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坦言
李知著面色凝重,顧思周看她神色,心中不安,但依舊強撐著笑,“什么話,是不是情話?不是情話我可不聽哦。對了,你還欠我16個吻呢,什么時候補給我。”
“我們回你病房說吧!崩钪俅伟迅觳矎念櫵贾苁种谐槌,先一步往病房走。
顧思周停頓片刻,心里升起一絲惶恐,直覺告訴她,不要去聽李知著接下來的話,但她依舊跟著回病房。
“到底什么話啊,這么嚴肅!鳖櫵贾芄首鬏p松坐在自己床上,兩手撐在身后,“你要是說出來的話沒有你表情這么凝重,我可會懲罰你的,怪嚇人的!
李知著站在床邊,垂著頭不去看她,“思周,其實……這件事我很早就想和你說了,只是當時你傷還沒好……”
“等下,我不想聽了!
顧思周拉起李知著的手,輕輕搖起來,歪著頭去尋找她的眼睛,“我們說點情侶之前的甜言蜜語好不好?我不想聽你接下來要說的話!
“思周。”李知著再次抽回自己的手,咬了咬牙,“我說的就是這件事。當時你受重傷表白,我害怕不答應你,令你情緒激動發生危險。我其實,并不喜歡你,至少不是戀人那種喜歡,F在你已經好差不多,所以我得和你講清楚,不想讓誤會加深!
“你在和我開玩笑吧?”李知著的話令她頭暈目眩,她只能雙手撐在床上支撐身體。
顧思周笑意依舊掛在臉上,“我不信你不喜歡我。”
李知著害怕自己目光閃躲顧思周不信,她平靜如水的目光直視著顧思周的眼睛,“思周,我的確喜歡你,但是這種喜歡不是愛情。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自己是不婚主義者,不想談感情,我就是這樣的人。當時你剛剛蘇醒,病情還不穩定,我答應你只是迫不得已!
李知著說這話的時候,清晰看到顧思周眼底的笑意漸漸消失,淚意漸漸浮現,震驚又倔強的不想去相信。
她的眼神過于復雜,李知著不想進一步解讀。
好在,顧思周低下頭,李知著不用再去直視她的眼睛。
顧思周往床里挪了下,后背靠著床頭,雙手放在蜷曲的膝蓋上,把自己縮成一小團。
她剛剛叫“奶奶”時聲音清澈,而現在像是貼了一層磨砂般沙啞,“所以說……你才不肯親我的,是不是?”
“對!崩钪卮鸬煤芨纱啵瑳]有一絲拖泥帶水。
“原來,都是我的一廂情愿。”顧思周把臉埋在膝蓋上,努力忍住眼淚,但是聲音已經澀澀的發顫,“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會再騷擾你了!
看到剛才那么精氣神滿滿的一個人,瞬間萎靡下來,李知著心如撕裂般痛,她想說些話來安慰顧思周。
思來想去,李知著艱澀開口,“思周,其實你很好,很優秀,我拒絕你,只是我這個人不談感情。你配得上這個世界任何的人,真的,我一直這么想的!钡撬脑捳Z中沒有一絲溫柔,像是審犯人的語氣和語調。
顧思周發出一聲輕笑,臉依舊埋在膝蓋處,“配得上任何人又有什么用,沒有任何意義!
顧思周比李知著想的要平靜,李知著最害怕顧思周情緒失控,那樣她更無法原諒自己,面對這樣平靜的顧思周,李知著心里稍微有些安慰。她想顧思周是個精神十分強大的人,她也許會難過一小會兒,但不會一直傷心難過,她那么堅強,肯定會沒事的。
李知著從兜里掏出一串鑰匙,“這是……我給你新選的房子,小區物業好,綠化好,周邊配套很好,比玫瑰公館更有生活氣息,我想你肯定會喜歡!
她把鑰匙放在床頭柜上,“等你出院了,就搬過去吧。”
顧思周緩緩抬頭,通紅的眼睛盯著桌子上那串鑰匙,又抬頭看了看李知著,似乎在看一個陌生人。
“那你好好休息。”李知著后退一步,“我走了,保重!
直到李知著身影從門口消失許久,顧思周才反應過來,她和李知著短暫又脆弱的戀人關系徹底結束了。
她暗戀了那么多久,糾結,掙扎,忐忑,終于鼓起勇氣表白,沒想到換來的是這個結局。現在想想自己的表白時機,居然有一絲荒唐可笑,像是另一種版本的趁人之危。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說。
強迫李知著一時答應,給自己片刻的歡喜,最后換來的是李知著徹底的遠離。
顧思周看著床頭柜上的鑰匙,看著看著,忽然笑了,臉頰同時滑過一串淚線。
左腹上的傷口最初隱隱作痛,漸漸地越疼越劇烈,那里像是有一雙尖銳的爪子,在無休止地撕開脆弱的血肉。
好疼……
好疼……
疼到無法呼吸。
顧思周捂著左腹傷口位置,緊緊咬著下唇,努力讓自己不發出痛苦的聲音,口中一片腥甜。
傷口疼得比任何時候都劇烈,灼熱、撕裂。
沿著她的血脈,侵入她的心,她的骨髓,帶著她的全身撕裂灼熱的疼。
顧思周捂著腹部的傷口,痛得在床上來回打滾,疼得腦子里混沌一片,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她一個猛然翻身,咕咚摔在地上。
“周周!”何其芳聽見聲音撲進來,看到蜷縮在地上,手捂著肚子還在打滾的顧思周撲過去,“怎么了這是,這是怎么了!”
“小姨,”顧思周忍著眼淚,“我好疼啊……好疼……”
何其芳擦了擦顧思周額頭滲出的汗水,扶著顧思周起來,“之前不是都好了嗎,一點也不疼了,怎么突然疼上了!
“不怕,不怕!”何其芳心疼的哭起來,從小到大,顧思周不管受傷,生病,從不喊疼,喊難受,她若是喊疼,那得疼成什么樣。
“好疼……”
“好疼……”顧思周抓著何其芳的手,“小姨……我好疼……”
何其芳把顧思周扶躺在床上,“不怕啊,周周,小姨這就去喊醫生,沒事的,沒事的!
“醫生,醫生,快過來!”何其芳沖出房門聲嘶力竭大喊,“快過來!”
值班醫生和護士匆匆跑過來,“怎么了?”
“快去看看,我家周周肚子又疼上了!”何其芳先一步進了病房。
顧思周蜷縮在病床上,胸口的病號服已經被汗水殷濕,臉更是疼得沒有一點血色。
“怎么會這樣!”值班醫生有些茫然,“她情況一直很穩定,怎么會突然間劇痛?”
值班醫生對護士說,“快去叫主任!”
夏未至到的時候,顧思周已經連續疼了快二十分鐘,整個人虛脫躺在床上,臉色白中泛青,臉上的肌肉因疼痛而扭曲。夏未至跑過去,用聽診器聽了聽她的心跳,眉頭緊皺,“給她打一劑精神鎮定劑,快,不能讓她再這么疼下去了,她的心跳已經很微弱了,有生命危險。”
在一旁的護士慌忙往出跑。
夏未至轉身看向值班醫生,語氣有一絲嚴厲,“在我沒到之前,你沒有做任何救助措施,是嗎?”
值班醫生垂頭不敢去看夏未至,“她之前情況非常好,突然間這么疼,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不敢下醫囑。”
夏醫生怒了,“你連她的心跳都沒有聽嗎?根據病人的現狀,判斷她的基本情況,進行緊急救治,你連這點都做不到嗎!”
值班醫生頭垂得更低。
護士拿著藥跑回來,對照著藥上信息,聲音有些發顫,“顧思周對吧,患者顧思周。”
“對對對,”何其芳像是看到救命稻草,推了下護士,“快點,快點給她打吧,求求了。”
護士肌肉注射了鎮定劑。
藥很快發揮功效,顧思周痛苦的神色慢慢松弛下來,僵硬繃緊身體逐漸放松。
夏未至問何其芳,“她剛才受到什么刺激了嗎?”
何其芳:“沒有,一直以來都好好的,天天可開心了!
夏未至:“我們出去說吧!
何其芳跟著夏未至出去,擔憂問,“夏醫生,我家周周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間疼成這樣,是不是還有子彈碎片什么的在身體里沒有取出來?”
夏未至:“手術是我做的,我可以保證沒有。”
“那為什么會這樣啊!焙纹浞枷氲筋櫵贾芴鄣媚樕n白,抓著自己喊疼,心疼得眼淚簌簌落下,“我家周周就是命苦,明明都好了,怎么突然來這么一下子。”
夏未至:“根據我的經驗,應該是受到了強烈的精神刺激,等她醒了,你試探性問問她,但是問不出來別執著!
何其芳連連點頭。
夏未至猶豫片刻,繼續說,“我擔心,經過這次疼痛,顧思周會有傷后疼痛綜合征。”
“什么叫傷后疼痛綜合征?”
“這是一種后遺癥,就算是傷口完全愈合,在受到某種刺激時,依舊能引發疼痛,疼痛效果和受傷時一樣,甚至更甚。這種后遺癥,目前醫學上并沒有有效治療措施,大部分是配合抗抑郁藥物和心理輔導進行治療。”
何其芳嚇得愣神片刻,“夏醫生,你的意思,這種疼痛,會……會伴隨她后半生?”
夏未至:“這是最壞的可能,作為家屬,有個心理準備,不過也不是一定會發生!
“肯定不會發生的!焙纹浞寄ㄖ蹨I,“我家周周又善良,又勇敢,是最好的孩子,怎么會有這樣的病呢,她媽媽爸爸在天上保佑她,她絕不會有事的!
夏未至安慰她,“是的,并不是所有受傷后的患者都有這種綜合征。”但是作為醫生的職業判斷,她想顧思周一定會患上這種綜合征。
安慰完何其芳,夏未至走到護士站問,“剛剛有人去找過902的病人嗎?”
護士想了下,“有,唐法醫的朋友,她走了不久,902的病人就犯病了!
是李隊,夏未至想不通李知著對顧思周說了什么,讓顧思周受這么大刺激,如果她知道給顧思周帶來的痛苦有可能是一生的,她還會不會說。
但這都是她內心的疑惑,她不會對唐以墨說,不會對任何人提及。
*
路平殺夫案第二次開庭審理,還沒開庭,旁聽席坐了很多媒體記者,她們都是被WildFire的新聞轉發引來,想對這個案子持續報道。
作為新聞工作者,這個案子關注點特別多,家暴這個話題是社會的敏感點,尤其是這個案子的辯護律師要為被告進行無罪辯護,更加吸引他們。
前面流程走完,公訴人程克禮站出來說,“審判長,我申請我方證人梁長春出庭作證。”
第112章 第二次庭審
梁長春留著八字胡子,眼睛細小,又矮又胖,他站在證人席上說,“法官大人你們好,我是長春超市的老板梁長春,案發當日路平到我超市買了把刀,我給她結賬時問買刀做什么,她說要殺自己的丈夫。”
站在被告席上的路平激動喊,“你胡說!我根本沒說過這樣的話!”
梁長春:“你說過,我聽得清清楚楚!
徐林從辯護席站起來,走到梁長春面前,“你剛剛的這段證詞,并沒有在之前的卷宗證據上,這是你臨時起意加的嗎?”
梁長春吹胡子瞪眼,“當然不是,我確確實實聽到了,怎么算臨時起意!只是當時我忘記說了而已。”
徐林:“你應該清楚在重大刑事案件中,作偽證的后果吧,你有可能承擔刑事責任和刑事處罰。”
程克禮:“反對,審判長,辯方律師在威脅我方證人。”
徐林:“我只是在陳述事實,難道證人不應該清楚自己的責任和做偽證的代價嗎?”
審判長:“反對無效,辯方律師繼續!
徐林:“梁長春,你和我的當事人是什么關系?”
梁長春單眼皮抬了下,又落下去,“什么關系都沒有!
“可是我聽你們附近的鄰居說,你總是騷擾路平?”
梁長春猛然抬頭,“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我怎么會騷擾她!你有什么證據嗎?”
徐林:“你是屢次騷擾路平不成,對她懷恨在心,所以這次出來作偽證,想要報仇,對嗎?”
