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瑯停
直至此刻,顛沛流離了一路的心方終于落回安穩(wěn)之處。
他終于見到了他,不必再重復上一世的錯誤。
衛(wèi)瑾瑜短暫怔愣之后,視線落到謝瑯雙手與雙腳所佩戴的沉重鎖銬上,問“為何要回來”
謝瑯目光一錯不錯望著眼前人,露出一抹溫柔笑意“我怕一旦離開,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衛(wèi)瑾瑜又是一愣,半晌,淡淡道“不見又如何,自投羅網(wǎng),值得么”
“值得。”
謝瑯沒有絲毫猶疑答。
說完,他抬目,望著位于院落偏僻處的那間值房,喉頭滾了滾,道“你問我值不值得,我也要問你,為了我這樣一個蠢人,讓自己待
“你總說對我毫無情意,既無情意,為何要冒著性命之危放我出城既無情意,為何要為我賭上自己辛苦拼搏來的前程既無情意,為何要將那團雪蠶絲
“瑾瑜,我錯了,大錯特錯。”
“我現(xiàn)
謝瑯目中漸漸泛起水澤。
除了那一日兩人
早
他已經(jīng)對得起自己的心,以后前路如何,但憑天命,人事,就算最終真的無法血刃所有仇人,他這一生,也算任性過一次,為自己活過一次,日后入了黃泉,不至于太遺憾。
他沒有想到,謝瑯會回來,會再次出現(xiàn)
甚至未曾想過,他們這一生,還會有交集。
千般滋味自心頭翻滾而過,衛(wèi)瑾瑜最終冷漠道“我說了,我救你,只是因為當日國子監(jiān)審訊堂中,你救過我一命,我不喜歡欠旁人東西,包括你。”
“我不信。”
謝瑯決然道。
“你當真欠我這條命么”
“那回校場比試,我性命垂危,命懸一線,你將那碗藥喂進我口中時,已經(jīng)還了我一命。過去那么多年月,我就是因為輕信了太多這樣的話,才會被豬油蒙了心,一錯再錯。”
“你我之間,若真要細論細算,也當是我欠你一條命才對。”
謝瑯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樣鮮少
那是一塊表面已經(jīng)有些陳舊泛黃的羊脂玉佩,呈圓環(huán)狀,佩身上有一道細細的裂紋,可見年歲之久。
玉佩是十二歲第一次領兵出征那年,大哥交到他手中。他素來不愛佩戴這些身外之物,便胡亂塞進了懷中,不料關鍵時刻,竟為
他擋了北梁人一支暗箭。玉身裂紋,因此而出。
只是已經(jīng)損毀的玉,到底不宜再佩戴
他從未想到,
衛(wèi)瑾瑜隱
少年郎雪色衣袖被風吹得揚起。謝瑯拖著鐐銬,走近了一些,手指緊攥著那塊玉佩,目中水澤緩緩流出,問“瑾瑜,你當真不識得此物,也不記得前世種種了么”
天空青碧如洗,晴陽正好,衛(wèi)瑾瑜卻感覺有雷聲轟鳴而過。
心房不受控制緊縮了下,衛(wèi)瑾瑜垂目,盯著那塊玉佩,前世種種紛至沓來,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既想起了一切,不該來找我。”
半晌,衛(wèi)瑾瑜道。
上一世,謝瑯分明已經(jīng)將蘇文卿認作救命恩人,并給了蘇文卿獨一無二的信任與恩寵。直至他飲下鴆酒,氣絕而亡之時,這一事實仍未更改。上一世的暴君謝瑯,恐怕連他的尸體都不屑于多看一眼,就算此人真的記起前世一切,也應與他沒有多少關系。
“我自然要來找你。”
謝瑯已單膝跪了下去。
伸出手,將那雙漂亮修長,半
道“上輩子,冒死將我救出昭獄的是你,艱難將我背出密道的是你,以血喂我、護我心脈性命的亦是你,下這塊玉佩的更是你。是我瞎了眼,蒙了心,才會錯認旁人,我如今,也不過物歸原主而已。我自然要來找你”
衛(wèi)瑾瑜終于顫抖起來。
