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車子以龜速開到商場樓下,幾只在附近游蕩的喪尸注意到他們的動靜,紛紛向著車子走過來。
錢國偉心頭一緊,握住背包帶子的手攥成拳, 微微勾起脊背。
坐在他兩旁的隊員不約而同打開車門,關門、拔刀、砍喪尸, 一氣呵成。
似乎砍殺喪尸對他們來說已經家常便飯, 車子左側的隊員顯然有點潔癖,身上沒有濺到半滴喪尸的血液。
他砍完自己這一側的幾只喪尸,低下頭, 用喪尸的衣服蹭了蹭刀身,把紅色的臟污蹭掉。
牧藝靈巡視一圈,指了一個位置, 道:“車停那邊吧,車頭沖這里。還是老規矩, 你留守,有情況就示警。注意安全。”
駕駛員把車按要求停好, 發現她選的位置實在是妙。
在這個位置,他坐在車內可以很輕易地觀察周圍的情況, 但只要他不輕舉妄動,即便有喪尸走進他的視野,也很容易忽視他。
小隊成員護送錢國偉進商場,若是遇到了什么突發情況,從大門跑出,也可以以最快速度上車。
在確認周圍沒有潛伏的喪尸后,喬紅棉對著錢國偉招手:“下車吧。”
他們將錢國偉護在正中間,確保無論喪尸從哪個角度沖過來,都不會傷害到雇主,便浩浩蕩蕩地走進了商場。
小隊眾人沒了臨行前的那股懶散勁兒,都繃著表情,隊伍配合默契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商場內的喪尸格外少。
商場內有打斗過的痕跡,墻壁上、地面上是成片的焦黑,地上也有焦黑的喪尸尸體。
也有的尸體身上有數道傷口,脖子上有青黑的血管,尚未來得及尸化,似乎是死于胸口的那一個貫穿傷。
羅霖一點點看過去,輕聲問:“這是……火系異能者留下的痕跡?”
喬紅棉道:“不太像,你看這些白色的,比起火系……我更傾向于是雷電系。”
眼看著她倆要在這里上演一番痕跡檢驗,錢國偉連忙打斷道:“手機店在三層,我們趕緊去吧?”
喬紅棉也沒有多看,確認了方向,領著眾人向樓梯口走去。
一路上遇到了好幾波喪尸,都被小隊成員迅速出手解決了。
為了防止喪尸的嚎叫聲呼朋引伴,每一次都是在錢國偉身邊留下兩名隊員,其余人十分默契地一人認領一只,以極高的效率安靜殺戮。
起初錢國偉還心驚膽戰,但次數多了,整個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好像只要有這群人在,自己就絕對不會受傷。
從一層到三層手機店的路并不長,眾人一邊殺著喪尸,一邊向著店鋪的位置推進,最終還是到了。
路上不少餐飲店都被翻得底朝天,一家奶茶店的地面上潑灑出了許多果醬和糖漿,地板上一片粘稠。
錢國偉被兩人一左一右地拽著胳膊前行,終于走進了手機店。
他沒有想到會這樣順利,微微松了口氣,低下頭,在收銀臺后第二個抽屜頂部摸倉庫鑰匙。
他的手摸了兩下,原本輕松的表情忽然消失不見。
“怎么了?”
錢國偉抿唇,手在那個隔板處仔仔細細地反復摸過,仍舊一無所獲。
原本放鑰匙的地方,什么都沒有。
但庫房門的的確確是關著的。
由不得他不信邪,鑰匙確實不見了。
旁邊的隊員道:“會不會是你自己記錯位置了?”
錢國偉道:“不可能,我之前來這里收手機,是店員親口告訴我鑰匙一般會放在這里的。”
牧藝靈道:“鑰匙不在不是很正常嗎?有可能是管鑰匙的店員帶著鑰匙離開了,我們想別的辦法進去就行了。”
錢國偉直起腰,眼睛看向其他店鋪,還是提醒道:“你們可不能踢門啊,那動靜太大了……”
牧藝靈擺擺手,表示自己不可能干這種事。
她嘗試著摸上了門把,先側耳聽了聽,確認屋內沒有動靜,這才靜下心,催動異能。
異能蘊含著空間的力量,無視材質的硬度和結構,直接切割了她所選中的一部分,收入空間。
那原本結結實實鎖住的門,就這樣無聲地破開了一個大洞,使眾人能透過洞口看到漆黑的庫房內部。
錢國偉眼睛一亮,心道有這么好用的異能,為啥不早點拿出來,害他白擔心半天。
牧藝靈和另一名隊員沒有輕舉妄動,兩人壓著門,靜靜等待屋內的動靜。
錢國偉正覺得他們謹慎過頭,剛往門口走了兩步,卻看見那漆黑的洞口處,驀然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爪子。
那爪子在空中摸了半天,漆黑尖利的指甲劃出幾道危險的弧線,驚得他背后寒毛直豎。
……好險。
牧藝靈兩人卻突然松開手,向后撤一步。
那喪尸的身體壓在門上,冷不丁失去支撐,以一種極為怪異的姿勢踉蹌著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是一個干巴巴的老頭,上半身穿著一件深色單衣,此時袖子蹭上去,露出了腕骨上的牙齒傷痕。
待隊員把它輕易殺掉之后,牧藝靈打開手機上的手電,向庫房內照去。
眾人這才看清庫房內的場景。
一個被啃得不成樣子的尸體就這么躺在地板上,身旁的地面上,正是錢國偉遍尋不到的那枚鑰匙。
錢國偉一眼看過去,只是憑借那件工作服恤胸口上的logo,就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
那個會笑嘻嘻地跟他說庫房監控死角位置的店員,就靜靜躺在這里。
面上是知道自己即將面對死亡的絕望神情。
旁邊的隊員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趕緊把你要拿的東西帶上,咱們要快些離開了。”
那邊,牧藝靈已經在迅速地把手機往自己空間收了,她連掛在店鋪墻壁上的電子配件都沒放過,通通收起來。
其余隊員也在店內左看右看,羅霖順手扯下貨架上的兩個積木玩具盲袋,塞進書包。
想了想,索性把那一整排的積木盲袋全都取下來,嘩啦啦地丟進包里。
喬紅棉無意間看到這一幕,有些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這家伙,都什么時候了,還不忘了玩。
錢國偉連數都不用點,一箱里有多少支手機、一箱手機多沉,他再清楚不過。
不過曾經他可沒有這么財大氣粗,能整箱整箱地把手機不要錢似的往外搬。
等到他終于拍著箱子滿足道:“行了,這次就這些。”
其他隊員也都休息好了。
他們順著原路返回,斬殺了為數不多的幾只喪尸后,推開了商場大門,走了出去。
眾人站在門口,一時間有些發愣。
羅霖背著鼓鼓囊囊的雙肩包,抬手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道:“……車呢?”
牧藝靈皺眉:“你們剛才有人聽到這里的動靜嗎?”
喬紅棉看向其他隊員,所有人都搖頭。
他們在樓內的戰斗傾向于速戰速決,同時十分注意控制戰斗時的動靜,防止噪音吸引來更多喪尸。
可剛才從頭至尾,沒有任何人聽到來自駕駛員的示警。
她立刻拍板道:“那可能是遇到什么危險,來不及,或者是不方便對我們做出警示。先不要慌,隊伍不要分散,注意留意周圍,可能有潛藏的危險。”
有一句話,她沒說,但在場眾人心里都能猜到。
——無法做出警示,要么,遇到的喪尸十分強大,他來不及發出信號,就必須立刻離開這里。
要么,遇到的對手是人,如果他做出警示,對方便極有可能猜到商場內部有同伴,解決了他,再對他們來個甕中捉鱉。
而這其中,幾乎所有人都更加傾向于第二個可能性。
第82章
錢國偉在喪尸病毒爆發后,也沒閑著。
他沒有什么特長,唯獨一雙眼睛總能敏銳看到商機,自然在末世中又干起了老本行,為了一口吃的東奔西跑。
又不是每一次出行都能雇得起隊伍護送自己,前期更多的, 還得靠他自己和幾個朋友。
遇到更加危險情況的時候也不少。
他的情緒還算穩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問道:“那現在怎么辦?”
幾人原本抱著箱子打算放入后備箱,現在車子不見,這些箱子便顯得十分累贅。
他們雙手被占,騰不出手戰斗,若是遇到危險, 彎腰放箱子的功夫都可能會耽誤時機。
可畢竟這些箱子中的手機是小隊此次出行的任務,也不可能輕易丟棄。
牧藝靈和喬紅棉交換了一個眼神, 道:“我們先退回室內,把所有手機包裝都拆掉, 收進空間吧。”
這些手機都有著精美的外包裝盒,而為了內部的美觀,實際上內部有不少填充區,手機和配件占用空間不到50% 。
他們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留兩個人望風, 其余人打開了紙箱, 開始拆包裝。
這些手機全都是那個品牌手機的熱款。
得益于錢國偉對庫房的熟悉度,他優先選擇的, 全都是各個熱款的頂配版, 其中主推款占了大部分。
喬紅棉對電子產品不怎么感興趣,一邊拆,一邊隨口吐槽道:“現在的手機也太貴了,真不知道有什么好。”
她就喜歡用這個品牌出的老年款,字大、清晰、不費眼,耐用還省電,一次充滿,接下來三天都可以穩定續航。
錢國偉像是被觸發了被動,下意識道:“那您可以多體驗體驗,這款手機的屏幕,是手機廠商融合了全息技術,做出的最不傷眼的裸眼3D屏幕,它的獨家專利''動態追蹤'',能讓對普通屏幕暈3D的用戶,也能體驗到裸眼3D的快樂。”
喬紅棉沒想到他會給自己講解,怔了一秒:“……嗯。”
這種一起低頭處理產品的場景,讓錢國偉仿佛回到了曾經,他手下不停,一邊拆著包裝,一邊低聲介紹起這些款式手機的亮點。
“……作為國內本土品牌,在各方面技術全面壓制國外,突破了國外的技術封鎖、制裁,能做到現在這份上,實在是不容易。”他摸上那個熟悉的logo,心頭涌現出濃烈的遺憾。
店鋪里那些主推款,是這個手機廠商最新推出的炫技之作,還沒等上市,就已經全網售罄,只待發貨。
可連一部都沒來得及寄出,就遭遇了這樣的災難。
也不知道下一款手機,會在什么時候上市。
幾人聽著他的話,動作迅速地把所有手機都拆了出來,分別放入隨機附贈的絨布收納袋里,在紙箱內碼好,由牧藝靈收入空間。
那些足足占滿了數十個紙箱子的手機,在拆掉包裝后,全部都成功收納進空間內,甚至還留出了不少余地。
再一次邁出商場大門的時候,小隊眾人都握著武器,沒了那些箱子,一身輕松。
他們回到停車的位置,重新確認過現場,附近確實完全沒有半點戰斗痕跡。
小隊在附近大致逛了一遍,又殺了不少喪尸后,羅霖忍不住氣喘吁吁地撐著膝蓋道:“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依我看,要不我們直接… …”
牧藝靈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沒吭聲。
羅霖的話沒有說完,但在場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她在問,能不能先回去。
喬紅棉似乎不太贊同,她幾次張口,卻都一臉欲言又止地憋了回去。
人已經不在附近了,車子更是連個轱轆都不見,很可能已經開著車走遠了。
要想找到他,或許還得等回去后,請求營地支援。
在此之前,更應該優先保證其他隊員的人身安全。
他們如果一直在外逗留,夜間會十分危險。
可……
“沒有車,我們怎么回去?”
