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審訊
沈知竹的撒嬌來得太突然,讓人有幾分不真實之感。
就好像平日里總是高貴冷艷,對人愛答不理的緬因,突然翻過肚皮,賴在主人懷里喵喵叫。
以至于阮笙的第一反應不是竊喜,而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要我……喂你吃蛋糕”她不太敢確信地問道。
對于她的不解風情,沈知竹暗嘆一聲氣。
“算了……”她嗓聲悶悶的,將挫敗感藏起來,只伸手抱住阮笙的腰。
阮笙終于反應過來了。
她只當沈知竹今天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手忙腳亂拆開蛋糕盒,用餐叉切下一小塊蛋糕。
阮笙將蛋糕送到沈知竹唇邊:“吃吧,很甜的!
沈知竹笑了聲,很是聽話地偏過頭,咬住了那塊蛋糕,任由漿果的甜在齒間蔓延開。
阮笙忙低下頭,又切下一小塊蛋糕,再送到沈知竹嘴邊。
如此周而復始,巴掌大的蛋糕被消滅得一干二凈。
“阮笙……”沈知竹的臉又貼近過來,與她額頭貼著額頭,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嗯”
“我……”
——我很抱歉。
抱歉于曾經一次又一次的忖度,想象著如果沒有今天的成就,你是否會心甘情愿地與我和好。
很抱歉,在我暗不見光的心理活動之中,居然會將你想得那樣不堪。
沈知竹沒有將這些話脫口而出,而是話鋒一轉:“我計劃下個月休假,正好可以陪你一起參加比賽!
“真的”阮笙喜出望外。
“那真是太好了,聽說往年的比賽都有邀請幸運路人參加比賽評分的環節,說不定今年你能夠吃到我做的甜品,還能給我打分……”
“等游輪靠了岸,我們還可以在沿海城市逛一圈。我記得之前去芽莊,當地的打拋飯和烤豬頸肉都很好吃,還可以潛泳和泡泥漿浴……”
阮笙喋喋不休地說著,興奮地打開手機,搜索到時候可以去逛的店。
沈知竹唇邊噙著淺笑,雙手放在方向盤上開著車,時而應和她的話。
她也很期待,到時候和阮笙一起旅行。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先解決。
轉眼,到了關于遺產分割和蔣莊儀進行談判的日子。
趙佳麗起得早,在擺滿瓶瓶罐罐的梳妝鏡前坐了大半個小時,又將剛染黑的頭發用簪子盤起來。
客廳茶幾上擺著茶水和點心,她一邊看著電視,等待著蔣莊儀和律師過來。
和上次見蔣莊儀拿出遺書時的無力應付相比,今天趙佳麗一派安然,仿佛是勝券在握。
原因無他——上次在會客室,沈知竹在見過銀行轉賬記錄后親口答應她,會幫這個忙。
趙佳麗私底下曾打聽過,沈知竹公司的律師團隊是一等一的厲害,無論國內還是國外,幾乎都沒有敗訴記錄。
話說回來,就算遺書上白紙黑字做不得假,蔣莊儀總不能連沈知竹的面子都不賣,將人得罪到底,多少也該從指縫里漏出些油水來。
思及至此,趙佳麗心情大好。
就連蔣莊儀帶著律師走進來時,她面上也掛著笑:“來了,先喝杯茶吧!
又轉頭吩咐阿姨:“張媽,你不是做了大小姐最愛吃的奶黃包,快趁熱端出來讓她嘗嘗!
“不用了!笔Y莊儀拉開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你應該很清楚,我是來談正事的,律師呢”
“好歹也是一家人,一見面就要讓律師對上,未免也太生分。”
趙佳麗漫不經心說著,她站起身,走到阮康成的骨灰盒前,點燃一炷香拜了拜。
“昨天晚上,你爸還托夢給我,說他走后家里就靠我們幾個女人撐著,該和和氣氣地團結起來才對,免得叫外人欺負了。”
蔣莊儀笑了:“依照爸的性子,要是死后真有亡魂,只怕這時候也不知跟哪個女人結上陰婚了,哪來的時間給你托夢”
香灰正好落下來,燙到趙佳麗手背上。
她臉色變了一下,旋即又若無其事地插好香,嗔怪般道:“到底是年輕,什么話都說得出口,也不懂得避諱……我的律師來了。”
落地窗外,一輛賓利停下。
下車的兩名律師西裝革履,一派精英的氣度。
趙佳麗微笑著沖律師揮了揮手,轉過頭來又道:“對了,這律師是沈總幫忙找的人,也真是難為她費心了!
蔣莊儀沒什么反應:“是嗎”
她站了起來,看向窗外:“律師的車后面怎么還跟著一輛警車,趙姨,這也是沈總幫忙找的”
趙佳麗也是才看到跟隨而至的警車。
她臉色唰地一下變白,喉嚨咽了咽:“可能是你爸剛去世,警察上門有話要問吧”
又扭過頭問保姆:“張媽,這兩天有警察局的人來打電話問過什么嗎”
“沒接到過警察局的電話,太太。”
“那看來就是爸出車禍的事,有什么新的調查進度了。”
蔣莊儀接過話頭,主動上前給幾名警察開門。
趙佳麗本能地后退半步,又故作鎮定地笑著迎上前:“警察同志,是前陣子的車禍事故,調查出什么了”
為首的刑警看了她一眼,出示警證:“趙太太,警方現在懷疑您和趙先生的車禍事故有直接關系,還請您隨我們走一趟。”
科目二的考場,考試車里。
身份驗證后,系統發出語音提示:“驗證已通過,請開始考試!
阮笙雙手握住方向盤,掌心不由出汗。
她深吸一口氣,踩下了油門。
熟悉的環境,熟悉的考試流程。
可這一回不知道為什么,阮笙的心境竟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靜。
每一項考試的環節和流程,在她眼中突然都變得如此簡單。
直到通過最后曲線行駛的項目,系統依舊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出冷冰冰的“考試不合格”的提醒。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考試通過,考生成績合格,考試的成績為?100,請考生將車子開回起點!
依舊是沒有情緒起伏的電子音,落入阮笙耳中卻猶如天籟一般。
阮笙愣在駕駛座上,險些喜極而泣。
直到考官過來提醒,阮笙才后知后覺地下了車,朝考場的出口走去。
考試通過后的喜悅,讓整個世界在她眼中都變得美好起來。
春日里風是微甜的,晴空如同水洗般湛藍。
阮笙腳步輕快,一直走到考場正門。
沈知竹在門外等著她。
她站在車邊,穿著一件純白T恤和橄欖綠寬松襯衫。
微風拂過,日光下她烏黑的發絲和衣擺一齊在風中輕微擺動,像是簡筆漫畫里才會有的場景。
阮笙開心得不得了,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抱住了她。
沈知竹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考試通過了”
“嗯。”阮笙道,“一定是你帶給我的好運,要不然這次怎么就變得這樣簡單。”
“我不敢攬功!鄙蛑竦,“是你自己認真練習的成果。”
阮笙抬頭看著她,很是認真道:“那也同樣是你的功勞。”
多虧了沈知竹一有空就帶她練車,自己才會進步神速。
阮笙現在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報考科目三,然后將駕照拿到手了。
到時候,她不用每次都坐在副駕駛,也能夠帶著沈知竹四處兜風。
坐進車里后,沈知竹將由自己保管著的手機還給了阮笙。
阮笙:“沒人打什么電話來過吧”
“沒有。”沈知竹一派從容。
居然沒有嗎
阮笙有些詫異。
按照約定,今天本該是趙佳麗和蔣莊儀討論遺囑分配的日子。
按理來說,阮笙也應該參加討論的。
只是在沈知竹的提醒下,她恰好報考了科目二,又選在這一天考試,才錯過了遺產分割的場面。
不過這樣也好。
阮笙不愿意夾在兩個人中間做靶子。
既然她們沒人打電話過來,她當然是求之不得。
為了參加今天的考試,阮笙早上六點就起來了。
現在考試通過,她理所當然地靠著椅背開始補覺。
睡了沒一會兒,沈知竹將車靠在路邊停下來:“我還有事情要先去處理,讓戴助理送你回家吧。”
阮笙睜開眼,看到戴靜的車就停在前頭。
“好!彼c了點頭。
又想到沈知竹這樣忙,一整個上午還在陪自己考試,心中便有些過意不去。
她不帶半點猶豫,朝駕駛座上的沈知竹靠過去,在她側臉落下一吻。
“那我在家等你,晚飯做椰子雞怎么樣”
“嗯!鄙蛑窈韲祫恿藙印
還有正事在眼前,她克制住了想要吻回去的沖動。
警局。
審訊室的光線亮得刺眼。
趙佳麗不過進來才半個小時不到,臉上得體的妝容像蠟一般有了融化的跡象。
“什么marry,什么買兇殺人……警察同志,我根本聽不懂你們在說什么,他是我的丈夫,我們相濡以沫二十幾年,我怎么可能會害他呢”
“那你還是先解釋解釋吧,為什么會突然將人轉院”
“我之前就解釋過的,那是因為*想將他送到更專業的醫院進行治療,說不定人能夠好得快些……”
負責審訊的警察面色不變,眼底卻流露出幾分懷疑。
病人前腳剛出了醫院的ICU,緊接著負責轉移的救護車就被撞,導致病人身亡。
這樣的巧合,實在是很難不令人懷疑。
第92章 遺產
只不過先前車禍肇事者蹤影全無,關于趙佳麗這位嫌疑人,就只能疑罪從無。
但現在情況有了轉變。
刑警語氣變得嚴肅起來:“我們勸你坦白從寬,如果繼續隱瞞的話……”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敲響。
等刑警起身走到門邊后,等候著的警察湊到他耳邊,說了句什么。
“既然人來了,那就先過去詢問吧!
說著,刑警又回頭看向趙佳麗:“趙女士,希望在這段時間里,你能夠考慮清楚要不要交代真相,否則等警方的調查結果出來,恐怕你就沒有坦白的機會了!
趙佳麗笑得勉強:“警察同志,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
十多分鐘后,負責詢問她的刑警回到審訊室時,手中多了一件牛皮紙文件袋。
文件袋較厚,看上去裝了不少資料。
警察從里面取出一張照片:“這個人,你認識嗎”
趙佳麗看了一眼,一臉沉思的模樣:“我沒見過,看外貌她應該是外國女人吧,要是見過我肯定忘不掉……”
警察:“真的沒有見過那她年初的時候,伙同一個叫葛維夏的人綁架了你的女兒,并找掌管光珣游戲集團的沈知竹索要十個億贖金這件事,你也不知道”
趙佳麗露出詫色:“什么”
見她似是真的毫不知情,警察索性不再繞彎子:“那我們再聊聊別的吧,不久前你被勒索了五百萬,那五百萬就是提取到了她的賬上!
