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番外。
最后的危機解決了, 地球安全了。
星際戰艦上，一群人沉默著，但很快爆發出歡笑聲。
一個個圍著楊自川和宋元喜, 反復詢問著。
“真的確認所有碎片都消失了嗎？”
“楊所，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返回地球了？”
“來都來了，難得出地球，就當旅游了，我們去其他星球上轉轉？”
“我看行，要不去最近的月球那邊, 之前打起來, 砸出好幾個大坑。”
“喂喂喂，我們現在最應該做的, 是不是找大領導拿回之前那段錄像？這要是傳回去——”
所有人反應過來, 齊齊往里沖。
戰艦平面層，幾千個人呼啦散開，完全機械化異種卻呆愣愣的，獨自繼續悲傷著。
宋元喜在散落的人群中找了一圈兒，沒看到卓九元, 找到一只異種詢問。
那異種指了個方向, “好像在那邊。”
宋元喜道了謝，起身快步走過去。
看到卓九元時, 他卻不敢再往前了。
他們所有人，包括那些異種們, 全都以為消散的是那面鏡子, 是它們的神明。
可是他知道, 那不是什么神明，而是卓九元的父親。
躊躇再三, 宋元喜走到對方身邊，“收拾一下，我們要回地球了。”
卓九元無動于衷。
宋元喜停頓一會兒，又說：“說不定不是我們想的那樣，回去再看看吧，也許——”
“我爸還活著嗎？”
卓九元猛地轉頭，緊緊抓住對方手腕，眼里都是希冀，“學長，你是說我爸還活著對不對？他不會就那么消失的，是不是？”
宋元喜不知道怎么說，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經超出他的認知范疇。
但眼前人需要安撫，于是思考著措辭，開口說道：“學弟，我覺得這——件——事——”
宋元喜的聲音被無限拉長，不斷放緩。
卓九元的表情從疑惑轉為驚恐，想要拉住眼前人，但視線忽然天旋地轉。他看向宋元喜身后，那漆黑的夜空逐漸扭曲，以逆時針的方向快速轉動。
他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他想要做什么，身體卻僵硬無比。
忽然，眼前一片漆黑，卓九元直接昏死過去。
……
“白天你耷拉個腦袋 魂不守舍～”
“一到晚上你咧咧個大嘴嘎嘎樂～”
鈴聲叮咚作響，且聲音持續吵鬧，原本昏昏欲睡的年輕人忽然睜開眼。
卓九元被鈴聲吵醒，條件反射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一接通，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喂九塊錢，我剛剛忘了和你說，我阿媽的快遞包裹還得過兩天到，嘿嘿，那些牛肉干，你現在甭惦記了啊！”
是錢寶來。
卓九元腦子渾渾噩噩，他依稀記得，自己應該是在星際戰艦上，明明！
等等，不對！
卓九元低頭看手機，確實是室友錢寶來的電話。
再看自己現在所處環境，這是回家的139路公交車。
公交車……回家……手機上的日期……
卓九元緩慢轉過頭，看到安靜待在自己身邊的裹滿衣服褲子的機器人，直接就哭了。
“爸！”
卓九元抱著機器人，哭得嗷嗷的。
坐在公交車靠后位置的幾個人面面相覷，見年輕人越哭越厲害，于是一個個默默起身，遠離不明情況。
卓九元哭了一會兒，忽然開始扒機器人的衣服，而后伸到背面，打開控制板。
一番檢查后，不敢相信。
“不可能的，老爹說過，第一次附體醒來，就感覺后背發燙，當時就燒壞了兩條線路。”
“怎么沒有，為什么沒有呢？”
“不可能的，我爸呢，我那么大一個爸爸呢？”
卓九元抱著機器人神神叨叨，嚇壞了一車乘客，最后在司機的關心詢問下，這才恢復平靜。
五嶺村到站，卓九元扛著機器人，一臉麻木下車。
有好心人瞧著，忍不住說：“小伙子，沒什么過不去的坎兒，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去醫院里瞧瞧，開點藥吃，就會好了。”
卓九元猛地抬頭。
那大媽嚇了一大跳，哆哆嗦嗦，“那什么，我也、也是聽說的，你們年輕人壓、壓力大，有那個、那個抑郁癥。”
卓九元眼睛發亮，拖著行李箱和機器人，打車直奔桐城三院。
急診大廳，他扔了行李箱和機器人在門口，沖著其中一個診室跑進去。
門推開時，里面的醫生和病人都愣住了。
