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縣地方小,都是沿著這條縣河建設(shè)的,再往里走就是原始的森林,聽塔叔說還有野獸出沒,你看——”
章長寧一邊走著,一邊給章長敘介紹,“聽說繞過那片林子就離雪山近了。”
“嗯。”
章長敘手里提著不少禮物,問,“那座橋?qū)Π毒褪悄懔x工教書的小學(xué)?”
“是,我聽阿嫲說初始資金是從福利院的募捐款里撥出來的,后來縣政府重視我們這邊的教育問題,又撥了款、請了團隊來建設(shè)。”
正說著,章長寧就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橋?qū)γ娴囊荒弧?br />
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孩邊跑邊哭,正在往橋上沖,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名青年男子,揮著木棒就作勢要逮著打他。
章長寧察覺到不對勁,連忙說,“哥,你等我一下!”
說著,他就立刻跑了過去。
“欸!寧寧!”
章長敘也注意到這情況,連忙跟上。
青年男子的步伐邁得長,沒幾步路就已經(jīng)逮住了破爛小孩,眼看著和手臂一樣粗的木棍就要往小孩子的身上落——
章長寧連忙一把將小孩子搶護了起來,“你做什么呢!”
——砰!
木棍的力道來不及回收,略微蹭到了章長寧的手臂上。
“嘶!”
遲來一步的章長敘眼色瞬變,“寧寧!”
他丟下滿手的禮盒,上前第一時間護住章長寧,“怎么樣?傷到哪里了沒有?”
“沒事。”
章長寧忍著那點痛,低頭看向懷里的小不點,“你呢?有沒有事?”
小不點搖了搖頭,噙著眼淚不敢說話。
章長寧看見懷中的小孩子,沒由來地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這孩子才多大!你打他做什么?”
“你誰啊你?勞資打自家外甥關(guān)你屁事!”
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的聲音就從背后傳來,“小七,出什么事了?”
章長寧側(cè)過身,看清來人,“阿嫲。”
原本丹珠只是想要到河邊洗點兒東西,沒想到大老遠地就看見了章長寧幾個人站在橋上拉扯,連忙走上前來詢問情況。
她的視線一觸及章長寧懷中瑟縮的小孩子,頓時了然。
“多陶,你又打阿寶做什么?”
被喊“多陶”的青年男子對上丹珠的詢問,沒好氣地說,“阿嫲,你少管,這小畜生不聽話,就該打!打死他!”
“……”
章長寧聽見這番粗魯?shù)脑挘澳恪?br />
沒等出聲爭論,邊上的章長敘就用眼神攔住了他的沖動。
章長敘拿出自己的手機,臉色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稍等,我打電話報警。”
“報警?”
“你拿木棍傷了我弟的手臂,他現(xiàn)在舉都舉不起來了,報警最好解決,后續(xù)醫(yī)藥費也要有著落。”
“……”
章長寧聞言,右手頓時垂得更厲害了,還假意捂住手臂、做出疼到極致的表情,“唉喲唉喲,趕緊的,我感覺像是斷了。”
多陶被他們的操作看傻了眼,“你放屁!”
章長敘沒說話,只是將手機貼到了耳邊,視線卻一瞬不瞬地盯向了多陶。
沒有兇光,沒有憤怒,越是平靜,反而越懾人。
多陶是因為輸了錢、有氣沒處撒才沖著小孩發(fā)作的,如今看到章長敘的身高和氣場,難免有些發(fā)憷。
“多陶,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吧!”
上了年紀(jì)的丹珠深知多陶的脾性,看似給了臺階,實際上帶著警告,“人家章醫(yī)生是從帝京來的,是縣政府請他們團隊來給老人家們看病的,鬧大了不好。”
“……”
多陶是當(dāng)?shù)爻隽嗣牡仄旎欤沼问趾瞄e。
可他再混,也不想和“縣政府”之類的扯上關(guān)系,他看了一眼丹珠,順著桿子往下爬,“老子不跟你們一般計較。”
多陶將木棍隨手丟在了河道里,對著阿寶放狠話,“小畜生,可別讓我再逮到你。”
說完,轉(zhuǎn)身就往橋?qū)Π蹲摺?br />
丹珠暗松一口氣,“肯走了就好,你們和這種癩皮狗扯上沒必要,章醫(yī)生,別打電話了。”
她在當(dāng)?shù)厣盍诉@么些年,比章長寧他們小年輕更懂得人情世故和實際情況。
章長敘放下電話,實話實說,“占線,打不通。”
章長寧跟著笑,“我還以為你故意嚇唬他呢。”
說著,他又低頭看向懷里躲著的小不點兒,“你叫阿寶?別怕別怕,你那小舅舅已經(jīng)走了。”
“這孩子,也是可憐哦。”
丹珠主動將臟兮兮的阿寶抱了起來,“來,阿寶,餓了吧?阿嫲帶你去洗洗臉、洗洗手。”
她不忘看向章長寧,“小七,章醫(yī)生,你們也來。”
“嗯。”
章長敘撿起地上的東西,禮貌開口,“院長,不好意思,第二次上門還鬧了這點小插曲,這些是我買給你和孩子們的一點兒心意。”
章長寧想要幫忙去拿,卻被章長敘低聲拒絕,“別動,手還疼不疼?”