趙佳麗的臉色刷一下變白。
她訕笑道:“警察同志,你說什么五百萬,我怎么越聽越糊涂呢我一個守法公民,要是被勒索了肯定會報警的,怎么可能搭那么一大筆錢進去……”
“她為什么會勒索你,現在不是重點。重點在于我們已經確定,造成救護車失事的肇事司機也和她有過聯系。”
經驗豐富的老刑警一眼就看穿趙佳麗的偽裝,“現在我們的人,已經抓捕住她要送回公安局,等她坐到你的位置受審的時候,你覺得你還能瞞得住什么”
趙佳麗一瞬間詞窮了。
她難以判斷對方究竟是在訛話,抑或是marry真的已經落網。
沉默了一會兒后,趙佳麗閉上眼嘆氣:“我承認,和這個叫marry的人有過聯系……”
趙佳麗的作案動機很簡單——
阮康成早就該死了。
以他身體狀況,在醫院里也不過是吊著一條命,很難再撐起阮家的生意。
也就是說,只要他在病房里再這樣躺下去,阮家的產業遲早會全落到蔣莊儀手上。
且外頭還有個懷著孩子的小三虎視眈眈,一旦孩子生下來,也勢必要來爭奪阮家的財產。
而marry那頭在初次勒索得到五百萬之后,非但沒有知足,又一次獅子大開口敲詐趙佳麗一千萬。
趙佳麗被逼得走投無路,才想到了這個一石二鳥的好辦法。
借marry的手除掉阮康成,既可以早些拿到阮康成的遺產,也能拿捏住marry的把柄,免得她日后貪得無厭。
趙佳麗甚至已經打算好了,遺產一旦到手,她就移居到國外。
就算警察真捕捉到什么蛛絲馬跡,到時候也拿自己沒有辦法。
可現在落得一場空……
在將一切交代清楚后,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趙佳麗反而如釋重負地笑出了聲。
淚水將她的眼線暈染,一向得體的女人陡然提高了音調,嗓聲變得尖銳:“難道他不該死么阮康成這種王八蛋,他早就該死了!他毀了我的一輩子……”
“請嫌疑人保持冷靜!”
審訊室的門打開,兩名女警銬住蔣莊儀的雙手,將她帶了出去。
一重又一重的鐵門打開后再關上,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笑聲混合在一起,似指甲抓在黑板上一般刺耳。
聲音回蕩在走廊里。
這時,另一側接待室的門打開。
一名女警收起筆錄,對坐在對面的人道:“沈女士,真是麻煩您這一趟了,也很感謝你提供的資料,讓我們的案件有這么快的進展!
“你客氣了!鄙蛑耦h首,“這位marry曾經涉嫌綁架我的戀人,有她的消息,我當然是第一時間提交給公安機關!
兩人沒再多說什么,都起身朝接待室門口走去。
門外,蔣莊儀坐在靠墻的長椅上。
——同時身為受害者和嫌疑人的家屬,她留在這里,自然是在等待著來自警方的盤問。
女警看了她一眼:“蔣女士,請你進來吧。”
接待室的門被帶上。
女警問蔣莊儀的問題,無非是阮康成和趙佳麗夫妻間關系如何,以及對趙佳麗所作所為是否知情。
蔣莊儀一一如實回答。
等到詢問結束,她開口道——
“對于這次的事故,我相信警方的調查,沒什么要多說的,但我向警方提出申請,希望可以借這次趙佳麗認罪,重新調查我母親當年去世的案件!
“你母親的案件”
“沒錯。”
蔣莊儀目光垂落,十指交疊搭在桌上的雙手不覺收緊。
“她死在十八年前,根據警方調查是跳樓自殺身亡。但當時她生病住院,趙佳麗也正好是該醫院的護士,我一直懷疑她的死和她有關系。”
女警的神情變得更加嚴肅:“你說的情況我了解了,我會向上面匯報的!
詢問結束,蔣莊儀走出接待室。
出于謹慎,警察當然不能直接向蔣莊儀承諾,是否會真的重新調查快塵封二十年前的案子。
為了萬無一失,蔣莊儀理應找到更有說服力的證據,或是證人證言。
比如當年就在墜亡現場的阮笙,她是個聰明的孩子,肯定還記得些什么。
蔣莊儀取出手機,打開微信里和阮笙的聊天界面。
她的指尖懸在消息欄上方,卻遲遲沒有點下去。
兩人上一次的交流,還停留在過年的前一周。
阮笙發了一條消息:“姐姐,我在歐洲旅游,不小心將你給的那張黑卡弄丟了,你記得掛失哦!
并配了一張可憐巴巴的表情包。
也只有偶爾犯錯的時候,阮笙才會這樣對自己撒嬌。
明明此刻心情尚是沉重,蔣莊儀唇邊卻不覺浮起一絲笑。
這時,有腳步聲朝她靠近。
來人是沈知竹的助理:“蔣總,沈總她就在外面等著,想和您聊一聊!
蔣莊儀藏起笑意,將手機熄屏收起來:“我知道了!
說罷,她朝警局門外走去。
正值午后,踩過建筑物陰影和陽光交界處的那條線,日光亮得有些讓人睜不開眼。
蔣莊儀不太適應地眨了下眼,邁進光明之中。
沈知竹回來得很準時。
椰子雞的食材正好放進鍋里開煮,等煮沸后再燜幾分鐘就可以吃了。
阮笙靠在沙發上刷平板,收藏了一家又一家等游輪靠岸后,要和沈知竹一起去逛去吃的店鋪。
見沈知竹回來,她放下平板,露出一個不知是喜是愁的表情:“怎么辦,突然繼承了好大一筆遺產!
——即便沒有去參加財產分割,但半個小時前她收到蔣莊儀助理發來的郵件,里面是分割給阮笙的遺產清單。
數目比她想象當中要多得多。
不止有集團的股份,阮康成收集的書畫古董,甚至還包括一座在夏威夷的小島。
阮笙很清楚,如果將這件事當做煩惱將給別人,恐怕只會被認為是在凡爾賽。
但沈知竹明白她在擔憂什么:“不知道該怎么支配這些財產”
阮笙點頭。
這些錢如果落到像沈知竹這種有能力的人手上,當然是會錢生錢,它們流動起來,為社會創造更多崗位,也為政府增加稅收。
但阮笙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個中規中矩的普通人,不瞎折騰就是她最大的本事。
找信托公司和私人理財顧問,讓他們幫忙打理這些財產
也不太行,無論在國外留學時,還是國內的圈子里,阮笙都見識過很多被卷錢跑路的例子。
見她糾結的模樣,沈知竹笑道:“暫時別想這些,還是先吃飯吧,反正錢就在那里,也不會自己長腿跑掉。”
她說得不無道理,眼下還是先填飽肚子要緊。
等吃完飯后,阮笙又將這茬拋到腦后,開始收拾三天后出發的行李。
游輪上有大型購物中心,靠岸后也可以在城里采購,她要裝的東西不多,再將行李箱闔上時,阮笙突然冒出一個主意來。
等沈知竹從浴室出來時,便看到她趴在床上,拿著平板搜索什么。
等沈知竹靠近后,阮笙轉過頭來:“你說我去報考個MBA的班,學習一下財產管理怎么樣”
問這話時,她雙眼里流淌著期許的光芒。
沈知竹愣了下,旋即輕聲道:“當然很好了,有中意的院校嗎”
阮笙才看了沒一會兒,其實還沒下定決心。
潛意識里,她并不想離沈知竹太遠,要是能夠直接在梅市讀就好了。
心里是這樣想的,話到嘴邊卻故意拐了個彎:“應該……去美國吧,看了一下全球院校排名,厲害的學校大多是在那邊!
沈知竹唇角不覺抿起。
第93章 戲弄
臥室里的氣氛一時有些沉默。
過了幾秒鐘,沈知竹方才出聲:“聽起來不錯。”
從專業的角度,阮笙說要去美國讀MBA,簡直再合理不過。
沈知竹沒再出聲,取而代之的是吹風機嗡嗡聲。
十多分鐘后,吹干頭發的她放下吹風機:“我突然想起還有工作要忙,你先睡吧!
說著,她轉身走進隔壁的書房,闔上了門。
一直悄然觀察著沈知竹反應的阮笙
去美國讀MBA不過是自己隨口一說,故意逗她玩的,沈知竹該不會當真了吧
阮笙耐著性子,等了幾分鐘,也沒有等到沈知竹從書房出來。
沈知竹怎么這樣好騙
阮笙下了床,腳尖踩在地板上,躡手躡腳地朝隔壁走去。
她伸手輕輕握住書房的門把手,推開了一條縫。
隔著縫隙,得以窺見沈知竹正坐在電腦前,對著屏幕敲打著什么。
好像真是在處理工作。
阮笙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沈知竹已經有所感應般抬起視線。
四目相對,阮笙訕訕推開了門:“我……”
從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沈知竹讀懂了什么。
搭在鍵盤上的雙手停下來,她沒有動,等著阮笙自己走過來。
“你現在不忙吧”阮笙小聲解釋道,“我剛才說要去美國讀書,就是說著玩兒的……”
見沈知竹沒有反應,阮笙有些慌,也不在乎是否會打擾到她的工作,坐到她腿上,攬住了她的脖頸:“我才不想和你隔得十萬八千里遠呢!
沈知竹輕嘆了聲氣,順手便環住她的腰:“我知道!
其實也是幾秒鐘前才知道的。
浸在商界這么多年,沈知竹可以游刃有余地處理一件又一件棘手的工作,也早已學會名利場上的觥籌交錯。
唯獨面對和阮笙有關的事情,判斷力總是會出錯。
在阮笙說出要出國讀書的那一刻,她的第一反應當然是不想要她離開。
但理智又告訴沈知竹,感情不應該成為束縛戀人向前發展的理由。
所以她才會躲到書房來,逃避方才左右為難的心境。
“別再這樣戲弄我了,阮笙!鄙蛑癍h在她腰間的雙手收緊,“你真的……”
很壞。
她放低的嗓音里帶著些埋怨,拂出的曖息在阮笙頸間徘徊。
看不見摸不著的氣息,卻似滲入肌膚沿著血液游走一般,最終匯聚于心臟處,令阮笙的心口軟得一塌糊涂。
“抱歉……”阮笙將頭搭在她的肩上,“我就隨口一說嘛,哪想得到你連問也不問就相信了!
