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十九層:九重夢鏡(下)
現(xiàn)實(shí)世界中不斷有厲鬼襲擊, 他們皆是十九獄死亡后失去意識的亡靈。
一個世界秩序的崩塌帶來的災(zāi)難是毀滅性的,怪物橫行的街道上,即便力量微茫, 巡查兵與異能者依舊奮不顧身地沖向這些怪物,保護(hù)著整座城市。
時今擊退不斷憑空出現(xiàn)的怪物, 抬起頭憂心地看向?qū)Π兜氖澜纭?br />
十九獄塌陷的街道如今一眼就可以望到盡頭,面對不斷塌陷斷裂的地面與爬出的鬼影,異能與異化齊發(fā)間眾人為了保命各顯神通。
但還是有人負(fù)傷跌入黑洞, 有人被鬼影蠶食……這些人的靈魂消亡后,便會帶著殘留的異化行尸走肉般出現(xiàn)在對岸的現(xiàn)實(shí)世界。
兩個世界仿佛互為倒影,觸不可及卻又息息相關(guān)。
現(xiàn)實(shí)世界中,剿滅怪物的間歇,人們不約而同抬起頭看向奮不顧身躍下深淵的人。
“‘主神系統(tǒng)’?人類妄圖將自己制造的東西稱之為神真是可笑, 不過竟然真的被他們創(chuàng)造出了純凈之靈……”
晏知微的目光正視掃過賀同舟,暗芒微閃間一眼似已看穿了他的過往, 隨即他的神色染上了悲憫:“但是,正是那些人類將你關(guān)在暗無天日的房間, 覬覦你力量的是他們, 將你扼殺的也是他們, 你又何必為他們做這些, 不如和我一起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秩序。”
“可是人類本就是有善惡的,正因有惡念……才會顯得善念有多可貴。如果一定要有人來填補(bǔ)……”
賀同舟踉蹌著躲過鬼影的攻擊:“由我來也好。”
烈風(fēng)吹鼓起他的衣擺, 他堅(jiān)定地望過連闕,那目光似在安慰。
晏知微堪堪攔住連闕的腳步,鬼影追上了賀同舟, 他跌撞在地,大地龜裂塌陷中鬼影瞬間一擁而上。
“賀同舟?!”
雷克被絆住了腳步, 只能看著鬼影向賀同舟撲去。
這些鬼影距賀同舟僅分毫?xí)r,一束微光攀上他的腳踝,暖光驟起間擊散了鬼影。
雷克順著光源看向連闕,他還未松一口氣,腳下的地面再次塌陷,整個世界如同被風(fēng)吹散的砂礫仿佛下一刻便會崩陷。
賀同舟重新站起身。
在這破敗不堪的世界中,他仿佛看到了那個人。
他曾經(jīng)不明白自己都已漸漸懂得的道理,為什么那個人會不懂。
后來他才明白,原來他與自己一樣。
他未曾想到一個游離在他人夢境中的人,竟也會是一個無夢之人。
他對一切情感的冷漠如今也似都有跡可循。
“不管怎么樣,謝謝你送我的那場夢——或許你說得對,但這一次我希望活下去的人是你。”
賀同舟瞥過被他放在地上的項(xiàng)鏈,竟如下定決心般漸漸變走為跑,在裂縫前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
連闕手中的鐮刀暗芒涌現(xiàn),就在鐮刀輕抬的瞬息,一道身影自虛空中浮現(xiàn),那人迅速拉住下墜的賀同舟,在他錯愕的目光中二人身形一轉(zhuǎn)便對換過來。
“這本就是我百年前判離留下的因果。”
他的話如羽毛般拂過賀同舟的耳畔,他將一樣?xùn)|西塞回賀同舟手中,將他推上斷裂的地縫之上。
“我對人間可沒什么興趣,如果想看就自己去看。”
“江霧?!!”