“沒事。”
丹珠瞧出他們間轉(zhuǎn)變的氛圍,“人來就行了,還帶什么東西?來,先回院子里再說。”
“好。”
“嗯。”
…
一行人回到福利院。
院長讓他們隨意坐坐,就先帶著臟兮兮的阿寶去里屋收拾洗漱了。
這個時間點,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都在學(xué)校里旁聽上課,院里顯得很安靜。
章長寧搬來兩張老舊的小木椅,“哥,將就坐一下。”
章長敘抓住他的手腕,要求,“把毛衣袖子掀起來,讓我看看你的手臂。”
“沒事,我剛才配合你裝樣子呢,早就不疼了。”
章長寧掀開寬松的毛衣袖子,露出白皙的一節(jié)手臂,被木棍蹭到的地方有點發(fā)紅,但不算嚴(yán)重。
章長敘松了口氣,“幸好沒事,你剛才就這么貿(mào)貿(mào)然地跑上去搶人,太危險了。”
“我就是見不得那人打小孩!”
章長寧坐在木椅上,順帶拉著章長敘也坐下,“那叫阿寶的小孩子,我之前就在學(xué)校門口見過好幾次,沒想到今天又遇上了。”
“你想啊,今天得虧是我遇上了,要不然那木棍打在小阿寶身上,肯定要把孩子給打傷了。”
“哥,我和你說——”
章長寧指著院子里的一角,“我小時候,那個位置還有滑滑梯呢,上面還有小房子。”
“我覺得我那會兒的個子應(yīng)該和阿寶差不多高,那時候院里的孩子比現(xiàn)在多,大孩子們也挺愛欺負我的。”
“我每回拿到好吃的,就喜歡一個人躲在那個角落,但還是會被他們搶走小面包,我那時候就在想啊,要是我也能有哥哥保護我就好了。”
“雖然記憶是有點模糊了,但我第一次跟著爸爸回到章家,看見你和大哥,應(yīng)該是挺高興的?”
章長敘還記著章長寧剛回到家的情景,“倒也不全是。”
“嗯?”
“當(dāng)年爸爸把你帶回家,告訴我和大哥,你就是弟弟的時候,我不信。”
不僅不相信,而且還有些冷漠。
章長敘記得,章長寧那會兒就已經(jīng)會乖乖喊他“二哥”了,但他卻說“別這么叫我,你不是我親弟弟”。
章長寧瞪大了眼睛,“啊?你這么兇啊?我都有點記不清了。”
“嗯。”
章長敘還記得很清楚,“你還忍著眼淚,委屈巴巴地不敢哭,還是大哥陪著你玩積木、耐心哄著你。”
“結(jié)果沒過多久,你就開始鼓掌,奶聲奶氣地夸他:‘大哥好厲害’。”
“我瞧了兩眼,想不出玩?zhèn)積木而已,有什么厲害的?”
“但你看見我的視線后又不敢鼓掌了,我又在想:我有那么可怕嗎?”
章長寧還是第一次聽見章長敘提及小時候剛見面的事,隱約回想起對方小時候那張冰塊臉,頓時笑出聲,“嗯!誰讓你不承認我是你弟弟的?我不怕你怕誰啊?”
章長敘抓住他的手,也應(yīng)了一聲,“嗯,一直就沒把你當(dāng)成親弟弟,現(xiàn)在也是。”
章長寧聽出了話里的其他意思,耳根子一熱,順嘴嘟囔,“我怕了你了。”
這回輪到章長敘笑。
里屋的腳步聲漸漸響起,院長又帶著阿寶走了出來。
阿寶的臉蛋和小手都已經(jīng)洗干凈了,這會兒正捧著一塊熱乎乎的糌粑,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這個年紀(jì)該有的可愛和靈動。
章長寧連忙將手抽了出來,“阿嫲!”