沈知竹:“嗯,你的演技真的很好!
阮笙心虛。
她飛快地在沈知竹臉頰處啄了一下:“對不起,這是補償。”
沈知竹抬起眼來,鏡片下雙瞳似化不開的濃墨:“這樣的補償可不夠!
阮笙的耳廓一下子變燙了起來,整個人都有些不自在。
這是在她們共同的住所,無論是在沙發,島臺,浴缸……都留下過許多兩人糾纏不清的痕跡。
但唯獨在書房里還是頭一回。
沈知竹的書房布置得簡潔,雪白的吊頂,書架和書桌都是質地堅硬的黑木,上頭擺放著各種專業書和文件。
也是這套大平層里,唯一沒有被阮笙各種暖色的烘焙工具或衣物占領的空間。
但今晚,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的氣息彌漫在整間書房。
阮笙向后仰倒,試圖抓住些什么的,卻無意中觸到桌面上的文件夾。
咚——
文件夾墜到地板上,里面的紙張散開。
被這動靜驚到,抑或是旁的緣故,阮笙的身體在瞬間繃緊。
吟聲失控地從她喉間溢出,在將要抵達唇邊的時候,卻又被她硬生生咬住舌尖抵住。
她的身體在顫抖,淚水從眼尾漫出來,唯獨沒有發出聲音。
一切都源于在開始之前,沈知竹在她耳邊的一句話:“既然你的演技這樣好,那今晚就試一試,不要發出聲音怎么樣”
這絕對是一種殘酷的懲罰。
起初,阮笙還對這話抱有一絲僥幸,以為沈知竹只是說著玩兒的。
直到唇邊失控地溢出一聲低啜,接踵而來的卻是加重后的力度。
阮笙的視線徹底模糊了。
她腦子里暈暈乎乎的,眼底的淚水叫燈光也變得渙散。
“沈知竹……”阮笙受不住了,喚著她的名字。
“噓——”熱息拂過她的耳畔,“別忘了我剛才說的話,這也算出聲的!
說著,濕潤的唇瓣沿著她的耳廓一寸寸向下游離。
沈知竹咬得不輕不重,帶著些懲罰的意味。
阮笙既不敢哭,也不敢喚她的名字了。
只能嗚咽著輕顫,為自己一時的小把戲付出徹夜不眠的代價。
……
最后,早已洗沐過的兩人又重新洗了個澡。
阮笙累得連手指都不想抬,一躺到床上,就嘟囔著不知說了句什么,閉上眼睡了過去。
沈知竹躺在她旁邊,單手撐著頭,注視著她熟睡后沁著粉色的臉,掌心無意識握住她的一縷發絲把玩著。
直到阮笙翻了個身,發絲似一尾魚般自掌心游走,她才意識到自己似乎盯得太久了。
關燈。
抱著阮笙入睡。
轉眼,便到了登上游輪,參加博古斯賽的日子。
作為參賽者,阮笙的登船票當然是由賽事主辦方提供的。
而沈知竹作為游客,是自己購票。
是以兩人沒有住在同一間房。
沈知竹獨自住在最上一層的豪華艙,阮笙和簡妮住在三樓的雙人間。
阮笙心中是有點小遺憾的。
但等游輪駛離港口,窗外風景被一望無際的藍天和海洋索所取代,遺憾便被突如其來的驚喜所取代。
阮笙打開行李箱,欣賞著風景,慢悠悠地將衣物和洗漱用品擺放在對應位置。
簡妮的動作比她要麻利得多,很快就收拾好,靠在面向落地窗的沙發上躺著。
過了會兒,她出聲道:“看到主辦方在群里發的消息了嗎明天早上六點在餐廳集合,正式宣布賽事的流程和規則!
“是嗎”阮笙松了口氣,“就是說今天還有半天休息的時間,還挺好的,你餓不餓”
當一個人這樣問別人的時候,多半是她自己餓了。
簡妮深諳此道,從沙發上坐起來:“走吧,要去餐廳吃飯嗎,大小姐”
阮笙眼眸彎了彎:“那走吧。”
說著,她拿起手機給沈知竹發消息,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不巧沈知竹正好有一個線上會議,讓阮笙不用等她,自己去吃就好。
游輪里的餐廳在一樓,美食種類比阮笙想象中要豐富得多。
阮笙和簡妮吃了半個鐘頭,吃完后便去旁邊的商場散步消食。
商場有兩層,一樓賣的是各種品牌的奢侈品,珠寶首飾和名包名表琳瑯滿目,再加上能夠免稅,消費的人不在少數。
不過阮笙和簡妮對這些的興趣都不大,看了會兒就逛到樓上去了。
與樓下紙醉金迷的消費環境不同,二樓的商品更面向大眾,像是一個大型超市。
有航線目的地的特產和各種紀念品,甚至還有盲盒可以抽。
突然,兩人不約而同地走不動道了——
這套盲盒,居然是以烘焙為主題的。
一整套盲盒大約有十多個模型,都是以一個卷發嘟嘴的小女孩為主角。
有她穿著廚師服的,抱著等身法棍的,還有用牛角包當帽子戴在頭上的。
總而言之,哪個烘焙人能不被這套盲盒打動
阮笙和簡妮對視了一眼,開始挑選盲盒。
“等一下,我聽說這種盲盒好像可以根據重量,估出里面的款式。”簡妮道,“讓我先上網搜一下。”
阮笙向她投去欽佩的眼神——還是你懂。
簡妮搜索著買盲盒的經驗帖,阮笙的視線又被旁邊賣的珍珠耳墜吸引。
她走到陳列柜前,取下其中一對光澤明亮的耳墜,貼到耳邊想要看看效果。
忽然間,她動作一頓,敏銳地轉過頭朝后方看去。
一道人影轉瞬即逝,像是從未出現在鏡子的倒映之中。
簡妮察覺到她的失神:“怎么了”
“沒什么!比铙闲牟辉谘傻貙⒍鷫嫹帕嘶厝ィ翱赡苁沁@兩天忙著籌備比賽,睡得太少眼花了!
“那等選完盲盒,就先回去休息吧,睡夠了明天才能打起精神比賽。”
阮笙點頭:“嗯!
比賽集合時間是六點。
早上五點半,阮笙就從床上起來了。
她原以為這么早起床,自己應該困得不行才對,沒想到精神竟然遠比想象當中好。
真就跟小學生參加春游一樣。
等她們來到餐廳時,已經來了比她們更早的參賽選手。
能夠參加這項國際賽事的,都是提前經過選拔,來自各國的專業烘焙師。
只需一個照面,都能夠從他們的姿態之中感受到十足的底氣。
等到來的人差不多齊了,阮笙才發覺——這么多參賽人員,好像就數自己和簡妮最年輕的。
等十幾分鐘后,大賽的主理人保羅先生來到現場,在他的示意下,十幾個比賽組陸續去更衣間換廚師服。
趁著換衣服的時候,簡妮似笑非笑地問阮笙:“怎么,怕了”
阮笙搖頭,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我才不怕!
簡妮嗤笑了一聲,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你現在的樣子,看著真不錯。”
可比從前總是畏畏縮縮的模樣,要好得多了。
第94章 比賽
所有換上廚師服的參賽者,在餐廳里集合。
保羅先生開始宣布賽事規則。
比賽一共分為三輪,第一輪比賽就在今天,要求每個團隊在中午十一點之前,做出二十四份甜品。
除了抽取給評委品鑒,其余的二十份甜品將會擺放在游輪餐廳的點心區,供游客品嘗。
在此之后,賽事主辦方將會以餐廳員工的名義,請求游客為點心打分。
再結合評委的打分,給出最后的總分數。
客人給出的分數,和評委給的分數占比是七比三。
也就是說,這一輪比賽下來,客人給出的評分是至關重要。
規則一經宣布,阮笙便聽到有烘焙師議論了起來。
議論的內容很簡單,有人認為這樣比賽形式別開生面,很是有趣。
但同樣也有人在小聲蛐蛐,認為這樣高規格的賽事,不應該將評判權交給沒有受過專業培訓的路人。
但無論如何,既然是來參加比賽的,就應該尊重規則。
等到保羅先生手中的鬧鐘一響,昭示著比賽正式開始,參賽者都來到了各自分配的烘焙操作臺前。
有人很快開始進入材料準備,也有人雙手撐在不銹鋼臺面上,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更有甚者,團隊為應該準備怎樣的甜品而發生了不小的爭執。
比賽時常四小時二十八分,阮笙和簡妮也沒有急著動手,而是商量了起來。
簡妮:“想好要做什么了嗎”
阮笙微微一笑,很是有把握:“嗯,我想這一環比賽,我們應該不會輸的!
畢竟和別的參賽者相比,阮笙的優勢就在于,她有一家甜品店,很清楚大眾的口味。
她隨口一說,簡妮忍不住道:“看來某些人談戀愛了以后,變得真的很不一樣了啊!
狀態都要自信得多。
其實也不止是談戀愛的功勞,或許離曾經的那個家越來越遠,也是原因之一。
許是這種狀態,才是最真實的自己。
現在不是聊這個的時候,阮笙說出了自己的甜品制作計劃。
簡妮:“秋葉蛋糕”
阮笙:“嗯,昨天登船的時候,我看到很多乘客都是帶著小孩的一家人,如果能夠將蛋糕做成秋葉的樣子,應該比較會吸引到她們,這也算是加分項吧。”
而且不論大人小孩,都是感官動物,將點心做好看些總沒錯。
簡妮認可了她的提議:“走吧,那我們去取食材。”
餐廳的后廚有一個冷庫,里面儲藏準備了上百種賽事需要的食材。
既然是秋葉,自然是枯褐的顏色。
為了蛋糕整體呈現出這種色彩,她們選了許多飽滿的板栗,和少量的板栗粉。
這些板栗都提前剝了殼,洗去了外頭那層毛絨絨的膜,用的時候只需要直接放進破壁機就行。
加上糖粉,全蛋,細砂糖等食材攪打,分別烤制出來的就是栗子紗布列和栗子比斯基。
紗布列和比斯基都是法語音譯,放在中文環境里,就是酥餅和海綿蛋糕的意思。
它們用來作為秋風蛋糕的基底。
為了增添蛋糕的風味,內餡分為兩層。
一層是蘋果白蘭地焦糖,放上栗子紗布列,再擠入自己打發的栗子慕斯林奶油霜。
以及鋪上最后一層橘子果醬,再鋪上一片巧克力樹葉作為裝飾,一份秋葉蛋糕就完美呈現在眼前。
近四個小時的時間,阮笙和簡妮都處于頭也不抬的忙碌狀態。
等昭示著比賽結束的鈴聲響起時,她們也已經將盛著點心的不銹鋼盤擺放在操作臺正中,并且將臺面收拾干凈。
主辦方的員工走過每一張操作臺,將為評委準備的甜點帶走。
雖說對自己的表現還算有把握,但到了這時候,阮笙難免緊張。
在品嘗甜品時,每一位評委的神情不算嚴肅,但也很難看出他們對每一份作品是否滿意。
總之,阮笙始終捏一把汗。
直到評委分數出來那一刻——
第一名是來自匈牙利的團隊,第二名是泰國團隊,第三名……是來自中國的阮笙和簡妮的團隊。
在評委分數宣布的那一刻,兩人對視一眼,用眼神擊掌——
yes!
