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笙緩緩站起身,卻并沒有如沈知竹預料的那般朝茶幾走去。
而是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要打開門離開。
“阮笙——”指尖將將觸上門把手的那一刻,背后響起了沈知竹的聲音。
“其實那天從婚紗店離開后,我就很好奇,為什么當時一提到你的姐姐和母親,你就會乖乖認錯聽話呢?”
阮笙動作停下來,她猛地回過頭:“你想要說什么?”
沈知竹笑了聲:“沒什么,我只是之后找人調查了下——你的姐姐蔣莊儀沒什么問題,倒是你的母親趙佳麗……十多年前曾在一家醫院當過護士。”
阮笙瞳中一顫。
方才與沈知竹對峙時的無所顧忌,一瞬間化作虛無。
從她的反應中,沈知竹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眼底蕩漾著奇異的光華:“你說巧不巧,那時候你父親的前妻也正好因病在那家醫院住院,好端端地卻又跳樓自殺……”
“夠了!”阮笙顫抖著聲音,打斷沈知竹的話。
她吸了吸鼻尖,低聲道:“對不起,沈知竹,剛才不該違背你的話,是我的錯……”
她低著頭,無比乖巧順從的模樣。
仿佛剛才頂嘴時兇巴巴的樣子,都只是沈知竹的錯覺。
沈知竹半瞇起眼睛:“既然知道錯,就先過來吃飯,別讓我再說第三次!
阮笙走過去,在茶幾旁邊的沙發上坐下。
她打開食品的包裝盒,心不在焉地吃東西。
沈知竹沒再多說什么,轉身朝窗邊走過去,背窗坐在了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處理工作上的事。
房間里很安靜,只剩下吃東西和敲鍵盤的聲音。
本該是滋味鮮美的牛雜和魚丸,阮笙卻嘗不出來半點味道,只動作機械而又僵硬地將它們送入嘴里。
直到再吃不下半點,阮笙放下筷子,規規矩矩地坐在沙發上。
她雙手搭在膝蓋上,等著沈知竹忙完。
然后,沈知竹又會用怎樣的手段報復自己?
阮笙想不出來,也不敢去想。
就在指尖不知不覺快要將膝蓋上那塊牛仔褲布料摳破的時候,書桌那頭的沈知竹終于出聲:“吃完了?”
“嗯!
“不是還剩了那么多?”沈知竹看到桌上剩下的一盒。
阮笙心頭一緊,不敢讓沈知竹知道自己是和姚明珠一起來的,她撒了個小小的謊:“是我不小心買太多,吃不下了!
沈知竹不置可否地輕哂,似在鄙夷她對食物的浪費。
她站起身,緩緩朝阮笙走過來:“明知自己吃不下,為什么要買這么多?你可真是一如既往地貪心!
她話中似意有所指,阮笙聽得云里霧里。
沈知竹視線不由落在被剩下的那盒牛雜上。
它就像是當初的自己,當阮笙在她和姚明珠之間,選擇維持著與后者的友情后,便成了毫不猶豫被舍棄的那一個。
沈知竹驀地發出一聲冷笑。
阮笙每一寸肌膚都開始繃緊——
那日在婚紗店的試衣室,沈知竹也就是在這樣的冷笑過后,開始了對自己的欺凌。
彼時的記憶卷土重來,阮笙的身體從后腰處開始發麻,心跳也開始加快。
“你在想什么?”沈知竹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阮笙咬住唇,說不話來。
沈知竹俯下身,手掌撐在茶幾桌面上。
隔著桌子,她目光凜冽地看著阮笙:“該不會是以為,我還會像上次一樣對你吧?那未免也太輕松了。你說要怎么做,才能讓你感到最大的痛苦呢?”
說著,她指尖輕輕敲著大理石桌面,無比認真地思忖著這個問題。
半晌,沈知竹唇角勾起一抹惡劣的笑意:“啊……我想到了。”
阮笙心頭一顫。
隨后,沈知竹卻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轉身拿起手機,不知給誰發了消息。
幾分鐘后,房間的門被敲響。
來人應該是沈知竹的助理,阮笙聽到她將什么交給沈知竹:“沈總,這是你要的……”
關上門,沈知竹拿著接過的東西走過來。
隨后,將它放在阮笙面前的桌上。
阮笙只看了一眼,便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向沈知竹。
沈知竹漆黑的眼瞳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愉悅:
“怎么,覺得它很陌生?也對,畢竟你高二時候就出國了,沒有經歷過高考,應該也算是人生中的遺憾吧?”
“這是我們那一屆的高考數學a卷。”沈知竹用不容拒絕的口吻道,“就在這里,將它上面的題全部做出來。”
顯而易見的羞辱。
她明明知道,當初高中時候阮笙最差的一科就是數學,卻這般強人所難。
阮笙看著上面近乎天文的英文和數字,大腦停止了運轉。
沈知竹起身走到書桌邊上,拿了一支筆和幾張白紙過后,放在數學卷子上。
“開始吧!彼溃皠幽X筋好好思考,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我就在這里看著……”
話沒說完,電話鈴聲卻響起。
沈知竹不悅地垂下眼,接通電話——
“什么事?”
“好,我馬上過來。”
結束通話后,她道:“我暫時有事,晚上要出去一趟。不過別太天真,以為我離開了你就能夠逃避什么,將你的手機給我。”
沈知竹朝阮笙伸出手。
阮笙沒有任何選擇,將手機交到她手上。
然后,沈知竹按下關機鍵,將阮笙的手機放進自己的外衣口袋里:“希望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將這張卷子完成,明白嗎?”
阮笙點頭:“知道了!