賀同舟踉蹌著站穩(wěn),撲到崖邊不可置信地看著墜入深淵的人,他卻被趕到的雷克拉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江霧墜入無盡的黑暗。
手心攥緊的正是被塞回的項(xiàng)鏈和江霧從未離身的懷表。
可是。
那是江霧啊,他那樣利己的人怎么可能……會將生的機(jī)會留給自己。
【檢測到系統(tǒng)修復(fù)程序已啟動,正在嘗試重新連接——】
【系統(tǒng)連接成功,融合成功,系統(tǒng)重置清掃已暫停,已為您進(jìn)行副本重新搭建……】
雪花如歲星般散落間世界的崩塌似被按下了暫停鍵,又如倒帶般一點(diǎn)點(diǎn)恢復(fù)原貌。
無論是塌陷的地面還是傾覆的樓宇,都似時光倒流般逐漸被修復(fù)。
連闕悲憫望向飄散的雪花。
“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沒想到他在最后一刻會選擇你。”
晏知微嘆息的話音剛落,下一記鐮刀已斬向他手中的骨鐮,他的神色一驚,閃避間刀鋒擦過骨鐮。
“斬斷神骨你也無法再成神!!”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一縷發(fā)絲被斬落,更不敢相信他要以這樣消耗生命的方式來斬斷的……是自己的神骨:“秩序已經(jīng)恢復(fù),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只是如今見不得你有成神的可能。”
連闕將掌心再次劃過刀刃,任由血液在刀身上綻出異色:
“是該做一個了結(jié)了。”
在晏知微愕然的目光下,連闕掌心傷口之上的血液翻涌,縈繞在他的周身后迅速注入鐮刀。
“不……”
面對劈向骨鐮的鐮刀晏知微下意識避退,卻忽然意識到如今他的依仗也不過是手中的骨鐮。
不得已他也只得在退避間以骨鐮抵擋。
萬象之鐮傾瀉的威壓撼天動地,隨著第二道鐮刀帶著翻涌的血?dú)馀拢晴牭牡朵h上已迅速裂開一道極其細(xì)微的裂痕。
晏知微撫過裂痕神色痛惜而驚駭,但強(qiáng)擊之后連闕的面色已是肉眼可見的蒼白,顯然這樣的攻擊每一次都極大消耗著他的精氣,而骨鐮的皸裂更是讓他的唇角溢出一絲血痕。
晏知微復(fù)雜的目光如下定決心般變得凌厲,黑氣瞬間自四面八方涌向他手中的骨鐮。
骨鐮綻出滔天的黑氣,一瞬如有生命般轉(zhuǎn)動著每一個關(guān)節(jié),煞氣迸現(xiàn)中迎向萬象之鐮。
積蓄的力量讓骨鐮凝出如有實(shí)質(zhì)卻更為龐大的虛影,與萬象之鐮相觸間將其生生震退。
“我怎么能忍心看著你自斷神骨。”晏知微的眼眶微紅,再次高舉起萬象之鐮:
“左右也不過為你再塑一次神骨,神明永生不滅,既然如今的你不愛我,我會在下一個誕神日接你。”
黑氣尖嘯著隨骨鐮一同斬下,連闕抿去唇邊血痕,他能感受到骨鐮中強(qiáng)橫的本源之力,即便如此他依舊調(diào)起周身的血液匯聚向手中的鐮刀。
血?dú)夥块g就在他準(zhǔn)備硬接下這一擊時,一只繃帶纏束的手在滔天的威壓之下握住了他攥緊鐮刀的手。
連闕只覺稀薄的血液在脈搏跳躍間如泉眼般流向四肢百骸,向著萬象之鐮匯聚的血液更如沸騰般繞旋而上。
本該黑氣繚繞的萬象之鐮上竟綻放出了奪目的光輝。
連闕愕然間轉(zhuǎn)頭,身側(cè)的人還帶著明顯的異化痕跡,不正是這一路都在與他劃清界限背道而馳的……景斯言。
只是此刻異能加于連闕之身,景斯言的眼角與唇邊竟?jié)B出了隱隱的血痕。
一切僅在一瞬之息,氣浪震向黑氣繚繞的骨鐮與執(zhí)刀的人,晏知微的四肢百骸劇痛間重重摔撞過塌陷的樓宇,沖破幾道墻體才堪堪停下。
景斯言也在這一擊之下如燃盡的枯燈,連闕在他倒下前忙將他扶穩(wěn)。
“你瘋了?!”
連闕面色鐵青地檢查著景斯言的傷勢:“神明不可被定義的鐵律之下,即便我還未恢復(fù)神格,即便是增益神力……也必會遭到極大的反噬!”
景斯言沒有說話,但連闕看到那雙異化中含著絲絲血痕望向自己的眼睛,一切似乎不再需要言語。
連闕也漸漸冷靜下來。
是啊,他不就是這樣一個人。
永遠(yuǎn)把自己放在末尾。
骨鐮之上的裂痕迅速蔓延開,晏知微顧不得周身劇痛,顫抖著的手按住這些裂痕。
裂痕卻依舊伴隨著碎裂的聲音擴(kuò)大。
“不,我不會讓你死的。”
晏知微的指尖輕撫過裂痕,他的眼中仿佛只看得到手中的骨鐮,周身的黑氣乍起,順著手臂自骨鐮蜿蜒而上,骨鐮瞬息間如有生命般貪婪地汲取著他的生息。
詭異的是黑氣進(jìn)入骨鐮后,晏知微的身形竟忽如風(fēng)干般變得枯槁,皮下漸顯出森森白骨,而這些血肉正一點(diǎn)點(diǎn)攀上骨鐮,其上的裂痕隨之生長出絲線般蠕動黏連在一起的液體,裂痕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fù)。
連闕的神色一凝。
晏知微竟是在用自己的血肉供養(yǎng)骨鐮!