但現在還不是驕傲的時候,評委的分數只占總分三成,等用餐的乘客分數出來后,才見真章。
游輪上的午餐時間從上午十一點持續到午后兩點,主辦方當然不會不近人情到讓參賽者餓肚子干等,而是宣布第一輪賽事正式結束。
至于成績,就暫留懸念,要等到兩天后第二輪比賽開始前才會宣布。
為了防止會有團隊作弊,等餐廳作為參賽作品的甜點全被取走后,烘焙師們才能離開后廚。
正是飯點,甜點的消耗量很大,大家等了不到二十分鐘,便可以離開了。
換下廚師服,阮笙的第一反應就是去摸手機。
沒有看到沈知竹發來的消息,她難免失落,將手機放回帆布包里。
等走出后廚的大門,餐廳的喧囂撲面而來,她一眼便瞧見了坐在出口最近處的沈知竹,頓時雙眸一亮。
沈知竹顯然專程是在等她,一瞧見阮笙,起身走了過來。
走到阮笙跟前,她沒問比賽結果:“困不困,是先吃飯還是先回去休息”
倒是阮笙像個在幼兒園拿了小紅花的孩子,在親近的人面前一分鐘都藏不住。
她伸手便攬住沈知竹的脖頸:“評委給出的分數,我們組是第三名。”
沈知竹唇角輕揚:“真厲害。”
阮笙與她解釋了評分的規則,又道:“不過我有預感,等客人的分數出來后,我們的排名還能夠再往上提一提!
“因為我觀察過,評委里有三位白人,但這艘船上百分之九十的乘客都是國人,她們不會喜歡口味太甜的點心。”
阮笙便投其所好,減少了點心里糖的比例。
說到底,還是中國人最懂中國人的口味。
“好聰明!鄙蛑裼芍缘馗袊@,沒忍住揉了揉她的頭頂。
聊了幾句,見阮笙目光被端到餐臺上的菜品吸引,沈知竹就知道她是餓了:“先吃飯吧”
兩人端著餐盤,開始選取菜品。
至于簡妮,早已不見蹤影。
——用簡妮的話來說,她對老師或領導之類人物有著天然的忌憚,所以每每撞見沈知竹這種大人物,都恨不得貼著墻根走,快些從對方眼前消失。
阮笙饒有興致地想,真是一物降一物。
她在自己面前,可就恣意得很。
飯后,阮笙打了哈欠。
她起得早,又忙了整個上午,覺得累也是理所當然的。
“要不要去我的房間休息”沈知竹不動聲色道,“正好房間里配有按摩椅。”
豪華艙的待遇,果然要貼心得多。
阮笙沒有拒絕的理由,等進入沈知竹的房間里,就躺到了按摩椅上。
沈知竹覆下身,點擊扶手旁的按鈕,為她選擇了泰式按摩的模式:“力度還合適嗎”
“嗯……”
放在平時可能會有些痛的力度,對于今天累過頭的阮笙而言剛好合適。
她靠著椅背偏過頭,不知不覺閉上眼。
沈知竹的掌心搭在扶手上,依舊保持著彎腰的姿態。
她視線垂落,停留在阮笙淺粉色的唇上,過了幾秒鐘后上移,凝視著女生眼底的淡淡烏青。
半晌,沈知竹站直身,朝落地窗邊走去,動作很輕地關門,拉上了窗簾。
一室暗光。
第95章 巴掌
阮笙這一覺睡得很是舒坦。
等醒來時,她早已不在按摩椅上,而是躺在房間里的床上。
沈知竹沒有午睡的習慣,這會兒正坐在幾步之外的沙發上,拿著閱讀器看書。
她的姿態比平日里正襟危坐時,要松弛得多。
屋子里沒有開燈,閱讀器冷白微光落到她臉上,在她那張臉的襯托之下,自帶泠泠月色的氛圍感。
阮笙就這樣靜靜欣賞了幾秒鐘,直到沈知竹注意到了她的醒來。
旋即,她將閱讀器放到一旁,起身緩步走過來,半跪在床邊。
身旁的床面隨之向下沉陷,沈知竹伸出手,五指修長的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兩人好了這么久,阮笙哪里還不知道沈知竹想做什么。
她自然而然地伸出雙手,攬住沈知竹的腰,任由她吻下來。
黏黏糊糊地吻了好一會兒,彼此方才唇瓣分離,臉卻還是貼在一起的。
阮笙:“感覺自己睡了好久,還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
沈知竹把玩著她的頭發:“嗯,什么夢”
“居然夢到我媽了……夢里她在一個光線很暗的屋子里,有一道鐵欄隔著,想出卻出不去。”
沈知竹動作一頓。
“可能是上午忙得太累,才會做這種夢吧。”她若無其事道,“要去甲板上散散心嗎”
阮笙也不愿再去想這個夢:“好!
這會兒才下午四點,游輪逐漸接近赤道,離太陽下山還早得很。
最頂層的甲板上有泳池,還有水上游樂場。
不少人玩得累了,正躺在躺床上享受日光浴。
阮笙和沈知竹躺在兩張靠近的長椅上,沒怎么說話,而是安安靜靜地享受著這一刻。
空氣中是濕潤而又溫潤的風,夾雜著海水的腥氣。
晴空之下,時而有海鷗盤旋鳴叫。
阮笙曬了會兒太陽,有些口渴:“我去取水,你要喝什么嗎”
“我去拿就行!鄙蛑褚呀浵人饋,知道阮笙沒有喝飲料的習慣,“要冰的還是常溫的礦泉水”
“常溫的就好,謝謝。”
大賽當前,阮笙盡量避免出現因為吃壞了腸胃,影響考試成績這種意外。
沈知竹起身,朝遠處的冰柜走去。
阮笙習慣性拿起手機,打開相機,對準了頭頂湛藍的天。
接連拍了好幾張照,鏡頭里忽然闖進來一對男女。
他們手挽著手,看起來應該是一對情侶。
阮笙下意識偏過鏡頭,避免將路人拍進照片里。
緊接著,她又察覺到那名男子實在是眼熟得很。
——阮錦鵬
阮笙坐直了身子,沒有料到會在這里見到她的弟弟。
這時,視線正漫無目的四處掃蕩著的阮錦鵬,也注意到了阮笙的存在。
“姐,你怎么也在這兒”他下意識停下來。
不等阮笙作答,似想到了什么,阮錦鵬看著她的眼神*多了幾分嫌惡——
“阮笙,你可真好意思,拉黑了我和媽的聯系方式,結果就是拿著錢到處瀟灑,真想不到你居然是這種人……”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變臉和指控,阮笙的第一反應是茫然。
“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阮笙甚至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磕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有和神經病對峙的打算,阮笙從躺床上站起來就要走。
阮錦鵬卻不像是要善罷甘休,朝她追過來:“你居然還裝傻,爸一去世,媽就進了局子里,你敢說不是你搞的鬼”
“真看不出來啊,阮笙,你平時裝得像個乖女兒,結果為了遺產連自己的親媽都能坑……蔣莊儀那個賤人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吃里扒外!
阮笙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你說媽她怎么了”
“你還裝傻!自己的親媽被警察抓走關起來這種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阮笙的確是對此是毫不知情。
但她用不著多問,也能夠猜得出來趙佳麗會被公安機構帶走的原因。
“什么時候的事”
“夠了,別裝了。”阮錦鵬大步走到她面前來,指著她的鼻尖,“老子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再怎么說那也是親媽,做的事也是為了你我好……”
阮錦鵬從小吃得好,發育得比阮笙要高得多。
一番指控,無論是從道德還是實質意義的角度,都站在了制高點。
阮笙甚至感覺到,在他義憤填膺的時候,有唾沫濺到了自己臉上。
她抿住唇,流露出幾分顯而易見的嫌棄。
沒有料到往常唯唯諾諾的二姐,居然會是這么一個態度,阮錦鵬勃然大怒:“阮笙,你這個不要臉的……”
啪——
清脆的耳光聲,打斷了他喋喋不休的謾罵。
阮錦鵬愣住了,瞪大了雙眼。
他似是怎么也沒想到,阮笙居然敢動手。
更可氣的是,阮笙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后悔或膽怯,而是冷冷朝他看過來。
“阮錦鵬,少裝模作樣了,你口口聲聲心疼媽,罵我和姐姐,其實該不會是自己分到的遺產太少,氣不過吧”
簡單的一句話,戳破了阮錦鵬的心思。
說完,阮笙轉身要走。
“你給我站住!”
阮錦鵬從小到大被寵壞了,可不是什么講究人,他伸手就要去按住阮笙的肩膀,將怒火全都發泄回去。
然而他的手還沒有按住阮笙的肩膀,一只白凈的手隔著衣料握緊他的胳膊。
與此同時,沈知竹抬膝,腳尖疾風般向前橫掃。
阮錦鵬就這樣被撞中了腹部,在對沖擊力毫無防備的狀態下,被撞出半米遠。
噗通一聲,他掉進了就在旁邊的泳池里。
“阮少——”旁邊的女伴大驚失色,忙上前想要幫忙。
奈何她像是不會水的樣子,在岸邊尖叫著徘徊了好半天,也沒能伸手將人拉起來。
阮錦鵬只能靠自己撲騰著,游到泳池邊要自己爬起來。
然而他剛從水面探出頭,一只穿著拖鞋的腳踩上了他的頭頂,又將他重新踢回了水里。
出來曬太陽,沈知竹自然是穿著寬松的T恤和淺藍色沙灘褲。
搭配腳上的拖鞋,本該是一身隨意的穿著。
可此時她冷著臉,一次接一次將阮錦鵬踹回水里時,散發著讓人不敢靠近的寒氣。
當然,四周不少人,早就在阮錦鵬對阮笙罵罵咧咧的時候,注意到了這頭的爭端。
在外人看來,事兒是阮錦鵬自己挑起來的,這會兒被吊著打簡直是活該。
直到保安和乘警過來,沈知竹方才收手。
準確來說,是收腳。
阮錦鵬這輩子哪受過這樣的委屈,等被帶到安保室里,還在瑟瑟發抖的他不等乘警問話,竟就哭了起來。
當警察問起事情經過時,他甚至都不敢看沈知竹,也不似先前的咄咄逼人,反倒是說不出話來。
阮笙唇邊浮起一絲輕哂。
她哪里不懂自己這個弟弟,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貨。
在自己跟前耍橫,等面對財富和權勢遠勝于他的沈知竹,就連控訴的膽量都沒有。
真慫。
“真是麻煩你們走一趟了!