他們在這附近逛了這么多圈,路邊一輛能開走的都沒有。
大部分車的車身破損嚴重,更別說放了這么久,還能不能打得起火都是個問題。
這里距離營地很遠。
他們來時開了車,以當時的速度,開了一個多小時……保守估計,這之間的直線距離也要四十公里左右。
如果走回去,起碼要一直不停歇地走到明天早上。
羅霖想了想,問:“如果我們真的得在外過夜,有沒有安全一些的地方可以躲一躲?”
眾人都跟著仔細回憶,一時間有些挫敗。
因為有人負責指路,其余人在路上幾乎沒記路線,更別提路兩旁的建筑物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牧藝靈身上。
她思索片刻,從包側邊掏出一個本子,在本子上寫寫畫畫,隨后撕下,遞給羅霖。
“這是從營地到這里的路線圖,中間幾個做了標記的地方都是可以停留的,”她用筆尖指了指中間的兩個標記,道,“我們可以先去這兩個地方,休整一晚,明天繼續。不過今晚我們沒回營地,運氣好的話,明天早上營地可能會派人來找咱們。”
這一句“派人來找”,就像是干渴時遠方的梅子林,讓眾人都打起精神。
他們對于這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但營地注意到他們沒有按時回去,多半會使用星貓連接衛星查看。
到了那時,不僅他們會被營救,那名駕駛員到底遇到了什么、為什么會離開、到底去了哪里,就都能知曉了。
錢國偉也沒什么意見,喬紅棉看了看天色,當即決定,立刻按照牧藝靈提供的路線圖,返程。
似乎是好運氣用完了,回程的路并不太平。
先后遭遇了幾次喪尸的攻擊,饒是小隊眾人平日里都有堅持訓練,也有些吃不消了。
在一次羅霖差一點被喪尸撓到后,喬紅棉趁著眾人休整的時間,悄聲讓她把自己給她的那瓶活力水喝了。
玻璃瓶子太過沉重,喬紅棉早在出行之前,就提前將活力水轉移到了更加輕便的塑料瓶中。
她喝起來倒也不用擔心暴露什么。
幾口水下肚,羅霖在原地站了片刻,訝異地瞪圓了雙眼。
原本空蕩蕩的胃部受到安撫,不僅剛才的饑餓感消失一空,還有一種溫暖的感覺,這股溫度流向四肢百骸,讓她已經過于疲憊的四肢變得輕松起來。
而此前一直縈繞在心頭的煩悶情緒,也隨之一掃而空。
她下意識看向周圍的隊員們,等待四肢重新充滿活力,站直了身體,活動活動關節,又重新握緊了武器。
小隊眾人最終在天黑之前成功趕到了最近的小型村莊。
這附近十分荒涼,但好處是,肉眼可見,附近沒什么喪尸。
村莊里沒有人煙,靜得好像一座已經死去的孤墳,羅霖走路時都恨不得貼著喬紅棉走。
隊員們先小心地檢查一圈,確認沒有喪尸埋伏,就挑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屋子,打算先將其內部大致打掃一遍。
屋內地面上、家具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隨著喬紅棉推開大門的動作,都活躍起來,一股腐朽的味道直沖鼻腔。
立在門口的笤帚已經被嚴重磨損,掃起地來反而還算趁手。
羅霖捂著口鼻,就著最后的亮光,把地面上的灰塵掃出屋外,又盯著屋內的土炕皺起了眉。
為了安全,小隊成員是一定要同住一個房間的。
但這硬邦邦的土炕,搭配堆在墻角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一坨坨被褥,她甚至不用猜,都可以預計到,明天早上起來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實在是不該為了驗證活力水作用,就輕易答應喬紅棉的邀請,來遭這么一趟罪。
她擰著眉,看著隊員取了塊帕子,沾濕后將土炕上的灰塵一點點擦干凈,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喬紅棉看了看天色,很快定下值夜的安排,要求其余人盡快休息。
如果營地沒有人前來接應,他們就得憑借自己的體力走回去。
***
與想象中不同,或許是真的累了,羅霖安然入眠,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在被陽光喚醒時,她還有些懵,對自己的睡眠質量有了新的認知。
“咳咳……”
身邊的隊員們陸陸續續轉醒,有還沒睡夠的皺著眉頭打算最后再睡五分鐘,喬紅棉已經坐了起來,下了炕,活動身體。
眼睛盯著趴在桌上睡著的兩人,她的大腦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
喬紅棉走過去,拍醒本該守夜到現在的人,問:“怎么回事?怎么睡著了?”
那兩名隊員這才迷迷瞪瞪地醒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嘟囔:“啊,我怎么睡著了?”
喬紅棉:……
她先看了看緊閉的門窗,松了口氣:“……還好沒出什么事兒,這要是有喪尸闖進來,大家就全軍覆沒了!”
她正要多訓兩句,卻聽身后羅霖夢游一樣的聲音:“紅棉,牧藝靈呢?”
喬紅棉一口氣哽在喉頭,她立刻轉身,清點了一遍屋內的人數。
……少了一個。
喬紅棉動作僵硬地反復數了幾遍,甚至連桌子下面都沒放過。
牧藝靈沒在房間內。
她從床邊拿起一把刀,轉身推開了大門,向外看去。
……沒有,不在房間外,不在遠處,不在她目之所及的任何地方。
外面不僅沒有人,連喪尸都沒有一只。
屋內眾人都翻身下了床,一個個不敢拖沓,在三分鐘之內收拾好了一切,跟在喬紅棉身后,向遠處張望。
喬紅棉見到那兩個守夜的隊員,怒從心頭起,往一人身上踢了一腳。
“讓你們守夜,你們怎么睡著了?知不知道在外面過夜多危險?”
被踹的人訥訥道:“牧藝靈會不會只是去上廁所了?”
喬紅棉冷笑一聲,道:“上廁所?隊里上廁所什么規矩,你不知道?”
那人道:“……不能獨自出門,必須喊一個人陪同……”
他有些慌:“對不起,我守夜不該睡著的……”
另一個負責守夜的隊員比他冷靜一些,道:“我們先在附近找找吧,說不定能有線索。”
喬紅棉掃他一眼,壓抑著怒火,帶著隊伍在村莊內的屋子里挨個排查。
但凡是能藏人的,他們都一一翻過,就連地窖,也有隊員開著手電筒,捏著鼻子爬下去看。
在仔仔細細地將村莊翻了個底朝天后,隊伍中的氛圍已經極其低迷。
沒找到。
不僅沒找到,他們還看到遠處開來一輛車。
是營地的車。
營地來接他們了。
明明是昨天十分期待的車,可此時看到,眾人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繼駕駛員和車子失蹤后,牧藝靈在跟這么多人共處一室的情況下消失,而他們卻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第83章
前來救援的是營地25號小隊。
隊長方鈺拉開車門,率先下車,道:“先走吧,有什么事兒路上說。”
昨天喬紅棉小隊沒有回營地,殷沁知道后,立刻帶著他們去星貓查了。
在小隊進入商場不久, 一輛車也路過了商場門口。
——那輛車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們的車,在開走一段時間后,又重新返回,停下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然后,就看見小隊留守的駕駛員,打開了車門, 從駕駛位走到了副駕駛,拉開門坐了進去。
那輛車上下來一個戴著帽子的男人,坐進駕駛位。
兩輛車就這么一前一后地走了。
喬紅棉心亂如麻,一時間無法處理這么多信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還是羅霖道:“方姐,我們把牧藝靈弄丟了。”
方鈺正琢磨著那名駕駛員怎么會跟著陌生人離開,聞言心頭一跳,動作幅度極大地看向他們。
牧藝靈真的不在。
她有些艱難道:“……人呢?”
喬紅棉目光發直:“不知道,守夜的隊員睡著了……我怕出問題,特意安排了兩個人守上半夜,兩個人守下半夜,她應該是下半夜不見的…… ”
“沒留下一點線索, ”喬紅棉手里被塞了一瓶水,她動作機械地抬高瓶口,喝了一口,腦子慢慢變得清醒,“……會不會,就像小鄭一樣,也是類似的情況?心音控制?催眠?”
方鈺跟駕駛的隊員對視一眼,對方點點頭,一腳油門狠狠踩下,車子猛地躥了出去。
車內眾人被這突然的加速拍在座椅靠背上,被迫感受著來自面包車的推背感,但誰也沒有半句抱怨。
一天之內接連失蹤兩名隊員,其中一個還是姜曙微的朋友,哪怕再遲鈍的人,也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車子在半小時內狂飆回到營地,在耐著性子接受過安檢之后,又直接提速,以極快的速度沖至姜曙微辦公所在的那棟別墅。
喬紅棉一馬當先地沖進姜曙微的辦公室,連門都來不及敲,猛然推開門,在姜曙微疑惑的目光中,顫抖著嗓子喊道:“牧藝靈不見了——!”
姜曙微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筆尖抵在白紙上,洇出一團黑色的印記。
她緩緩眨眼,問:“什么?”
喬紅棉對上她的視線,莫名有些腿軟。
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努力鎮定道:“錢國偉雇了我們小隊去商場,出來的時候發現駕駛員連人帶車都不見了……我們,我們在附近沒找到,就打算先找個地方過個夜,結果,結果……”
不知是被姜曙微的眼神嚇到,還是被愧疚感淹沒,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頭皮發麻。
姜曙微道:“不見了?你們在營地外過夜,晚上沒有留人守夜嗎?”