程克禮:“反對,審判長,辯方律師在侮辱我的證人。”
審判長:“反對有效,被告律師,請說和本案相關內容!
徐林:“好,那我繼續上次休庭時的話題,受害人身上沒有一處刀傷,是失足墜樓而亡。我的當事人長期承受被害人家庭暴力,在掙扎反抗中不小心把他推向陽臺,誰知道陽臺桿已經松動,被害人因此墜樓而亡。這此過程中,我的當事人處于不法侵害中,且如果不及時掙脫會有被掐死風險,而她只是推了被害人一下,并沒有防衛過當。綜上所述,完全符合正當防衛基本條件!
程克禮:“反對,辯方律師,我的證人已經說了,被告人買刀主觀上要殺死被害人,她就是主觀惡意的故意殺人!
徐林露出一絲微笑,“如果她買刀殺人,為什么被害人身上沒有一處刀傷?這根本構不上因果必然聯系。這個案子,事實不清,證據不足,不足以認定為故意殺人罪!
程克禮:“就算沒有刀傷,但被告人主觀惡意構成。”
徐林笑意更深,“程檢察長,是不是我只要證明買刀主管惡意不存在,你就會承認我當事人是符合正當防衛的基本條件!
程克禮:“我沒有這么說!彼D向審判席說,“審判長,本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并不存在辯方律師所說的正當防衛情況!
審判長敲了下法槌,“休庭半小時!
休庭時,旁聽席上的記者小聲討論,“我也覺得路平買刀和死者致死的沒有任何關系,這樣真的算主觀惡意嗎?”
田復燃湊過去,引導她們,“其實我們的關注點,應該在梁長春身上,我剛剛聽那個律師問他,是不是騷擾路平,他極力否認,模樣慌張,我覺得他指定有深挖的東西。”
其他記者認同地點了下頭,繼續小聲討論。
“這個案子,其實也沒什么懸疑色彩,不知道WildFire為什么要轉發。”
“家暴這個話題還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也許這是他的關注點!
很快,審判長回來,敲下法槌,宣布審判結果。
“本院認為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232條,被告人路平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犯罪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考慮到她主動自首,態度積極,依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相關規定,綜合考慮被告人的犯罪情節、悔罪表現、社會影響等因素,本院依法作出以下判決
聽到這樣的話,法庭變得異常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審判長朱友尚身上,田復燃更是緊張地握起拳頭。
朱友尚聲音透著長久以來做法官的威儀,“被告人路平犯故意殺人罪,判處無期徒刑!
從法院出來,田復燃感嘆,“果然一審法官判的無期徒刑。”
徐林:“意料之中,等我們回去看看其他記者對這件事的報道情況!
田復燃:“我引到她們去調查梁長春,她們肯定會去。記者都是搶時間的,等她們調查完肯定會迫不及待把調查出來的內容發出來!
果然,當天晚上,黎城有些媒體便發出對這個案件的觀點,著墨很多來寫關鍵證人梁長春。她們筆下的梁長春總是用言語騷擾來買東西的女人,油膩又猥瑣。還有些記者對判決結果產生質疑,既然主動自首,又長期經受家暴,無期徒刑是否判的太重。
徐林用自己微博“刑事律師徐林”這個號轉發了WildFire那條微博評論:一審結束,二審繼續努力,爭取讓受盡磨難的母女早日團聚。
這條微博第一個點贊的人是WildFire,留言:加油,相信你們一定能贏!
法庭上的審判看不到路平作為家暴受害者承受的痛苦,但是WildFire轉發的文章卻用細膩的文筆,詳細描寫路平受到的暴力和傷害經歷,寫出她的無助和恐慌。
這篇文章讓人看得絕望的是路平多次報警,但是警察只是勸說,并沒有對任明做出任何處罰,更沒有對他拘留管教。
每次報警后,任明會報復性地毆打路平,路平肋骨被打斷過,小腿被打得骨折,腹部和大腿有兩處刀傷。
路平好幾次申請離婚,但是任明不到場,不符合強制離婚條件,這就么被民政局趕回來。起訴離婚更是受到任明更瘋狂報復性毆打。
文章最后寫道:他們都說父愛如山,我真的從這座大山壓迫下感受到了窒息和恐懼。我有時候在想,到底是什么讓他無法無天,肆意毆打我媽媽,真的是結婚證嗎?
那結婚的意義對于女人來說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結婚后就可以被丈夫隨意毆打,無人問津,那婚姻保護的到底是誰的利益?
為什么我媽媽不能脫離這個惡魔,為什么她連婚都離不了?
我聽親戚說,我爸爸結婚前不這樣,他對我媽媽特別好,只是結婚后被我媽媽逼得,變成這樣。
我想,他結婚前也是這個樣子吧,只是那時他在偽裝自己,而婚后原形畢露。
我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像我媽媽這樣在婚姻里無時無刻感受到來自生命威脅的恐懼。
太可怕了,我雖然還沒有成年,但是我已經不想結婚。
經歷了記者們的集中報道,這篇文章被越來越多的發現,轉載留評,無數身處家暴的女性在網上發聲,講述自己的家暴經歷。
程克禮也在網上關注這個案子輿論發展,他正看著評論,朱友尚的電話打進來。
“小程啊,路平那個案子她們申請二審了,向法院申請新的證人出庭,你有時間可以過來看看新的證人資料。”
“好的,朱法官。這個案子不知道是不是徐林推動的,現在網上很多人討論!
朱友尚從鼻息里發出不屑的輕哼,“老祖宗說得好,女子無才便是德,F在這些女人,自以為讀了點書,見了些世面,就在這里胡攪蠻纏,據理力爭!
程克禮:“朱法官,你這個觀點我并不認同,主席老人家說得好,婦女能頂半邊天。她們和我們一樣,都接受了教育,有自己想法,這很正常!
“這么說,你要退縮了?”
“我不會退縮,我還會堅持自己的觀點!
二審開庭前,徐林告訴田復燃二審的法官還是朱友尚,田復燃哀嚎,“怎么還是這個禿頂,他二審沒準維持原判!
徐林:“沒有辦法,二審是否更換法官是每個法院自己決定的,我們只能盡力!
這次庭審,來申請旁聽的媒體更多,有些不能進入法庭的記者,蹲在外面守著,更有一些市民也守在外面。大家關注路平的案子,更關注法律對家暴受害者反抗的態度。
庭審開始后,徐林請上新的證人葛蘭。葛蘭站在證人席上說,“各位法官大人好,我是葛蘭,是蘭記拉面的老板,我的拉面館就在長春超市旁邊。我認識路平,也認識梁長春。案發當天,路平從梁長春買刀出來,我閑聊問她買刀干什么,家里刀不好使可以拿下來我給她磨磨,路平說家里刀不知道被她藏哪里,找不到了,孩子馬上放學回來,她得趕緊把飯做好!
徐林:“所以,你沒聽見徐林說要拿刀殺人的話,是不是?”
葛蘭搖頭,“沒聽見。她買刀的時候,我店里沒有人,正坐在外面嗑瓜子,我甚至沒聽到她和梁長春說過話!
程克禮:“你沒聽到,不代表路平沒有說過,或許聲音太小,你的位置沒有聽到!
徐林:“葛蘭,在你的認知里,路平和梁長春是什么關系?”
葛蘭望了眼梁長春說,“梁長春經常騷擾路平,和路平說他丈夫不疼她,他會疼她之類的話。有一次我看到他收錢的時候故意拉著路平的手不放,路平抽回來給他一巴掌。路平走了之后,他追出來發狠說,你等著,看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的!”
“你胡說!”梁長春急得跳腳,指著葛蘭,“你這個婊子,你不就是看我勾搭路平,不搭理你對我懷恨在心嗎!你居然在這里陰我。”
旁聽席發出驚詫感嘆,開始竊竊低語議論。
程克禮聽到梁長春的話,臉色登時變了,指著梁長春,“你給我閉嘴!”
朱友尚敲了下法槌,“肅靜、肅靜!”
安靜下來后,徐林繼續說,“審判長,剛剛我方證人的證詞和梁長春的反應足以說明,梁長春作為證人,與我的當事人是存在利益沖突的,他的證詞真實性存疑!
程克禮:“反對。審判長,剛剛對方證人證詞對我方證人有誘導性,我方證人所說的話是在誘導激怒狀態下所說,不能作為庭審依據!
朱友尚:“反對有效。”
徐林聽程克禮河朱友尚一唱一和無奈輕輕搖頭,轉向梁長春說,“你的超市是不是有監控?”
“有啊,怎么了?”
“既然你想證明自己說的話是真實的,你可以把監控調出來,這才是最有證明力的證據!
梁長春微微抬起下巴,輕慢又不屑,“我早就說過了,那個時間段監控沒錄上,沒有這段監控!
第113章 “怎么沒人,我想你!”
徐林笑了,“那我給你看看我這里的監控視頻。”
程克禮慌忙翻閱資料,一邊翻閱一邊說,“反對,審判長,辯方律師所說的視頻,并未在開庭前提交新的證據清單中,反對在本次庭審中播放此視頻!
朱友尚:“反對有效。辯方律師,你在法庭上每一個舉證,都需要申請,這是法律規定,我想你應該清楚!
案子已經持續審理一個多小時,休庭十分鐘后,朱友尚當庭宣布二審判決結果,簡單概括四個字:維持原判。
朱友尚宣布散庭,已經走下審判席,徐林叫住他,“朱法官,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旁聽席紛紛欲往出走的記者全部停下腳步,看向她們。
朱友尚轉身看向徐林,黑色寬大的法袍把他整個人籠住,像是一塊黑布擋住他,只露出個光亮的腦袋。
徐林語氣平靜,但字里行間卻鏗鏘有力,“你到底以誰的視角,去審理這個案件?是審判者公正的視角嗎?”
朱友尚微微瞇起眼睛,“徐律師,請你注意你的言行。”
徐林向前走了一步,“我知道我在說什么,我也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你之所以兩次都給路平判無期,是因為你也是家暴分子,你不敢讓路平無罪,是因為你擔心自己有一天也許也會被妻子反殺,而你的妻子被判無罪。”
朱友尚聽了徐林的話,細小的眼睛大睜,頭頂兩根稀疏的白發根根立起,咆哮大喊,“你胡說!”
徐林繼續向前,步步緊逼,“你自始至終都站在被害人的角度,他的死亡令你恐懼,路平的反抗,更讓你不安,你擔心的是你自己,你不在意自己妻子的死活,更不會在意路平的死活。在你的眼里,路平被家暴根本不值一提,丈夫在家里是絕對的權威,妻子只是丈夫隨意處置的附庸品,根本不具備獨立的人格,就像是奴隸。主人,可以隨意毆打奴隸,但是奴隸,絕對不能反抗!
朱友尚渾身發抖,顫抖的手指著目光灼灼的徐林,“你……你……你會,你會為你今天說的這些話付出代價的!”
徐林目光堅定:“到底是誰會付出代價,我們拭目以待。”
還沒走的記者聽到驚天消息,分成兩撥,一撥涌向朱友尚,一撥涌向徐林。
一個話筒懟在朱友尚唇邊,“朱法官,剛才徐律師說的話是真的嗎?你也是家暴分子嗎?”
另一個話筒也懟了過來,“朱法官,既然徐律師已經有新的證據,為什么不休庭后等她提交證據再開庭,而是直接宣判二審審判結果?這樣的宣判是否太匆忙急迫?”
“對呀,一般刑事案子審理周期非常長,為什么這個案子這么快當場判決呢?”
“朱法官,你覺得男性會對女性的遭遇產生共情嗎?如何在一個案件中保證法理和情理的平衡?”
另一波記者涌向徐林,也咄咄發問。
“徐律師,你剛剛所說是否屬實,你是如何得知朱法官家暴信息?你作為律師,是否知道造謠的后果?”
“徐律師,你的視頻是什么樣的視頻?方便透露一下嗎?”
“徐律師,你們會繼續上訴嗎?如果繼續上訴還是維持原判,你還要繼續做無罪辯護嗎?”