阮笙開口道,“不過他倆是我的弟弟和戀人,因為我起了點沖突,自家人吵吵鬧鬧而已,讓大家看了笑話。”
乘警明白了——這是家務事,的確不算什么。
甚至用不著寫什么筆錄,讓幾人在出警記錄上簽個名字,不痛不癢地分別斥了三人幾句,便放他們走了。
大概是害怕再和沈知竹對上,簽完字阮錦鵬就沒了人影。
正值飯點,阮笙牽著沈知竹的手:“先去吃飯吧。”
“好!
因為是晚餐,阮笙吃的很簡單,餐盤里只有半根玉米和一顆水煮蛋。
沈知竹吃的是牛奶泡麥片。
等她吃完后,阮笙還在慢吞吞啃玉米。
沈知竹拿起她餐盤里的水煮蛋,磕破蛋皮慢慢剝著。
她有一雙好看的手,就算是剝蛋這種動作,做起來也是賞心悅目。
阮笙啃著玉米,發呆般盯著她的手。
直到沈知竹忽然開口:“關于阿姨的事,你沒什么要問我的”
第96章 眼淚
阮笙放下了手中的玉米。
她從抽紙盒里取出一張紙,垂下眼將手指擦干凈:“如果說我媽入獄的事,和你有關的話,那我只能說——”
沈知竹呼吸不由收緊,手上剝著蛋殼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無論如何,那是阮笙的母親。
母女是這世間最深的血緣關系,不管趙佳麗犯過多重的錯,身為女兒的阮笙,恐怕都難以擺脫親情的束縛。
而自己協助蔣莊儀,在阮笙不知情的狀況下,將她的母親送進了監獄。
沈知竹并不確信,阮笙心中的天平是否會偏向自己這一邊。
她或許會生氣,會覺得被背叛,會對這件事介懷于心……
“謝謝你,為猶豫不決的我做出了選擇!
簡簡單單一句話,剎那間打消了沈知竹的不安。
可她并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反倒是隨著心臟落回原位的同時,有什么在郁積。
倒是阮笙沒事人般笑了笑:“我這樣,是不是很沒有良心”
沈知竹指尖微不可察一顫,某種酸澀之感沿著經脈竄入心底。
不等她回答,阮笙低聲自言自語——
“我還記得小時候,媽媽對我是那樣的好,她吃醫院食堂的飯菜,省下來的錢會給我買銀魚燉成羹,買漂亮的小裙子和發卡……”
她低下頭,一滴眼淚濺在了桌布上,暈開。
即便竭力抑制著情緒,鼻尖依舊止不住發酸。
像在小時候住的那間筒子樓里,趙佳麗為了節約錢不買罐裝煤氣,選用蜂窩煤生活做飯。
成型的蜂窩煤被機器壓得很瓷實,填入爐膛之前,需要先用手指大小的木屑或揉皺的報紙引燃。
在潮濕的南方,這些引燃物很難保持干燥的狀態。
被火柴點燃后,熱氣混合著濃煙冒出來,嗆得在旁邊幫忙撕報紙的阮笙眼淚和鼻涕一齊往下落。
……
在幼年時阮笙的認知里,眼淚無關于情緒,而是和物質的匱乏掛鉤。
可為什么多年后的今天,她坐在豪華游輪的餐廳里,沐浴著夕陽溫柔的光澤,還是會流淚呢
阮笙偏過頭,看向窗外蔚藍的海面——
媽媽,當你在監獄的高墻里時,也會回想起多年以前,只有母女二人相依為命時的時刻嗎
阮笙的情緒遠比沈知竹想象當中平靜。
她只是掉了幾滴淚,便若無其事地用餐。
飯后,回到房間休息。
沈知竹那些早已準備好,用來安慰她的話術,甚至完全派不上用場。
窗外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滿月的光輝鋪在漆黑海面上,像出自俄國藝術家筆下的油畫。
處理完工作的沈知竹關掉電腦,起身走出書房。
臥室里,阮笙早已戴著眼罩側躺在床上。
沒有燈光的房間里,月色溫柔而又靜謐地披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身形。
沈知竹放輕腳步,走到床邊。
她彎下腰,膝蓋抵著床沿的軟墊,伸出手緩慢撫摸著阮笙的發頂。
她的頭發和肌膚一樣柔軟,總是散發著青檸味的淡香,讓人的思緒變得寧靜。
發絲與額頭的交際處,有一層細微的絨毛。
松軟的觸感,讓人聯想到初生的小貓。
再向下是她的額頭,肌膚細膩。
沈知竹的指尖掠過蠶絲眼罩……動作忽然停住了。
——她在阮笙臉頰處碰到濕漉漉一片,與體溫相接近的液體。
是她的眼淚。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沈知竹蜷縮起手指,作為本能的反應,她雙手擁住了阮笙:“你……”
要說的話卻全都堵在喉嚨里,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我沒事的。”阮笙吸了吸鼻尖,臉埋在她的頸間,“你不和我商量,就將我媽送進監獄里,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害得我爸去世的兇手,對嗎”
她實在是太聰明,或者來說是太敏銳了。
沈知竹沒有否認:“你在歐洲消失的那段時間,我調取過那間教堂的監控!
葛維夏和marry在離開梅市前,為了不暴露太多的個人信息,理所當然地將教堂監控網絡里的記錄清空。
但對于沈知竹而言,要想恢復它們不算難事。
即便那段時間在與阮笙冷戰般僵持著,沈知竹依舊沒有錯過監控記錄里有她出現的每一個畫面。
是以,阮笙在懺悔室里講出的秘密,也同樣隔著電腦屏幕,落入沈知竹耳中。
沈知竹自認不是一個多有共情心的人,但在得知這個秘密的那一刻,她明明還在生阮笙的氣,卻又心疼她。
心疼阮笙,便自然而然地厭惡趙佳麗。
所以,幾乎是懷揣著報復的心理,在知曉阮康成的死與趙佳麗有關后,沈知竹便計劃著要讓她受到懲罰。
從一開始,沈知竹就沒指望能真的瞞住阮笙。
事先不告訴她,只是擔心阮笙會心軟,會包庇趙佳麗。
沈知竹原是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再讓阮笙知道。
只不過阮錦鵬的突然出現,將這一切提前了而已。
沈知竹并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后悔,她低下頭,近乎虔誠般將唇貼上阮笙的臉龐,舔掉她臉上的淚痕。
明明是很溫存的動作,卻又隱隱帶著幾分強制的意味。
像是在害怕阮笙會生氣,會將自己推開。
幸而,沈知竹所畏懼的情形并沒有發生。
阮笙雙手環住了她的腰。
“謝謝你!彼貜拖惹霸诓蛷d里說的話,“謝謝你幫我做出了選擇!
第97章 血腥
流淚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淚水分明沒有多少重量,可哭過一場再睡一覺,醒來后就會覺得身體輕了許多。
好像那些沉甸甸的情緒,隨著淚水的排出,一并被帶走。
但同樣也有不妙之處——
阮笙看了一眼鏡中自己腫成核桃般的雙眼,輕聲嘆氣,將擠了牙膏的牙刷頭送進嘴里。
等刷完牙洗了臉,走出浴室時,茶幾上已經多了杯咖啡。
沈知竹正坐在外頭陽臺的躺椅上,拿著平板應該是在看文件。
在她手邊的灰色邊幾上,放著一杯咖啡。
顯而易見,屋子里桌上這杯咖啡,就是她為阮笙準備的。
阮笙會心一笑,走到外面:“咖啡我就先端走啦,簡妮她還在等我!
又彎下腰,在沈知竹臉龐輕輕一啄:“早安!
這個吻顯然不止是親近的意識,她在用行動告訴沈知竹——我很好,別擔心我。
剛站起身,手腕卻又被人握住。
沈知竹放下平板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仰頭看著她。
兩人挨得很近,她能夠看見阮笙眼底哭過后,還未完全淡去的血絲。
阮笙同樣也能看見,她漆黑瞳中自己的倒影。
“早安。”沈知竹抬手,為阮笙將一縷發絲理到耳后,“別太累了,要記得休息。”
“嗯!
嘴上是這樣答應,但想要不忙是不可能的。
喝完咖啡,阮笙和簡妮就來到了餐廳后廚。
按照既定的流程,今天是沒有比賽項目的。
但凡事都有例外。
賽事主辦方之所以會將這次的比賽選擇在游輪上舉行,除了會增添趣味性的原因,也當然是受到了郵輪旅游公司的邀請。
而從生意的角度上,游輪公司背后的集團,也正是本次比賽最大的贊助商。
賽事全程都有十幾人的攝影團隊在錄像,主辦方會將這次的比賽制作成紀錄片,放到視頻平臺上。
為了在紀錄片中凸顯存在感,今天贊助商將會隨機邀請十幾位幸運乘客,免費到貴賓餐廳享用昂貴的午餐,同時贈上烘焙師親手制作的甜品。
作為參賽者,這些額外的項目,提前便在合同中被告知。
是以,即便今天做甜品不算比賽,阮笙和簡妮也提前做好了構思。
她們要做的是斑斕日式柚子小撻。
斑斕粉分別混入奶油和杏仁糕中打發,會呈現出抹茶般的淺綠色,自然清香,但又不會搶走食材本身的味道。
底座是加了柚子肉果醬烤制而成的蛋糕坯。
兩種清香搭配在一起,色彩亮眼,口味也是甜而不膩。
抽到了阮笙這一組甜品的食客,是一位獨自出游的年輕女生。
在飯菜和點心送上來之前,她已經在桌上架好了一臺巴掌大的相擊,并對著鏡頭念念有詞。
“今天真的是好幸運,乘務員打電話給我,說我中了他們的免費午餐,一開始我還以為是遇到了詐騙,但想到他們是用座機打進來的,應該不是騙子,就過來啦!