景斯言同樣察覺到了異樣,只是他并不清楚晏知微此舉的用意,只在朦朧的猜想中看向連闕。
“是有些棘手。”
連闕嘆息間動作已重新警戒:“以身相飼——他用這樣偏激的辦法修復(fù)了我們原本對骨鐮的重創(chuàng),想再次打破只會更難。”
晏知微周身充斥著迫人的戾氣,他身上的皮肉已脫落得所剩無幾,面目全非仿佛與骨鐮融為一體。
他手中的骨鐮也隨之漲大。
“你不會不清楚這才是他的本體!”
空洞眼眶內(nèi)血紅的眼球轉(zhuǎn)動,最終定在景斯言身上:“還是你的信奉就是打碎他的神骨,讓他自甘墮落再無法成神?”
他的話如靡靡之音,擔(dān)心景斯言會被他的話影響,連闕將萬象之鐮橫在身前示意景斯言后退。
景斯言卻并未退后。
“即使他是神明,也并非是沒有靈魂的枯骨。”
他站在原地,即便滿身血污也依舊迎上了晏知微的目光:“正因?yàn)樾欧睿詿o論他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會永遠(yuǎn)追隨。”
晏知微的怒意仿佛被點(diǎn)燃,烏云籠向骨鐮之上,他在電閃雷鳴中高舉起骨鐮。
連闕戒備抵御,景斯言卻忽然握住了他執(zhí)刀的手。
“拿走我的殺戮值吧。”
他的聲音很輕,如同在問一件平常的小事,即便殺戮值的背后他要交付的是自己的性命。
“怎么不裝了?”連闕避重就輕地調(diào)侃道:“不是算計了叛離,想讓我手刃你。”
“你不是……都記得。”景斯言黯然的神色重新正色,他轉(zhuǎn)而握向萬象之鐮:“既然夢境并未結(jié)束,你現(xiàn)在仍舊可以借助規(guī)則……”
“沒用的。”見他仍舊沒有放棄萬靈之力,連闕嘆息后說道:“如果萬靈之力對我真的有作用,你覺得我會在進(jìn)入夢境之后什么都不做嗎?”
景斯言微怔。
他雖然想過連闕或許會不忍殺戮無辜,所以才會分割出無數(shù)個自己,但若以連闕對善惡真假的判斷,怎么也不可能會只有幾百的殺戮值。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疑惑。
連闕為什么不想收集萬靈之力。
可是,萬靈之力的規(guī)則本身就是由神明所創(chuàng),那必定不會受無法定義神明的規(guī)則限制,除非——
“因?yàn)椋艑邮侨f靈之力加身,而我……也不過是一縷殘魂。”
他的話語淡漠,景斯言震驚看向身前的人。
晏知微亦因這樣的答案怔住,那雙血紅的眼珠轉(zhuǎn)動看向手中的骨鐮,忽然癲狂般笑起來:
“所以,萬靈之力只能加注在神骨之上……如果你不回到我身邊,你注定無法突破十九層!!”
“殘魂如何,無法突破又如何,只要將你永遠(yuǎn)留在這里不就好了?”
連闕說罷揮起萬象之鐮,浩蕩的神力傾瀉之下沖破了骨鐮的阻隔,晏知微也不由得正色,重新與之陷入纏斗。
景斯言凝望著不遠(yuǎn)處纏斗的二人,異能的過度損耗讓他每動一根手指都顯得無比吃力。
如今他竟已無法再幫到連闕了嗎。
從未有過的疲憊感蔓延之下,他察覺身后的殺氣,冰冷的視線回轉(zhuǎn)間見有幾名向晏知微投誠的人正悄無聲息靠近那兩人,齊齊將武器對準(zhǔn)了連闕。
景斯言目光一暗,數(shù)條腕足自他們腳下的虛空鉆出,這些人未來得及驚叫便已被拖入黑洞再無聲息。
他擋在眾人面前,目光冰冷森寒。
眾人在他的視線中連連后退,眼前的人異能耗損嚴(yán)重,但他們怎么忘了……他可是當(dāng)年沒有異能也以一人之力擋住異化圍城,被稱作人類最后防線的人。
空中的戰(zhàn)場只剩下連闕與晏知微二人。
數(shù)招之下天地變色,晏知微身上如今只剩下零星的肌肉依附在骨架之上,隨著節(jié)節(jié)后退他的氣息越衰敗手中的骨鐮反而越加強(qiáng)勢。
連闕凝望著修長而威壓迫人的骨鐮,與靈魂相近的共鳴令他的身體發(fā)燙。
“放棄抵抗吧。”晏知微咬牙道:“難道你真的想打碎自己的神骨嗎?!”