徐林面對懟到唇邊的話筒,落落大方說,“我的當事人會繼續上訴的,雖然現在已經是秋天,但是我們會迎來無罪的春天。至于其他問題,現在不方便透露,抱歉。”
另一邊,被記者圍堵的朱友尚可沒什么耐心,對記者粗暴推搡,“走開,走開!”最后還是兩個法警過來,把涌過來的記者攔住,讓他脫離圍堵。
徐林每接一個案子,都會了解負責審判這個案子法官個人信息,包括家庭,愛好之類的。通過這些,她側面了解法官大概是什么樣的人,然后在法庭上針對法官性格,做出不同的辯護策略調整。
這次的朱友尚,是田復燃親自去調查的。
田復燃打探消息的能力無人能及,很快和朱友尚鄰居們打成一片,從他鄰居口中挖出他家暴的關鍵信息。她以為這個信息,頂多作為小道消息發布在網上,沒想到徐林今天硬鋼,她深深為徐林職業前途感到擔憂。
回去的路上,她看了徐林好幾眼,猶猶豫豫不說話。
“有話就說,這么吞吞吐吐的不是你性格!
田復燃:“徐林,你這么公然頂撞法官,有沒有考慮過后果?你是徹底把他得罪了,他還是副院長呢,以后還怎么接他們法院的案子……”
徐林不屑:“那么多刑事案子,差他們法院的案子?”
田復燃伸出大拇指,“這話果然很徐林。”
徐林剛下電梯,路過前臺,被前臺小伙叫住她,遞上一份快遞,“徐律,剛剛黎城律協送過來的。”
徐林接過,拆開快遞,抽出一張蓋紅章的A4紙,“他們動作真快,效率真高,這要是能放在審理案子上就好了!
田復燃湊過去看,“上面寫什么?”
“律協給我發了一封警告函!毙炝职堰@頁蓋紅章的A4紙從中間撕開,疊起來繼續撕。
“除非他們吊銷我的律師資格證,否則休想嚇到我!彼f著,把碎紙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鄭揚匆匆跑過來,“徐律,看守所的人打電話過來,說路平想要見你!
徐林:“可能二審還是原判路平有些擔憂,我去見見她,和她解釋清楚,現在一切正向著有利于我們方向發展。”
去看守所的路上,徐林心情大好,嘴角一直掛著笑意的弧度。
田復燃依舊看她好幾眼,欲言又止。
“你今天怎么回事,有話能不能痛快說!”
田復燃:“我有一種直覺,路平見你,沒有好事,你還是別太得意,小心反差過大!
徐林斜了她一眼,恨切切說,“閉上你的烏鴉嘴!”
田復燃撇嘴,“你這個人,我不想說,你非逼著我說,我說完你還不樂意!
兩個人到了看守所,徐林進去見路平。
“什么!你不會繼續上訴了!”徐林拍著桌子站起來激動大喊。
路平點了下頭,“謝謝你這些日子為我的案子奔走。”她站起來,對徐林深深鞠了一躬,“徐律師,謝謝你!
“你現在對我鞠躬干什么,你還沒出去呢!我們雖然二審依舊維持原判,但是只要上訴,是有希望在下次審判的時候無罪的,你只需要再等一等,我們馬上就要贏了。”
“不,我不上訴了,徐律師,就這樣吧。”
“為什么,是不是他們威脅你了?如果是這樣,你告訴我,我幫你申訴,他們這么做是*犯法的!”
路平搖了搖頭,眼里沒有任何光亮,“徐律師,真的謝謝你,我已經下定決心,你不要再問了!
徐林和路平之間隔著一塊厚厚的玻璃罩,徐林激動地拍著玻璃,“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你告訴我到底為什么!”
“路平,你以為這個案子只是你一個人的案子嗎,不是!現在很多飽受家暴的人都在關注你這個案子。如果你無罪釋放,會給她們反抗的勇氣,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反抗家庭暴力,而不是默默忍受!
路平繼續低垂著頭,“徐律師,別人的事我管不了,我沒有那么偉大,我只考慮我自己,這個案子到這里結束吧,就這樣!甭菲秸f著站起來走了。
“路平!路平!”徐林用力拍著玻璃罩大聲喊她。
兩個管教過來阻止徐林,“徐律師,請你注意自己的行為,會見結束了,請你離開!
出來時,管教對徐林說,“路平已經取消和你的委托關系,以后你不是她的律師,不能再申請會見。”
田復燃看到出來的徐林,與往日斗志昂揚,驕傲高冷的她完全不同,她微微垂著頭,像是一條斗敗的母雞。
田復燃走過去問,“發生什么事了?”
徐林目光呆滯,像是泄氣的皮球,有氣無力說,“路平說不再上訴了,取消和我的委托關系,我現在已經不是她的律師!
“為什么?”
“不知道,她沒有告訴我。”
徐林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成拳頭,“我已經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和鋪墊,輸入了可以解出無罪釋放的變量。上訴后,只要更換法官,我就可能贏。為什么,她為什么要在這個時間點放棄!”徐林搖頭,“我想不明白,一點也想不明白!
“別想了,強扭的瓜不甜,人家不愿意,你又不能強迫她。”
徐林:“肯定還有我沒想到的變量,路平不知道在顧慮什么,也許是法院和檢察院給她施壓!
“是什么呢?”徐林念念叨叨,“我到底遺漏了什么?差什么變量是我沒考慮進來的?”
兩個人走到車旁邊,徐林說,“這次你開車。”
“我?”田復燃不可思議指著自己。
“就是你。”徐林繞到后座,打開車門坐進去。
田復燃只能硬著頭皮把車開到她律所,到律所時,天已經黑了。
徐林下車拎著自己的包直接來到天臺樓頂,坐在五十多層的天臺邊緣,她的腳下,飄著隱隱的薄云,是璀璨繁華的黎城。徐林從包里掏出一瓶綠色包裝的AD鈣奶,插上吸管喝起來,望著前方由墨藍漸漸變成暗黑的夜空。
鄭揚和田復燃站在頂層門口,看向徐林。
鄭揚:“看守所發生什么事了?”
田復燃:“路平說不上訴了,把你老板炒了!
鄭揚點頭:“怪不得。”
田復燃:“你不去勸勸她,五十多層樓呢,萬一她不小心扎下去,人得和碎西瓜一樣,啪嚓,腦漿和血肉稀碎。”
鄭揚無奈:“每次案子遇到阻礙,她都會來這里喝AD鈣奶,誰勸都沒用,有一次消防都來了。”
“她這啥毛病啊,這么給人民添負擔呢!不行,”田復燃擼起胳膊袖,“我得去治治她!”
田復燃氣勢洶洶走向徐林。
徐林余光瞥了她一眼,“別勸我下去,沒有用。”
“誰勸你下去!你這AD鈣奶從哪里整的,給我也來一瓶!
徐林困惑不解的看著她,幾秒后,從包里掏出一瓶AD鈣奶遞給她。
田復燃拿著AD鈣奶,往下面望了眼,下面的車和芝麻大,“咦,這樓怎么這么高啊,看著就暈。”她嘴上這么說,雙手卻撐著陽臺要坐上去。
“你干什么,你小心別掉下去!”
“我也體驗體驗坐在這里喝AD鈣奶的感覺,是不是很爽!碧飶腿荚诰嚯x徐林半米遠的地方坐下來,插上吸管,拿起來喝。她望著遠處黎江兩側變幻夜景,“別說,還別具一番風味,嗅到了地獄的味道,死亡在向我招手!
徐林扭頭看她,平靜的臉上氤氳起一絲怒氣,“我在這里喝鈣奶,你上來湊什么熱鬧!”
田復燃擺手,“你喝你的,我不打擾你!
徐林盯著田復燃幾秒,轉了個身,跳下陽臺。田復燃見她跳下去,連忙喊,“哎,你別這么走了呀,回來扶我一下,我也要下去!”
“你自己不會下!”
“我不敢啊!我害怕!我有恐高,真的有,一點不騙你!
“有恐高你還湊熱鬧!毙炝植磺椴辉竿刈撸斐鲆恢皇,田復燃連忙雙手抓著她的手,小心翼翼扭動身體,把懸著的兩條腿一點點往回挪。
“唉呀媽呀,終于落地了。”田復燃單手還在撲拉著胸口,突然間捂住嘴,手扶著陽臺彎腰吐起來。
“嘔——嘔——”
田復燃把剛才喝下去那幾口鈣奶都吐出來。
徐林兩臂抱在胸口,白了她一眼,“你真有恐高,真有你還往上爬,充大頭鬼呢!”
田復燃擦了擦嘴角的粘液和眼角的淚,轉頭瞪她,“徐林,你真是喪良心,我還不是勾著你,把你帶下來,萬一你真的不小心掉下去摔死了可怎么辦!”
徐林:“摔死就摔死吧,反正在這世上,也沒有人會想我!
田復燃:“怎么沒人,我想你啊!”
第114章 “她不會再來了。”
田復燃說完,又扭過臉嘔嘔嘔的吐起來。
徐林冰冷的面色略有緩和,從包里抽出一張面巾紙遞過去,“你以后……沒事別往高地方去!
“那就取決于你了!碧飶腿汲樽呒埥恚亮瞬裂劢堑臏I。
“我死了……你真的會想我?”
“在一起這么長時間,就算是條狗死了,我都會想的,別說你了!碧飶腿加檬掷锬菑埣堄诌┝讼卤亲,伸出手到她面前,“還有紙嗎,再給我一張!
“沒有了!”
徐林扔下這句話,轉身往天臺門口走。
“真摳。”田復燃又喝了口AD鈣奶壓壓反上來的嘔吐感,追上徐林。
“徐林,這個案子,你還跟嗎?”
徐林:“怎么跟,我都被炒了。”
兩個人等電梯的時候,田復燃刷微博,“徐林,徐林,你快看,路平的案子上熱搜了。”
熱搜詞條點進去前幾個微博,有一條是WildFire發出的評論:這僅僅是一場有罪的審判,還是父權社會體系下,對女性權利的剝削與漠視?
徐林點進去看WildFire里面的詳細評論,不解問,“你什么時候寫的?”
“就在你去看守所見路平的時候。我當時想這個案子沒有結束,要把這個案子內核繼續拔高,這樣才能引起更多人的重視和討論,法院在下次審判的時候,才會考慮更換法官,所以我就寫了這個評論!
徐林:“上熱搜也沒用了,路平已經選擇不上訴!
“你真的放棄了?我們為了這個案子,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就這么放棄了?”
“你有破局辦法?”
田復燃:“我不知道能不能破局,但是我們可以試試。”
電梯到了,田復燃拉住徐林的手進入電梯,“走,我們去找她,也許她是路平的突破口!
田復燃進了電梯,摁下B1按鈕,眼睛盯著電梯屏幕。
徐林瞄了眼兩個人牽著的手,輕咳了一聲說,“你要帶我去找誰?”
“任夢行,她是路平的女兒,她一定比我們更了解她媽媽。”
直到電梯到了B1,田復燃才意識到還拉著徐林的手,她連忙松開,尷尬干笑兩聲,搓著自己的手說,“對不起,一時激動拉的,忘記松開了!
她們直接去任夢行學校等她下晚自習,在校門口攔住她。
田復燃先開口,“任夢行,你還記得我們吧!
任夢行:“我記得你們,姐姐,是我媽媽的案子有結果了嗎?”
田復燃:“我們上車說吧,正好送你回家!
在車上,田復燃把經過和任夢行講了一遍,“我們不知道你媽媽為什么不再上訴,按照目前的證據和輿論勢態,對我們十分有利,在下一次庭審,也許可以無罪釋放。”
任夢行緊皺著眉,思考片刻后問,“姐姐,如果上訴,我媽媽的案子會重新調查嗎?”
徐林邊開車,邊解答,“有這種可能。因為一審和二審關鍵證人證據不足,檢方可以以補充證據為由申請重新展開刑事偵查!
任夢行陷入沉默,過了許久才開口,“麻煩您去看守所再見我媽媽一面,和她說,我一切都好,家里壞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衛生間的馬桶,陽臺的欄桿,臥室那把破舊的椅子,還有廚房里電磁打火器,我都換新的了。我把家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潔潔,等她回家,讓她不要有顧慮,繼續上訴。”
徐林:“我已經不是你媽媽的律師,無法再去看她!