離開前,沈知竹不忘帶走桌上的打包盒,看向沒有動的那盒:“不吃的話,我當垃圾一起扔了?”
阮笙依舊點頭:“好。”
沈知竹離開,房間的門被關上。
沒有手機,阮笙就算是想上網搜答案,也成了不可能的事。
她看著試卷上的數學題,有一種久違的嘔吐感。
然后,阮笙別無選擇地拿起了筆……
離酒店十多公里是一座會館。
《逐界》手游的第三屆大師賽開幕式正在場館內熱火朝天地舉行。
這款游戲,正是由沈知竹所掌管的光珣游戲公司開發。
沈知竹乘車來到場館,剛剛下車,便已聽見場內鼎沸喧天的尖叫聲——
作為一款賽博背景的射擊類游戲,《逐界》中充斥著高自由度的殘酷廝殺。
也正是因為對玩家在游戲中反應速度的超高要求,而聞名于圈內外。
是以排名靠前的玩家,能夠收獲若干崇拜者,并被官方邀請,成為參加此次大師賽的選手。
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尖叫聲,便是每一位選手登場時,粉絲們為其的助威吶喊。
走進場館,沈知竹掃了一眼座無虛席的觀眾席,轉身走進為主辦方準備的后臺。
一走進房間,便有人如同迎接救世主般迎了上來:“謝天謝地,你總算來了!
說話之人是大學時和沈知竹一起開發《逐界》游戲的室友,名叫衛游風。
如今公司的合伙人之一。
此次的活動由她一手承辦,沈知竹原本只是來走個過場,卻突然被火急火燎地叫過來,自然是看不出有多高興:“出了什么事?”
“長話短說,一位管不住下半身的選手,下飛機后在酒店嫖.娼,剛被抓進局子里,偏偏今天在場的觀眾,有大半都是為他來的!
衛游風道,“出了這樣的麻煩,我想讓你頂替他參加比賽!
“明白。”沈知竹道,“我的設備在哪兒?”
“就在這里!毙l游風指向角落里的桌子,“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了。”
沈知竹拉開電競椅坐下,戴好了頭戴式耳機,在試過比賽手機用的靈敏度后道:“沒問題,我準備好了!
衛游風松了口氣,忙示意助理將這個消息傳遞給場館內的主持人。
不用再想辦法拖延時間,主持人同樣如獲大赦道:
“另外,我們不得不很遺憾地通知大家一件事情——由于私人原因,六號選手劉xx將無法出席此次的大師賽。對此,請允許我代表游戲主辦方,向大家送出最誠摯的歉意。”
此話一出,場館內頓時一陣詫異的唏噓。
原以為六號選手遲遲不現身,是準備壓軸出場,沒想到卻等到如此令人失望的消息。
他的粉絲按捺不住地議論起來——
“什么嘛,明明半個小時前,他還在微博上說一會兒見,怎么可能突然又不來了?是不是主辦方有什么黑幕?”
“我坐這么久的飛機就是為他來的,他要是不來,那這比賽還有什么意思?”
“黑心主辦方,退錢!”
“沒錯,必須退錢!”
在退錢的起哄聲越來越大之前,主持人又道:
“不過我們非常榮幸,邀請到從開服之初,便久居于排行榜首位的玩家‘z’出場,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她。”
此話一出,所有的議論都被難以置信的歡呼和掌聲所取代——
作為《逐界》玩家,沒有人會不知道z。
常年居于排行榜第一,她就是這個游戲里的神。
沒人知道z究竟是什么模樣,但每個人都曾仰望過她的高度。
就連六號選手的粉絲,也瞬間不鬧騰了——
“真的是z嗎?那這次豈不是能看個過癮了?”
“真是賺了!不過她這次會露臉嗎?”
似猜到大家心中所想,主持人道:“很遺憾,出于個人的原因,z神本人并不會出現在鏡頭前。不過她在游戲中的操作,會和所有選手一樣,直播在大屏幕上!
“另外,z神作為本次賽事的特邀嘉賓現身,她的積分并不會出現在排名上,請各位選手無所顧忌,勇敢追逐屬于冠軍的桂冠。”
……
游戲正式開始。
不同于大多數能夠開團作戰的競技游戲,《逐界》純粹以個體的廝殺為主。
也曾有人采訪過游戲開發者沈知竹,問她為什么沒有團隊賽模式。
對此,沈知竹的回答很是簡單:“真正的強者,并不需要隊友!
即便這句話也被詬病過太過傲慢,卻依舊被無數玩家奉為圣經。
而今夜z在游戲中的表現,完美地詮釋了這句話。
靈活的手法,絲滑的走位,當敵人出現時沒有絲毫遲疑地動手……也曾有人懷疑過z是使用外掛,但在看過這場賽事直播后,所有的懷疑不攻而破。
……
沒有任何懸念,游戲中z的積分穩居第一。
即便沒有加入比賽的排名,她已是當之無愧的冠軍。
.
游戲結束,沈知竹取下了耳機。
“yes!”衛游風舉起雙手,做出要和沈知竹擊掌的舉動。
和往常一樣,沈知竹無視了她幼稚的行為。
衛游風對此習以為常,雙手合攏自顧自擊了下掌:“今天真是多謝你救場了,再等半個小時,我收拾完請你去吃晚飯?”
“不用!鄙蛑竦,“已經吃過了。”
“嗯?”衛游風道,“你不是剛回酒店就又過來了嘛,哪里來的時間吃東西?”
沈知竹站起身,朝門外走去:“來的路上隨便吃了點。”
說罷,她的身影已消失在門外。
“咦?”留下衛游風自言自語,“這是急著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