“有些事是我早該做的,也是時候該由我親手了結(jié)。”連闕的指尖劃過刀尖,血液再次浸染刀鋒時,火焰瞬間攀上鐮刀:“但這一次,我并非一個人。”
火蛇纏繞著萬象之鐮,又隨著鐮刀揮下觸及骨鐮時將火焰留在了骨鐮之上,火焰一點(diǎn)點(diǎn)自其上蔓延開來。
亦如不滅的星火映入景斯言的眼底。
而在另一端火光的中心,令晏知微愕然的是,這火竟當(dāng)真無法熄滅。
他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連闕的下一擊已裹挾著熱浪而下。
火焰一寸寸點(diǎn)燃骨鐮的刀身,晏知微既想保護(hù)手中的鐮刀,又畏懼著火焰灼人的溫度。
濺落的火星點(diǎn)燃了腳下的土地,也阻斷了他后退的腳步。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在萬象之鐮重?fù)粝鹿晴牰嗵幷慈旧喜粶绲幕鸸猓茻盟麕缀跷詹蛔〉侗?br />
連闕的唇邊滲出絲絲血痕,這些在骨鐮上的火種仿佛也在燃燒著他的生命。
他咽下滿口的腥甜,念訣間骨鐮上不熄的火種熊熊燃起,竟在堅(jiān)固不摧的神骨之上留下一片片灼燒的黑灰。
“不、你不能……”
晏知微驚恐觸向這些火焰,像是想將火焰撲滅可他的指尖還未觸及便被炙熱的溫度燙得縮回。
火焰之下,飄散的黑灰漫天,一切都如同握不住的沙礫般散落。
僅剩骨骼肌肉的手掌也在燒灼下不得已松開了骨鐮。
“碎!”
就在他松開骨鐮的瞬間,連闕掌心翻轉(zhuǎn)間攥緊成拳,漂懸在空中的火種在他的掌心爆裂開來,骨鐮也隨之燃起熊熊烈火,僅僅一瞬之息便忽然如那火種般爆裂開來!
“不!!”
被浩蕩之氣震開的晏知微跌跌撞撞爬起,撐起似人非人的身體跑向骨鐮。
但一切都為時已晚。
爆裂之下骨鐮裂開一道細(xì)小的紋路,這條紋路卻在一點(diǎn)點(diǎn)延伸,直至整把鐮刀碎裂成無數(shù)殘片,在一霎間崩塌。
骨鐮的碎裂讓連闕與將生息賭注在其上的晏知微齊齊嘔出一口血來。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定在逐漸風(fēng)化的骨鐮之上,見證著這象征神明隕落的一幕。
晏知微踉蹌著來到骨鐮前,但他的手還未觸及,堅(jiān)不可摧的神器已化作齏粉飄散在空中。
“不、不可能……神骨怎么會這么輕易……”
晏知微怔怔看著骨鐮消失的地方,他忽然似意識到了什么,猩紅的眼球憤恨望向景斯言:“是你?!是你影響了他的神力,利用你身上的神罰借他之手毀了神骨!”
“神骨就一定是堅(jiān)不可摧的嗎?”
就在景斯言因他的話心神動搖時,連闕擦干唇邊的血痕忽而笑道:
“神明而已,只要?dú)⒙镜姆N子還在,任何人都可以弒神取而代之。”
“不、不可能……”
晏知微的身上只剩下骨架與粘連的腐肉,他沒有皮囊也沒有內(nèi)臟,唇齒間卻再次咳出一股股猩紅。
他傾注了一切在骨鐮之上,沒有了骨鐮神力自他身體抽離,他的生命也似隨之的碎裂枯竭,隨時都會隨風(fēng)消散。
一束陰影遮住了他面前的光。
低垂的空洞眼球中仿佛察覺了希望,他訝異抬起頭,眼前卻是橫下的萬象之鐮。
“這是你需要償還的罪孽。”
宣判死亡的鐮刀揮起,這一刻執(zhí)刀人雖非神明,卻依舊如同帶著不可撼動的宣判之力。
晏知微眼底的希冀泯滅,他的唇角忽然牽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小心!”