任夢行:“那我以女兒的身份,和您重新簽訂一份委托書這樣可以嗎?”
徐林:“你確定你媽媽聽完這番話,會重新上訴?”
任夢行微微搖頭,“我不確定,但是也許會讓她放下顧慮,我們試試吧。不過姐姐,我剛剛說的話,你要一字不差的轉達給我媽媽!比螇粜谐哆^書包,拉開拉鎖,“我給您寫一下,我怕您忘記,你可以拿過去直接照著念!
“不用。”徐林把任夢行剛才的話一字不差復述一遍,“我都記得。”
任夢行還有些擔憂,“您不會……睡一覺起來,遺漏了一部分吧!
徐林:“不會,我的大腦比復印機還精準,不會遺漏任何一個字!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拜托你了,姐姐。我們一分錢沒有花,讓你們這么費心幫我們打官司……”任夢行說到這里,眼眶含淚,對著前排的徐林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姐姐,真的謝謝。”
徐林和田復燃把任夢行送到家門口,任夢行臨上樓時,又對徐林和田復燃每個人深深鞠了一躬才跑上樓。
田復燃目光沿著老舊的樓房向上看,“你說,她為什么怕你遺漏一部分?她對媽媽說的這段話里,應該有比較重要的,能讓她媽媽改變想法的東西!
田復燃撓著頭,“她剛剛說的那些東西都有什么來著?”
徐林:“你沒記?”
田復燃眨了眨眼睛,“我腦子又不是復印機,我哪記得這些,聽完就忘了!
“衛生間的馬桶,陽臺的欄桿,臥室那把破舊的椅子,還有廚房里電磁打火器!
田復燃盯著層層欄桿的居民樓,“任明是撞到欄桿,欄桿斷了從上面摔下來死掉的吧!
“對。”
田復燃細思極恐,不由得瞪大眼睛,“所以……她的話里,欄桿才是重點,其他都是煙霧彈!
“就是這樣!她之前還問我們會不會再偵查,她想告訴媽媽,欄桿被她換新的了,就算偵查也不會有任何破綻,讓她媽媽繼續上訴!
徐林也隨著田復燃抬頭向上看,“真如你所說,這個小姑娘不簡單,是一塊違法犯罪高智商的好料子。若是這話轉達給路平,路平真的同意繼續上訴,那個欄桿肯定有問題。”
“喂,徐林,你這是在夸她還是在貶她,聽起來怪怪的!
“當然是夸她,走了,回家睡覺!毙炝窒纫徊睫D身往回走。
田復燃追上她,“徐林,你腦子真的是復印機嗎?你這腦子,是不是小時候AD鈣奶喝多了才補成這樣的吧?”
“你才AD鈣奶喝多了呢!”
“我夸你呢!”
“用不著!
兩個人說說笑笑往回走。
任夢行站在家里的陽臺上,手握住她新換的欄桿,看著她們逐漸遠去的身影。她沒有開燈,整個人籠罩在暗黑中。
*
醫院里顧思周刷著手機看新聞,對何其芳說,“小姨,你看那個殺夫案的案子了嗎?本來是一個普通的小案子,沒想到引起這么多的討論和關注!
顧思周明天就出院了,何其芳正在收拾東西,“看了,我看完這個新聞,又看下面哪些哭訴自己家暴經歷的女人,突然發現自己還挺幸運。人啊,還是得對比,知足常樂。我嫌你姨夫家里的大事小情什么都不過問,但他好賴不動手打我,大多時候,是我看他來氣,給他兩下子,他也不吭聲。這日子,怎么都是過,過一天是一天。對了,這個案子里的女兒,就是上次梓韻出手為她打架的同學。生在這樣家庭里的孩子,也是可憐!
何其芳停下收拾東西的手,長長嘆口氣,“要說梓韻這孩子,心眼直,有一股虎勁。那個女生我看過,一看就是心機特別深的孩子,梓韻還替她打抱不平,被人家賣了還在給人家數錢呢!”她說到這里,咬牙切齒,“人家的成績輕輕松松985,她考個二本都費勁,還替人家打抱不平!”
“小姨,梓韻善良直率這沒什么不好,這恰恰是她的優點,這說明我們從小給她的生活環境讓她很有安全感。我不覺得她心眼直是缺點,你平時多鼓勵鼓勵她,你們關系也不至于這么僵!
“我看情況吧,我是沒看出她哪里有優點。”何其芳繼續收拾東西。
顧思周上次突然傷口疼,打完鎮靜劑后醒來,整個人都變了,完全沒有之前的喜氣。雖然她不哭不鬧,也沒有再喊疼,但是何其芳能感覺到顧思周很低沉,她想問顧思周發生了什么,但還不敢問。她在顧思周睡過去后,注意到床頭柜上有一串鑰匙,上面便簽貼著具體地址,是一個高檔洋房小區。
何其芳以前沒見過這串鑰匙,這串鑰匙出現后顧思周傷口才疼,她想讓顧思周疼的原因可能和這串鑰匙有關,聯想到夏未至說的話,她便把鑰匙悄悄收起來。明天顧思周就要出院了,她猶豫再三,把這串鑰匙拿出來。
“周周,”何其芳在病床邊坐下,“那天,我在床頭柜看到這串鑰匙,這是誰給你留下的?”
顧思周掃了眼鑰匙,“小姨,你把這個鑰匙留給夏醫生,讓她給唐法醫,唐法醫再轉交給李隊!
聽顧思周這么說,何其芳放心下來,“原來是小李的呀,這么麻煩干什么,你直接給她不就行了!
“對了,小李可是有日子沒來看你了,她是不是有重大案子要忙!
顧思周垂頭,故作輕松,“她不會再來了!
“怎么,你們鬧別扭了?”
“沒有!鳖櫵贾芴ь^擠出一絲笑容,只有嘴角被拉扯向上,臉頰肌肉沒有任何變化。
何其芳察覺出一絲異樣,試探問,“等你出院,我們肯定得慶祝一下,到時候你叫小李來家里吃飯。”
“她不會來的,小姨,別提她了!鳖櫵贾苣闷甬嫲,繼續畫畫。
“人家忙前忙后照顧你那么久,我不來的時候都是她守著你,怎么出院還不讓提呢!”何其芳這個人喜歡鉆牛角尖,她不覺得李知著是讓顧思周受刺激的人,在她眼里,兩個人就是普通同事關系。
“小姨,她有事,很忙,我們不要打擾她。”顧思周頭埋得更低,繼續畫畫。
何其芳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問,“你之前說……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這么久,我還沒見他來看你。”
顧思周畫畫的手微頓,平靜說,“分了!
何其芳震驚,“分了,什么時候的事?”
“前幾天!鳖櫵贾芾^續畫畫,手簌簌地動著。
“為什么呀?”
“……她不喜歡我。”
“還有人不喜歡我家周周!一定是瞎了狗眼!周周,不要緊,小姨之前不是說給你……”
“小姨!鳖櫵贾艽驍嗨,“我也想做個不婚主義者,別給我介紹對象了!
“你……是不是因為和他分手,那天才傷口疼的?”
顧思周微微點下頭,“不過也沒事了,小姨,我們不提她了,都過去了。”
若是顧思周沒受傷,何其芳早就拉著顧思周去找那個負心“漢”算賬去,但是她現在不敢說太多刺激顧思周,她心里把負心“漢”反反復復罵了八百遍,最后妥協說,“反正你還年輕,留些時間緩緩也沒事。人嘛,要往高處看,對象也一樣,肯定有比他更好的。”
何其芳說完,繼續收拾東西。
顧思周心里回復她,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她就在峰頂,再也沒有人會和她一樣。
顧思周的漫畫最后一話已經畫完,她檢查沒問題后,直接更新上去。
最后的結局,小女孩死了。
村里人用各種手段威逼小女孩不成,泄憤般地把小女孩殺了。村里人害怕無光的報復,連夜帶著老少逃離。無光找到小女孩的時候,只看到血液已經被抽干,小女孩渾身是傷的尸體。
那天依舊下著大雨,和無光初遇小女孩一樣。
只是,她不能再保護小女孩,她看到的只有小女孩破敗的尸體。
無光的黑色眼睛慢慢變紅,血紅色妖紋從她的脖頸開始蔓延,像是藤蔓爬到她的臉頰。她把銀槍一掰為二,一半插在小女孩尸體邊,拿起另一半去追逃跑的村民。
無光在追村民的路上,不知不覺幻化成妖獸形態。她屬于人的記憶和思維在蛻化,殺戮欲一點點侵蝕她。她記得殺死最后一只巨妖時,巨妖咆哮說,自己也曾經是人類,所有的妖獸都曾是人類,沒有人想變成妖獸。
第115章 傷好了,但是疼卻好不了
“我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睙o光聽見小女孩堅定稚嫩又清澈的聲音。
“你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嗎?”
“我知道!”
“我是妖獸,我是妖獸。”無光看著自己已經蛻化成獸爪的手無意識地重復這句話。她一邊奔跑,去追逃跑的村民,一邊重復這句話。
小女孩干扁的尸體上浮出一顆瑩色光球,浮在無光身邊,球里傳來小女孩死之前喃喃重復的一句話,“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無光還在飛速奔跑,光球努力的飄動在她身邊,跟上她的速度,不斷重復那句話,“她不是!她不是!”
這些話化成一道金色的咒文,一條條纏繞在無光身上。
“她不是妖獸,這世上根本沒有妖獸,是你們先把她當成妖獸,她才成為妖獸的!”小女孩最初被抓住的時候,這么對村里的人說的。后來,村里人用盡各種辦法折磨她,小女孩已經不能連貫說這么長的話,意識昏迷中只能不斷重復“她不是”。
不管村里人如何折磨小女孩,她死之前都堅信無光不是妖獸。
可是無光正逐漸變成妖獸,擊碎小女孩至死都守護的信念。
“不能這樣!不能這樣!”無光變成獸爪的手緊緊地抱著頭,痛苦地在地上掙扎打滾。
“我聽我娘說,這世上的妖獸都是怨氣太重,仇深似海的人變得,我想如果我們在他們變成妖獸之前就寬容對待他們,他們也許不會變成妖獸,也不會有這么多年的人妖廝殺。”小女孩說這話時,透著孩童的稚嫩和天真。
“如果我們能成功阻止一個人變成妖獸,就可以成功阻止第二個,第三個……”
無光還記得小女孩坐在巨大的巖石上,游蕩著小腿,興沖沖地說出這番話。
那天萬里無云,艷陽明媚,小女孩清澈的笑臉可比天光。
漸漸的,無光平靜下來,她身上獸紋在慢慢褪去。
雨停了,金光穿破層層疊疊的黑云射下來,灑在無光身上。無光坐起來,收好小女孩子的尸體,背在身后,把長槍再次拼接在一起,離開村子。
畫面切換到十多年后,無光身后背著白色包裹,里面是小女孩干枯的尸體,她半跪在草地上,正在度化逐漸變成妖獸的人。
故事到這里戛然為止。
顧思周留言:感謝每個小可愛們的支持,謝謝大家這么長時間耐心等待和追更。另外說一下,沒有番外,這就是最后一話啦。
以前稀稀落落的留言,在更完最后一話后暴增,大家紛紛留言詢問小女孩有沒有活過來。
顧思周置頂回復:在這里說一下,小女孩沒有活過來,她是真正死了。這個故事里,小女孩沒有名字,因為她不代表一個人,而是代表成千上萬善良,希望世界充滿愛和美好的人。
顧思周這條回復完,下面有人說她打著救贖的標簽,搞BE,而且最開始文案也沒標BE,是詐騙。
一個兩個這么說顧思周沒有理會,但是這么說的人越來越多,有些評論這個故事是“偽救贖”,致郁不治愈。
顧思周不得不再次置頂評論:
我也曾看過很多救贖題材的故事,大多數故事,是兩個都有傷痛的人從彼此身上找到愛和缺失的部分,然后一起面對世界。
可是在我看來,真正的救贖不是相互攙扶和陪伴,而是就算放手,對方也不會再回到深淵。
這才是真正救贖,救贖必須獨立于個體而存在。兩個人可以相互救贖,但是她們不能成為彼此唯一支撐點。她們要有就算一個人崩塌,另一個人依舊獨活得更好的堅韌。
如果我們不能作為個體,獨立于這個世界而存在,那救贖對于我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小女孩已經成功救贖無光,就算她死了,無光也沒有因為怨氣和仇恨變成妖獸,而是去度化更多的人。這在我看來,是真正的救贖。
當然,作為帶入故事的小可愛們,我知道你們很喜歡小女孩,希望她活過來。
世事無常,命運跌宕起伏。這個故事我的標簽是正劇,不是輕松,不是蘇爽甜,這個結局也是在動筆之前設定好的,不會改變。
再次謝謝小可愛們,本章會有紅包抽獎。
顧思周發完這段便退出來,扔掉手機,躺在床上。她的手指在凸起的傷口棱角處摩挲,受傷附近的皮膚都很紅很硬,醫生說這很正常,過三四個月會有好轉。
這幾天,顧思周努力克制住不去想李知著,因為只要一想到她,傷口便開始隱隱作疼,有越演越烈趨勢,她不想再受這份罪,強迫自己不去想。
她隨手給病房拍張照片發朋友圈:
馬上要出院了,住了二十多天院,還有點舍不得呢。
剛發出去,便有很多人給她點贊,給她留言,她盯著不斷增多的點贊名字,卻沒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她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我了嗎?
