了多少念頭,“首先,我愛你,其次,我愛你,最后,我命令你趕緊去洗澡”

    “對不起,”魏斯明抱住alpha的腰,因為淋雨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在alpha的身上輕輕地蹭了幾下,“我不想和你分手,”

    屋子里還沒來及開空調,其實是有些冷的,岳鳴欽卻感覺自己的心像一塊正在融化的巧克力,一塊無比甜蜜的巧克力。

    倆人一番磨蹭,各自洗完澡已經是凌晨,岳鳴欽比魏斯明高了一個頭,實在是找不出合適他的睡衣,alpha只能穿著魏斯明大學時代的一件球衣。

    和魏斯明用的是同一種沐浴露和洗頭露,身上穿的是魏斯明的衣服,alpha跨步坐在沙發上,把他攬進自己的懷里,下巴抵在魏斯明額頭上和他一起看一部年代很久遠的愛情電影。

    屋外還在下著似乎不會停歇的暴雨,魏斯明能感受到來自身后的alpha有力的心跳,他身上的味道和自己完全相同,就像動物里的同類,僅憑氣味就能找到彼此。

    屏幕里的電影劇情并不新奇,高富帥alpha在對灰姑娘omega一見鐘情后為了掩飾自己的情意故意冷落了omega,在omega心灰意冷想要離開后卻幡然醒悟,站在窗前請求她不要離開。

    高富帥alpha一把抓住omega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臟上,大喊:“難道你不能感受到我的心臟在為你而跳動嗎?”,說完便抓著omega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

    從屏幕里傳來一陣黏膩的水聲。

    魏斯明感覺自己身上好像爬了一群螞蟻,明明平時一個人看電影并不會對這種情節產生任何異樣的情緒,或許是因為岳鳴欽在自己身后,或許是因為真的能聽到他的心跳聲,魏斯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無所適從,恨不得立馬關掉電視。

    “你喜歡這類電影?”alpha的聲音在后面低低的震。

    “我隨便選的,”魏斯明扭頭,從屏幕里傳來一聲響徹房間的雷鳴,岳鳴欽的睫毛一半被屏幕里的白光照亮,瞳孔一瞬間如自發光的琉璃球,有一種近乎神異的性感,魏斯明盯著他脖子上的某一根青筋,能感覺到alpha氣息的迫近。

    岳鳴欽攥著他的下巴,低頭吻魏斯明的唇舌,手順著魏斯明的臉頰往下撫摸,“難道你不能感受到我的心臟在為你一個人跳動嗎?”

    Alpha攥著魏斯明的手和他緊緊地十指相扣,放在自己的心臟上。

    “難道你不知道我從始至終只愛你一個人嗎?”alpha跟著屏幕里復述,惡狠狠地攥著他的下巴不讓魏斯明逃離,重重地吻下去。

    屏幕里電閃雷鳴,魏斯明的眼中晃過一道雷光,晃過alpha濃重的眉眼,在似乎無盡的一秒被拖入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在長久的眩暈里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岳鳴欽,一切的一切都被打碎,又重新融合。

    “我更喜歡這種4D電影,”岳鳴欽把下巴抵在魏斯明的肩窩里笑,不知道從哪里翻出剛才的戀愛教程,隨手一翻翻到后面的情侶夜話欄目,上面是改編的所謂哄睡童話。

    “我給你念睡前故事,從前,”

    “睡前故事?”魏斯明有些疑惑,“我又不像延之才有三歲”

    “嗯,”岳鳴欽敷衍地應答,“柳延之每天一碰到床就睡的像頭小豬,我從來不給他念睡前故事,你不是小朋友,唉,”他嘆氣

    “誰讓你這么乖我這么喜歡你呢,從前,有一個古老的國家,最近正因為惡龍而民不聊生,國王命令魏斯明勇士前去討伐,正在勇士和惡龍僵持不下時,這時,”

    魏斯明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并非因為他講的老套故事,而是那一句“誰讓你這么乖我這么喜歡你”。

    “岳鳴欽,”alpha笑,加重朗讀力度,夸張地念:“岳鳴欽王子從天而降!