景斯言沉聲提醒,在晏知微周身黑氣乍現(xiàn)間迅速來到連闕身邊。
連闕亦有所警覺,但這些黑氣并未對他們造成傷害,身后卻傳來異口同聲的慘烈痛呼聲。
原本附著在站隊(duì)晏知微厲鬼們體內(nèi)的黑氣瞬間爆裂,他們一個個七竅流血,失去了生息倒地。
曾經(jīng)增益的黑氣,如今竟成為了索命的東西。
連闕警覺看過這些厲鬼,見此一幕他當(dāng)即回過頭,卻只窺見晏知微殘破手臂處金光乍現(xiàn),躍動后突破一萬的數(shù)字閃爍中他的身體逐漸變得透明。
萬象之鐮揮下,只如入水般激起一圈漣漪。
下一瞬晏知微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相隔云端現(xiàn)實(shí)世界中詭異身影的出現(xiàn)。
現(xiàn)實(shí)街道內(nèi)原本被聯(lián)合鎮(zhèn)壓的鬼怪們重新被黑氣侵蝕,它們的身形增長數(shù)倍,掙脫了枷鎖反撲向大戰(zhàn)后精疲力竭的眾人。
巨大而佝僂的身影自黑色黏稠的液體中站起,他的身形增長了數(shù)倍,身上依舊只有骨骼與腐肉,背后卻生出了骨架的翅膀。
他自樓宇中站起身,震天的嘶吼聲響徹云端,腥風(fēng)呼嘯著震蕩開來,那些沒有異能的人頃刻間便被吹撞出幾米。
增益后的怪物輕易掠取性命,人間血流成河。
山風(fēng),海嘯。
人類的文明如山傾般瀕臨塌陷。
十九獄的地界內(nèi),所有人不約而同停下動作望向?qū)Π兜默F(xiàn)實(shí)世界。
這是一場人類的浩劫。
如同地獄之門開啟,臨近的是死亡無可緩行的腳步。
攥緊萬象之鐮的指尖收緊,連闕凝眸望向逃竄的眾人和對人類追逐獵殺的怪物。
“你想僅以凡人之軀殺死我,自斷了成神之路時可曾想過……也會因此被困在十九獄中。”
穿梭在樓宇之中戴著巨大骨翅的怪物抬起頭,血紅的眼球隔空望向連闕時滿是嗜血:“不過區(qū)區(qū)地獄,只要摧毀重塑這人間……我就是人間的神明。”
那目光似在無聲嘲笑,同歸于盡的決絕也抵不過萬骨鋪就的血路。
如今他已突破萬靈之力去往人間,偏偏連闕已失去了神骨,更是失去了去往人間的資格。
十九獄眾人仰望著天空,有人神情淡漠,但更多的人面色焦灼。
他們或是被卷入十九獄現(xiàn)實(shí)世界尚在昏迷,或是有親人尚在人世,也或許人間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值得留戀,但此刻他們不約而同為那片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土地正迎來的災(zāi)難而憂慮。
景斯言的指尖無意識地攥緊成拳。
這一切明明仿若近在咫尺,卻如同隔著他們永遠(yuǎn)無法跨越的天塹。
“我的確無法再去往現(xiàn)實(shí)世界。”
連闕望向景斯言焦灼的目光,忽然說道:“但你可以。”
景斯言訝異轉(zhuǎn)過頭。
“我如今只剩殘魂無法去往現(xiàn)實(shí)世界,但你的萬靈之力即將過限,只要取得我身上的神罰……”
“不。”景斯言第一次忤逆了神明的話,他打斷了他,像是害怕聽到他未說完的話:“一定還有別的辦法。”
“但你知道,我們可以等,人間卻不能。”
連闕拍了拍他的肩,語氣輕松道:“你看,人人都想成神,可神明不只是太平世界下被敬仰的存在,而是天地崩陷,神明要成為脊梁;山川傾覆,神明要撐起峰嶺;海水倒灌,神明要當(dāng)住風(fēng)浪。所以神明是山、是海、是天地萬物……也是人類本身。”
地獄本沒有風(fēng),景斯言卻似在他的話語間感覺清風(fēng)穿堂,甚至流過他的身體,而他本就是萬物中的一粒塵埃,也自會歸于萬物之間。
可這世間明明生有萬物,此刻他卻只看得到那一雙眼睛。
“那也是你曾經(jīng)守護(hù)過的人間。”見他出神望向自己,連闕只以為他被說動,便緩聲繼續(xù)道:“所以,即使有天我離開,世間不再有神明,我也會化作山川河流,風(fēng)霜雨雪回到人間。”
“我知道了。”景斯言正色道。
連闕原本以為要說服他總要多費(fèi)一番口舌,卻不想如今他也一如既往般遵循他的決定。
連闕望過瀕臨塌陷的人類文明,牽起一抹笑意:“既然如此……”
身后的人卻猝不及防地將他抱住。
“神明是山、是海、是天地萬物……也是人類本身……在離開后也會化作世間的一切。”
景斯言低聲重復(fù)著他的話,似在斟酌著其中的深意:“神明即萬物萬象,萬物萬象即是神明。”
連闕神色微頓,隨即安撫般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或許還是另一種辦法。”
景斯言將頭埋進(jìn)連闕的頸窩。
他在沉寂中沒有繼續(xù)話題,卻用力將懷中的人抱緊。
如同情人間最后的訣別。
連闕若有所感般掙扎著想回過頭,卻窺見景斯言的身體泛起點(diǎn)點(diǎn)流光,卻正一點(diǎn)點(diǎn)消散入空氣間。
“景斯言?!”