一點,一點都不在意了嗎?
顧思周放下手機,躺在床上想著想著笑了。她不得不承認,對李知著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的,希望她突然回到自己身邊。直到現在,她都抱著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手機震了一下,顧思周連忙拿起來看,是群發消息,她隨之又把手機扔回去。
“周周,東西收拾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過來接你!焙纹浞家詾轭櫵贾芾Я耍哑は淇酆昧⑵饋碚f。
“謝謝你小姨,這段時間辛苦了!
“你這孩子,還和我客氣,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就過來,接你回家!
何其芳說完走了,順手把燈關上。
顧思周躺在暗下來的病房里,眼睛盯著天花板。
家,哪里是家呢?以前她覺得和李知著在一起有家的感覺,有歸屬感,但現在又破滅了。
顧思周再次拿起手機,看自己發的說說有沒有李知著的點贊和留言。
沒有。
李知著自從那天走后,如人間蒸發般。
她想問問唐以墨,李知著最近在忙什么,但她還不敢去問。她怕自己的詢問,打擾到李知著。李知著的態度很明確,希望她遠離她,不然為什么在她還沒出院之前就先把房子找好讓她搬過去。
顧思周不會去李知著找的房子住,但她也不會回小姨家住,她要自己找房子。
早知道結局最終還是繞到了起點,當初就不該搬去和李知著一起住。
顧思周一點也不怨李知著,相反,她認為是自己越界了。她最開始的時候,明明只是暗戀,從沒想過要表白。她一時的頭腦發熱,覺得李知著也喜歡自己,還逼著李知著親自己,想想都覺得猥瑣可笑。
想著想著,顧思周失眠了。
腹部又在隱隱作疼,而且愈演愈烈。
顧思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想,可是身體根本不受她的控制,越來越疼。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痛苦的呻。吟,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情緒波動造成的痛苦打擾到忙了一天的醫護人員。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腹部的疼痛不會隨著傷口愈合而消失。
傷好了,但是疼卻好不了。
顧思周蜷縮在床上,努力深呼吸來緩解疼痛,但是無論她多么用力吸氣呼吸,疼都沒有緩解。
她實在是忍不了,抬手摁下病房的按鈴。
夏未至推門進來,身后跟著一個護士。
顧思周疼得已經看不清來的人模樣,她勉強撐著一口氣說,“醫生,能、能幫我開點止疼,止疼藥嗎?”
“可以!毕奈粗翆ψo士說,“給她拿一粒嗎啡和度洛西汀。”
護士很快回來,把兩片藥粒放在顧思周顫抖的手上,還沒等給顧思周拿水,她已經把兩片直接放入口中吞下去。
吞過藥之后,顧思周因疼痛而緊繃顫抖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
夏未至聲音輕緩:“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顧思周這才意識到進來的醫生是夏未至。
她撐坐起來,“好多了,謝謝你夏醫生!
夏未至對身后的護士說,“你先出去吧,有事叫我,我和病人說兩句話!
護士出去后,夏未至站在床旁,雙手插在白大褂衣兜里,眸色微沉,“顧思周,你應該知道自己痛感的開關是什么吧!
顧思周后背靠在床頭,垂著的頭微微點了下。
“能控制住不去想嗎?”
“挺難的,但我盡量控制!
顧思周抬頭看向夏未至,“夏醫生,能給我開點止疼的藥嗎?像剛才那種,如果我疼得受不了,我想喝點!
“強效止痛藥喝多了都有依賴性,可以看作是低配版的毒品!毕奈粗料雴査g后停麻藥那天晚上都能忍得住,為什么現在忍不了,但她沒有問出這么殘忍的話,只是囑咐,“盡量避免打開疼痛開關!
顧思周無奈笑了,眼神復雜讓夏未至看不透。
“我會給你開一些抗抑郁藥物,但是必須遵醫囑服用。最好的醫生,其實是你自己!
“謝謝你夏醫生。”
“好好休息,盡量控制自己!毕奈粗僚牧伺念櫵贾芗绨蚝蟪鋈ィ愤^護士站交代護士給顧思周拿一套干凈的病號服。
顧思周喝完藥后,頭沉沉的,很快睡著了,連衣服都沒換。
第二天清早,顧思周剛換好自己的衣服,何其芳來了,和她一起來的還有邢志強,邢梓韻,以及派出所很多同事。
“小顧啊,恭喜出院。”邢志強手中捧著一大束花遞給顧思周,“你可是二等功的功臣,我們都等你回所呢!
“是啊,小顧,歡迎回家,你不在這些日子,我們都想你了!”盧靜說。
“謝謝所長,謝謝大家。”顧思周捧著花,感動的鼻尖微酸。
邢志強從張叔手里接過一面錦旗打開,錦旗上面寫著:
贈:第五人民醫院外科主任夏醫生
妙手回春在世華佗
周知派出所全體
“這面錦旗,是代表我們派出所送給夏醫生的,走,小顧,咱們一起給夏醫生送去!
顧思周看到這里笑了,她隨著邢志強往出走,身后跟著一隊穿著警察制服的人,場面還有些壯觀。
護士攔住他們說,“夏醫生今早有手術,不在辦公室!
邢志強可惜嘆口氣,“我還想著大家一起合影呢,沒事,以后有機會再來!彼彦\旗交給護士,“這個先幫夏醫生收一下。”
他們走出住院樓,顧思周回頭看,她短暫的愛情全部發生在這棟樓里。
在這棟樓里表白,在這棟樓里被拒絕。
“別看了,什么好地方,再也不要來了!焙纹浞祭櫵贾芡白摺
“顧警官!”田復燃抱著一捧血紅色的郁金香朝她跑來,身后是快步走的徐林。田復燃把花遞給顧思周,興沖沖說,“恭喜你出院。”
“謝謝,謝謝,沒想到你們能來!鳖櫵贾苄χ舆^花。
“還好我機智,覺得你會早早出院,要不然撲了個空!碧飶腿荚谌巳豪飹吡艘蝗,“李隊呢,你出院她怎么沒來呀!
顧思周笑容僵在臉上,“她……我們……分了!
“什么!”田復燃一聲驚叫,所有人都看向她。
田復燃立刻捂住嘴,壓低聲音問,“什么時候分的,怎么這么快!
徐林在身后扯了下田復燃的胳膊,“閉嘴,別亂問!
“其實是一場誤會。”顧思周看著還在震驚中的田復燃問,“田記者,你住哪里?”
“我……我住馨德家園,怎么了?”
顧思周來了興致,“你住的是什么樣的房子,多大平,房租多少?附近交通便利不?”
“一室一廳,不到60平,每月3000,老小區附近交通肯定便利,各種菜市場都有。和豪華大平層是比不了,但是……”田復燃掃了眼徐林,“但是像我們這種普通人,住起來性價比挺高的,不過沒電梯!
“太好了,那你幫我問問,還有沒有空的房子在租,我想租。”
“我隔壁和我一個戶型的正在招租,你要是想,我幫你問問?”
“好好好,就交給你了,如果定下來,第一時間通知我,我好搬過去!
何其芳叫顧思周上車,顧思周應了一聲,對田復燃說,“我先走了,等你消息!
顧思周上車走后,田復燃不解,“徐林,你說李隊和顧警官是怎么回事,明明都是相互喜歡的,怎么突然間又分手了?奇怪!
第116章 東南亞的暗夜
徐林:“肯定有些我們不知道的*隱情,你別亂打聽,你沒看到顧警官臉色明顯變了嗎!
田復燃直搖頭,“搞不懂,搞不懂,感情真是個復雜的東西,看來以后我要和顧警官做鄰居了!彼龁问滞兄伎,“既然顧警官和李隊分了,我是不是有機會了?”她說到這里,得意對著徐林挑了挑眉。
“你是說,追顧警官?”
“我追她干什么,她和我一樣窮,我說的是李隊!李隊!李隊可是頂級富豪,從她手指縫里隨便漏出點沙子,都夠我活一輩子的了!碧飶腿几静恢溃钪呀洶衙滤胸敭a都轉給顧思周,已經沒有任何沙子可漏。
徐林沒好氣的瞪了田復燃一眼,轉身往出走。
*
李知著穿過國境的時候出了點小岔子,她本來想偷渡過去,卻被中國邊境守軍抓住,因為李知著不配合核實身份,被關在邊境所五天才放出來。
現在李知著終于站在緬邦的土地上,來到拉孟第一個中轉站。拉孟和中國五線小縣城一樣破舊,走在這里的人大多數說的是中文,以西南方言居多。
拉孟街道兩邊分布著大大小小的賭場,李知著走走停停,在這些賭坊門口徘徊。她穿著深褐色戰術長褲,黑色夾克外套,把頭發高高梳起馬尾,戴著黑色棒球棒和墨鏡。
她這身穿著,引來不少坐在主街旁,花花綠綠板凳上女人的注意。這些女人衣著暴露,濃妝艷抹,每天晚上都會坐在這里等顧客拉著她們走。
在中國需要偷偷摸摸的行為,在這里可以正大光明,肆無忌憚。
李知著轉了一圈,沒發現她要找的地方。
她掏出兩張百元人民幣給其中一個女人,用緬語問女人知不知道黑熊在哪里。
女人把錢收起來,塞進胸口,站起身帶著李知著走。李知著在她的帶領下遠離還有光亮的主街,被帶到幽暗的小巷子里。
“你到底知不知道黑熊在哪里?”李知著拉住女人的肩膀問。
她話音剛落,五六個手持長刀的男人從角落里竄出來。
李知著無奈笑了,怪不得她來之前,發財很擔心她在國內生活太久,到這里不適應。
女人用中文說,“錢,錢,我只要錢,不會傷害你!
李知著:“看來,你不知道黑熊是誰,更不知道黑熊在哪里!
女人看她不肯主動給錢,對旁邊的男人微微抬了抬下巴。其中一個男人舉刀揮向李知著,李知著舉手攔下同時,抬腳掃了一圈,踢飛那一圈還在愣神中男人,瞬間奪下男人手中的刀抵在男人脖頸上。
她動作之快,只在眨眼間。
女人愣住片刻,后退一步。
“我再問一遍,你們知道黑熊在哪里嗎?”
被她挾持住的男人連忙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你不殺我,我帶你去。”
“誰到知道你們會帶我去哪里!崩钪滞笥昧,刀刃割破男人脖頸肌膚,“帶他來見我。”
女人慌忙說,“黑熊大哥怎么會跟我們來,我還沒開口他就會殺了我!”
“你和他說,李知著見他,我只給你們30分鐘時間,見不到黑熊,就見他尸體!
女人慌忙點著頭,對其他男人揮了下手,和幾個男人匆匆離開。
很快,他們帶著一個高高壯壯,如黑熊的男人回來。見到黑熊本人,李知著松開持刀的手。
黑熊盯著李知著看了幾秒,不敢相信說,“李知著,真的是你?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你來這里干什么?”黑熊指著旁邊幾個縮頭縮腦的人,“用不用我幫你教訓他們!