丹珠瞧見了兩人的小動作,卻沒說破,她將碗里的糌粑遞給章長寧,“來,你和章醫(yī)生也嘗嘗。”
“哥,快吃!”
章長寧遞給章長敘,熱心推薦,“阿嫲做的糌粑味道一絕,是不是啊?小阿寶?”
阿寶這會兒沒再逃了,點了點頭。
章長寧見他沒一會兒就將手里的糌粑吃干凈了,又招手道,“過來,我這塊兒也給你吃。”
阿寶遲疑了兩秒,還是故作勇氣走了過去。
章長敘瞧見這小孩身上的破衣服,問,“院長,這孩子的父母呢?”
院長嘆了口氣,“哎,早沒了。”
她簡略說了說阿寶的身世,有些惆悵,“這孩子可憐,但現(xiàn)在他那舅舅還是監(jiān)護人,他不肯放人,我們街坊鄰里也沒辦法。”
“……”
章長寧聽得心里難過。
大概是阿寶讓他想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他內(nèi)心隱約動了領(lǐng)養(yǎng)的念頭,只可惜,事實擺在眼前——
章長寧想到自己都還沒徹底安穩(wěn)下來的生活,不知道未來到底會發(fā)展成什么樣,因此也不敢輕易去接下照顧一個小孩子的重擔(dān)。
沖動才是不靠譜、不負責(zé)的。
章長寧暗中嘆了口氣,只好先壓下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
“小七,你今天帶著章醫(yī)生過來,是不是有話要和我說?”丹珠主動挪開了話題,猜測,“要回帝京了?”
“……”
章長寧沉默了一瞬,認真點了點頭,“阿嫲,有些事情,我想清楚了,所以我要回去面對。”
丹珠欣慰地笑了笑,“好,既然如此,阿嫲就不多問了。”
她知道,章長寧注定不會長留在瓦縣,她更希望,章長寧要從這里飛出去、飛得遠遠的、飛到真正幸福的地方去。
“阿嫲,我知道你不舍得離開這里。”
丹珠將自己的心血全部放在了這家小小的福利院,哪怕到了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還照顧著很多離了父母、沒了親人的小孩子。
章長寧說得對,她確實舍不得走、也離不開。
“阿嫲,等我解決好了帝京的事,一有空就回來看你!還會經(jīng)常給你打電話、給你寄東西!你的藥要按時吃,等下次回來,我再帶你好好去市里檢查!”
“好好好,阿嫲都知道了。”
丹珠拍了拍章長寧的手,眼里閃著不舍的淚花,溫柔又慈愛,“只要你好好的,阿嫲就放心了,只要你想回來,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嗯,我知道。”章長寧又有些想哭,強忍著抱住丹珠,“謝謝阿嫲。”
“……”
章長敘將這一切看在眼里,沒有打破這份溫情。
在院子里閑聊了一會兒后,章長寧才回到小臥室里收拾東西。
趁著這個空隙,丹珠把章長敘交到了一旁,“章醫(yī)生,這次回去,麻煩你替我向你父母問個好,多謝他們這些年對小七的照顧。”
“阿嫲。”
章長敘跟著章長寧改了稱呼,“你喊我長敘就好。”
丹珠笑著點頭,欲言又止,“長敘,你……”
章長敘明白她的想法,搶聲保證,“阿嫲,我都明白。”
他會照顧好章長寧,不會再讓對方受任何委屈了。
丹珠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好,那就好。”
…
章長寧是跟著醫(yī)療團隊一塊返京的,上午的航班,抵達章家別墅門口時,還不到下午兩點。
“……”
章長寧望著熟悉的別墅大門,步伐有些停頓,“哥。”
章長敘察覺到了他的遲疑,“嗯?”
“我……”
章長寧面露糾結(jié),“爸媽會不會生我的氣啊?”
“不會,有我在。”
章長敘回答,想要去牽章長寧的手。
章長寧小幅度地躲了躲,嘟囔著提醒,“不行,回家了。”
說著,他就深呼一口氣,主動走進了別墅里屋。
電子門的解鎖聲響起。
坐在沙發(fā)等待的沈眠一下子就激動起身,她瞧見推門而入的章長寧,“小寧,你總算回來了。”
她連忙走近,短短幾步路就紅了眼眶,“你這孩子,出遠門也不和家里打聲招呼,知道這一個月家里有多擔(dān)心你嗎?”