卓九元沖到醫生跟前，語氣激動，“宋學長，是我啊，你還記得嗎？”
醫生戴著口罩，皺著眉頭，“請先出去，我正在為這位病人就診。”
邊上病人瞪了眼，語氣不高興，“就是，插什么隊啊，你趕緊出去。”
“宋學長，我不看病，我就想問問你，你記不記得？”
“那些事情，那些人，還有——”
“保安，趕緊過來，這里有人發瘋！”
卓九元話沒說完，就被兩個保安架了出去。
他一個人呆呆地，蹲在機器人旁邊，眼神迷茫又無助。
卓九元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么狀況，是夢嗎？可如果是夢，為什么大腿肉都被捏青了，好痛！
可如果不是夢，為什么一切都回到最初，而自己卻記得所有事情？
“重新開始嗎？可以為什么，機器人是死的，我爸爸沒有了？”
卓九元抱著頭，蜷縮起來，越想越難受。
尤其，一個人帶著所有記憶，而眼前這些人，卻一無所知。
如果真的重新開始，為什么不把自己的記憶也一并剔除了？
“沒有老爹，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中午十二點，急診大廳人流量減少，熱鬧不再。
十號診室的門開了，醫生從里面走出來。
路過導診臺，有護士打招呼，“宋醫生，下班了啊？”
宋元喜摘下口罩，微笑點頭，“去吃個飯。”
小護士立即說道：“食堂那邊沒飯了，宋醫生去負一層吃吧。”
宋元喜說了聲“謝謝”，正要走，余光瞥見角落的那抹身影。
小護士又說：“從宋醫生你的診室里拉出來，人就這樣了，蹲在那兒趕也趕不走，問他又什么都不說，也不知道發什么瘋。”
宋元喜轉身，朝著急診大廳角落走去。
一直走到那身影跟前，想了想蹲下，問：“卓九元，要不要一起吃個午飯？”
卓九元抬頭，眼神空洞看向前方，對來人無悲無喜。
“我……”
只說一個字，卓九元就頓住了。
如果沒記錯，他沖進急診室里，可從來沒說過自己叫什么。
“你怎么會知道？學長，你記得是不是？！”宋元喜一把抓住對方手腕。
宋元喜有些無奈，這人抓手怎么勁兒還這么大。
“不管你要問什么，也不管你要說什么，我們先去吃個午飯怎么樣？”
“我真的有點餓，早飯沒來得及吃，坐診一上午，現在快下午一點了。”
卓九元回神，立即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衣服笑嘻嘻，“學長，我請你吃飯，我知道你們三院負一層有一家煲仔飯很好吃，你喜歡小炒黃牛肉是不是？我給你點最貴的！”
小護士看著宋元喜和那個年輕人有說有笑離開，人都傻了。
“怎么就，一起走了呢？”
*
幾個月后，清明節。
卓九元帶著鮮花去環山公墓，同行的還有宋元喜。
他先去看望了爺爺奶奶，接著才轉到父母那邊。
站在墓碑前，看著碑上父親的黑白照，卓九元心里依舊感到酸澀。
“快一百天了，但我還是難以接受，我爸不在我身邊。”
“學長你知道么，我爸和我待一起三年，才三年而已，一千多個日子，可是我卻感覺好長好長，我們像是一起過了一輩子。”
“那些事情就好像發生在昨天，可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地球還是這個地球，但是他沒有遇到自己的鼠子們。
他用父親教過的術法修煉，去感知地球上的靈氣，但是空蕩蕩一無所有。
靈氣不存在，因為靈氣復蘇的異變動植物，也不曾出現。
“我特意去找過big白，還有虎妞，但是沒有，它們只是它們，又不是它們。”
“我還是進了桐城器械研究所，學長你知道的，那三年我學到很多，這一次很快就被楊所看中了，提前去了維檢處，甚至是研造處。可是……”沒有異種庫。
卓九元說起曾經的點點滴滴，那些本該存在的痕跡，全都被抹除了。
可是他和宋元喜卻偏偏記得，這又告訴他們，曾經的那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時間回溯了嗎？可是學長，如果是回溯的話，那我爸虎妞他們，不都應該按照軌跡……你說是吧”
宋元喜皺著眉，沉默好一會兒才開口，“我也不清楚，世界的發展軌跡我不懂，我和你一樣去哀牢山尋找過，但那面鏡子的的確確不存在。”
“是鏡子的消失帶來的影響？”
“我之前和那面鏡子接觸時，聽它說過自己的本事，它本身就是穿梭過去未來之物，如果時間真的回溯，鏡子不存在，那你父親……也應該還在原來的世界。”
“原來的世界？”
卓九元心頭一喜，轉過去看，“學長的意思是，我爸還在滄瀾界？”