    第50章 送你的金條

    清晨, 魏斯明坐在床邊,靜靜地注視著岳鳴欽的睡顏。

    魏斯明有些畏光,因此主臥里拉了很厚的窗簾, 更加黑暗安靜的環境讓他沒那么拘謹,甚至伸出手捋了捋alpha的頭發, 又掖了掖被角。

    悄悄地做完這些后他笑了笑, 突然覺得躺在床上的alpha好像一個更加大號, 更加逼真的玩偶。

    魏斯明兒時愛玩偶甚過愛人, 玩偶沒有生命, 不會說話, 但正因如此,魏斯明能大膽地對它說任何幼稚的想法, 能毫無保留的把情感傾注在一個永遠不會拒絕你的物品身上,有的時候恰好遇到父母吵架,小小的魏斯明就會抱著它鉆進床底。

    “看著我在想什么?”alpha半起身,把魏斯明拖到自己的懷里,然后不由分說地給他蓋上被子,“你身上好涼, ”岳鳴欽半瞇著眼睛在他的臉上探測一周,“剛才出去了?”

    “沒沒有, ”魏斯明有些慌張地否認, 蹩腳地岔開話題,講自己兒時的那只玩偶。

    “所以你把我當成大號玩偶?”岳鳴欽佯裝生氣, 掐了掐他的臉,隨后卻又把他抱得更緊, 凝視著魏斯明的眼睛,問:

    “那你告訴我, 你躲在床底的時候世界在你眼里是什么樣子的?”

    “世界,”魏斯明放空思緒回想,“世界是一個安全的核桃殼,”

    “完全閉合,沒有任何光線透進,也沒有任何人傷害你,”

    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岳鳴欽低頭,親他的眼角,說:“那我們重新買一張床底空間很大的床,沒事的時候你就鉆到床底抱著我,”

    魏斯明疑惑地看著他,憋了兩秒才笑了出來,搖著頭說:“我覺得不太對,”

    “我也覺得不對,不用在床底,我也隨時都可以給你擁抱,”

    他們面對面,寒冬早晨被子里的溫暖和alpha天生高于beta的體溫疊加,魏斯明覺得世界像一個溫暖的蠶繭,他和岳鳴欽像里面的兩條蠶蛹,于是他鼓足勇氣,從兜里掏出一個紅色的禮盒,遞到alpha手里。

    “送你的第一個禮物,”他說

    岳鳴欽拿著禮盒,其實早已經預料到了魏斯明會送自己東西,且不說他半夜悄悄從自己懷里起身的時候alpha就已經有所察覺,更何況魏斯明這家伙簡直是世界上最獨特最好懂的生物,就連送禮都要緊張地坐在床邊試探好幾次。

    禮盒里是先是兩條足金的平安鎖。

    “一條給你,一條給延之,”魏斯明說,“希望你和延之一直平安健康,還有,”他一臉平靜地從兜里掏出五根金條,放在岳鳴欽的掌心,

    “這是單獨給你的,”

    五根金條和兩條足金的平安鎖在房間里泛著無比詭異的金光。

    即使是岳鳴欽也覺得自己的大腦短暫地宕機了兩秒,試圖組織措辭,但還是忍不住問:“魏斯明,這些是不是你半年的工資?”

    “不是,”魏斯明搖頭,“是一年,”

    他試圖解釋,“黃金是避險資產,保值,穩定且能分散風險,而且而且我找不到比它更永恒的禮物,”

    他有些沮喪,“我想送你最好的,想送你永遠不會變的!

    岳鳴欽看著他,魏斯明好像一只誠惶誠恐,看著主人臉色的小狗,明明是送禮方,明明掏出了自己現階段能拿出來的所有,卻依舊像在害怕,像在等待一場審判。

    “魏斯明,我很喜歡你的禮物,”alpha注視著他的眼睛,“不對,”他撲到魏斯明身上,緊緊地抱著他搖晃,“是最最最喜歡你的禮物,你送我這么貴重的禮物,是把我看得很重要對不對?你挑禮物也很用心,給我挑的是錦鯉鎖,給延之挑的是平安福鎖,”

    alpha松開手,對他笑:“你是不是把你存的老婆本都拿出來給我花了,柳延之這個小鬼這么幸運,跟著我一起嫁入豪門了,”

    “你喜歡我的禮物,”魏斯明的臉上浮現朦朧的笑意,“我把你看的很重要,但是但是我覺得愛太輕飄飄了,我想送你更重的東西,能落地的東西,”

    “我是氣球嗎?”岳鳴欽失笑,掐他的鼻尖,“你想送金子綁著我不讓我飄走,還是你覺得我對你的愛像氣球,你害怕突然有一天我會離開你,會不愛你?”