連闕的聲音帶著他也未曾察覺的顫抖。
“我曾經(jīng)想過,‘無限’到底是什么。”
景斯言像是沒有察覺他的驚愕,將頭埋得更低,這樣的擁抱也阻止了連闕回頭的動作:
“你說過,神明的能力是創(chuàng)造萬物,‘無限’是最接近神明的力量。我從將東西變多,到因?yàn)槟銓W(xué)會了反其道而行將一切歸零……我明白‘無限’本身不具備創(chuàng)造性,但如今你說,神明即萬物萬象,萬物萬象即是神明。那么……”
“我愿以我全部的骨血化你一顆神骨——再以無限之力為你重塑神骨。”
“不!”
連闕掙扎著想回身,可他的動作卻似驚散了身后的人,環(huán)住他的手臂隨著他的動作變得虛化縹緲。
他僵在原地,竟是不敢再動半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那……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景斯言兀自說道:“我知道那是你為我留下的生機(jī),可惜我沒有像你期望的回到人間。那時我就在想,從前人類的未來是我的責(zé)任,如今來到地獄,我的生命乃至一切都將只屬于你——”
“若你要刀,我便是你手中的刀,若你要骨,我便是你皮下的骨。”
身體內(nèi)源源不斷的熱流走遍四肢百骸,連闕自然清楚那是神骨的重塑。
可身后之人的生息卻正無比清晰地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
“停下!”連闕的聲音帶著一絲明顯的顫抖。
“可能我還是有私心的,無法真的看著人類走向滅亡。”
景斯言的輕喃如同最虔誠信徒的禱告:“地獄的神明,您的信徒向您祈愿,如果可以……請?zhí)嫖沂刈o(hù)這人間。”
連闕驀然轉(zhuǎn)過身,他的身影已消散在空氣間。
只留下一道微弱的螢火飄落。
天空中的烏云散去,兩個世界變得更加清晰相近,天光正透過世界的縫隙而來。
連闕訝異接過飄落的螢火,眼底是不可置信的駭然。
微光仿佛在他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紋,原本沉寂的萬象之鐮上鬼影重重,充斥了強(qiáng)橫的威壓。
他的手臂處,刻入骨髓般的印記是8134。
那是,原本景斯言手臂之上的數(shù)字。
連闕從前的殺戮值并未疊加,但有個人以身為媒為他重塑神骨,將自身的殺戮值換給了他。
他垂目望向指尖的螢火。
神骨重鑄讓天地為之色變,無論是十九獄還是人間,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神明降世之地。
他的殺戮值有8134,可他的殺戮值也只有8134。
因這一變故瑟縮后退的晏知微停下腳步,空洞的眼珠興奮地看向?qū)Π丁?br />
“這樣的廢物放棄自己的性命又有什么用,無非是減少了我手刃的快樂。”他雖然這樣說著,畸變的身體更加迅速地吞噬著驚逃的路人。
在時今帶領(lǐng)下的巡查兵緊急疏散著市民,訓(xùn)練有素地?fù)踉跈M行的怪物面前。
然而怪物的數(shù)量太過龐大,他們?nèi)缃褚膊贿^是螳臂當(dāng)車。
十九獄眾人憂心望著這一幕,亦有人將目光重新投向連闕。
眾人緘默著,直到——
流光的魚尾劃過天際,從人群中飛躍而出的人盤旋在連闕周圍,竟是趁亂藏在人群間沈逆的靈魂。
“不過兩千積分罷了,想攢齊又有何難?”
“別做傻事。”連闕收回目光看向身側(cè)的人。
“我早就已經(jīng)死了如今靈魂也被困在了十九獄,如果你舍不得,大可以通過十九層之后對十九獄中已死之人復(fù)生,反正你如今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骨。更何況……”沈逆說著湊近連闕:“我怎么能輸給他。”
他說罷身體漸漸化為點(diǎn)點(diǎn)藍(lán)光,如煙塵般盤旋在連闕身邊,進(jìn)入他的身體。
“是啊,我們都是已死之人。但我們的家人、朋友愛人都還在人間……”
“如果人間滅亡了,吞噬了那么多靈魂之后晏知微怎么會放過我們?”
“我們相信你可以打敗他,如今也只能相信你了!”