宋元喜想到曾經生活過的地方，那里當真充滿驚喜。
他不知道卓三錢是不是回歸修真界，但卓九元希望是。
于是笑了笑，點頭，“是的，回溯時間，回到來時之路，我們重新開始，你父親也應該是這樣。”
卓九元看著黑白照片，蹲下，抬手摸了摸。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罐可樂，打開，頓時氣泡往上竄。
卓九元喝了一口，剩下的可樂擱在墓碑前，“爸，請你喝可樂。”
無論你在哪里，我在這里安好。
臨走前，卓九元想到什么，在墓碑旁邊挖了挖，最后懸著的心終于踏實了。
沒找到那兩枚銅錢啊！
全都被那面鏡子吸收帶走了呢！
兩人下山，原本晴朗的天忽然暗下來，不一會兒烏云遮住太陽，下起毛毛雨。
卓九元和宋元喜趕緊往下跑，匆忙中，瞥見一抹身影撐著傘，正一步一步往山上走。
兩人擦肩而過時，卓九元“唉”了聲。
“你認識？”宋元喜問。
卓九元搖頭，“不認識，但我知道她，我爸當年救的落水小孩兒就是她。我記得前段時間，好像在新聞上看到她了，得了個什么大獎。”
卓九元回頭繼續看，那身影果然是朝著自己父母的墓碑方向走去的。
他忍不住笑了，抬頭看看天。
吶老爹，你救的人還不賴。
……
舒念一路走上山，一直走到卓三錢的墓碑前才停下。
她從懷里拿出一幅畫，和手中的鮮花一起，擺在墓碑前。
“叔叔，這是我獲獎的畫，畫的是《人與自然》，我很喜歡，也想送給叔叔你。”
“謝謝叔叔，讓我可以走遍山川，看到那么多不曾見過的風景。”
“我以后會畫更多的畫，希望能記下所有美好。”
舒念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盒子，盒子打開，兩枚老舊的銅錢握在手中。
“叔叔，這是你救我時，我在河水里摸到的，我摸到它的時候，叔叔你就來到了我身邊……我很感激。”
“另一枚銅錢是朝陽叔叔給我的，他說是幸運幣。”
“我把兩份幸運都放在叔叔身邊，希望你的家人永遠幸運，也永遠幸福。”
舒念在墓碑旁邊挖了個洞，小心翼翼埋下兩枚銅錢，又重新填平。
雨停了，烏云散了，太陽又重新鉆出來。
舒念收了傘，朝著墓碑方向點點頭，轉身離開。
才走到山腳，電話響起。
一接通，就聽到妹妹激動地聲音，“姐，我跟你說一個驚天大秘密。”
“嗯，你說。”
“機器人產生自主意識了！”
“唐糖，你又幻想。”
“是真的，我有特殊消息渠道，絕對保真！我的天吶，地球難道要進階文明了嗎？機器人產生意識，那接下來是不是可以考慮器械機甲，開發腦域精神力，我們地球要走向星際文明啦！”
“唐糖……”
“姐我決定了，我不要開戰斗機，我要開機甲。如果我能活到一百五十歲，一百年，科技發展一百年，我一定能飛向宇宙，擁抱星辰大海。”
*
滄瀾界，玄天宗某處洞府內。
原本閉關修煉的某位太上老祖忽然睜開眼睛，口中呢喃：“小鏡……”
一旁守護童子聽到聲響，急匆匆推開石門，朝著里面行禮。
“老祖？可有吩咐？”
宋元喜回想剛才一閃而過的畫面，有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魔淵之鏡。
“要不算上一卦？”
宋元喜依舊十分相信自己的卜卦能力，即便師父總是讓他放棄，生怕敗壞師門。
但他堅定認為，卜卦，也算是自己拿得出手的本事之一。
“來來來，讓我算一算小鏡的去向，多少年了，元若總是攔著我不讓去魔界。”
“唉？竟然不在魔界？”
“如此說來，我出去找一找，弟弟也沒理由攔著？”
宋元喜心里嘀咕，正做打算，守門的童子忽然稟報，山門外有異象。
他拿著三枚銅錢，隨手卜了一卦，隨即笑開。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異象，你去找守山弟子，把那山門外的異象帶到我處。”
卓三錢睜開眼，還沒反應過來什么情況，就被人帶進了山門。
玄天宗，滄瀾界第一大宗，他曾經做夢都想踏進來的地方。
然而前頭弟子卻是越帶越偏，讓他心里不安，忍不住打聽。
那弟子卻道：“是我宗老祖要見你。”
“不知是哪位老祖？”卓三錢更加忐忑。
小弟子說話聲音朗朗，“是我玄天宗太上老祖，玄恒道尊。”
卓三錢震驚不已，冒著風險斗膽再問，“那不知玄恒道尊，如何要見小輩？”
小弟子也是迷惑，老祖的心思他哪里猜得透。
想到什么，這才交代一句，“老祖說，有朋自遠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