“哈哈……廢話不多說,菜來了,我先替姐妹們品嘗一下吧,剛才聽工作人員介紹,說這頓飯要真算錢的話,加起來都得五位數以上,真是賺了……”
旁邊上菜的員工,對這一幕見怪不怪。
新媒體時代,拍攝視頻的博主隨處可見。
她們甚至受過專業的培訓,在遇到這類人時,要更加打起精神應付。
“請您慢用。”員工動作很輕地將慢烤牛肋排放在餐桌上,唇角微笑的弧度加深,“如果有任何不滿意的話,都可以隨時按鈴呼叫我們。”
“謝謝~”鏡頭面前,女生也很是客氣。
作為一名專業的視頻博主,她開始用心品鑒起每一份美食。
牛排,海鮮炒飯,南瓜蘑菇湯……
每一份餐品都是小份,讓女生在品嘗美食的同時,不至于消化不良。
接連十多道菜品后,餐后甜點送了上來。
“這是日式斑斕柚子蛋糕。”工作人員見縫插針地介紹道,“由兩位在五星級酒店后廚的甜品師做出來的”
“五星級酒店的甜品師”女生沒想到,小小的游輪后廚竟會臥虎藏龍。
工作人員順理成章地向她解釋了一下博古斯賽,并微笑著道:“等比賽結束后,我們會在網上發布和比賽有關的紀錄片,如果您感興趣的話可以觀看!
“這樣啊……如果有時間的話,我一定會看的!
一段客氣而不失禮節的對話。
女生當然很清楚,工作人員為什么要專門同自己說這個。
在這個流量為王的時代,她好歹也是個小網紅,如果將剛才的對話剪進vlog里,也相當于免費給這班游輪做了宣傳。
可平時如果視頻接植入廣告的話,差不多也是兩三萬的報價……
女生猶豫著是否要賣這個情面,又忍不住低頭欣賞面前這份小點心的造型。
剛才說它叫什么來著……算了,記不住也不要緊。
她拿起餐叉,切下蛋糕的一小塊,很是小心地沒有讓奶油沾到涂了口紅的唇上。
細膩奶油入口即化,混合著柚子的清香。
一瞬間,她就像動漫里所有品嘗到美味時的角色一樣,背后仿佛有金光在閃。
作為一名表達欲充沛的種草博主,女生放下餐叉,毫不猶豫地打開了某紅色社交軟件。
【老天奶,我怎么今天才吃到這種好東西!
隨著柚子果醬在齒間化開,她靈感爆棚,一口氣寫下幾百字溢美之詞,夸贊這份小點心。
筆記剛發出的下一秒,便有粉絲點贊收藏加評論:“柚子愛好者狂喜,可惜網店都不賣這個嗚嗚……”
大概是小網紅的圖片拍得好看,夸得也夠吸引人,這條筆記不停地有人在點贊收藏。
后廚,阮笙和簡妮對此毫不知情。
她們換下廚師服,商量著等再過幾個小時,游輪靠岸后要去玩什么。
閑聊之后,也到餐廳吃飯,再往樓上走。
她們共同住的房間在三樓,阮笙和簡妮在樓梯口分別,打算去四樓找沈知竹。
剛走上幾步臺階,有人從上頭走了下來。
對方穿著高跟鞋,腳步還有些慌亂,分明拐角處還算得上寬敞,她卻撞上了阮笙。
“抱歉……”女人連忙同她道歉。
“沒關系!比铙舷乱庾R回答,在看清對方的模樣后卻又不由一愣,“你沒事了”
“沒……沒什么事!
女人同樣也認出了阮笙,連忙低著頭朝下走去。
很快,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之中。
阮笙依舊站在原地,回頭看著她消失的方向。
真的沒什么事嗎
那為什么……剛才與她撞到瞬間,自己會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兒
第98章 悔意
阮笙在樓梯口停留片刻,決定將這事拋到腦后,轉身去了沈知竹房間。
屋子里,沈知竹已經在收拾行李箱。
再過兩小時,游輪將會在芽莊的海港靠岸,船上的游客有兩天一夜的時間下船游玩。
她們已經計劃好了,這半天要先去品嘗些當地的美食,再在日落之前到迷你島潛泳。
晚上,就住在島上的海景酒店。
一下船,港口城市的熱鬧和喧囂就撲面而來。
正是午后,街上無論是游客還是當地的行人,都穿著清涼的夏衫。
臨街有小商販搭著涼棚,販賣當地的海鮮和水果。
阮笙挑中一顆椰子,老板手起刀落,麻利地將它開殼,插上了吸管,隔著攤位送到她手中。
入口是清涼的淡淡甜味,驅散周身的熱氣。
擦肩而過的路人說著聽不懂的語言,街道上響著聒噪的汽車和喇叭聲,提醒她們已經身處他國。
考慮到當地的交通狀況,打車時而會發生擁堵,她們步行了幾分鐘,走到附近一家租車行。
租電動車!
阮笙挑中了一輛卡其色的電動車。
在和店主商量好租金,簽下租車合同后,她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安全頭盔,對沈知竹道:“低頭——”
沈知竹輕笑,順從地半彎下腰。
阮笙給她戴好頭盔,將卡扣系得結結實實。
然后,又仰頭等著沈知竹給自己戴頭盔。
頭盔戴好,兩人一前一后地坐到了電動車上。
阮笙這是頭一回坐電動車。
車子啟動后,她雙手環住沈知竹的腰,看前頭筆直的路,看路旁的棕櫚樹,看頭頂湛藍的天。
換了個視角后,這些稀疏平常的景象都變得很新奇。
坐在前頭的沈知竹說了句什么。
“嗯”風聲呼過耳畔,阮笙有些沒聽清。
直到沈知竹又重復了遍:“幫我把耳機往里塞一下!
阮笙抬起了手,指尖沿著她的輪廓線,向上觸到了耳機,幫她戴好。
車開了沒一會兒,她又出聲道:“等一下,你的頭發總是掃到我臉上!
沈知竹乖乖靠邊停車。
阮笙取下腕間的灰色頭繩,掌心握著她柔軟長發,將它們全都盤了起來。
沈知竹的皮膚總是涼得,就連后頸處也不例外。
阮笙沒忍住,用手背輕輕碰了碰。
雙眸隨之彎起:“真涼快。”
沈知竹唇角輕揚,任由她像個孩童般玩鬧,擰動車把手繼續出發。
從午后到日落,肆意玩耍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在夜市尋覓美食結束后,她們回到了酒店。
兩人隨便挑了部電影,邊吃打包回來的食物邊看。
這本該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卻在入睡之前,因為一陣急促的手機振動聲被打破了寧靜。
阮笙玩了一整天,挨著枕頭就連眼都睜不開,根本意識不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直到沈知竹問:“要接嗎”
阮笙迷迷糊糊地接住她遞過來的手機,看了眼是個陌生的號碼。
“喂”她強撐著精神,接通了電話。
心里想著,如果這是騷擾來電的話,等明天醒來她一定要到政府網站舉報。
但這并不是普通的來電。
在聽到電話那頭的人說了什么后,阮笙的睡意徹底消散,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好,我知道了,請您將醫院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來!
掛斷電話后,阮笙向沈知竹解釋道:“是游輪上海警的電話,阮錦鵬出事了,正在送往醫院!
憑心而論,阮笙和阮錦鵬的血緣親情淡得不能再淡。
聽到他出事,她雖然有震驚,卻難以生出半分為手足傷心的情緒。
但到底是警察聯系了自己,她不可能坐視不理。
況且……阮笙又想起了中午,在游輪樓梯處撞到的那個女人。
心中隱約冒出了一個猜測,等待著她去驗證。
沈知竹沒有多言,動作麻利地穿衣:“我和你一起去!
又撥通酒店前臺,讓她們先幫忙打好車。
阮錦鵬被送進當地最好的國際醫院。
阮笙和沈知竹乘車趕到時,已經是在接到電話的一個小時后。
將人送到醫院的海警,簡單解釋了一下發生的情況——
晚上十點左右,游輪上的保潔刷卡進入阮錦鵬的房間,本來是去做清潔的,卻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他。
他身上有很多刀痕,最深的位置幾乎捅穿了腹部。
與此同時,先前與阮錦鵬登船并同住一間的女伴卻不知所蹤。
也就是說,這位女伴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出了這么大的岔子,算得上是刑事案件,警察只交待了作為家屬有權知悉的情況,沒有透露更多的細節。
“我們還需要維持游輪上的安全和秩序,這里就先交給你們了,病人有什么新情況的話,請及時聯絡!
留下這樣一句話,警察從醫院離開了。
兩個多小時后,負責搶救的醫生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
正巧這位醫生也是華人,交流起來很方便——
“你們是病人家屬他的出血已經止住,命算是保住了,不過內臟尤其左腎遭受了嚴重的損傷,建議是有條件的話,盡快送回國治療。”
聞言,沈知竹下意識去看阮笙的反應。
如她所料,阮笙低著頭,輕輕咬住了唇。
但這遲疑的時間并沒有持續很久,阮笙便開了口:“抱歉,我的游輪旅行還沒結束,恐怕沒時間送他回去!
沒有料到會是這么個回答,醫生看她的眼神復雜了起來:“我知道了,那能不能聯系別的家屬來接人”
阮家哪里還有別的人
父親剛死,母親入了獄。
倒是還有蔣莊儀在國內,但如果她聽到阮錦鵬的消息,只會倒一杯香檳慶祝吧
“我會派助理來處理這件事。”沈知竹開口,替阮笙接過了這樁麻煩。
“……”醫生點頭,“那家屬先過來,在手續書上簽個字!
一番折騰下來,等她們離開醫院時,正是午夜。
依舊是酒店那頭派車來接。
阮笙和沈知竹坐進了后座。
司機是一位本地人,聽不懂中文,雙方只能用英文簡單地交流幾句。
沈知竹在將接病人回國的事交待給戴靜后,掛斷電話看向阮笙。
她偏著頭,看著窗外。
即便窗外籠罩在黑暗中,看不見半點景色。
玻璃上倒映著阮笙略顯失神的臉,她似乎在想著什么。
察覺到沈知竹的注視,她抬起眼睫,與她目光相撞。
沈知竹圈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挲著阮笙微微向下凹陷的血管處,沒由來冒出一句:“你討厭他嗎”
“我……”阮笙不太能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在和阮家人相處的時候,她大多會封印自己的情緒。
沒有好沒有壞,平靜得像一個木偶人。
沈知竹卻慢條斯理,替她回想起阮錦鵬這個人的可惡之處來——
“高中時我去你家那一回,他那時候就很囂張,和你打游戲的時候也喜歡罵罵咧咧,昨天在甲板上時還想要對你動手……這樣的人,活著似乎也沒有太大的用處!