“不用,我是來拿東西的,拿完就走!
黑熊揮了下手,“隨我來!
黑熊帶李知著來到主街,進入一家門臉很小的賭場。賭場里煙霧彌漫,里面的賭客說的幾乎都是中文。黑熊帶著李知著穿過他們,打開三道鐵門,走進一個小房間。
房間里面有一排柜子,黑熊從腰間掏出鑰匙,打開其中一個柜子,把黑色箱子從里面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你交給我保管的東西,都在這里,你清點一下。”
李知著打開黑色箱子,箱子里靜靜擺放著UMP45沖鋒槍和SIG手槍,還有五枚手榴彈,M-9匕首和爪刀,下層是好幾條彈夾。箱子一打開,濃重的機油味撲面而來。
黑熊解釋:“我會定期幫你保養!
“謝謝!崩钪鴻z查槍支,確認沒問題后扣上盒子往出走,“我需要一輛越野車,新舊無所謂,性能要好!
“沒問題,這個賭場后院正好有一輛,你開走就可以!
李知著從身后背包里抽出兩沓美元綠鈔放在路過的桌子上,“謝謝你!
黑熊收起錢,帶著她往后院走,“你這次回來做什么,我能問嗎?”
李知著搖頭。
黑熊不再多問,把李知著帶到迷彩越野車旁,扔給她鑰匙,“祝你好運,我的朋友!
李知著上車,把箱子扔在副駕座位上,對黑熊說,“希望我能好運!
李知著剛開出去不久,天便下起了雨。
緬甸和中國不同,主路幾乎都是土路,一旦下雨道路泥濘不堪,車輪會打滑,車速不敢開得太快。感受到車輪在泥地里打滑,李知著再一次加深自己的認知,她已經不再國內。
她19歲來到這里,26歲徹底離開。用別人的話說,她在最美的年華來到這里,在這里度過了整個青春,只是這里并沒有燦爛的美好回憶,有的只是血腥,殘暴和殺戮。
雨越下越大,黑夜如野獸,把一切吞噬。
雨刷器有節奏地擺動,像是催眠的時鐘。
李知著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那個夜里,她拉著阿雯的尸體,車開過一個低洼的坑,猛然顛了下,阿雯被掰斷的腿甩到前排兩個座椅的縫隙處,青紫色的腳插在兩個座椅間。
李知著猛然轉頭去看,座椅中間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她深呼一口氣,靠邊停車,她知道不能再開下去。她拿起手機,刷了下朋友圈,恰好看到顧思周發出院的朋友圈。
時間過得好快,顧思周都要出院了,看她朋友圈里語氣輕松,李知著安心想顧思周應該從這傷感中走出來,還是一如既往和以前一樣,有著強大的精神力。
李知著想給顧思周點個贊,手已經懸在屏幕上,但遲遲沒有摁下去,懸空一分多鐘,她點退出鍵,返回到菜單頁面,隨手點開漫畫APP。顧思周住院后,漫畫三天一更,馬上要結局了。
李知著還沒等點開更新漫畫,便看到下面評論討論小女孩的死。
她得知這個結局,心里說不出的發堵,因為在她看來,小女孩和顧思周是一樣的,每次看小女孩她都會帶入顧思周,所以她對小女孩有特殊的感情。
她有一種沖動想要直接問顧思周,為什么要讓小女孩死,一個玄幻色彩的故事,小女孩就不能復活嗎,顧思周作為作者,難道就不能微調下結局嗎?
直到她看到顧思周置頂的評論,她才理解顧思周為什么會讓小女孩徹底死掉。
李知著反復看顧思周對救贖的理解,真正的救贖不是兩個人相依相伴,而是就算一個人崩塌,另一個人依舊有獨活得更好的堅韌。她不禁再次敬佩顧思周的精神力,她想就算自己回不去,顧思周依舊能過得很好。
也許……顧思周已經忘記她,面對新的生活,她永遠比自己想象的強大。
如果顧思周已經忘記她,那她和這個世界的關聯又是什么呢?
沒有了,徹底沒有了。
車外的大雨無情地拍打孱弱的小車,李知著身處茂密的森林山路上,整個世界似乎只剩她一個人。
無聲的壓抑在慢慢侵蝕著她,她感到呼吸困難,放下后車窗的玻璃。
泥土的腥味瞬間融入車中,其中還摻雜著血腥和腐臭味。在這樣的山路中,這種味道并不罕見,因為這里地方軍和政府軍經常處于混戰中,雇傭兵,毒幫頻繁交火,路邊死的人隨手扔進樹叢中,不會掩埋。
李知著把車窗按上去,趴在方向盤休息片刻。她腦中情不自禁回憶起和顧思周在一起的片段,回憶里有著明媚的眼光和柔亮的光線,以及顧思周純凈的笑臉。
李知著緩了一會兒再次發動車子,向前開去。
大約開了一個多小時,她看到前方探照燈光掃過。應該是在路上關卡的士兵,在國內,如果看到士兵不會有任何恐懼,但是在這里截然不同,每個穿軍裝的人都很危險。李知著打開盒子,把匕首,爪刀,手槍,地雷全部在身上放好,從包里掏出五張百元美鈔繼續往前開。
還沒靠近,她關掉遠光燈,在路障不遠處停下來,披上墨綠色雨衣下車,走向端著槍,站在探照燈下的兩個軍人。
李知著雨衣帽檐特別低,幾乎擋住了半張臉,她把兩百元美鈔遞過去說,“請幫個忙,謝謝了!
兩個端著步槍的軍人同樣穿著雨衣,其中一個接過錢看了看確認真偽,另一個用槍頭挑著李知著雨衣的帽檐,緩緩向上。
李知著又遞過去三張百元鈔票,“這些買我的安全!
挑著她槍口上挑的軍人還在繼續,馬上要把李知著雨衣的帽檐徹底挑開。
收錢的軍人猶豫片刻,“放她走!
“她是個女人!
雨衣下,李知著的手早已經摸到槍柄上,她有把握拔槍瞬間殺死這兩個人,但最好還是不要發生武力沖突,因為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獨自在山里夜行的女人,比男人更危險!笔斟X的軍人端著槍走向路障,“過來幫忙。”
用槍口挑著李知著帽檐的人放下槍,走向路障另一邊。李知著面對著他們慢慢后退,隨時做好掏槍的準備,直到退到車門口才拉開車門鉆進去,快速開過關卡。
車開過這個山,雨徹底停了,雨后山林里彌漫著一層霧。儀表盤上油量顯示不足,李知著記得每個山坡下都會有加油站,她往前開了一會兒果然看到加油站的牌子,直接開過去。
現在已經是后半夜,加油站里除了一輛皮卡車,沒有別的車。李知著把車開進去,摁了幾下喇叭,亮燈的售賣店里沒人走出來。她猶豫片刻,帶好裝備下車,走向亮著燈的小屋。
遠遠的看,屋門開著,從李知著的角度,可以看到里面一排排日用商品。
“有人嗎?”李知著用的是緬語,她剛踏入一步,便被人用槍口抵上太陽穴。
第117章 暴躁小顧上線
李知著看到里面貨架地面有血液流出,用槍口抵著自己的是戴著黑色面紗的男人。
另一個人同樣打扮的男人握著手槍從貨架后出來,打量李知著,“我們運氣不錯,沒想到這么晚還有女人過來?此臉幼,像是個中國人!
“我喜歡中國女人,皮膚有彈性,水嫩!庇脴尶诘种钪哪腥苏f完,桀桀笑出聲。
李知著:“就你們兩個?”
“哈哈哈,她嫌我們人少?兩個還不夠嗎?”
李知著微笑,“夠了!彼f話同時,頭微微側移,抬肘擊飛抵在自己太陽穴的手槍。
對面的男人見狀立馬抬槍,還沒扣動扳機便感到胸口炙燙,鮮血從他胸口噴涌而出。
李知著對他開槍瞬間調轉槍口,射向被自己擊飛手槍的男人,一槍爆了他的頭。他的后腦像是炸開的可樂,白色腦漿混雜著鮮血飛出來,噴向四周。
李知著踢了下他們擋路的尸體,“你們沒聽過這樣的話嗎,獨自夜行的女人,比男人更危險!
她越過尸體往里走,看到最里面地板上倒著穿藍色工作人員背心的尸體,從他尸體下流出一灘血。她猜這兩個匪徒應該是某個勢力的外圍雇傭兵,沒少搶劫這樣的加油站。
見工作人員已死,李知著走向加油設備,拿起油槍給車加油。她還沒加完,一輛面包車開進來。李知著身體貼著車璧,另只手握著槍,做好隨時戰斗準備。
從面包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他下車時嘟囔一句,“還好這里有個加油站。”
他說的是中文。
見他走向那個亮燈的小店,李知著喊住他,“你要加油嗎?”
那個人轉身打量李知著,不理她,繼續往里走。
“別進去,我給你加!崩钪f話間已經走向面包車。
男人見李知著走近,連忙往回跑,“給我加100元人民幣的,你們這里收人民幣吧?”
“收。”李知著拿起加油槍開始給他加油。
男人很警覺瞄著李知著,“你是中國人吧,你在這個加油站打工?”
“對,你來這里干什么?”
“我是個司機,主要拉中國散客來這里旅游。我沒有錢,真的,可窮了,這車也不好用,只能湊合開的,二手根本買不上好價錢。身體也不好,各個器官都處于衰竭狀態。”男人說完,干笑兩下。
李知著收回油槍,“加好了!
男人把100塊錢遞過去,李知著沒接,“看在中國人的面子上,給你免單!
“真噠?”男人把已經扣上的蓋子又打開,臉上堆著笑,“那我……加滿可以嗎?”
“自己加!崩钪延蜆屓咏o他。
男人接過油槍往亮燈的小屋看了看。
“別看了,加完趕緊走!崩钪炎约很嚿系挠蜆寬旎厝,上車離開前留下這句話。
李知著上車開走很遠,才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殺了兩個人。她回憶當時細節,發現自己出手比以前慢了許多,若是以前,對面那個人絕對沒有抬槍的機會,而剛才他的槍已經抬到胸口,只是沒扣動扳機而已。
這么多年不實戰,她殺人的速度明顯退化,以自己現在的水平,真的能殺了S嗎?
李知著這么想著,手機響了下,她隨手打開看,是于強給他發信息。
于強:給你看點有意思的。
隨之,是視頻加載的圖片。
李知著再次把車停下,下載視頻,視頻一共31秒,封面像是在鬧市中圍擁的街道上。
她點開視頻,晃動的視頻里有個男人站在一輛銀色轎車車頂,不停地蹦踩。
晃動有些模糊的畫面都沒有遮住他兇神惡煞的神色,他似乎是要把腳下的車踩碎。
“太無法五天了!”
“喝酒鬧事的人都應該抓起來。”
視頻里傳來圍觀群眾的聲音。
鏡頭微轉到車頭,一個穿著警察制服人出現在鏡頭里,她對著車頂的人喊,“警告第二次!你給我下來!”
是顧思周。
聽到顧思周的聲音,李知著的心猛然抽動,拳頭不由得握緊。顧思周一個人在面對著酒后的壯漢嗎?
“警告第三次!”
顧思周的音色變了,氣勢也卻完全不同。
與以前任何時候都不同,聲音冰冷清玉,透著嚴厲的威脅和警告。
她第三次警告后,后退兩步,一步沖上車蓋,下一秒男人便被她撂倒,膝蓋抵在男人后背,給他扣上手銬。
“你們憑什么抓我!憑什么!”男人在車頂蹬著腿大聲叫喊。
視頻到此戛然而止。
于強:你師父,越來越像樣了,直接沖上去把人撂倒。
于強:你最近去哪里了,不見人影。最近不咋忙,還想找你出來喝酒呢!
李知著猶豫片刻回復他:她沒受傷吧?
于強:沒有,她現在可有兩下子了,沒受傷,今天出來溜達,恰好碰見拍的。
李知著放下手機,心想沒受傷就好。
*
徐林從看守所出來,田復燃激動問,“怎么樣,路平同意上訴了嗎?”
徐林點了下頭。
“果然!碧飶腿級旱吐曇粽f,“那個欄桿果然有問題!