    魏斯明的玩偶很早就被收走了,種在庭院里的小樹依舊萎靡不振,好像從小到大,他似乎從來留不住任何曾經愛過的事物。

    魏斯明倚在岳鳴欽懷里,不說話,許久才抬頭親了一下alpha的唇角

    “岳鳴欽,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也不要不愛我,”

    “我對你的愛怎么會輕飄飄,”alpha低頭,突然咬了一下魏斯明的手指,“是不是會疼,我到底是不是真人?”

    岳鳴欽不等魏斯明回答,用手覆在他的臉上不讓他說話。

    魏斯明是一種很容易胡思亂想的生物,alpha想,在他問為什么前一定以及預設了無數種可能,并且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其中結果最糟糕的一種;他問會不會離開前一定也已經預設過了自己會離開的可能性,于是——

    于是半夜跑到金店里花了一年的工資買禮物,

    雖然聽起來又可憐又好笑,但岳鳴欽還是很心疼他,

    “魏斯明,”alpha拍他的頭,“你又搞錯了,我給你打分只是一種夸獎的形式,就像柳延之哪天在幼兒園里表現的很好老師會多給他發一朵小紅花一樣,但是我對你的愛是不能打分的,你也不是在做一張有固定分數的答卷,哪次你分高我就更喜歡你,哪次你分低我就不喜歡你,”

    “絕對不是這樣的,”

    “我愛你,我的愛像一個只進不出的蓄水池,不會因為你某次自以為的表現不好就減少,永遠只有一個更愛你的選項,就像哪怕你這次送我的禮物我根本不喜歡,對你的愛也不會有絲毫改變,你呢,你會因為我哪次比賽拿了一個很差的成績就突然不喜歡我了嗎?”

    毫不猶豫地,魏斯明搖搖頭。

    “而且送不送禮物是你的權利,在沒有利益往來的前提下,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你自己覺得高興就送,不高興就不送,要是收禮物的人反倒因此責怪你,那就完全是對方的錯,必要的時候,去他媽的,”

    alpha攥緊他的手指,“讓他們嘗嘗你拳頭的味道,”

    “那你愛我,”魏斯明反扣住他的手,有些著急地和alpha十指相扣,“你永遠不會離開我,”他抬眼看著岳鳴欽。

    alpha很難形容他此刻的神情,有點羞澀,有點狡黠,甚至還有種恃寵而驕的意味。

    “那我下次攢了工資再給你買”

    “不行,”岳鳴欽捂著他的嘴,惡狠狠地抵住他的額頭,“不準再花這么多錢給我買金條,魏斯明,幸虧你遇見的是我,要是遇到其他alpha,早就被騙得傾家蕩產,被人賣了還要給人數錢,還有,”

    岳鳴欽越想越生氣,“你也不準再遇見其他alpha!

    “不會,絕對不會,”魏斯明摟住alpha的脖子,抬頭吻一下他的唇,眼神里有一種想要獻祭自己的純潔,

    “對不起,”他說,“不應該說你的愛輕飄飄,也不應該問你會不會離開我,因為你也會很難過,即使我再害怕,可是岳鳴欽,不管你輸了什么比賽,就算你明天就退役,我也不會離開你,除了金條我還有存款,還有投資,雖然加起來都不算很多,但是”

    “但是不管我是不是S級alpha,也不管我是不是世界冠軍,你都不會離開我,即使在岳鳴欽十五歲之前還不是現在的岳鳴欽,你也會喜歡我,對不對?”

    “當然,”魏斯明從alpha手中拿過禮盒,“那個店員說如果是送男朋友的話要親手給他戴上,”

    金項鏈明明和球衣一點都不搭,但岳鳴欽很幼稚地挾持魏斯明站在鏡子面前觀察了很多遍,

    “是不是和你的球衣很配?”alpha問,“搭西裝是不是更帥?”

    魏斯明保持緘默,怕再多說一句話岳鳴欽會把金條都裱在框里然后戴在脖子上到處晃。

    “沒辦法,”岳鳴欽把平安鎖擺在最顯眼的位置,很欠地對著魏斯明挑眉,“像我這樣的alpha不管戴什么都一樣帥!

    很神奇的,這句原本油膩的話出自岳鳴欽的嘴里就有了十分的可信度,甚至因為alpha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起來有種意氣風發的神采。

    魏斯明靠在一旁,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低頭笑了一下,隨后又轉過身來,一邊點頭一邊湊近,像整理領帶一樣幫他整理了一下項鏈,同樣學著他挑眉:

    “沒辦法,”他笑,“像魏斯明男朋友這么完美的alpha就算戴十串金項鏈都只會帥的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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