阮笙瞳孔輕顫,聽出了沈知竹話中的深意。
與此同時,她也明白了沈知竹為什么會主動開口,讓戴靜來處理接他回國的事。
異國他鄉,阮錦鵬又是一個受重傷的病人,以照顧的名義讓他暗中消失,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不行。”阮笙幾乎是不假思索,駁回了沈知竹的話,“你不能這樣做……”
語氣中甚至有幾分強硬的抗拒。
沈知竹握在她腕間的手一僵,靜了半秒過后,若無其事輕笑道:“我只是隨口一提,哪能真做這種事!
阮笙松了一口氣。
她靠過來,雙手抱著沈知竹,將臉埋在她身前:“別去管那些無關要緊的人,我們現在就已經很好了!
“嗯!鄙蛑裉秩嗔巳嗨念^發,“我明白!
眼底卻不禁浮現悔意——
不應該這樣直接開口問阮笙的,她太善良,不是那種能夠狠得下心的人。
只是欺負過她的人,總歸付出一點代價才行。
游輪上差點發生命案的事,被悄無聲息地掩了下來。
等到登船的時候,船上依舊是一片歡聲笑語,成群結隊的游客在閑逛。
乘警又找到阮笙,并給了她幾張照片。
“根據我們的調查,和你弟弟同居的正是這個女人,她叫林敏,也是梅市人,曾經在高爾夫球場工作過,和你弟弟應該也是在那里結識的,你對她有什么印象嗎”
阮笙接過照片,仔仔細細看了會兒:“我不認識她。”
又反問道:“請問你們現在找到人了嗎”
“暫時還沒有,昨天午后嫌疑人在港口下船后,就沒有蹤影,電話也打不通!
聽起來,這像是一樁有預謀的犯罪。
那名女人在游輪上對阮錦鵬動手,也是選準了即將下船的時機。
在監控不夠發達的東南亞地區,要找這么個人無異于海底撈針,要上哪里去找
阮笙將照片還了回去,似有些惋惜:“我這個弟弟是有些愛拈花惹草,我爸在世時還訓過他好幾回,說他遲早在女人身上栽跟頭,沒想到……”
她眼眶泛紅,看起來隱忍著傷心。
警察見問不出來什么,讓她離開了。
第99章 節日
戴靜的行動速度很快,半夜接到頂頭上司的來電,連夜就派私人飛機來接阮錦鵬回國。
得知他被送進國內最好的醫院,阮笙便沒再多問。
畢竟她還有自己的事要忙——博古斯賽的獎牌在對她招手。
第二輪比賽開始前,她便收獲了一個好消息。
第一輪比賽中她和簡妮共同烘焙的秋葉蛋糕,在加上游客評分后,從原本評委給分的第三名躍升到第一名,打敗了原本排在她們前頭的匈牙利隊和泰國隊。
饒是對此有所預料,兩人依舊難掩歡喜地擊了下掌。
然后,她們靜下心來,為第二輪比賽做準備。
第二輪是主題賽,以“自然”為主題。
顯然,這樣的主題,既考驗每位烘焙師對食材和色彩的應用,也考驗她們的美學水平。
不少烘焙師都沒有忙著動作,而是在凝神苦思。
唯獨簡妮很是輕松地對阮笙慫了慫肩,小聲同她道:“你看,我就說考前押題有用吧這可是咱們中國人為了迎戰大考小考,修煉出來獨有的技能!
阮笙頓生欽佩之情。
考前押題這個主意,是簡妮提出來的。
畢竟這項賽事創辦了近四十年,同時業內除了博古斯賽,還有什么比如西點世界杯,藍帶廚師大賽的高級別賽事。
比賽的環節大同小異,有很多過往的記載可以作為參考。
因此,她們預料到會有主題賽,并且押了十幾個可能會考到的主題。
而“自然”這個主題,恰恰就叫她們壓中了。
提前有了準備,兩人做起事來也不慌。
比賽時常共六個小時,阮笙和簡妮做好她們的甜品后,還余下半個多小時的閑暇時間。
趁機看了一眼別組的作品——
嗯,果然是以自然為主題,有花有樹,有海洋有高山,花花綠綠的看著就讓人心情好。
唯獨阮笙這一組,是用巧克力蛋糕修飾成枯木的形狀,干巴的枯樹橫倒在地,只有向下的那一面,生出些潮濕的苔蘚,以及只有指甲蓋大小的樹苗。
綠色的苔蘚和樹苗,都是以牛油果為主要食材做成的。
在枯木的襯托下,綠意即便細微,卻也盎然。
阮笙給這件作品取了個雅致的名字——枯木逢春。
在向評委介紹它時,她引用唐代詩人劉禹錫那一句“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并且解釋了下詩句的含義。
聽到這解釋后,幾名評委不約而同地雙*眼發亮,煞有其事地點頭。
果不其然,古今中外優秀文化的精神都是互通的。
第二輪比賽最后評分——9.3。
阮笙和簡妮以微弱的優勢占據了本次比賽的第一名。
成績宣布的那一刻,阮笙聽著同行們的掌聲和慶賀,有些恍惚。
直到換下廚師服,走出后廚,她仍覺得不真實:“這是真的嗎我們……居然連著兩輪比賽都是第一,會不會太幸運了”
簡妮站在自動販賣機前,投幣買了一瓶蘇打水。
她先擰開瓶蓋喝了口水,才煞有其事開口:“阮笙,我懷疑你是不是得了一種病!
“嗯”
“冒名頂替綜合癥!
見阮笙一臉疑惑,似是真的不懂這個詞,簡妮一字一句解釋了起來——
“顧名思義,得了這種‘病’的人,總是會對自己的能力和成就產生懷疑,認為自己不配得到這些好東西,當前的成就只是運氣好而已,遲早會被拆穿真面目!
阮笙面上一怔。
簡妮又接著道:“但你仔細回想一下,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從小學就開始自己做甜品,大學還是在法國讀的甜品專業,畢業后有半年五星級酒店后廚工作經驗,又經營著一家甜品店……”
“以你的資質,再加上我這樣的奇才打配合,我們兩輪比賽都拿第一,難道不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簡妮不著痕跡,將自己也夸上了。
“或許……你說的是對的。”阮笙若有所思。
她張開手臂,給了對方一個出于友情的擁抱,“簡妮,謝謝你給我的肯定。”
習慣了獨來獨往,簡妮不太受得了與人這樣親近。
但她也沒推開阮笙,只是強忍著不自在:“行了行了……船快要靠岸了,你不是還要和沈總去過宋干節的嗎,就別跟我在這兒膩歪浪費時間了。”
……
游輪在曼谷靠岸。
宋干節,也叫潑水節,是當地一年中最熱鬧的一個節日。
還沒下船,阮笙便已感受到了節日的氣息。
不少排隊等著下船的游客,已經換上了清涼的著裝,手上拿著超大號的水槍,有備而來。
阮笙出發時只惦記著比賽的事,根本沒準備得這么周全。
下船后,她和沈知竹先打車前往酒店。
黃綠相間的出租車穿梭過城市的大街小巷,街上隨處可見手持水槍的行人,還有花車游行。
阮笙正舉起手機拍照,一道水柱就從車窗滋了進來。
偏頭看過去,是一位舉著水槍的小女生。
壞小孩!
阮笙驚叫了聲,連忙將車窗升起來。
她顧不得擦頭發和臉上的水,先擦著手機上的水。
身旁傳來沈知竹的低笑聲。
阮笙忿忿抬起頭,帶著些怨念:“你一定是看到了的,卻故意不提醒我!
和方才那位小女孩一樣壞。
面對她孩子氣的指控,沈知竹啞然失笑。
她用紙巾為阮笙擦拭著臉,口吻頗為無辜道:“我以為你也想玩,才沒有提醒!
好吧,阮笙的確是想玩,但不是在這種毫無還手之力的狀態下玩。
等到了酒店,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買了兩把大號水槍。
酒店的泳池邊上,正舉辦著一場只接待女客的潑水派對。
阮笙玩得很是盡興。
至于沈知竹,并沒有她這樣大的玩性,一開始只是陪著阮笙玩,直到遭受的水槍攻擊越來越多,她也加入了戰場。
兩人一直玩到半夜才回房間。
“阿嚏——”一進門,空調的涼風吹過來,阮笙打了個噴嚏。
“你先去洗,別著涼了!鄙蛑竦。
她們從頭到腳都被水淋濕,需要沖個澡吹干頭發才能入睡。
阮笙卻并沒有順著她的話,而是順勢握緊了沈知竹的手:“不一起嗎”
話音剛落,房間的門正好咔噠一聲被關上。
頭頂傳來一聲極低的輕哂。
下一秒,阮笙的后背被抵到門板上。
沈知竹的手掌罩在她的腰間,她低下頭,唇瓣貼上來,用行動回答了阮笙帶著挑逗意味的問話。
剛經過一場激烈的打水仗,正是腎上腺素和多巴胺最高漲的時候,濕透的衣物帶給身體的涼意,很快便被肌膚相貼時逐漸攀升的溫熱所取代。
阮笙的雙腿很快變得無力,整個人要向下軟倒。
卻又因為被沈知竹抬膝抵著,依舊在強撐。
她似乎變成落入網中的一尾魚,卻又不甘于受到網的束縛,張唇便胡亂咬去。
身前傳來吸氣聲。
沈知竹并未躲開,縱容著她的放肆。
她放緩了動作,帶著些引誘的意味。
密不透風的漁網,化作觸手柔軟,隨波搖蕩的?,釋放出將獵物麻痹的毒素。
阮笙逐漸沉溺在這柔意之中,不自知地攬住沈知竹的脖頸,將身體貼得更近。
夜深人靜,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在交織。
……
第二天,阮笙是睡到中午時才醒來的。
一睜開眼,身體的反應便提醒著她昨夜都發生過什么。
太不公平了,憑什么每次都是沈知竹占了先。
阮笙忿忿地想著,打定了主意今晚她要先下手為強。
沈知竹顯然是不知道阮笙這些小心思的,她正在隔間的書房里,進行一場視頻會議。
即便是在休假,但就她的職位而言,很難有真正休息的時候。
阮笙拿起手機,給她發消息:“吃午飯了嗎”
過了半分鐘,沈知竹回她:“還沒,會議還要很久才結束,你先去吃吧。”
阮笙沒再打擾她,輕手輕腳地洗漱過后,她換上衣服出了門。
酒店有自助餐廳,但阮笙來的時間有些晚,只剩下些看上去不那么美味的菜式。
她決定出門覓食。
在落地曼谷之前,阮笙已經在手機上收藏了很多當地的高分餐廳。
最近的一家泰餐店,離酒店只有六百米不到。
她從酒店餐廳的冰柜里取出一瓶哈密瓜味牛奶,決定先喝點牛奶補充體力,再走路過去。
從酒店到餐廳有兩條路,一條是寬敞的大街,一條是更為僻靜的小道。
如果是平時,阮笙多半會選擇前者。
但考慮到這是在潑水節,街上玩鬧的人太多,她不想被淋一身的水,于是走了更為僻靜的那條路。
雖說僻靜,好歹也是在市中心,不太用擔心安全問題。
很快,阮笙便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了代價。
當帶著刺激酒精味的濕布從身后捂住她的口鼻時,阮笙的第一反應便是掙扎。
但這掙扎連半分鐘都不到,她便徹底失去了力氣和意識。
昏迷之前,只聽得身后陰惻惻的男聲:“終于……叫我逮到你了。”
這聲音有些耳熟,阮笙渾身一僵,意識到自己恐怕會是兇多吉少。
第100章 怕死
再睜開眼時,阮笙已經在一輛搖晃的車里,鼻息間傳來汽車獨有的油悶味。
這是一輛很破舊的小貨車,前頭只有兩個座位,后面的座椅被撤掉,當做車廂使用。
而阮笙的雙手雙腳被捆起來,被當做貨物一樣扔在車廂里。
她仰起頭,看到了前面司機的側臉,依稀認出對方果然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阮笙想要張嘴說些什么,卻發覺自己的嘴巴也已經被捂住。
她掙扎不得,只能勉強抬頭看向車窗外。
窗外依舊是曼谷的街景,還有成百上千的游客手持水槍在嬉戲。
車玻璃上貼著一層防窺膜,即便她和這些人只隔著幾米的距離,卻也不可能向他們求救。
隨著汽車左拐右拐,她逐漸被帶離了繁華的市區,周遭的建筑變得破敗,人跡漸少。
半個小時后,司機一腳踩下油門,在一個偏僻無人的小巷停下車來。
他打開駕駛座的門走下來,再重重將門摔緊。
隔著玻璃,阮笙看到他繞過車身,拉開了后備箱的門。
午后刺眼的光照了進來,阮笙瞳中一顫,最先看到的是男人冷灰色的左眼。
那是一只沒有任何情緒和波動,早已壞死的眼。
察覺到阮笙的注視,他冷冷一笑:“看來,你還是記得我這個老同學的嘛!