喬紅棉硬著頭皮道:“守了,守夜的隊員,在夜里都不知怎么回事兒,睡著了……”
明明不是她守的夜,可她作為帶隊的隊長,是所有隊員的第一責任人,牧藝靈莫名失蹤,她脫不了干系。
哪怕自己是在闡述事實,在說出這些話時,也控制不住地覺得心虛。
姜曙微面上沒有半點表情,從辦公桌后站起,推門走了出去。
汪嶼站起身,喬紅棉這才發現房間里還有一個人。
她緊抿著唇,跟著汪嶼朝著姜曙微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在積分系統正式上線后,星貓又被搬走,放在隔壁別墅的一層大廳正中間,方便外勤小隊在出勤之前查看目的地周圍的情況。
次數多了,營地調整了衛星對地取樣頻率,并且定時保存監控,對周邊的每一個范圍單獨生成監控記錄文件。
25號小隊去接應他們回營地之前,就是在星貓處查了附近的監控。
只不過不方便的是,為了防止頻繁截圖占用過多空間,衛星對地監控的模式是,每3秒對地進行一次拍攝取樣,但每五分鐘清理一次,只保留一張照片。
每天半夜0點,又會對前一日的取樣照片進行清理,僅保留一張照片。
經過改造的星貓,會在每3秒的照片生成時,就自動將其下載到本地,再進行處理,只保留預設好的區域的監控視頻。
因此,方鈺等人只知道駕駛員隨車離開了那一片,在徹底離開了營地預設的范圍后,星貓上便再也看不到車子的蹤跡。
然而,在登上衛星后,他們在五分鐘保留的照片內,竟然完全看不到那兩輛車的位置。
就好像憑空蒸發了一樣。
姜曙微雙手在鍵盤上快速敲擊,手指在鍵盤上舞出殘影,星貓屏幕窗口飛速切換,等眾人跟著走到她身后時,屏幕已經顯示出了衛星對地監控的照片。
她十分專注地盯著屏幕,監控視角以極快的速度切換,每一屏停留時間不超過兩秒。
看得身后一群人眼花繚亂,頭腦發暈。
身后眾人大氣不敢喘,在她身后一起盯著屏幕,在心中暗暗祈禱,希望牧藝靈能趕緊回到營地。
方鈺突然開口道:“她不會有事的。”
姜曙微手上的動作一頓,扭過頭,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謝謝。”
方鈺搖搖頭,回憶著剛才異能的消耗。
她的言靈異能,原本是“越難以實現的,消耗異能越多”,她在上一次被營地救回后,也在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的異能,次數多了,便發現了這異能的妙用。
既然消耗異能的程度與“實現”的難度正相關,那么——
它可以作為一個觀測手段。
她想知道現在牧藝靈情況如何,使用異能后,發現牧藝靈似乎本來也沒有什么生命危險。
或許有一些小麻煩,但她最終都能順利解決。
現在有了她言靈異能的加持,牧藝靈只會更加安全。
至于什么時候能回到營地,她就無法保證了。
她嘗試著低聲說:“希望牧藝靈可以早日歸來。”
卻總有一種違和感。
就好像,會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狀況。
星貓的屏幕終于停下,姜曙微站起身,道:“帶走駕駛員和藝靈的是同一撥人。”
這個結論并不算太讓人意外,眾人靜靜看著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
姜曙微抿唇,像是在做什么決定,片刻后道:“我判斷,帶走他們的,是戰虎的人。”
還不等眾人做出反應,她又道:“我決定去一趟戰虎。”
“什么——?”
喬紅棉下意識想要阻止,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似乎是姜曙微總在營地中忙碌,讓她下意識覺得老大就應該在營地中鎮守,作為營地中的民心所向,要以穩為主。
但營地老大又不是古代的皇帝,自己最重要的朋友很可能被人綁架,她當然要去救回來。
喬紅棉知道自己的小隊作為導致牧藝靈失蹤的罪魁禍首,是最沒有立場阻止姜曙微去救人的,但她還是道:“可就怕……”
姜曙微打斷她,道:“怕是調虎離山嗎?”
她作為營地里的高戰力之一,不可能獨自一人前往戰虎,必定還會帶上其他人一同離開。
一旦她走了,一方面營地對外來攻擊的防御不足,另一方面,若是她在戰虎出了什么事兒,曙光營地恐怕將會面臨有史以來的最大危機。
失去一個好不容易接納并信任的新老大,對營地內居民們的打擊絕對不會小。
姜曙微顯然已經下定決心,冷靜道:“營地內部事務我會找人來接手,他們會幫忙維持營地正常運轉。針對突然出現的意外,營地內也一直有應急預案,對不同的情況有不同的解決辦法,這些應急預案我會交給合適的人代管。”
“這次出去,我不會帶很多人離開,如果營地遇到危險,也正好可以測試一下前段時間升級過的防御工事。”
她笑不出來,但已經用言語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反過來安慰眾人。
汪嶼適時道:“我跟你一起去。”
姜曙微正要拒絕,他搶先道:“你不是要低調嗎,帶我一個就足夠了。你現在聯系不上牧藝靈,但是我可以幫你找。”
確實,狗鼻子的確更靈一些,用來找人再合適不過。
姜曙微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好。”
***
等到終于安排好了營地內的事情,已經是下午了。
桑奈特意找到她,往她手里塞了一瓶云南白藥,道:“這個藥瓶里有一團棉花,里面包裹著一粒藥,是保險子。”
姜曙微眨了眨眼,問:“保險子有什么用?”
桑奈道:“止血,活血化瘀,抗炎,愈傷。它都可以。如果你遇到危險,比如嚴重的跌打損傷或者內傷出血,可以就著溫水把它吃掉。”
末了又不放心道:“急救藥品,別隨便吃啊,是藥三分毒。”
姜曙微拍拍他的肩膀,道:“謝謝,希望用不上。”
桑奈嘆了口氣,道:“唉,希望你順利吧,趕緊回來,營地過冬還有一大堆事兒需要你操持呢。”
“嗯。”姜曙微關上車門,“走了,別送了。”
34號小隊的成員們往她的車里塞了不少吃的,位置都很刁鉆,就連那個放置三角警示牌的小空間,也被塞了壓縮餅干。
她帶著這些食水物資,開著車,帶著汪嶼離開了營地。
戰虎基地在衛星監控中看,比曙光營地的三倍還要大,等姜曙微開著車子到了戰虎門口,基地大門立刻伸出許多槍支對準了他們。
車子副駕駛的玻璃緩緩降低,汪嶼從窗口伸出頭,道:“別開槍!我們是來投奔的,可以放我們進去嗎?”
片刻后,戰虎基地的大門打開,姜曙微輕踩油門,將車子緩緩開進去。
基地門口的崗哨立刻舉著槍湊近,槍口微微偏移,沒有正對著他們,但完全沒有放松警惕。
一個面貌有些猥瑣的男人往車內一看,眼睛便是一亮。
這車內是兩個年輕男人,雖然臉上沾了些灰塵,但這些灰塵完全無法遮掩住這兩人的樣貌,反而讓他們有一種身處亂世的破碎美感。
他自詡有一雙看遍世間美貌的眼睛,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兩人在他生平所見之中,也屬于上等容貌。
尤其坐在駕駛位的這位,容貌更加柔和,雖說帶有一絲女性氣質的陰柔美感,但并不會讓他看起來像個娘娘腔,反而稱得上是雌雄莫辯的大美人。
他眼珠一轉,端起一個笑容來,道:“你們來我們戰虎,是想……?”
果不其然,坐在駕駛位的美人沒有吭聲,副駕的汪嶼道:“聽說你們這里全靠實力說話,前不久還提了一位雷系異能者做二把手,我們也來試試。”
“哦?你們想做三把手?”
汪嶼囂張道:“那當然不是,我看這雷系異能也沒什么厲害的,當然是要打敗他,頂了他的二把手位置。”
“呵呵,挺有想法。”那人十分和氣地笑笑,道,“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崔鶴,是這里的管事兒的。咱們先互相認識一下?”
坐主駕駛的美人兒有些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汪嶼道:“我叫姜嶼,這是我弟弟,叫姜江,他脾氣不太好,您多擔待。”
話說得客氣,可他的表情卻全然不是這么回事兒,好像在說,我弟弟就是這個脾氣,你自己忍著吧。
崔鶴暗地里磨牙,臉上的笑容差點端不住,穩了穩,又道:“姜江怎么一直不說話啊,女孩子怕生嗎?”
他的目光從姜曙微的馬尾上掃過,笑容變大:“咱們戰虎不吃人,女孩子也不用怕,來了之后待遇更好呢。”
姜曙微坐在駕駛位,拍了拍自己平坦結實的胸口,沖他翻了個白眼。
隨后咬牙道:“看清楚,我男的。”
話不多,但十分清晰。
是男聲。
崔鶴有些不信邪地看向她的脖頸,看到十分清晰且凸出的喉結,這才有些遺憾地相信了。
第84章
姜曙微青著臉就要拉開車門,被副駕駛的汪嶼按住。
汪嶼沒什么誠意地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我弟弟最討厭別人把他當女孩子。”
崔鶴轉念一想, 基地里好他這口的估計也有不少能出得起高價的,以這長相, 不愁賣不到高價。
二把手的實力他見過, 人家之所以能坐上那個位置,自然擁有極強的實力。
哪是這坐在副駕駛的花孔雀能比的?
送他們去見見二把手也不是不行,他們搞出來的陣勢越大, 就越方便他尋找合適的買家。
至于這漂亮的兄弟倆被買走后會是個什么境地,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他只是個介紹人,不是么?
姜曙微不耐煩道:“看夠了沒有?我們能進去了嗎”
崔鶴也沒生氣, 摸了摸鼻尖,笑道:“看我, 實在是招待不周了。作為賠禮,我給二位行個方便。原本想加入咱們戰虎的話, 得走不少流程,外來者現在只給發放''暫居''名額, 想要''居民''身份,還得靠自己掙或者購買。你們在基地多等一等,我這邊走后門直接給你們安排居民身份, 你們看, 這樣如何?”
姜曙微冷著一張臉,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汪嶼則裝模作樣地思考片刻,道:“可以,那我們這段時間住在哪兒?”
崔鶴有心把他倆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大手一揮:“我住的地方附近還有空房間,給你們一人一個,先將就住一下吧。”
汪嶼親親熱熱地挽住姜曙微的胳膊,道:“不用,我弟弟習慣跟我睡了,我們一間房就行。”
說罷不顧姜曙微的冷臉,道:“那先放我們進去吧?”
有了崔鶴的準許,姜曙微的車順利開入基地。
崔鶴的身影在后視鏡中一點一點變小,汪嶼收起剛才那副囂張的神態,輕咳一聲:“我演得怎么樣?”
姜曙微點頭:“挺真的。我呢?”
她還是第一次女扮男裝,出門前在殷沁和蘇琪的幫助下,用繃帶束了胸,呼吸都有些費勁,索性扮了寡言人設。
萬能的蘇琪幫了不少忙,幫她解決了喉結和臉部線條過于柔和的問題,還緊急培訓了偽聲。
只不過練習時間太短,她使用起來還不太熟練,只能盡量少說話。
原本女扮男裝是為了減少麻煩,可看那崔鶴的反應,這基地市場的口味頗為豐富,竟然連男的也不放過。
只能見機行事了,姜曙微想。
汪嶼湊近了仔細看她的“喉結”,道:“這個距離看還是能看出一些破綻,聲音也得多練練。”
車子停在了車位上,就在崔鶴安排的住處旁。
姜曙微拉起手剎,淡淡應聲:“嗯。”
這附近很明顯是崔鶴的地盤,自從車開進來,姜曙微就明顯感受到來自不同方向的視線,飽含著警惕與探究,但沒有人輕舉妄動,顯然已經被知會過了。
車內兩人沒有多做停留,同時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
有人閑逛似的溜達到附近,余光還在有意無意地往這個方向看。
姜曙微一揚下巴,汪嶼立刻會意,喊住那個人:“您好,方便打聽個事兒嗎?”
姜曙微低頭鎖車,感受到周圍的視線更加不遮掩地匯聚過來。
汪嶼走到那人面前,道:“我們初來乍到,還想問一問,咱們基地買賣人口的市場在哪兒啊,能給我們指個路嗎?”