“別想那么多,那不是我們的工作,有問題警察和檢方會調查,我們想的是如何讓路平脫罪!
徐林向最高人民法院提起上訴,遞交了視頻證據,申請重審。
因為這個案子引起的無數話題,比如主審理本案的法官前妻發聲,控訴他的家暴行為,還有在行政執法中的男性執法人員,是否會無意中偏袒男性,而無法共情女性,才會導致那么多性騷擾、猥褻之類的案件頻發。
在輿論的重重壓力下,最高法院很快做出回復:本案符合再審條件,準予重審。
最高法院的工作人員特意聯系黎城中級人民法院,讓他們這次審理的時候充分聽取辯護人意見和考慮辯護人提交的證據,不要輕易下審判結果。最好,更換為一位女性法官,用來調和現在網上針對男性執法人員的言論。
中級人民法院領導開會之后,叫來江海闊,她是院里為數不多的女法官。
會議室里,院長、2個副院長,辦公室主任,還有三個資深法官呈扇形環坐在一起,對江海闊呈現出一種壓迫的氣勢。
辦公室主任表情嚴肅,對走進來坐下的江海闊說,“小江,路平的案子現在無數雙眼睛盯著,考慮到現在輿情,院里領導決定讓你來重審這個案子。”
江海闊微微頷首,“謝謝各位領導的信任!
朱友尚開口,“這個案子啊,其實很簡單,證據很充分,不過考慮到犯罪嫌疑人曾經受到家暴經歷,我們商量了一下,重審判15年有期徒刑。”
江海闊微笑,“這是院里領導定好的,是吧。”
副院長點頭,“對,15年的量刑標準,已經算是很輕的刑罰了,足已見我們法院的仁心。我們即給了民眾交代,也給最高法院交代,皆大歡喜的結局。”
江海闊:“好,我知道了!
領導們陸續走出會議室,江海闊雖然離門最近,但一直在旁邊等著,等待他們都出去。辦公室主任在江海闊身邊站定,語重心長說,“小江啊,朱法官馬上就要退休了,這可能是他審的最后一個案子了!鞭k公室主任抬手,在她肩上用力拍了拍,“你是他帶出來的人,更得為他著想,是不是!
江海闊點頭,“是,我明白。”
他們走了以后,江海闊拿出手機,翻開WildFire針對此事的社評,細微嘆了口氣。
*
“你說他摸你胸,你有證據嗎?”徐輝對報案的女人問。
女人搖了搖頭,“我沒有,不過他的確摸了。”
徐輝:“可是他并不承認自己摸了,反而說你用按摩錐砸他頭,現在他頭上還有個大口子嘩嘩冒血呢。”
女人聽到這里,氣得發抖,“是他先摸我,我才反擊的,我總不能任由他摸吧!”
徐輝剛想開口,旁邊的顧思周忍不住說,“徐輝,我們是警察,找證據應該是我們職責,你怎么能讓她去找證據呢!”
徐輝攤手,“證據不就顯而易見擺在這里嗎,她把人打傷了,現在她是故意傷害,如果她不賠禮道歉,陪人家醫藥費,人家完全可以把這件事鬧大!
“你沒聽到她的話嗎?他摸她胸,這是猥褻,是犯罪,她是不得已反抗的。”
徐輝雙手掐著腰,“顧思周,你才來治安科幾天啊,真以為自己出了幾次警就是經驗豐富的警察了!
顧思周掃了眼縮在一旁的女人,“我們出說。”
顧思周先一步出去,來到派出所的后院。
徐輝跟上來,兩臂抱在胸前,“怎么,怕我在她面前說,影響你完美高大的女警察形象?”
“你別和我說那么多沒有用的,徐輝,在這個案子里,我們應該想辦法證實那個男人到底有沒有猥褻她,而不是逼著女人去給男人道歉,賠醫藥費。你知不知道當一個女人被猥褻,她有多恐懼有多屈辱,你讓有這樣經歷的人去賠禮道歉,你不覺得可笑嗎?”
“可笑……顧思周,可笑的人應該是你吧!你以為跟著李隊幾天,就能和她一樣?我和你說,你們差遠了。你是不是覺得,李隊回刑警隊能把你帶過去?想多了吧!像我這種?圃盒.厴I的,都沒能進刑警隊,別說你這種半路出家的了。”
“顧思周,我勸你還是趕緊回戶籍科吧,別在治安科瞎攪和了。”
顧思周見徐輝趾高氣揚說話的模樣,突然笑了,“網上很多人在討論男性是否執法者無法共情女性受害者,這話最開始我還不信,直到看到你我才信!
徐輝聽到這話怒了,指著顧思周鼻尖,“顧思周,你別給我上綱上線,自己有問題還給我扣帽子。”
“把你手給我拿下來!鳖櫵贾苷Z氣低壓。
“就不拿,你能把我——”
徐輝話還沒說完,顧思周抓住他指著自己的手指向上掰的同時,抬腳踹在他腹部。徐輝還沒來得及還擊,顧思周已經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摔倒在地,膝蓋抵在他的后背。
徐輝痛苦大叫著,“顧思周,你給我等著!”
顧思周用力掰著他的胳膊,給他帶來更強烈的疼痛,“我就在這里等著呢,你能把我怎么著!”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邢所跑過來,“顧思周,你給我松開!松開!”
顧思周見邢志強來了,才公開徐輝,從地上站起來。徐輝爬起來,直接撲向顧思周,被邢志強推了回去,“干什么,你還想動手!徐輝你怎么那么能耐,都和同事打起來了,有那勁多抓幾個犯罪分子不行嗎!”
第118章 再親一下試試
徐輝指著顧思周:“所長,是她先動的手!
“是你先用手指指著我的!
“都別說了,來我辦公室!”邢所擺了下手,對著圍觀的人喊,“看什么看,回去干活!”
邢志強辦公室,徐輝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復述一遍,他說完后,顧思周冷哼,“你怎么不說怎么挖苦我,讓我回戶籍科的話?”
邢志強:“都別說了,你誰身上都有問題,扣你們半個月獎金,每人回去給我寫三千字檢討!
兩個人從辦公室出來,誰都懶得看對方,顧思周路過辦公室,看到張叔還沒走,過去說,“張叔,你陪我演個戲,唱白臉!
張叔本來想回家的,聽她這么說放下袋子,“好呀,走,我最喜歡唱白臉!
顧思周帶著張叔去見那個被打傷的男人,屋里子之前還安安靜靜的,男人見到她們進來,哎呦哎呦的哼哼起來。
顧思周語氣命令:“手拿出來,給你采集指紋!
男人聽了顧思周的話,不再哼哼了,“采集指紋做什么?”
顧思周:“確認你有沒有猥褻申維維,你要是真的摸了她,她的胸部肯定有你的指紋,我們要做指紋比對。你再仔細回憶回憶,到底摸沒摸。猥褻屬于刑事犯罪,一旦證據確鑿,我會把你提交給檢方,讓他們對你提起公訴,至少有期徒刑3年!
“小伙子,”張叔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看他額頭的傷,“你的傷不嚴重,法醫鑒定輕傷都算不上,你作為被害人,頂多陪你點醫藥錢,但是猥褻就不一樣了。你得好好想啊,你要是坐過牢再出來,日子可不好過。”
“我想起來,我的確摸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的,我給她賠禮道歉,我倒賠她一些錢行不行?”男人拉著張叔,“叔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我不能坐牢啊!彼f完,哇哇哇地哭起來。
這個案子了結,顧思周送申維維離開派出所對她說,“現在變態很多,出去洗頭,按摩多留心點,別被再被占便宜!
申維維用力點頭,“我以后去按摩,再也不會找男技師了。謝謝你,警察同志,要不是你,估計陪他醫藥費,向他道歉的人就是我了!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走吧,以后遇事別沖動,保留好證據第一時間報警。”
送走申維維,顧思周手機震了下,她拿出來看,是田復燃:思周,明天是路平上訴后第一次開庭審理,旁聽證我給你申請下來了,你來不來?
顧思周:去,我請假去。
顧思周已經和田復燃成為鄰居,顧思周出院當晚住在何其芳家,第二天便去看房子,簽合同,聯系搬家公司搬家。田復燃無業游民,有的是時間,自告奮勇幫顧思周一起搬家。
兩個人來到李知著在玫瑰公館的家,一進去田復燃發出感嘆,“這個房子像是個畫展,這都是誰的畫呀?”
顧思周走進去,看到墻上一幅幅精心裝裱的畫,回想起自己當初看到這些畫的感動和幸福。
這些都如過眼云煙,消失不見。
“田記者,這些畫是我畫的,我要把這些畫都帶走!
“咱倆認識這么長時間,以后就是鄰居了,別田記者田記者的叫了,這樣吧,我比你大幾歲,你叫我燃姐!
“好,燃姐!
多虧有田復燃陪顧思周一起收拾,不然顧思周自己一個人收拾東西,陷入回憶,估計肚子會再疼一次。
當初李知著怎么一幅幅親手掛上去的畫,現在就怎么由顧思周一幅幅摘下來。但是顧思周沒有摘畫下面的名字,因為那是李知著寫的,她不想帶走李知著的任何東西。
東西都收拾好后,顧思周給客廳里的綠植挨個澆水。
田復燃跟在她身后,掙扎糾結許久,實在忍不住好奇心問,“李隊……”她拐了個彎,“去哪了?這些花看起來有日子沒澆水了!
“不知道!鳖櫵贾馨阉畨胤旁诩茏由希昂昧耍覀冏甙伞!
田復燃幫顧思周收拾新家,干到一半徐林捧著一盆綠植來了,說是祝賀顧思周喬遷之喜,還挽起衣袖,要幫顧思周收拾新家。
田復燃甩著手里的抹布,“思周啊,你可好大面子,徐律這樣的人,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她親自幫你收拾新家……”
“我知道了!”田復燃哈哈笑起來,“徐律肯定是知道你重新單身,想要追求你!”
她話音剛落,沾著水的濕抹布甩了她滿身水。
徐林攥著滴水的抹布,陰沉沉地看著她,“你給我閉嘴!
“你讓我閉嘴就閉嘴,我偏不!碧飶腿寄弥ú,轉著花,“你就是看上我小妹了!你以后也得叫我一聲燃姐!”
徐林陰沉著目光,咬牙切齒撲向她,“田復燃,你怎么好意思讓我叫你燃姐,不給你些厲害,你真當我吃素呢!”
“不好啦,她要殺我啦!”田復燃揮著抹布跑,繞著屋里的紙殼箱躲著徐林。
顧思周看她們你追我逃的,情不自禁笑出來,真真正正笑了。
田復燃放慢腳步,“這就對了嘛,你笑起來可好看了,我都會心動的。一時失戀沒事,像燃姐這樣的優秀女人有的是!
“你閉嘴吧!哪壺不開提哪壺!”徐林在后面踹她一腳。
“找啥別找徐林這樣的,母老虎啊!”田復燃說完,更是抱頭狂奔。
三個人收拾完,天已經徹底黑了。顧思周點了烤串,在家里小餐桌上擺開。
田復燃舉著易拉罐雪碧,“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思周,以后有事你說話,燃姐我罩著你!彼钢约旱难┍,“夠意思不,我喝的是白的,先干為敬!
田復燃喝完,哈了一聲,指著徐林的可樂,“你看你,居然喝紅的,不講究。”
“你太聒噪了田復燃!
“熱鬧點嘛,冷冷清清多沒意思!
徐林舉起可樂,“思周,過去的都過去了,未來都是新生活!
田復燃撥了下徐林,“哎,怎么我叫思周,你也叫思周,你別我學好不好!碧飶腿伎聪蝾櫵贾埽钢炝,“她就是對你有意思!
顧思周在一旁咯咯的樂,“你們要不然今天晚上別走了,留下來陪我吧,你們在我真的很開心!
田復燃:“是我留下來開心,還是她留下來開心?”
“只有你們一起,我才開心!
“完了,徐林,”田復燃拿起肉串,擼了一口,懶洋洋要往徐林身上靠,“她把咱倆當猴看了。”
徐林不耐煩地推開她,“沒有我,只有你!