不僅是章長敘,章渡同樣動用了人脈去打探尋人,得虧章長敘外出正好遇上,給家里打了電話報平安。
“……媽。”
章長寧張了張嘴,一貫熟悉的稱呼這會兒變得有些遲疑,“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我前陣子心情不太好,所以想著出去散散心。”
沈眠落下眼淚,又趕緊擦了擦,“是媽媽不好,是媽媽沒做到位。”
對柏續(xù)失而復(fù)得的驚喜沖昏了她的大腦,哪怕她極力想著在兩個孩子中間避免偏向,但還是讓章長寧有了受委屈的感覺。
“小寧,媽媽也和你道個歉——”
“前陣子多少是有點忽略了你,知道你在解除……領(lǐng)養(yǎng)關(guān)系這件事上受了委屈。”沈眠眉心顯露愧疚,“你離開的這段時間,我和你爸也反思了很多,知道我們也有很多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她拉住章長寧偏涼的小手,“但你要相信,我們始終拿你當(dāng)親生兒子對待,這件事永遠不會有改變。”
“……”
章長寧呼吸一緊,既是感動也是愧疚,“我、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好,以后不會隨隨便便任性出走了。”
就是因為章渡和沈眠是發(fā)自真心拿他當(dāng)親兒子看待,所以他才害怕以后會看到對方失望和憤怒的眼神。
章長敘深深地看了章長寧一樣,出聲轉(zhuǎn)移話題,“媽,爸今天不在家?我和長寧還沒吃午飯呢,讓阿姨弄點吃的,我們墊墊肚子。”
“早就阿姨給你們備上了!”
沈眠看著眼前的章長寧,懸著心總算落回了肚子里,“集團今天有季度會議,你爸和你們大哥都過去了,你們大嫂前兩天帶著念念回了趟娘家,今晚也該回來了。”
章長寧想了想,主動發(fā)問,“媽,這段時間,柏續(xù)有來過家里嗎?”
“……”
沈眠愣了愣,眸底晃過一絲失落,“沒呢。”
她示意傭人去廚房準(zhǔn)備,不想在孩子們面前泄露自己的難過,“他可能還沒準(zhǔn)備好吧,沒事,慢慢來。”
章長寧顯露一絲愧疚,不自覺地看向了邊上的章長敘。
其實他能猜得到,柏續(xù)一定是照顧到了他的情緒,所以才沒有背著他就和章家接觸。
章長敘察覺到了什么,問,“媽,我給延梟打個電話?正好我和長寧今天回來了,如果他們有空的話,咱們一家人聚聚?奶奶最近在小叔家住著,也可以接回來。”
章長寧連忙配合點頭,“嗯!我好長時間沒見柏續(xù)了!”
沈眠原本還不太敢在章長寧面前提及柏續(xù),如今一聽見他們兩人主動提及,心弦微松,“那、那就打電話問問?但別勉強。”
“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章長敘應(yīng)了一聲,拿起手機走到一邊。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接詢問當(dāng)事人的意見,于是撥通了柏續(xù)的手機號。
可惜,連打了兩個都沒人接。
“……”
章長敘無奈,只能又改打給好友商延梟。
電話同樣響了很長時間,就在章長敘以為又要沒人接的時候,對面總算有了動靜。
“喂。”
是商延梟的聲音,就是聽著比平時低啞了。
“是我。”
章長敘暗松了一口氣,眼神不自覺地瞥向了餐廳里的章長寧,“你和柏續(xù)在忙什么?打你們那么多個電話都沒人接?”
“在睡覺。”
“下午三點了還在睡覺?”
電話那頭的商延梟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清了一下嗓子,“怎么了?”
章長敘開門見山,“晚上有空嗎?家里人想請你和柏續(xù)吃個飯。”
商延梟回答,“明晚行嗎?今晚可能……不太趕得過去。”
章長敘難得有些發(fā)愣,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商延梟在電話里的語調(diào)就帶上了點笑意,“他還睡著,估計醒了也沒精力去。”
尾調(diào)上揚,還隱約沾點炫耀的意思。
“……”
章長敘不是傻子,哪里還能不明白這話里的潛臺詞?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好友這么暗戳戳地能秀?
大概是覺得這電話打了太久,待在餐廳的章長寧起身走近。
章長敘的注意力有所偏移,迅速找回自己的聲線,“來自醫(yī)生的溫馨提醒,有些事情過度了可不好。”
商延梟的回復(fù)來得很刻意,“章醫(yī)生,你最好替以后的自己記得這句話,掛了。”
電話利索掛斷。
不用多想,就知道商延梟是又抱著柏續(xù)補覺去了。
“哥。”
章長寧走近,不放心地問,“怎么樣了?柏續(xù)和三哥他們來嗎?”