他走上前,撕掉阮笙嘴上的膠布,又很麻利地解開捆在她手上的麻繩。
阮笙控制不住自己,身體在瑟瑟發抖。
——對方的腰間,還別著一柄黑而冷的手槍。
在為阮笙解開繩子后,他拿起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阮笙的太陽穴:“想要活命,就照我說的做,懂嗎”
阮笙點了點頭,喉間因過度的緊張,讓吞咽這個動作都變得困難而又緩慢。
“童銘……”她還記得他的名字,本能地求饒道,“你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被稱作童銘的男人愣了下,嘲笑道:“還以為你是個不怕死的,想不到過了這么多年,怎么貪生怕死成這樣了當年拿圓規的扎瞎老子的時候,怎么不見你有半點怕的”
因為現在,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啊。
她好不容易才和沈知竹走到一起,怎么可以輕易就死去
童銘這話顯然是隨口一問,并沒有興趣等阮笙回答:“下車,跟在我前頭上樓,要是敢跑的話,老子就一槍要了你的命,明白嗎”
阮笙連忙點頭。
童銘收了槍,將它放進夾克的口袋里,手卻也一直放在口袋里,沒有拿出來。
阮笙在他冰冷的注視下,下了車向小巷深處走去。
巷子盡頭藏著一幢三層樓高的簡陋建筑,是用鋼材和夾芯板搭建而成,多半是給工人臨時住的。
阮笙抬頭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旁邊就是荒廢的建筑工地,樓層搭了有七八樓高,手腳架都還沒拆卸。
而這建筑也不知道被誰盤下來,竟然用中文寫著旅館的招牌,旅館前的空地架著晾衣架,上頭掛著五顏六色的男女衣物。
“看什么看上樓去。”童銘在她背后呵道。
阮笙低下頭,聽話地沿著樓梯口往上走。
旅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她走在樓梯上,聽得到屋子里有人在吵架,也有人在打牌。
迎面有路人經過,阮笙下意識瞥了眼,看到對方手臂上紋滿了紋身,褲兜里藏著的似乎也是槍的形狀。
恐怕住在這兒的,都是像童銘一樣的亡命之徒。
阮笙上下牙打著顫,將頭埋得更低。
剛走上二樓,忽然聽到清脆的口哨聲。
吹口哨的是位身形高挑的女人,她正靠著走廊的欄桿,手上夾著一只細長香煙吞云吐霧。
女人語氣輕佻:“喲,兄弟~真是艷福不淺啊,哪里來的這么漂亮的妞兒”
聽到這聲音,阮笙身體僵了下。
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幾米之外的女人。
居然是葛維夏。
許久不見,她的頭發變得更長了些,且從原本的棕色被漂成灰白,不施妝容的臉上,隱約可見雀斑和曬傷。
聽她的語氣,似乎和童銘并不熟。
阮笙連忙低下頭,不讓童銘察覺到她們是認識的,心中卻忍不住想著,葛維夏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以及……她能夠幫自己嗎
正事當前,童銘沒有將這個住在隔壁的女人放在眼里,也懶得搭理她,只取出鑰匙打開了門:“進去!
他手上有槍,阮笙沒有反抗的余地,在走進屋子里前,她略微偏過頭看向葛維夏,飛快地眨眼求救。
童銘并不知曉兩人的關系,只當阮笙是想要拖延時間,伸手便在她后背搡了一把:“進屋,別讓老子再說第三遍!
阮笙踉蹌了下,被迫進了簡陋得只有一張床和桌子的房間。
童銘在她身后進了屋,反手鎖上了門。
葛維夏隱去臉上的笑意,她掐滅煙,也進了自己的屋子里。
阮笙在童銘的示意下,解鎖了手機。
童銘一把奪過她的手機,翻看微信上的通訊錄。
最先看到的,就是被置頂的兩個微信號。
“數學課代表,沈陪練……”童銘草草翻了一下聊天記錄,冷冷哼道,“看來你和沈知竹這戀愛談得還真是會玩。”
他怎么會知道自己和沈知竹的關系
阮笙忽然想起來,在剛登上游輪的頭一日,她便察覺到暗處有眼睛在盯著自己。
阮笙:“你跟蹤我”
“你以為老子多愿意跟蹤你”童銘反問,“要不是你姐姐一身好本事,對我趕盡殺絕,叫我連梅市都回不去,我他*用得著等這么多年,等到你出國再動手”
提起蔣莊儀,童銘身上的煞氣更重。
他將手機遞到阮笙面前:“把蔣莊儀的微信號翻出來,給她打電話。”
阮笙深吸一口氣:“她早就和阮家鬧崩了,我也不算是她的親妹妹,她是不會來……”
啪的一聲悶響。
阮笙在重力的作用下被打偏了頭,臉上火辣辣地疼,耳膜也在嗡嗡作響。
幾秒鐘后,她才反應過來,是童銘給了自己一耳光。
與此同時,他咬牙切齒道:“你當老子傻是吧,她不拿你當妹妹,還用得著為你出頭行,你不打我打!”
他在通訊錄里翻找了一會兒,找到了蔣莊儀,撥打出一通語音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
“笙笙”蔣莊儀語氣一如既往地平和,伴隨著翻閱文件的動靜,“這時候找我,有什么……”
“蔣會長!蓖懮ひ絷幱,刻意用起學生時代的稱呼,“你應該還記得我吧”
電話那頭靜了片刻。
“童銘”蔣莊儀語氣肅然,“阮笙呢,她在哪里”
童銘這才打開了攝像頭,將鏡頭對準阮笙。
蔣莊儀第一眼瞧見的,便是她本該白凈的臉龐上腫起來的掌痕。
“姐姐……”阮笙也是真的害怕了,本能地朝她投去求助的目光。
“開個價吧,你要多少錢”蔣莊儀反應果斷,問童銘道。
“蔣會長果然是爽快人!蓖憹M意笑道,“錢嘛,我要的不多,一個億就行了,這對你來說應該是九牛一毛吧哦,對了,這錢還要麻煩您親自走一趟送過來才行!
“姐姐不要來!”
童銘的心思實在是太好猜了,恐怕要錢是幌子,等蔣莊儀一出現,對她施以人身上的報復才是真的。
“我答應你的要求!笔Y莊儀似沒有聽到阮笙的話,“但你必須保證,不準再動她半根頭發。”
“蔣會長放心好了,你妹妹現在可是我的搖錢樹,誰舍得真的動她”
童銘嘿嘿笑了兩聲,笑聲令人惡寒,“那就這樣說定了,我給你八個小時的時間,應該足夠你帶著錢從國內飛到曼谷,要是遲到的話……”
“我做生意一向講究誠信,沒有遲到的說法!
蔣莊儀已然出聲吩咐助理,“去取一個億的現金裝箱,再幫我安排最近飛曼谷的航班。”
童銘滿意地結束了通話,繼續在手機屏幕上劃拉著。
“你說下一個電話,該打給誰好呢”
他看似是在問阮笙,實則早有了自己的主意,“聽說沈知竹也不是當年賣麻辣燙的窮學生了,現在有錢得很,我找她要十個億,應該不過分吧”
十個億這個數字,令阮笙神經一顫。
她甚至忍不住要懷疑,這是否是老天對自己的戲弄。
曾經她用綁架案試探沈知竹對自己的心意,可當這種事真發生的時候,她半點也不希望沈知竹被卷入其中,只想將她推得越遠越好。
“不要找她。”她聲音發著顫,思緒卻很清晰,“我有錢,很多很多的錢,是家里留給我的遺產,都可以給你……”
童銘卻沒聽她說話,而是察覺到外界的異樣,神情一沉,快步走到窗邊。
他將遮光的百葉窗窗褶向下拉開一條縫隙,看到街道上一輛黑色轎車正朝旅館的方向行駛過來。
轉眼,轎車停在旅館前的院子里,有人打開車門下來了。
看清來人正是沈知竹后,童銘恨恨咬牙道:“看來她的確是有點本事,居然這么快就找來了。”
說罷,他拿起桌上早已備好的麻繩,三下五除二將阮笙重新捆起來。
“跟我走。”童銘再度將槍口對上阮笙的太陽穴,“不準發出半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