那人似乎是受不了他如此直白的描述,臉色變了變,還是沒忍住,道:“那個市場叫''樂園'',除了,咳,還賣很多東西……”
姜曙微站在旁邊,聽到市場的名字,“嗤”了一聲,嘲意十足。
“好名字。”
那人看了姜曙微好幾眼,忍了又忍,道:“你……”
汪嶼不動聲色地站在姜曙微面前,道:“我弟弟就這樣,您多擔待。還麻煩您指一下路。”
那人想起被提前交代過的話,勉為其難地指了路,還“好心”道:“不過你和你弟弟長得實在是出眾,我建議你們最好戴個面具或者用別的什么東西遮擋一下,不然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汪嶼道了謝,拉著姜曙微朝著“樂園”的方向走去。
他小聲道:“……這不像你。”
姜曙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何時,汪嶼已經不再是最初那個試圖乞求姜曙微,以留在她身邊的樣子。
似乎是兩人進入戰虎,作為彼此唯一的臨時隊友,這樣的身份給了他一點“指手畫腳”的勇氣,汪嶼道:“你知道你剛才的言行會激怒他。”
姜曙微:“……哦,剛才有點犯惡心,沒忍住。……你這是什么眼神?我又不是機器人,當然也有情緒。”
能把用于買賣人口,把同類當做貨物買來買去,這樣文明倒退的行為的平臺稱為“樂園”,他們的下限之低,的確讓姜曙微大開眼界。
她以為哪怕現在是末世,人類也會保留身為高等動物的最后一份驕傲,保留一些底線。
想不到這些人,在末世中擁有了權利,第一件事卻是對著自己的同類開刀,將自己的力量施加到同類身上。
但這也讓她更加擔憂,如果牧藝靈……
“不會的。”
汪嶼握住了她的手,隨后被無情甩開,還是掙扎著道:“方隊長說了,她不會有事。”
姜曙微沒什么表情地回視他,下巴暗示性地往某個方向一揚,口中道:“我知道。”
同樣第一次偽裝,彼此都有破綻,就誰也別說誰了,好嗎。
***
不難看出戰虎對“樂園”十分重視。
不同于居民區的樸素,這里是一種末世前鬧市區的繁華。
樂園熱鬧得就好像戰虎半數以上的人全都在這兒,道路兩旁有巡邏人員維持秩序。
最靠近入口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十分簡陋的地攤。
一大塊布平鋪在地面上,上面放著普通常見的東西,等待有人看上之后買走。
姜曙微僅匆匆掃過一眼,就不怎么感興趣地邁步離開。
再往里走一段,售賣的東西逐漸變得豐富起來。
有小型的手搖式發電機——不停歇地搖動三個小時,能將將給手機充滿電的那種。
有防風打火機,小型便攜鍋,保暖睡袋……
看起來也都是比較正常的戶外用品。
在樂園中以如此閑適姿態漫步的人不少,但長得好還敢招搖過市的,也只有他們兩人了。
不少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商販更是假借擺置商品的動作,用余光打量他們。
這兩人,要么是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自己在這里意味著什么,要么是擁有強大背景,有人撐腰,不怕出事兒。
在無法判斷時,大部分人都選擇了觀望,但也有人笑得一臉友善,湊上去搭訕。
一個穿著深紫色馬甲的人攔住他們,對著姜曙微問道:“你們看著面生,是剛來的嗎?”
姜曙微淡淡掃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汪嶼則問道:“怎么了?”
那人好脾氣地笑笑,道:“我對這里比較熟,如果你們有什么想買的,可以直接問我,我幫你們帶路。”
他搓了搓指尖:“可能會收一點點介紹費,不過您放心,我這里價格絕對公道。”
姜曙微想起剛才看到的商品,隨口道:“有沒有什么有意思的東西?”
汪嶼親親熱熱地挽住姜曙微的胳膊,下巴往她肩膀一靠,道:“我們逛了這么半天,看到的貨物都太普通了。''樂園''總要有一些符合它名字的貨物吧?”
那人有些試探性地看向姜曙微和汪嶼,在他們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破綻。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們兩個,在姜曙微的喉結處有意無意地停留數次,這才撓了撓下巴,道:“找樂子嗎?有的有的。”
說罷,轉身朝著“樂園”邊緣處走去。
兩人跟上,見那人走到一棟平平無奇的小二層門口停下。
他回過頭,示意姜曙微兩人在稍遠的位置稍等,自己則輕輕敲門,低聲嘀咕兩句。
誰知這兩人一個比一個聽力好,將他的話一字不漏地聽了個清楚。
帶路人敲門道:“老板,來吃飯了。”
門內的人問:“今天吃點什么?”
帶路人壓低聲音:“來兩碗海鮮面。”
大門在片刻后被打開,露出一道黑漆漆的縫隙。
帶路人轉過身,對姜曙微兩人招了招手。
兩人似乎什么都沒聽見一樣,面上毫無異樣,跟著進了大門。
大門外的招牌畫著一顆被剝開一半果皮的橘子,姜曙微還在心里猜測這標志的意思,一進了門,所有思緒都被沖擊得停了一瞬。
內心驚濤駭浪,表情卻沒有絲毫波瀾,姜曙微一臉鎮定地看著墻面上陳列著的服裝,只覺得自己搞不好明天就要長針眼了。
……墻上的衣服,或許都不能稱之為衣服。
有女仆裝的簡化版,過短的裙擺讓人覺得這似乎不太方便做家務;有通體印有奶牛花紋的幾塊布料,要不是上面的幾根綁帶,看起來很像幾塊大小不一的奶牛花紋手帕;有看起來似乎最普通的真絲睡衣,乍一看沒覺得有什么異常。
除了那些不太對勁的衣服,她看向下方的陳列柜,看到了更多“電子設備”。
其中放在最中央的某一款,即便她對這類產品了解十分有限,卻也聽說過它的大名。
……好想炸了這里。
姜曙微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汪嶼,這才發現,他還盯著那些衣服,面上表情一片空白。
像是CPU燒了。
她又看向店里那個帶路的罪魁禍首,冷著臉問:“……就這?”
第85章
看起來瘦弱一些的長發冷面美人在問“就這” ,看起來更高更壯囂張一些的在發呆,這和他們預想中不太一樣。
帶路人一時有些發怔,還是另一人見多了世面,心里轉著諸多思緒,面上不顯。
去柜臺后面接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遞到她手里。
姜曙微伸手接過杯子時,那人還盯著她手心的繭子看了兩秒,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笑問:“您對我們這些貨物不滿意?”
她搖搖頭, 道:“你們就只有這些嗎?看來我們走錯了店。”
說完,十分自然地從汪嶼手中拿過他正要喝的那杯水,順手放在桌上:“打擾了。”
“等一下。”
在兩人即將走出店鋪時,身后的人出了聲:“或許二層有您想找的,跟我來吧。”
姜曙微停下腳步,跟著兩人走上樓梯。
到了二層,入目是一個沒有開燈的走廊,黑漆漆的,看著有些令人發怵。
她的腳步沒有遲疑, 一步一步緩緩向前邁去,始終與他們保持大約兩米的距離。
一人掏出鑰匙,插入鎖孔, 轉動。
隨著門被打開,屋內的場景徹底暴露在眾人眼中。
只見這房間里構造與普通房間并不相同,在屋內的四個角落各有一個人。
每一個人的右腕都被鐵鏈束縛, 活動空間十分有限, 但他們似乎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汪嶼不知為什么一直在沉默著,姜曙微只好自己開口:“還有嗎?”
帶路人見她在這幾人臉上掃了一圈,也摸不準她的態度,問:“您想要什么樣的?”
姜曙微皺了皺眉。
為了保險起見,她道:“男女不忌,但我要都看看,挑個合眼緣的。”
趁著對方去開另一個房間門,姜曙微用手肘捅了捅汪嶼,小聲問:“聞到了嗎?”
汪嶼搖頭。
姜曙微有些質疑地斜了他一眼,心里暗道失策。
人形態的汪嶼和犬形態的他相比,嗅覺會不會有較大差距?
她只找了牧藝靈平時使用的物品給他聞,但如果牧藝靈身上的氣味被掩蓋,他真的能分辨出來嗎?
不行,她得親眼確認過才行。
姜曙微在挨個兒確認了二層所有的“貨物”后,心里的一塊石頭也算是暫時落了地。
牧藝靈應該是真的沒有在這家店內。
她雙手環胸,道:“不太行啊,我一個都沒看上。看來我們要去其它店轉轉了。”
她正要拽著汪嶼離開,卻聽對方再一次開口挽留,道:“……其實,我們最近收了一個新人,還沒……咳,如果您感興趣的話,可以先看看。”
姜曙微心里咯噔一下,心跳都慢了半拍,問:“嗯?是什么樣的?”
對方道:“挺漂亮的,還有異能,所以價格會貴一些。”
姜曙微說不上來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覺得束胸勒得太緊,呼吸有些困難。
“誒,有異能?”汪嶼似乎感應到她的心情,湊了過來,“挺好啊,看看吧。”
對方一副很為難的樣子,道:“這個……畢竟質量好,要見面還是有一定門檻的。不是故意冒犯您二位,而是我們老板定下的規矩,像這種一定很搶手的''貨'',得先驗證買家能不能出得起價格。”
汪嶼哂笑一聲:“什么啊,這么大架子。我們看起來像是窮人嗎?”
的確,姜曙微和他雖然來時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但衣服嶄新完好,精神也很充足,不像是無處可去前來投靠的人。
與他們給自己立下的人設相符,他們看起來確實像是自持有一定實力,前來嘗試能不能站上高位,享受權利的。
但對方搓了搓手,道:“還請您不要為難我們,這是按規矩辦事。”
姜曙微已經調整好了情緒,從口袋里一掏,掏出小半塊金子,問:“不知道你們戰虎用什么做貨幣,金子收嗎?”
金子黃澄澄的金屬色澤,一出現就吸引了對方兩人的視線。
一人從姜曙微手中接過金塊,仔細驗證,確認是真金后,聲音都比之前更加恭敬了一些:“跟我來。”
姜曙微把金塊收進口袋,跟著走向一個小房間。
房間內,一個人影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正在研究手腕上的鐵鏈。
見到對方的一瞬間,姜曙微就知道,這不是她要找的人。
“五天后會有一場拍賣會,到時候,她會作為壓軸出場,如果您二位感興趣,記得提前購買拍賣會的入場券。”
聲音驚動了椅子上的人,她扭過頭,向門口看來。
怪不得會被當做壓軸。
她有一張明艷動人的臉,僅僅是這一瞥,眼神也自帶一股風情,讓人看了會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饒是姜曙微急著找人,也對著這樣一張臉露出了欣賞的神色。
站在門口的汪嶼則對此無動于衷,似乎面前的美女還不如自己弟弟的發絲好看。
“您別看她現在看起來冷淡,”那店員的笑容有些猥瑣,還沖他們擠眉弄眼,令人看了不太舒服,“她的異能是極大限度地增加身體柔韌程度,非常''好用'' 。”
再在這里聽下去,耳朵都要被污染了。
姜曙微轉身往樓下走,打算先離開這里。
店員鎖上門,跟著也下了樓,還不忘趁機推銷:“買了我們二層的''貨'',一層的商品可以打八五折哈。”
姜曙微沒搭話,汪嶼則問道:“戰虎還有類似的店鋪嗎,我弟弟有點選擇困難,可能還得多逛逛。”
那帶路人道:“真的沒有了。以前多,后來不知道哪個多嘴的,跑出去亂說,來投靠的人一下子少了好多……不過您放心,我們老大在考慮擴大范圍搜尋,再搜羅搜羅,一定有你弟弟能看得上的。”
姜曙微突然問:“打算去哪兒搜?”