“延梟接的電話,今天時間太趕了,他們明晚來。”
“那就好。”
章長寧開心點頭,又覺得章長敘掛完電話后的神色有些微妙,“你怎么了?”
章長敘想起好友的叮囑,趁著廚房里的沈眠和傭人阿姨不注意,捏了捏章長寧軟軟的耳垂,“沒什么,去吃飯吧。”
章長寧嚇得瞪大了眼睛,將制止聲堵在嗓子里,“你、干什么!你別動我!”
說著,他就連忙轉(zhuǎn)身和章長敘拉開距離。
章長敘盯著他發(fā)紅的耳根子,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
是夜。
洗漱完的章長寧靠坐在床頭,正努力回復(fù)著手機上的郵件和消息。
他離開章家時,已經(jīng)處理好了手頭的設(shè)計工作,所以特意沒有帶上自己的主用機。不過這快一個月的時間,微信和郵箱里面還是累積一些未讀消息。
叩叩。
敲門聲響起。
章長寧抬眼,脫口而出,“進,門沒鎖。”
房門打開,章長敘穿著黑色睡袍走了進來。
“……”
章長寧頓時嚇了一跳,連忙從床上起身,“你來我房間做什么?”
“我還能做什么?洗完澡了來看看你。”章長敘的視線往他身后的大床一瞥,“我今晚和你一塊睡?”
章長寧想也不想,“不行!”
章長敘眉梢微挑,“不行?”
“當(dāng)然不行!”
章長寧低聲重復(fù),眼底盡是緊張,“爸媽都在家呢,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章長敘將他摟到自己的懷中,“怕什么?以前在家里,我們不是也隔三差五睡在一塊?”
兩人貼得太近了,彼此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散發(fā)出來,很淺,卻又很微妙地融合。
房間里的冷氣開得很足,但章長寧只覺得渾身發(fā)燙,他哽了一下喉結(jié),“那現(xiàn)在和以前又不一樣?”
章長敘又貼近了些,問,“哪里不一樣?”
章長寧看清他眼底的笑意,“你明知故問!”
章長敘嘴角上揚的弧度更明顯,他抵住章長寧的額頭,“寧寧,你現(xiàn)在就差把‘做賊心虛’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哼。”
章長寧哼了一聲,卻沒舍得撤出他的懷抱,“又不是我一個人做賊,你這不是同伙嗎?”
章長敘笑了聲,又蹭了蹭他的鼻尖,“寧寧。”
溫?zé)岬暮粑[隱勾在一塊。
章長寧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渴,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嗯?”
章長敘的指腹蹭上他的下顎,輕輕一抬,剛準(zhǔn)備吻下去,結(jié)果門口走廊就響起了動靜。
章渡上樓梯路過二樓,站在門口喊,“小寧?這段時間累了吧,今晚早點休息!”
“……”
章長寧頓時一激靈,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猛地將章長敘推開了好幾步,“啊……哦!爸,我知道了!晚安!”
章長敘毫無防備,難得晃了一下身形才站穩(wěn)。
腳步聲漸行漸遠,聽上去像是上了三樓。
章長寧這才松了口氣,看向章長敘,才發(fā)現(xiàn)對方正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你別看我了。”
章長寧知道自己的反應(yīng)有點太激烈了,但他就是很緊張,哪怕回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但總不能到家第一天就露餡坦白吧?
“總之,你今晚不能住我這里!”
章長寧走近,推著章長敘往外走,“快走快走快走!你明天不是還要回醫(yī)院上班嗎?早點睡!”
一邊說著,一邊還打開門,將章長敘推送了出去。
章長敘哭笑不得,“寧寧!章長寧!”
“欸!我在呢!”
章長寧確定走廊這會兒沒人,迅速在章長敘的嘴角落下一個吻,“哥,晚安哦!好好休息!”
章長敘不依不饒,扣住他的后腦勺就用力追吻了上去。
下唇又被咬了咬,不重,時間很短。
章長寧吃痛,沒忍住哼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出聲的他又連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快走吧你!”
“……”
回家后的這待遇,還不如繼續(xù)留在瓦縣呢。
章長敘拿他沒有辦法,故意板著臉威脅,“章長寧,你給我等著。”
“哦。”
章長寧現(xiàn)在不怕他了,啪嘰一下就關(guān)了房門。
三秒后,他聽見房間門口一聲嘆氣,頓時偷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