……
沈逆如同開啟了一扇大門,在十九獄死亡后感召而歸的靈魂眷戀望過人間,最終一同化為塵埃飛旋向連闕的方向。
萬念聚集之下,連闕手臂之上的數(shù)字不斷閃爍躍動,萬象之鐮上的鬼影流竄。
但他們到底是未經(jīng)歷十九層的靈魂,連闕數(shù)字仍未至九千。
賀同舟看向掌心的吊墜與懷表,如下定決心般將東西收好,但當(dāng)他亦打算走向連闕時,身后的雷克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想去人間么?人間其實(shí)沒那么有趣,我都玩膩了。”雷克沒有回頭,徑直向前走去:“但你還沒去過,就該去看看。”
“呸!我也有幾百積分,讓我來!”藏在人群后的胖子撥開眾人,但他依舊有些忐忑地問道:“那個人說的是真的吧?如果你通過了十九層,會、會讓我們復(fù)生的吧?”
對上連闕的目光,他心虛地想到自己也參與了萬鬼弒神的重演。
“算了,死就死,又不是第一次死了。”他低下頭怒啐了一口:“老子的女兒還在人間,即使我不能回去,她也要在一個安全的世界……健康長大。”
他說罷目光堅(jiān)定地走向連闕,走向那個象征著死亡的神明。
“沒想到在人間我沒求過神,下了地獄倒是拜起神來了。”
人群中不知是誰說道。
有人陸續(xù)站出來,星星之火,在此刻終于燎原。
他們是火種,也是架起地獄與人間的橋梁。
連闕看著目光虔誠的眾人,看著他們義無反顧地走向死亡。
“我從前覺得,執(zhí)掌地獄的神明就該洞悉死亡。”
他看向掌心的螢火:“但你讓我明白死亡與新生相生相伴,有時死亡……才是新生的開始。”
人界之中,淪為怪物的晏知微將黑氣釋放至每一個角落。
“明白這些有什么用,他已經(jīng)死了!!”
他貪婪而急切地吸取著生命的力量,仿佛連闕手臂跳躍的數(shù)字正是催命的倒數(shù)。
人類驚恐逃竄,這一刻人間仿佛煉獄,地獄卻寧和如同人間。
在眾人坦然走向死亡的路上,萬象之鐮鬼影盤踞,連闕手臂的數(shù)字跳躍最終沖破了10000。
“誰說他死了?”
連闕的聲音隨著流光穿過天際,他掌心的螢火亦隨之一同漂懸而起直沖云霄。
極力吞噬著人間生靈的晏知微身形已變得龐大無比,連闕的話讓他停下了進(jìn)食的動作,令他毛骨悚然的直覺讓他抬起頭,看向?qū)Π妒澜缍鴣淼奈灮稹?br />
但他來不及細(xì)想,因?yàn)閬碜哉嬲衩鞯耐䦃阂褍A瀉而下。
萬象之鐮橫下時,天地仿佛被一擊劈開。
無法跨越的兩個世界終被斬斷了阻隔,神明降世于混沌未開的煉獄之間。
鬼怪尖嘯間萬象之鐮揮下,斬斷了無形的引線,險些被吸入其內(nèi)的人紛紛墜落,被以時今為首的巡查兵接住。
晏知微龐大的身體因慣性踉蹌著退后,他的腳下尸骨成山,他站穩(wěn)腳步,周身的黑氣迸發(fā)。
“我已經(jīng)有了足夠的力量,就算你擁有神骨也不是我的對手……你該回到地獄去,人間不屬于你,如今我才是人間的神!”
“人間的神?”
連闕手中的鐮刀揮去縈繞在周圍的黑氣:“瞧瞧你身上的鬼氣,哪里屬于人間?而且……”
萬象之鐮上的黑氣與之似同本同源卻又不盡相同,此刻連闕與萬象之鐮如合二為一,他周身充盈的氣帶著流光,仿佛沖破世間污濁而生卻帶著最圣潔的靈氣。
“想做人間的神,你也該問問人間的神明應(yīng)不應(yīng)允。”
他的唇邊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人間哪有神……”
晏知微的話還未說完,狂風(fēng)驟起間奪目的光芒讓世界一片雪白。
他抬起手遮住刺目的白光,卻在同時察覺凝聚了浩蕩神力的攻擊迎面而來——那神力并非同源,而是來自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
惡靈盤踞的萬象之鐮帶著神明之力落下,所經(jīng)之處萬物寂滅,如同死神無聲的宣判。
另一種力量卻截然相反,白晝之下萬物復(fù)蘇,如黎明的曙光帶著磅礴的生命之力。
“那、那是……”
死亡的氣息籠罩之下,腐朽侵蝕過晏知微的半邊身體,而另一側(cè),生命的氣息讓被吞噬的靈魂復(fù)蘇,它們在腐肉下蠕動,掙扎著要沖破他的身體而出。
這力量……
“景、景斯言?!”