帶路人道:“嗨,還能上哪兒搜啊,最近的目標不就那一個嗎。 A市那個小破營地,聽說也有幾個長得不錯的。我們老大打算把那兒整個端了,好看的留下,不好看的也能干別的用。”
小破營地的老大:……
汪嶼十分自然地接話道:“啊?那個營地我知道,他們老大是個胖子,叫什么來著——”
帶路人笑道:“你這消息也太舊了,他們那個老大曹書達已經死了,換了個新的老大,說是長得不錯。我們老大派了個弟兄過去,幾次都沒能得手,整得現在大家都賊好奇……”
姜曙微似笑非笑,正好撞上帶路人偷瞄過來的目光。
“我們再去逛逛,就不耽誤您時間了。”姜曙微從口袋里取出一小塊金子遞給他,道,“不要客氣,這是辛苦費。”
***
等他收好了金子離開,汪嶼才問:“咱們出來的時候有帶金子嗎?”
姜曙微坦然搖頭:“那個不是金子。是之前傅博他們研究金屬那會兒的產物。”
說到底也只是一種合金,只不過這種合金的各類特性都與金子十分相似,唯一的區別是它和王水不會產生化學反應。
但別人會用王水檢驗金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想著或許能派得上用場,索性把自己的存貨都帶上了。
大部分藏在車里,身上留的那一部分已經足夠她在戰虎裝闊。
“對了,你剛剛發什么呆呢?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汪嶼歪了歪頭,有些為難,斟酌片刻后猶豫著道:“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剛才在那家店鋪里,我好像想起來一些東西。”
姜曙微:“恭喜,都想起來了什么?”
汪嶼:“……是很多片段,視角很奇怪,我能看到你,但你好像看不到我……但我們還能交流……你遇到了很多危險……”
那些片段過于混亂,他描述起來也十分困難。
姜曙微瞥他一眼:“監控視角?你窺視我?”
汪嶼連忙解釋:“不是不是,這個視角會跟隨你的行動同步移動,一定要說的話……有點像無人機視角。”
無人機飛行是不可能做到靜音或完全隱形的,姜曙微確定自己從來沒有被這樣監視過,隨口道:“要么是你總跟在我身邊產生的幻覺,要么是……”
“是什么?”
“像是什么背后靈視角。”這話說得她自己都覺得離譜,不甚在意地揮揮手,道,“可能時候到了你自己就會想起來,一時半會兒急不來。比起這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牧藝靈既然沒有出現在那個店鋪里,那么就只剩下兩種可能。
一,她已經被這營地的某個人綁走了。
二,她根本不在戰虎。
姜曙微想起剛才的疑問,道:“你人型嗅覺和犬型嗅覺差距大嗎?”
第86章
汪嶼道:“確實有差距。”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他們在戰虎人生地不熟,為了避免事端,已經做了一定的偽裝,都已經被盯上了。
要是姜曙微帶著小牧羊犬堂而皇之地在戰虎溜達,那還不如直接舉著喇叭,直接自曝身份得了。
兩人在周圍人有意無意的目光下, 交流起來也不太方便, 在逛過好幾家店后,終于想起來還可以通過契約傳訊。
汪嶼的聲音從姜曙微耳邊響起:“我現在能確定,牧藝靈來過這里。”
“樂園”人來人往,氣息實在太過駁雜,且偶爾混著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香味,讓味道更加難以分辨。
最初在剛進入基地大門時,空氣中還隱隱約約有著一絲沒有來得及飄散的氣味,他本想著在基地中找到更加清晰的線索后,再跟姜曙微說。
結果牧藝靈的氣息在這基地中,存在感更低, 每一次嗅到一絲,都淡得像幻覺。
直到剛剛, 這味道較為明顯地從某個方向傳來。
他噌地站起身,拉起姜曙微,就追著那股味道而去。
兩人步伐加快,原本在附近拿著商品查看的不少人也迅速放下手中的東西,跟在他們身后。
汪嶼一邊走一邊分辨,那股氣味越來越近, 卻也越來越淡。
這意味著,他們要找的人并不在附近。
姜曙微不動聲色地看著周圍的人,始終沒有見到自己想找的那個身影。
“這個人有接觸過牧藝靈。”汪嶼最終鎖定了目標,跟在對方身后,卻沒什么頭緒。
他只能認出來,這人身上沾有牧藝靈的氣味,但接下來要怎么做,他不知道。
既然如此,兩人決定先跟一段路看看,觀察一下會不會出現什么線索。
他們跟著那人穿過樂園,又走了一大段路。
對方行走速度并不快,跟起來也不怎么費勁。
但在他們沒注意到的方向,身后跟蹤著他們的人在某一刻都紛紛停下了腳步。
像是有著什么限制,不能通行。
這些人都還不死心,守在附近,并不打算離開。
而姜曙微兩人在又跟了一段之后,眼前的人突然腳步一錯,拐進了一個小巷。
等他們也進入小巷后,卻見到那被跟蹤的人已經停在小巷中央。
那人道:“你們跟了我一路了。”
汪嶼正要解釋,對方卻擺擺手,道:“不用找借口,我知道你們想要什么。跟我來吧。”
姜曙微和汪嶼對視一眼,只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跟上去看一看。
以他們的能力,只要對方沒有準備槍械,那么保命逃跑還是不在話下的。
那人的走路速度明顯比剛才快了不少,仿佛剛才是一直在刻意帶路。
誰也不知道跟著他走下去會遇見什么,但姜曙微沒有別的選擇,明知是有人用了魚餌來釣,可就算是個直鉤,她也得去咬咬看。
在走到一個屋子前,那人終于停下腳步,指著門道:“就是這里了,推開門,里面有你們想要的一切。”
汪嶼皺了皺眉:“……牧藝靈的確在這里,但是……”
一句話沒有聽完,姜曙微已然走到門口,一手握著刀柄,另一手試著向前推,那看起來很厚重的門就“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她一眼看見了房間中那熟悉的身影,大步邁進房間,將久違的隊友抱住。
牧藝靈哼哼唧唧地回抱住她,眼神有些躲閃。
汪嶼也顧不得其他,連忙跟在她身后走進了房間,站在她身后。
姜曙微問:“怎么回事兒?”
牧藝靈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個所以然。
姜曙微挑了挑眉,又問:“在你之前失蹤的那個駕駛員,他也在戰虎嗎?他在哪兒?”
這個問題似乎更難回答,牧藝靈道:“……小鄭,他……”
“好久不見啊,姜曙微。”
一道十分耳熟的聲音自房間中響起,打斷了她們的交流。
姜曙微略微松開抱著牧藝靈的手,抬頭向出聲的人看去。
“……”她盯著那人足足看了十幾秒,才有些疑惑地問,“盧建?”
倒不是她臉盲,只是這人雖然長相跟盧建十分相似,氣質已然大不相同。
再加上他臉部那道長長的傷疤,令人第一眼都會先注意到他的疤,第二眼才會看到他的五官。
盧建顯然在戰虎過得不錯,坐在沙發上,腿上放了本攤開的書,一手捏著書頁,另一手端著杯水,比起風塵仆仆的姜曙微,他的姿態閑適。
盧建笑了笑:“請不要在這里用這個名字稱呼我”
姜曙微一怔,很快意識到了什么,問:“''盧新翰''?那個戰虎的二把手,是你?”
盧建詫異地挑了挑眉,道:“想不到這種八卦你也知道啊。”
他有些懷念地移開視線,似乎陷入了之前的回憶:“當初還得謝謝你放了我一條生路呢。”
他那時的確受了重傷,是陳樹想盡了一切辦法,才堪堪保住他一條命。
他和陳樹逃離了營地,在不遠處找了個地方躲藏,雖然過得艱難,但由于營地沒有派人來尋,他獲得了喘息之機。
擁有強大異能的異能者,只要不是致命傷,傷口愈合的速度比普通人強了不少,他也因此成功活了下來,靠從附近搜刮出來的食品度日。
雖然沒能坐上營地老大的位置,可他在這些天,卻進行了無數次的反省。
包括自己的行動為什么失敗,為什么他的隊友會在臨陣反水,為什么——對于他的行動,曹書達像是早有準備,提前布好了陷阱等著他往里跳。
這些當天沒能來得及細想的疑問,都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逼迫他不斷回想。
原來一切早有征兆。
一次失敗并沒有擊敗他,反而更加堅定了他的想法。
他安排了高強度的訓練計劃,拽著陳樹每天按照計劃提升自己,包括體能、異能,還嘗試了許多辦法來磨煉自己的性格。
好在上天終于站在了他這邊,他的努力見到了效果,他本就強橫的異能在持之以恒的訓練下變得更加強大。
在一次合適的機會之下,他成功進入戰虎基地,并按照自己提前準備好的方案,成功獲得了戰虎老大的信賴。
化名,盧新翰。
他的“弟弟”陳樹,化名盧樂天。
末了道:“在見到牧藝靈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會找過來。不過你的偵察能力可真夠差的,還得我親自派人帶你過來。”
他說的是事實。
姜曙微沒抱什么希望地問:“所以我們的人接連被綁走,你知道些什么嗎?”
“也不算是被綁走的吧,”盧建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臉,“我當時正好在附近,看到小鄭一個人坐在車里發呆,就正好問問情況。結果他一看到我,就說要跟我走……還說自己是被隊友丟在那里的。”
“小鄭?”姜曙微總覺得這稱呼有些耳熟,聽他再一次提起,可算找回了些許記憶,“是之前隊里那個開車的小鄭嗎?”
盧建點頭。
有了被隊友背叛的經歷,他最恨這種背叛同伴的人。
更何況是為了投奔他,完全不顧隊友死活,帶著車子跟著他一起離開。
但凡他能把車留下,盧建或許都不會這么反感。
他淡淡道:“反正小鄭是沒辦法跟你們一起回去了,他開過來的車就停在離基地大門不遠處,你們走的時候可以一起帶走。”
姜曙微又問:“那藝靈呢?”
盧建攤手:“她可不是我綁回來的。你要追責,我給你個清單,你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別把我攪合進去。”
他在戰虎畢竟有一定地位,能知道的事兒不少,自然也清楚戰虎到底都派了誰出去騷擾。
至于當時把他一起困在倉庫里的那兩個異能者,他自己并不方便報復回去,也只能借姜曙微的手。
好在這倆人閑不住,幾次三番挑釁,他盧建只需要在姜曙微動手時,美美旁觀即可。
兩人交換了不少信息,姜曙微向他鄭重道了謝,道:“人找到了,我就不在這里多留了。”
盧建把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差點直接站起來,道:“我幫你救了你的人,你欠我這么大一個人情,一句謝謝就完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當時我沒有出手,現在的局面可就不是這樣了?她被人綁架帶過來,那會兒都有人看上她了,還是我用了特權,才保下的。”
姜曙微:“……你想要什么?”