謝瑯目中水澤涌動,唇角卻揚起笑意,更加用力的握住那雙手,仿佛握住世間最珍貴的珍寶,道“上一世,因為我的愚蠢糊涂,誤你一生。這一世,我決不能再誤你負你。”
“你如今已被顧凌洲為弟子,該有錦繡燦爛前程,也該有光明燦爛的一生,你,不應再受我一個
“瑾瑜,今日這一跪,為前世,也為今生。”
“日后無論有無再見之日,我都希望你能知道,上一世棄你負你的混賬,已經(jīng)到你面前,向你懺悔請罪。那個混賬,不奢求你原諒,只盼望你今生,喜樂無憂,再不必受前世噩夢折磨。”
這時,院門外再度進來幾個人。
是劉公公并兩列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
劉公公一掃這些日頹喪之態(tài),大紅刺金蟒服
謝瑯慢慢站了起來。
他身形巍峨,即使手腳皆戴著重銬,兩列錦衣衛(wèi)亦全付警惕盯著,生怕出一點差池。
一個時辰前,兵馬司指揮使張闊于早朝上帶來一個震驚滿朝文武的消息
,已經(jīng)叛逃出平城的定淵王世子謝瑯,一人一騎出現(xiàn)
文武百官震驚,以為自己腦袋必掉無疑的劉公公也很震驚。
誰都知道,謝瑯一旦出了平城,便如獵豹進入最熟悉的山域,逃回北境只是時間問題,可這頭自幼縱橫北域、明明已經(jīng)自由
面對洶涌而至的錦衣衛(wèi)和兵馬司官員,謝瑯只提了一個要求見一個人。
之后,便翻身下馬,任由錦衣衛(wèi)給他戴上了鐐銬。
直到此刻,劉公公仍想不明白謝瑯突然自投羅網(wǎng)的理由,若真是與這位二公子有關,大可逃出上京當夜就原地折返,根本沒必要等到大費周折逃出平城之后,才突然作出如此驚世之舉。若說無關,逆犯回到上京,只提了這么一個要求,作為束手就縛的條件。
謝瑯沒有理會劉公公,依舊看著衛(wèi)瑾瑜。
唇角慢慢挑起,道“今日一別,要珍重。”
清風拂動兩人袍擺衣袖。
謝瑯極緩慢松開了手,要轉(zhuǎn)身之際,衛(wèi)瑾瑜忽喚“謝唯慎。”
謝瑯腳步倏一頓。
衛(wèi)瑾瑜走上前,冷冷抬起下巴,道“你若真要報恩,就留著這條命,將你欠我的,一分一毫,連本帶利,全部還給我。我無父無母,孤草一蓬,獨行獨往慣了,不信任何人,也不信任何承諾,再好聽的話,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否則,我不僅不會承你今日之情,還會將所有關于你的一切全部毀掉忘掉,包括這塊玉。”
謝瑯再度轉(zhuǎn)過身。
望著那雙熟悉的倔強淡漠的眸,一霎間,胸口似有熔漿滾動,鄭重點頭。
“好。”
“我答應你。”
“只要還剩最后一口氣,我一定活著走到你面前。”
衛(wèi)瑾瑜沒有再說話。
一直等那鎖鏈撞擊聲徹底消失,那道身影徹底消失
“衛(wèi)御史。”
不多時,司吏再度出現(xiàn)。
“鄭御史派屬下來傳話,說封禁已經(jīng)結(jié)束,御史可以搬回政事堂正常辦公了。”
衛(wèi)瑾瑜整了整神色,淡淡道“知道了。”
回到政事堂,衛(wèi)瑾瑜先去值房拜見了顧凌洲。
顧凌洲正坐
衛(wèi)瑾瑜應是。
恭恭敬敬行了大禮,道“閣老回護之恩,下官沒齒難忘。”
楊清恰好立
衛(wèi)瑾瑜愣了下。
顧凌洲道“無妨,繁文縟節(jié)而已,不必細究。”
“今日先回府休息一日,明日再來上值吧。”
衛(wèi)瑾瑜應是,起身退下。
出了督查院門,明棠已
“不回。”
衛(wèi)瑾瑜眸中已一片犀利的冷,道“去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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