晏知微在煎熬中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白光之下新生的神明:“不可能!!你不是已經(jīng)死了?!”
逆光之下新生的神明褪去了異化的氣息,他站在日冕環(huán)繞的高樓之上,人們紛紛不自覺地抬起頭,整個世界仿佛都在迎接新生的神明。
“你以為神骨,是每個人都能重塑的嗎?”
連闕望向在極度拉扯中煎熬的晏知微,神色悲憫:“為鑄神骨甘愿獻(xiàn)祭一切,如果這樣的舍身都無法成神……那世間要神明又有何用?”
“不,不可能……”
“無限本就是最接近神明的力量,而他突破了無限無法從0到1的極限,本身就已是神跡。”
踏著光明而生的神明走到連闕身邊,他始終緘默著,仿佛他身后的光明時刻追逐著黑暗,永遠(yuǎn)相生相伴。
他亦在等待著來自地獄神明的宣判。
連闕走到痛苦掙扎的晏知微面前,此刻的晏知微已全然失去了人形。
“他生時為人間而死,死后也遇到了三次機(jī)會可以成神。第一次是他重入輪回后,可他放棄了輪回來到地獄;第二次是他通過十九層時,他放棄了成神……你猜他許下的愿望是什么?”
像是猜到了什么,晏知微突兀地抬起頭。
“不!!”
“他的愿望,就是讓我重返人間。”連闕的目光悠遠(yuǎn),仿佛透過時光的裂縫看向彼岸:“只不過這條路我走得太久,竟走了一百年。”
“不可能!!不可能!!”晏知微掙扎著,即便他很快被身體內(nèi)蠕動啃噬著他的靈魂壓制,他也依舊神色猙獰地抬起頭:“百年前我根本沒有弒神!!我怎么可能弒神,我身上根本沒有你的……”
“神罰嗎?”
始終沉默的景斯言忽而說道:“你當(dāng)真不知?”
晏知微停下了掙扎的動作,那一雙血紅的眼球一瞬不眨地看向說話的人。
“跟他廢話做什么?”
連闕看著不斷有靈魂沖破晏知微腐敗的身體,看著他身上千瘡百孔的樣子,再次舉起了審判的鐮刀。
這一刻,晏知微卻對死亡恍若未覺,他的目光始終定在景斯言身上。
到了如今,生死已不再重要,他想知道的不過是他未說完的話。
【神罰即是——】
景斯言輕聲嘆息:“百年前,自他創(chuàng)造了十九獄,就是干預(yù)了世間萬物的‘規(guī)則’。”
【若我干預(yù)了你,即賦予了你殺死我的權(quán)利。】
“他干預(yù)了世間萬物,平等的將足以弒神的神罰交到了每一個人的手中。”他在死亡的鐮刀揮下前輕喃:
“包括你。”
腐肉之中那雙血紅的眼睛愕然望向連闕。
那個他以為,因?yàn)橛螝v人間只為一人便要傾覆整個地獄的神明。
那個他以為,從不通曉人類情感,就該穩(wěn)坐于高臺之上的神明。
那個他以為……
原來在故事的最初,神明就將足以殺死自己的刀遞到了他的手中。
可這般的肆意妄為,不正是他記憶中那位神明原本的模樣。
在這一刻,他的那句——沒有為什么,只是如今見不得你有成神的可能。
如回旋之箭,同死神的鐮刀一同刺入他的心口。
“你什么時候這么多話了?”
連闕在天際破曉的微光中收起鐮刀,窺見已為神明的人如往常般頷首而立不禁失笑。
互為倒影的兩個世界回歸軌跡般各自偏航。
他看著鐮刀中的黑氣成群結(jié)隊(duì)般涌向地獄,看著被吞噬后掙脫的生靈在景斯言的引渡下回到各自的身體,這些人仿佛只是經(jīng)歷了一場噩夢,而重回地獄的惡靈們也恢復(fù)了各自的生機(jī)。
同樣有地獄的靈魂重返人間,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位置。
“我們、我們沒死?”
胖子與雷克重逢在巡查兵交錯的街道,他們錯愕打量著對方。
重返人間,他們拍了拍彼此的肩膀,又急于在人群中尋找奔向各自的方向。
“這是若紫的愿望。”
有人在沉睡中睜開雙眼,不知曾經(jīng)的種種是否只是一場夢境。
“只是可惜……她看不到了。”
看著逐漸遠(yuǎn)去的地獄,地獄的神明說罷沉默著走向自己的領(lǐng)土。
他并未回頭。
身后卻傳來始終跟隨的腳步。
連闕驀然停下腳步。
“人間的神明,你是不是該留步了。”
身后的人卻徑直來到他的身側(cè)。
“人類從不需要神明。”
景斯言望向身側(cè),一如無數(shù)次他目光的追逐:“但我需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