盧建:“我們之間現在并沒有矛盾,或許,你可以考慮一下,和我合作。”
汪嶼坐在椅子上,靜靜旁聽兩人談話。
見姜曙微沒有露出明顯抗拒的表情,盧建又道:“我的野心你也知道。但我在這里根基尚淺,還有不少人都眼饞我這個位置,處境比看起來的要艱難一些… …”
姜曙微陳述事實:“可是我很快就會回去,幫不上你什么忙。”
盧建搖搖頭:“不用一直留在戰虎。如果我有需要,會想辦法聯系你。——并且,我們老大盯上你們營地,打算動手的消息,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我在這里可以幫你拖拖時間。”
兩人討價還價半天,終于達成一致,確認了合作關系。
盧建心情不錯,把他承諾的“復仇清單”寫下,包括每個人的名字、身份、身價,還有諸如異能特點、弱點之類的信息,毫無出賣“自己人”的愧疚感。
畢竟要不是他不方便出手,早就自己親自動手了,哪還老得跟這群人客客氣氣地虛與委蛇。
這些人中,就數那名叫尹科的變異金屬系異能者,和一個名叫劉峰的催眠異能者,最令他反感。
其余總是跟這兩人混在一處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一起解決了也不錯。
只不過有些不巧,他們此刻并不在戰虎,將綁來的人送回基地后,已經再一次出發,向著其他方向去尋找更多目標了。
姜曙微摸了摸牧藝靈的頭,道:“我們還會在戰虎停留兩天,這幾天先委屈你在他這兒住。走之前我會找合適的機會帶上你。”
牧藝靈乖乖點頭。
她留在這里也有事要做。
第87章
來戰虎的目的已然達到,姜曙微的心態重新變得平和,這個基地在她眼里也變了個樣。
在此之前,這里的建筑在她眼中, 似乎自帶一個備注,諸如“藝靈不在這里”、“還好藝靈不在這里”和“還沒查看過”之類。
現在再看, 它們在她眼中便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她甚至有閑心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妝造,覺得下一次出門應該再低調些。
……頭發也有點長了,營地里好像有幾個會理發的手藝人,或許可以找人幫忙剪短一些。
那些蹲守的人再一次十分盡職盡責地跟在兩人身后, 像甩不掉的牛皮糖。
姜曙微走走停停,目光掃過道路兩邊店鋪中陳列著的商品。
拋開某些不人道主義的交易,“樂園”中的商品種類還是非常多樣的。
比起曙光營地, 戰虎基地的居民們,平均戰力要高上不少, 他們在手中食物充足的情況下,也更愿意購買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兒。
這就導致不少人在基地外找不到足夠的食物時,將目光投向了那些基本上無人問津的商鋪。
運氣好些,能靠這些小商品賣出去, 就能有食物吃了。
戰虎附近的店鋪就如同蝗蟲過境,不僅那些販賣食物的店鋪被人搜刮一空,賣日用品的、醫療物資的, 甚至是飾品店, 都被翻箱倒柜地把所有存貨打包帶走了。
尤其是飾品店。
戰虎中的高層們,幾乎每人都參與過人口交易, 對于他們來說, 給自己家里的玩物戴上各式各樣好看的飾品,就如同熱愛生活的人會給家里愛用的家具貼一些裝飾貼紙一般。
姜曙微逛著,在心里琢磨,戰虎的各種操作,是否適合搬回曙光用用看。
管理營地到底還是跟帶領一群同事做項目不太一樣,項目上的同事中,或許有人擅長摸魚,有人擅長甩鍋,還有人可能會較為粗心,但人數少,還是很好管理的。
她在了解了眾人的性格特征和擅長做的事情之后,能十分輕易地給每個人安排好她們適合做的工作。
但在管理營地時,明顯能感覺到,想要協調這么多人并不容易。
有的人就只想著混吃等死,多活一天是一天。
有的人對營地未來的發展方向有著自己的想法,并且試圖告訴她應該如何管理營地。
有的人老老實實地做著被安排的工作,從不操心除此以外的事情。
這樣的營地,讓她在管理時,感覺自己仿佛在沼澤中試圖拉著一頭倔強的大象往前走。
大象的四條腿各有各的想法,大象的鼻子想跟她搶她手里的繩子,而它的尾巴則一甩一甩地驅趕蚊蠅。
34號小隊里,她的伙伴們更加不懂管理,雖然每一個人都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表現得十分出色,但對于她所發愁的事情,他們也愛莫能助。
“您要買嗎?”
或許是她盯著小攤上的東西太久,攤主熱情地湊過來問。
姜曙微回過神,隨手指了指面前的一個擺件,問:“這東西怎么賣?”
攤主報了價,又道:“沒有代幣的話,等價值的其它東西也是可以的,食物優先,日用品也可以。”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有年代感的擺件。
姜曙微對它的造型有點印象,知道這個黑白配色的東西在幾十年前的游樂場幾乎是標配,似乎叫做“旋轉木馬”。
這個旋轉木馬擺件與尋常的造型不一樣,每一只木馬上都坐著一只憨態可掬的大熊貓,大熊貓一只爪扶著馬背,另一只爪對著她招手。
但即便它再可愛,這攤主的報價還是有些高了。
她逛了這么久,對戰虎“樂園”的物價已經有了一些概念,區區一個小擺件,價值的代幣可以換三頓飯,實在是貴了些。
她正要站起來離開,那攤主卻順手撕下擺件上的一個紙條,道:“您再仔細看看。”
紙條被揭下,露出一塊小小的太陽能板。
室內光照射在那塊太陽能板上,原本靜靜立在那里的旋轉木馬擺件就像是突然有了生命,開始旋轉起來。
木馬一邊旋轉,一邊升高、降低,馬背上的大熊貓隨之搖擺著手臂。
姜曙微用手掌遮住光線,木馬失去能源,緩緩停下。
手掌移開,木馬重新開始旋轉。
她若有所思地盯著那擺件看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掏了掏,掏出幾塊條形巧克力,又從另一個口袋里掏出兩塊壓縮餅干,問:“這些夠嗎?”
那攤主已經做好了被砍價的心理準備,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按照那個價格付,給的還都是硬通貨,忙不疊點頭道:“足夠了,足夠了。”
姜曙微拿著那個擺件離開。
汪嶼有點好奇,問:“你不是手里有''金子''嗎?為什么不用那個付?”
姜曙微擺弄著馬背上的大熊貓,漫不經心道:“那東西畢竟不是真的金子,我糊弄人販子用的,怎么能用來坑害別人?”
畢竟這東西他們要多少有多少,有需求了完全可以再合成出來,對于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值錢玩意兒。
拿這種不怎么值錢的合金冒充真金,她的良心還是會痛的。
眾所周知,人販子不能算在人類范圍內。
兩人說著話,身后一人似不經意間擠了過來,姜曙微匆匆將擺件遞到汪嶼手里,操著一口越發熟練的男聲問:“擠什么擠?”
那人低著頭,嘴里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注意。我給您擦擦吧。”
他的身上沾了很多泥土,把姜曙微的深色衛衣蹭上了很明顯的痕跡。
她還沒說話,對方已經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抬起胳膊就要往姜曙微衣袖上擦拭。
姜曙微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向后一讓,緊接著反應過來。
這人身上滿是泥土,手帕卻出奇地干凈,在掏出來的一瞬間,還帶起一陣濃郁的香氣。
不僅是太過違和,還有她聞到那味道時一瞬間產生的抵觸情緒,這些都讓她心生警惕。
汪嶼更是收斂了原本溫和的表情,一臉不善地盯著那彎曲著脊背的人,道:“不用了,我弟弟有潔癖。”
對方還不死心,點頭哈腰地道歉,道:“呀,這怎么好意思呢,實在是對不起……”
這場面實在是像兩個年輕人欺負一個慘兮兮的老實人,周圍有不少人都看了過來,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有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他們耳中:“現在的人吶,可真是……”
姜曙微冷眼瞧著這些人的表情,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
她沒有動作,那表情落到有些人眼里,卻有了另一種解讀。
“你們都誤會他們了!”一個女孩從人群中站了出來,指著那個拿著雪白手帕的人道,“你們看到他手里的手帕了嗎?那上面浸染了特殊的香氣,這是他們特制的,不僅能迷暈聞了這氣味的人,還能用來追蹤,身上沾了這香氣,哪怕洗澡都洗不掉,只能等待氣味七天之后自然消散。”
圍觀眾人嘩然變色,都往后退了兩步,試圖和那塊危險的白手帕保持距離。
而那人被拆穿了伎倆,惱羞成怒地放了句狠話,灰溜溜地離開。
圍觀眾人也有熱心一些的,一臉擔憂地問:“哎呀,你這樣壞了他的事,就不怕他報復么?”
女孩一臉正氣,道:“我不怕!有我哥哥在,他也害不了我!”
說完,又看向姜曙微和汪嶼,視線在姜曙微臉上停留幾秒,道:“你們兩個怕是被他盯上了,要不要跟我們走?我哥哥很厲害的,他和他的隊員可以保護你們。”
姜曙微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道:“不用了。”
那女孩又道:“不用擔心麻煩我們,你要是過意不去,就付點錢或者食物。”
姜曙微道:“不用了。下次演戲之前記得多彩排幾遍,你們穿幫得太嚴重了。”
這都多老的詐騙手段了,她看起來很好騙嗎?
先是派一個手段低劣的人來試探,如果不順利,就派第二個人出面,立一個正面形象。
受害者被第二個人解了圍,很容易對其產生好感和信任,對方再稍微一恐嚇,就很容易被帶節奏,跟著對方的思路走。
可他們的演技實在是太過粗糙,從最開始那些人嘀嘀咕咕,有人的臺詞就仿佛在背課文一樣。
那手帕男被壞了事兒,撂狠話的表情也太過浮夸,演戲實在是用力過猛。
女孩看似正義的表情,也被她一雙還有些藏不住想法的眼睛破壞,令人看著感覺有些異樣。
他們能對自己的演技如此不思進取,恐怕之前的許多人都是被這一招騙過,在這樣破綻滿滿的套路下被蒙蔽,被控制。
只不過這招在姜曙微身上并不管用。
那女孩見被識破,臉上的表情一收,變得十分陰森:“原本還想好好地把你們''請''過去,誰叫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不愿意自己走過去,那就只能被我們打暈了抬走了——”
“上!今天誰把他們拿下,找我哥哥領賞!”
第88章
女孩一聲令下, 周圍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動的人立刻向兩人發起攻擊。
聲勢倒是足夠浩大,惹得附近擺攤的居民神色惶惶,連忙把擺置出來的商品匆匆收進箱子里。
而在姜曙微看來,這些人無組織無紀律,彼此之間毫無默契,甚至還互相防備,似乎生怕其他人搶了自己的目標。
她明明身為這些人圍攻的對象之一,卻并不急著逃離,反而站在原地左看右看,面上的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顯然對于自己的處境并不怎么擔憂。
與其說是被圍攻,倒不如說是這些人自己送上門來, 好方便她一探戰虎的戰斗水平。
有一人沖得太快,被旁邊人無意伸出的腳絆了個正著,差點兒摔倒在地。
有人沖姜曙微高高舉起武器,刀柄卻戳在身后人的臉上。
他手中的刀還沒來得及向著姜曙微揮砍而下,就被匆匆喊停。
“誰讓你用刀砍的?!”那女孩兒站在人群外面,一雙眼睛在姜曙微和汪嶼的臉上來回看, 十分眼饞,“他們要是破了相,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姜曙微:“……?”
本來她也不會被這群烏合之眾傷到,對方還上趕著削弱自己戰斗力,她也只好領情了。
她完全沒有什么要以拳對拳之類的武德,輕巧避開了對方攻擊后,毫不猶豫地抽出了刀。
刀刃所過之處, 削掉一截頭發、砍掉半截袖子,驚起一陣驚呼。
“靠,不行啊,沒刀怎么打得過?”
“傻嗎?!你不會繞到他身后嗎,就算不能用刀,一群人打不過兩個人?”
她并不急著逼退對方,跟汪嶼保持著一定距離,防止在打斗時互相影響。
在眾人圍攻之下,一派輕松地揮舞著刀。
離得近的幾人驚駭地發現,無論自己如何躲閃,那刀總能在自己衣服上留下口子,打了片刻后,幾人都像是逃了半年難,衣衫襤褸,好好的衣服都變成了無法蔽體的破布。
這還建立在姜曙微沒打算把刀捅進他們身體的基礎上,不然這會兒地上得躺下一片。
女孩對己方人員完全落入下方視而不見,始終十分沉迷地盯著姜曙微兩人看。
嗯,這個高一些的肩膀更寬,但是那個矮一點的長得更好看。
她一時間有些發愁,若是這兩人二選一,自己選擇哪一個呢?
糾結片刻之后,終于得出了結論。
她早就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當然兩個都要!
姜曙微在逗著這些人玩了一會兒后,基本摸清了他們的實力。
從來沒有針對性地進行過訓練,所有的攻擊全都是野路子,力量薄弱,破綻極多,這樣的水平,在戰虎應該是底層。
但是若放在曙光營地,也能輕易打敗她的居民。
她通過契約聯系汪嶼:“行了,沒什么好陪玩的了,都打暈吧。”
兩人原本輕松的攻勢一轉,同時向著離自己最近的人攻去。
她殺過許多喪尸,刀刃上還未曾沾染過人類同胞的血液。
便是這一次,她也并不愿意就此突破自己的底線。
再者,她是初來乍到的外來者,如果進基地的第一天就殺了人,很難說基地會不會對她有什么行動。
她單手握著刀鞘,閃身繞到一人身后,用刀鞘對準了那人的脖頸擊去。
被第一個選中的目標還沒反應過來,呆愣愣地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眼前便是一黑,就此倒了下去。
一時間,兩人附近就如同下餃子一般,耳邊“撲通撲通”倒地的聲音不絕于耳。
那女孩兒眼里完全裝不下那些被輕易放倒的廢物,被展露鋒芒的兩人迷住,只覺得自己心臟砰砰直跳。
“姜嶼、姜江,你們沒事兒吧?”遠處匆匆趕來一個人,待看清這里的情況后,傻了眼。
他見面先露出一個笑容來,指著自己身后的一個人道:“這是我手下,剛才他在樂園買東西,看到你這里起了沖突,就趕緊把我喊過來了。”
女孩表情不善,搶先道:“喂,看大門的,你不好好看你的大門,來這里做什么?”
崔鶴顯然也不敢太過得罪她,那一句“看大門的”一出,他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但也沒有反駁。
“他們兩個是我的客人。”他皮笑肉不笑道,“基地里先來后到的規矩,你總不能不遵守吧?”
女孩翻了個白眼,十分見不慣崔鶴這幅樣子。
虛偽,惡心!
但這家伙說的“規矩”,她的確必須遵守。
因為基地里依靠“規矩”執法的那個人,正是她的哥哥。
崔鶴轉向姜曙微,勾起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讓你們受驚了,我來的有些晚,被事務絆住,實在是不好意思。”
姜曙微冷淡點頭:“嗯。”
崔鶴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汪嶼幫忙解釋:“你來得確實晚。”
這么多人打他們兩個,這也就是雙方實力懸殊,才沒讓他們得逞。
崔鶴身后那個通風報信的小弟,姜曙微兩人都見到過。
說是什么小弟,其實就是剛才跟在后面,自以為隱蔽地盯著他們看的眼線之一。
他們剛一被圍,那眼線就立刻匆忙離開現場,明顯是通風報信去了。
他們在這里浪費了這么久的時間,這時間足夠崔鶴慢慢悠悠地從大門到樂園走三個往返,他卻一副匆匆趕到的樣子,還恰好在兩人擊暈了圍攻者之后出現。
這時機過于巧妙,以至于姜曙微哪怕用頭發絲去想,都知道這家伙其實早就偷偷藏在一邊,觀察戰況。
他比他表現出來的要更加忌憚那女孩和她的哥哥。
即便這兩位“客人”能為他帶來不小的利益,他還是潛藏起來,在姜曙微兩人自己把麻煩解決之后才出來。
至于如果“客人”們被打包帶走,恐怕他也只會轉身離去,頂多去找女孩兒的哥哥告狀。
姜曙微并不習慣被人當盤菜,她順著對方的話,直接坐實了自己的“客人”身份,道:“我和我哥是抱著十足的誠意來投奔戰虎的,你們這樣,總得給個解釋吧?”
那女孩兒聞言,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嗯嗯,你說得對。為了表達我們的歉意,我決定補償你們。”
她在姜曙微有些警惕的目光中,有些不舍地看了汪嶼一眼,整個人貼向姜曙微:“我以身相許,這誠意足夠了吧?”
姜曙微單手支撐住她的肩膀,往后退了兩步:“……請自重。”
“我叫于月。”女孩兒并不以為意,“既然你不想要一個老婆,那你就會多一個''主人''。到時候別后悔哦。”
姜曙微:“……”
誰家的中二小孩沒教育好,就這么跑出來了?
這戰虎上上下下都不太正常,他們曙光營地住在食堂附近的那個受到刺激的二傻子,來了這里估計也能看起來正常許多。
那于月看上去胡攪蠻纏,說到底也沒有損失什么,內里也未必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沒有心機。
第89章
盧建的屋子里。
他裝模作樣地翻了會兒書, 實在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悻悻地合上書頁,把那些用來凹造型的道具全放在桌子上。
忍不住問: “你不是說有事要做嗎?”
他跟牧藝靈本來也不怎么熟,原來在營地里的時候,這個小丫頭就一直跟在她的曙微姐身后。
他在這里成功當上了二把手,距離自己心中的目標只有一步之遙,跟姜曙微更是達成了合作,曾經的什么矛盾也全都煙消云散了。
結果姜曙微仿佛比他自己更放心他,過來確認過了牧藝靈的人身安全,居然就這么把她丟在這兒了? !
就算是不方便帶她一起,那也得給她找個合適的地方比較好吧?
牧藝靈毫無打擾了別人的自覺,理所當然道:“我得晚上行動啊, 白天太顯眼了。沒事兒,你不用管我, 忙你自己的就行。”
盧建:“……”
他閉了閉眼,認命了。
這房間不怎么大,他當初為了立一個沉穩、低調的人設,特意沒有要老大給他換的那個大房子。
現在倒好, 牧藝靈在這兒一坐,搞得他渾身不自在。
他努力忽視牧藝靈,擼起袖子,找了塊空地開始做俯臥撐。
五十個一組,以他的能力,俯臥撐得先做三組才能勉強熱身。
不比平時訓練時的專注,他下意識繃緊了肌肉,一下一下地起伏,姿勢標準,十分賣力。
背后的視線有如實質,明明曾經可以十分暢快地跟著隊員們一起訓練,大家各練各的,從來不會扭捏害羞。可牧藝靈的目光實在是令他如芒在背。
硬著頭皮又做了十來個,終于做完了第一組。
俯臥撐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一樣,讓他如此難熬。
一扭頭,跟牧藝靈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他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干嘛盯著我?”
牧藝靈無辜道:“我現在沒事兒干,就看看。你繼續做啊。”
盧建深吸一口氣,重新擺好姿勢,開始做第二組俯臥撐。
做了二三十個,牧藝靈突然出聲道:“你在俯臥撐之后還要做什么啊?”
她的指尖在椅子邊緣處輕輕敲擊,似乎在數秒,聽得盧建不由自主地跟隨著她的敲擊聲調整起了節奏。
地面一次又一次地接近他的臉,盧建保持著呼吸,留意著每一塊發力的肌肉,全然沒有注意到,牧藝靈的敲擊頻率在一點一點地加快。
第二組很快結束。
他站起身,通過調整呼吸平復著心跳,抽空道:“你能不能不要影響我?”
牧藝靈抬起雙手,比了個“投降”的手勢,示意他繼續。
可盧建的第三組剛剛做了幾個俯臥撐,牧藝靈又一次開口:“可是你這樣練效果不會很差嗎?”
盧建雙手一撐,中斷了訓練,抬頭怒視她。
牧藝靈連忙用手在嘴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鼓起腮幫,不再吭聲。
盧建重新獲得了他想要的安靜,重新俯身,做第三組俯臥撐。
可牧藝靈的聲音就好像在他腦海里生了根,那一句話如同被復讀機錄了聲音,反復在他耳邊播放。
“可是你這樣練效果不會很差嗎?”
……
實在是難以忽視。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做完最后的俯臥撐,匆匆結束后站起身,回憶著自己剛才做的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對。
——俯身雙手撐地,間距略寬于肩,保持肩、肘和手腕的穩定,他做到了。
收緊腹部、挺直后背,整個身體成一條直線,他自信自己剛才一定也做到了。
他做過這么多次俯臥撐,從來沒有人會說他動作不標準。
唯一的答案就是,牧藝靈在胡說八道。
面對他的質疑,牧藝靈卻道:“我沒說你姿勢不標準啊。”
她想找個本子或者什么草稿紙,眼睛在這屋子里巡視了一圈,卻一無所獲。
盧建的房子十分樸素,這個小客廳內只有一個沙發和一套桌椅,坐在客廳可以看到主臥和次臥的門,還有一個已經很久沒有通水的衛生間。
在盧建把次臥讓給她的時候,她已經進去看過,那房間里除了一張床,別的什么都沒有,毫無生活過的痕跡。
就更別提什么紙了。
這里桌上倒是有本剛才盧建用來凹造型的書,連根筆都找不到。
長久以來的習慣讓她很想找張紙,一邊寫寫畫畫,一邊講述想法。
忍了忍,牧藝靈決定憑借回憶直接口述。
“俯臥撐有很多種,普通的俯臥撐只能練到胸大肌、三角肌和肱三頭肌,但是如果將腳抬高,轉變為前傾式俯臥撐,就能增強對胸大肌和肱三頭肌的刺激,同時還能練到腹橫肌和核心力量。”
她一口氣說了幾種俯臥撐的效果,又道:“之前你還在營地的時候,我有幾次旁觀過你們訓練。動作單一、不注重效率、訓練沒有計劃性。我還以為你能戰虎二把手的位置,應該已經改善了這個問題呢。”
在她看來,低效率的訓練就是浪費時間。
所以從一開始,在殷沁幫忙制定訓練計劃的時候,她就在訓練的同時,有意識地對比著不同動作的訓練效果。
只不過受限于她原本的體力,這些觀察出來的東西,很多并不能直接應用于她自己身上。
在經歷了王修竹的魔鬼訓練后,她的體能跟上,這才有了條件,把之前積攢下來的想法應用到自己身上。
雖然牧藝靈平時在營地里事務繁忙,可她逐漸總結出的那一套訓練計劃,能讓她能夠見縫插針地完成訓練,并且還能有不錯的訓練效果。
比不了能夠整天整天泡訓練場的殷沁,但對于她自己來說,效果已經足夠讓她滿意了。
盧建沒想到她竟然能說得頭頭是道,并且聽起來還都挺正確,思考片刻后,收起了自己的輕視。
“……我的訓練計劃確實一直沒變過。”他總是以為,只要自己每天堅持大量訓練,就一定能獲得對應的進步。
他一直以來堅信的一句話是“汗水永遠不會辜負努力的人”。
并且,在來戰虎之前的那些日子里,他所取得的進步也一直在告訴他,那就是事實,是真理,是他應該一直堅持下去的。
但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效率”。
牧藝靈看了看他的表情,勉為其難地舉了個淺顯一點的例子:“就好比,一個人想要消耗一百大卡,他選擇走路和選擇跑步,花費的時間是不同的。走路可能需要將近一個小時,但跑步可能只需不到二十分鐘。訓練同樣如此。”
“你們訓練只會增加時長,但是從來想不到通過其它方式來讓自己效率變高,花費更少的時間達到更好的效果。”
盧建靜靜聽完,索性在沙發上坐下,虛心求教:“那照你這么說,我的訓練計劃應該怎么調整?”
給一個人定制訓練計劃是一件十分耗費精力的工作。
為了定制計劃,需要知道這個人的一切身體數據,還要觀察并且記錄這個人的運動表現,加以分析后才能得出最初版本的訓練計劃。
牧藝靈只是看在他成了姜曙微合作伙伴的面子上多說了幾句,從來沒打算要親自給對方制定訓練計劃。
于是道:“這樣吧,我告訴你我們當時''魔鬼訓練''的訓練安排,你自己靈活調整。”
她看了一眼一臉認真聆聽的盧建,還是忍不住道:“你不記錄一下嗎?我只說一遍。”
盧建一拍腦門,忙道:“你等下。”
就立刻沖進主臥。
主臥傳來一陣翻箱倒柜的聲音,片刻后,盧建捏著一支筆跑了出來。
他沒找到紙,從書桌上拿過那本書,翻開白凈的扉頁,鄭重道:“請講。”
第90章
牧藝靈清清嗓子,坐直了身體,將王修竹用在他們身上的那幾套訓練計劃回憶了一遍。
用在她和姜曙微身上的訓練計劃不怎么具有代表性。
在訓練期間,她的目標就只是提升體力,對于技巧之類的訓練相對較少。王修竹當時對于她的最大期待,就是如果打不過,能有足夠的體力跑贏喪尸。
而姜曙微, 則是全場最卷。
她在最初的體能測試中吊車尾,原本王修竹給她制定的計劃和牧藝靈一樣,可她一路逆襲, 中間數次自主調整了訓練計劃,那幾天的主旋律就是“加量”。
他們當時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一次能把人體能榨干的訓練后,迅速恢復過來,再迅速投入下一個訓練項的。
有時大家都離開了訓練場, 牧藝靈去找姜曙微,發現她竟然還沒有休息。
還是在她知道活力水的存在后, 才解了心頭的困惑。
隊內的其他隊員,訓練計劃主要有兩套。
一套是針對體能本身有一定基礎的, 幫助他們在訓練期間大幅提升體能上限。
另一套則是針對體能過關,急需提升戰斗技巧的。
她把這兩套訓練計劃詳細說明,還貼心地告知了這兩套計劃中, 哪里可以靈活調整, 以提升訓練效果。
盧建的字不太好看,但他盡量詳細地把兩套訓練計劃記錄清楚。
有些名詞不明白, 就只能暫時先用錯別字代替, 還有的寫了拼音。
他幾乎是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文化程度帶來的不便。
他曾經總是喜歡問別人的工資。
白領們拿到的工資看起來多,可去掉房租、水電、吃穿、交通, 一個月能存下的錢甚至不到兩千。
而他沒上過大學,更是沒讀過什么研究生,作為保安隊長,每個月研究院給他包吃住,工資五千塊錢可以全都存下來。
讀書有什么用?
他比起那些苦讀多年的學霸們能攢下更多的錢呢!
待牧藝靈講完一遍后,他還有許多地方不太明白,愁眉苦臉地盯著那些詞發怔。
腹肌、胸大肌、肱二頭肌他知道,可是這背闊肌、臀中肌……誰來告訴他,這些肌肉都在哪兒啊? !
體能訓練,不是俯臥撐、跑步、舉舉鐵就可以了嗎?
牧藝靈看他一臉茫然的表情,有些無奈。
她大致畫出了人體肌肉分布簡圖,把訓練要涉及到的那些肌肉群標注出來,又耐著性子指引他去感受那些肌肉的存在。
等這些東西都講得差不多,窗外的天空已經轉變為藏藍色,月亮也早就升起。
“行了,差不多就是這些,我還有事要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消化一下吧。”
盧建的視線從那些密密麻麻的筆記和標注上移開,不得不承認,上過學的腦子就是好使。
他還沉浸在剛才被一股腦塞進腦子里的知識中,也沒太注意牧藝靈說了些什么,只是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牧藝靈推門走了出去,盧建則把書攤開,平放在桌面上,還拿了個杯子壓住書頁的一角。
按照筆記上所記錄的,一點一點復習著每一個動作的要領。
***
牧藝靈從盧建的住處走出來,兩手插兜,先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
這附近的建筑看上去挺普通的。
許多房間看上去都有居住過的痕跡,窗臺晾著抹布,門口的小紙箱中放著一些垃圾。
也不知道是都窩在房間里,還是都在其他地方,她看了一會兒,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一陣風刮過,帶起了一陣樹葉的聲音,聽得她心里有一點發毛。
她定了定神,催動異能,一把短匕首出現在她手中,又在極短的時間內消失。
牧藝靈順著附近的小路走。
她曾經在星貓上看衛星拍下的照片時,順手點開其他基地、營地的位置看過,對戰虎內部的布局有一點印象。
她現在所在的位置,在整個戰虎中,應該位于東北方向靠近邊緣處。
基地北部有緊挨著的幾塊空地,占地面積很大,地上都標了清晰的白線,在衛星采樣的那一瞬間,空地區域有許多人整齊地排著隊。
看起來像是戰虎的訓練場。
她按照記憶,閑逛似的往前走。
這附近的區域似乎是真的沒什么人,她先是往南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一個人倚著墻,對著自己的手心發呆。
那人聽到她的腳步聲,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
緊接著,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你……你住在那邊嗎?”
這人的表情有些不對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牧藝靈神色自然,試著道:“不是,我剛才吃完晚飯,不小心溜達到這邊來了。”
“喔。”對方稍微松了口氣,“嚇死我了,我以為是鬼呢。”
鬼?
牧藝靈輕笑一聲:“我是無神論者。這世上哪兒有鬼啊。更何況,那片不是住著人呢嗎?”
“嗨,你是不是才來沒多久?”那人搓搓自己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道,“現在那片除了二把手他們兄弟倆,哪兒還有活人呀。”
又是一陣風刮過,樹葉發出了更大的聲音,聽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你膽子真夠大的,下次記著點路,別往那邊走了。”
牧藝靈想了想,走到他面前,往他手里塞了個東西,問:“我男朋友是跟我說過基地里有地方不能去,但是他不肯告訴我原因。您方便跟我說說嗎?”
對方下意識想要拒絕,可手中的小盒子那熟悉的手感,讓他忍不住用余光迅速向下瞟了一眼。
竟然是一盒煙。
他驚了一下,兩只手下意識一合,捂住了煙盒,眼睛有些緊張地向四周看了看,確認周圍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里的動靜。
隨后兩只手小心翼翼地開了個縫隙。
光線實在是不怎么好,他仔仔細細瞅了半天,確認過了這是一盒還沒有開封的煙。
牧藝靈努力扮演一個女朋友的角色:“我想讓我男朋友戒煙,他不肯,我就把他的煙偷出來了。他這么寶貝的東西,我用它來換您知道的所有情報,不過分吧?”
對方把煙盒小心翼翼地揣進袖子里,感受著煙盒外包裝上的塑料紙帶來的涼意,嘆了口氣:“……算了,那些消息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但是這里不太方便講話,你跟我來吧。”
他說著,也不管牧藝靈有沒有跟上,轉身走進了一個小巷子里,整個人融入了那一片黑暗當中。
牧藝靈連忙抬腳跟上。
巷子窄長且黑,她聽著前面傳來的腳步聲,單手摸著墻壁前行。
墻壁給指尖傳來了粗糙的觸感,偶爾有些獨屬于青苔的潮濕和滑膩混在其中,讓人不太舒服。
腳步聲不停,牧藝靈在這樣幾乎毫無變化的節奏中分了神。
等回過神來,她才意識到,明明已經走了好久,可前面的巷子仍舊看不到出口。
回過頭,入口也隱沒在一片漆黑當中。
這段路在地圖中的確略長,但絕對不至于走了這么久還看不到出口。
牧藝靈的掌心壓向墻壁,不平整的墻面帶給手掌輕微的痛意。
她清醒了一些。
前面的腳步聲在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消失,在她也停下后,整個空間陷入空茫的寂靜。
嘖。
大意了。
匕首在下一瞬出現在她的手心,又更快地被她收回空間。
牧藝靈的聲音在小巷中響起,聽起來十分無助:“喂,你人呢?這巷子怎么這么長啊?”
“哇,這個反應還挺快的。”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牧藝靈:“你,你是誰?剛才帶我來的人呢?”
那聲音中透著惡意與嘲弄:“他啊,你猜?”
牧藝靈一頓,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直覺如果繼續這么陪著對方演下去,可能還要浪費好長時間。
于是她當機立斷,轉過身往來時的方向拔腿狂奔。
“跑得還挺快,”那聲音道,“沒用的,這個巷子你是跑不出去的,要不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心情好了,就放你出去了——”
“行了,別玩了。”收了煙的人出聲,聲音中暗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趕緊把她帶走,今天就能交差了。”
話音剛落,牧藝靈還在奔跑著的雙腿便緊接著感到一股阻力。
下一秒,月光帶來的微弱光芒也消失不見,眼前陷入了徹底的黑暗,她失去了意識。
……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回籠。
她……似乎平躺著。
右手指尖極輕微地移動,分辨出手掌下方是普通材質的布料。
牧藝靈閉著眼睛,盡量保持著仿佛睡夢中的悠長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