三個人關系,因為顧思周搬到田復燃隔壁更進一步,顧思周知道兩個人在忙路平的案子,特意托田復燃幫忙申請一張旁聽證。
顧思周下班回家還沒開門,田復燃推門出來,把一個信封遞到顧思周面前,“當當當,你的旁聽證!
“謝謝,燃姐!鳖櫵贾芙舆^來。
“現在這個案子太火了,旁聽證都不好弄,費了好大勁,你明天一定出席哦!
“必須得。你和徐律師準備的怎么樣了?”
“證據肯定沒問題,就看法官怎么判了,我聽徐林說,這次換了個女法官。不過都在體制里面,也許女法官只是牽線木偶而已,一切都不好說。”
第二天,顧思周早早來到法院,她到的時候,法院外已經擠滿了記者,這個案子因為關注度高,又是社會熱點話題,所以法院重審采用的是網絡直播形式,來體現自己的審判公正性。
前面流程走完,徐林請求播放上次因為臨時提交而沒有播放的視頻證據。
視頻是長春超市的監控錄像,正好是路平買刀的內容,從監控視頻里,只聽到梁長春報了刀的價錢,路平付賬離開,一句話沒說。
顧思周從田復燃那里了解到,這個視頻,是徐林剛接手路平的案子,二審沒有開庭前派鄭揚喬裝后去買的。當時鄭揚裝成手機從超市門口掉落的人,想要借用超市監控視頻看看是誰拿走手機,他出了500塊錢買視頻,梁長春根本沒有多想,把視頻都找出來,讓他自己看,鄭揚便把這些視頻拷過來。
當時梁長春還沒有說親耳聽到路平殺人的話,徐林只是發現證據清單沒視頻,想要獲得這個證據而已。二審她沒有機會播放,就算播放,同一個法官審理,也不會達到預期效果,而現在,網絡直播庭審是最好的時機。
視頻播放完,徐林說,“審判長,剛剛的證據足以證明對方證人在做偽證,我*的當事人從來沒有說過買刀殺死丈夫的話,所以,她買刀主觀惡意根本不存在。”
江海闊:“梁長春的證詞與事實不符,本院不予采納!
徐林:“根據法醫尸檢報告,受害人身上沒有一處刀傷,是失足墜樓而亡。我的當事人長期承受受害人家庭暴力,在掙扎反抗中不小心把他推向陽臺,誰知道陽臺桿已經松動,受害人因此墜樓而亡。這此過程中,我的當事人處于不法侵害中,且如果不及時掙脫會有被掐死風險,只是用力推了被害人一下,并沒有持續對被害人造成傷害。這三個要素,完全符合正當防衛基本條件,所以,我向法庭申請當事人無罪主張!
程克禮:“雖然被告不存在主觀惡意,但是她也存在過失致人死亡,如果她不推開受害者,受害者也不會從陽臺掉下去摔死!
徐林:“公訴人的意思是,我的當事人就應該乖乖的在那里等著被受害者掐死嗎?這樣一來,我們才真正審理一場故意殺人案?為什么家暴中的抵抗,不能算作正當防衛。程檢察長,我問你,什么叫過失致人死亡?如果我的當事人是焊欄桿的工人,她的偷工減料導致欄桿不牢靠,受害者因此掉下去摔死,這叫過失致人死亡,而現在的情況是,我的當事人是合理反抗!
庭審從上午九點,持續到中午十二點。
中午休庭一小時,下午繼續。
江海闊中午吃完飯,在自己辦公室休息,朱友尚和辦公室主任敲門進來。
江海闊站起來問,“領導,找我有事?”
辦公室主任拿著已經寫好的判決書說,“這是我們上午研究出來的最新判決結果,有期徒刑十年。”他看了看朱友尚說,“這已經是我們最大的仁慈了!
江海闊接過判決書,上面有判決結果和她作為審判長的名字,“好,我知道了。”
辦公室主任和朱友尚互視一眼,滿意離開。
下午開庭,控辯雙方做最后陳詞。
徐林站起來,走出自己的辯護席,面對著審判長江海闊深深鞠了一躬,“審判長,請允許我面對著鏡頭說最后的陳詞!
江海闊點頭,“可以。”
徐林面向直播攝像頭,舉起一沓資料。
“大家好,我是本案的辯護律師徐林。
我手上的是我的當事人這么多年被家暴后的就診記錄,最嚴重的時候,她被打得鼻梁骨凹陷,肋骨斷裂,小腿骨折。這里每一頁,都是血淋淋的被傷害證據,證明我的當事人承受了非人的折磨和暴力,這里最嚴重的已經構成二級傷殘。
可是被害人任明呢,他沒有一次因為故意傷人罪而被檢方起訴,沒有因此進過一次看守所!
為什么?
我想問問大家,為什么被害人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
是法律在縱容著他嗎?
不,《刑法》第234條明確寫著故意傷害罪具體判定標準,可是他為什么沒有被定罪?
一次也沒有!
是這個社會的情理在縱容他!
是《婚姻法》保護了他!
婚姻,成了男人傷害女人的法外之地!
我想問問觀看這次直播的普通民警,你們有多少次收到家暴的報案,是和稀泥,是勸和,而不是將施暴者交給檢方,提起刑事訴訟!
我也想問問觀看這場直播的受害女性,你們有多少次選擇了原諒,選擇了忍氣吞聲,選擇了和解,然后把自己一次次陷入更深的深淵!
女性,尤其是婚姻中的女性,不應該是這個社會暴力的承載者。
我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不會因為婚姻而變成附庸品,我們都有權利對傷害自己的人說不。
所以,各位女性同胞們,我希望你們可以勇敢反抗,而不是默默忍受。”
徐林說到這里眼眶已經紅了,她轉過身,直視著沈海闊,“我再一次向審判長提出自己的辯護觀點,路平是無罪的,她所有反應都符合正當防衛,請求法院給她公正的審判,更給那些受到家暴,不見天日的女性敢于反抗的力量和勇氣!
徐林說完這段話,不知道是誰先鼓掌,隨后響起零星的掌聲,掌聲像是瘟疫,突然間蔓延,最后變成雷鳴般的掌聲。
很多記者,尤其是女記者,眼里都有淚光閃爍。
沈海闊靜靜地聽著一浪又一浪的鼓掌聲,并沒有急于敲響法槌。
等到掌聲減弱,她敲了下法槌,“休庭二十分鐘!
沈海闊從法庭出來,與其他聯席審判人員走進會議室。正常情況下,這個時候,她們應該積極討論被告最終要被定什么罪,但是她們的會議室里鴉雀無聲,因為結果早已經定好了。
沈海闊座位前放著早已經寫好的判決書,她坐了一會兒問旁邊的書記員,“還有多久?”
“還有兩分鐘!
沈海闊拿起桌上的判決報告說,“現在過去吧。”她拿著那頁單薄的判決書走向法庭,在進入法庭時怔住了,院長、副院長、辦公室主任,還有其他領導都站在門口望著她。
她被他們“寄予厚望”。
沈海闊突然笑了,她在法院兢兢業業工作這么多年,第一次被重視,被領導寄予厚望,他們把權力被迫交給了她,還想控制她。
他們的目光,像是重重枷鎖,壓迫著她,奴役著她。
“各位領導好。”沈海闊很有禮貌的點頭和他們打招呼,穿過他們走進法庭。
沈海闊站起來,拿起那頁判決書說,“下面宣讀判決結果,全體起立。”
她看向眼里帶著一絲期盼看向自己的路平,看向舉著攝像機的記者,看向直播的攝像頭,低頭宣讀審判結果,“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
沈海闊發現自己拿紙的手在顫抖,于是放下那頁紙,再次看向席下,“結合案件的具體情況,被告人路平的行為不構成故意殺人罪,因此不應承擔刑事責任。
本院作出如下判決:
被告人路平無罪,予以釋放。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沈海闊說完,法庭像是被按下暫停鍵,陷入詭異的靜止狀態。
幾秒過后,席下再次響起激烈的鼓掌聲。徐林跑向路平所在的被告席,拉住路平還被手銬扣住的手,笑著哭,“無罪了,無罪了,路平,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路平用力點著頭,哽咽說,“謝謝你,謝謝你,徐律,真的、真的謝謝你!”
法警解開路平的手銬,把她從被告席位放出來。
路平下來后緊緊地抱著徐林,一遍又一遍地說謝謝。
沈海闊發現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因為剛剛的宣讀而耗盡,虛脫地坐在座位上。她緩了片刻,拿起法槌敲了下,“庭審結束!
庭下的記者涌向沈海闊和路平,有幾個記者搶在前排,舉著話筒問沈海闊,“沈法官,您對此案有什么看法嗎?”
沈海闊站起來調整下神態,面對鏡頭,鄭重其事說,“家庭,不是社會暴力的發泄場;女性,更不是男性暴力的承受者。愿這次審判可以給每一個家暴分子敲響警鐘,愿我們堅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共建一個和諧的法治社會!
沈海闊說完這些話,站起來推開涌上來的記者往出走。她站在通往法院的門前,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左側的國徽扯下來,緊緊放在手里,才推開那道厚重的木門。
迎接她的是神色嚴峻的法院領導。
沈海闊直視著他們,露出微笑,“各位領導,辭職報告,我后續會提交上去!
她邁開步,繼續向前走,她手里的國徽金屬邊緣,深深嵌入她的手心,硌出一道紫紅色血痕。在徐林最后總結陳詞之前,沈海闊是想按照院里領導的意思,宣讀已經決定好的判決結果,但是當她聽到徐林的最后振聾發聵的陳詞,她改變了主意。
也許,這是她作為法官職業生涯的最后一次審判,但這次審判結果如果能鼓勵更多的家暴婦女站起來,和暴力說不,犧牲她一個人的職業生涯又有什么關系。
值得。
值得又有意義。
*
徐林家的露臺,田復燃、徐林和顧思周三個人圍坐在暖黃色的落地燈旁,身前是豐盛的酒菜。
“姑娘們,我們終于贏了,贏得漂亮!”田復燃舉起粉色的酒精飲料,“為我們勝利干杯。”
顧思周剛想拿起黃色飲料瓶,徐林摁住她的手,“思周,你剛出院沒多久,別喝酒精飲料。”
“對對,我和徐林喝就行,你喝溫水。”田復燃拿起一杯溫水給顧思周。
顧思周把水杯捧在手里,沒有異議。
徐林拿起一杯可樂,被田復燃摁住,“徐林,你得喝點酒精飲料吧!彼f著遞給徐林一瓶粉色飲料。
徐林:“喝酒會損傷我的大腦,我從不喝酒!
“屁,你把我從夜場帶走的時候,自己干了一杯白的,別在這里胡扯了,你得陪我喝!
在田復燃的強迫下,徐林挑了瓶綠色飲料。
“干杯!”三個人共同舉杯,杯子發出清脆愉悅的響聲。
田復燃一口氣喝了半瓶,“這次真的不容易,徐林,”她伸出大拇指,“你是這份的,現在我宣布,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刑事律師!
顧思周認同,“徐律通過這個案子一戰成名,現在網上都說你是最美刑辯律師!
“啊呸!碧飶腿紖拹杭偻乱豢冢澳茏屝炝众A官司的是她的才華,我最討厭一旦有女人有成就,就先突出她的美貌,他們就知道評論外貌!晦氣,來來來,我們繼續喝。”
幾巡酒下去,田復燃已經喝了五瓶酒精飲料,徐林喝了三瓶,顧思周一杯溫開水。
田復燃還要繼續打開另外一瓶飲料,徐林攔著她,“你別喝了,酒精飲料也是酒!
田復燃推開徐林,“高興,必須多喝點,你也喝。”
顧思周手機震動,她拿起電話起身,“我進屋接個電話,你們繼續!
“去吧,沒事,黎城燃姐罩著,啥事沒有!碧飶腿寄橆a紅撲撲,沖著顧思周笑呵呵說。
“她喝多了。”徐林無奈對顧思周說,“別聽她亂講!
“你才喝多了呢!”田復燃又灌了一口酒,瞪了徐林一眼。
顧思周離開,露臺只剩下田復燃和徐林兩個人。
她們旁邊,是璀璨的黎城江岸繁華夜景,摩天大廈上的燈光,把五顏六色的光影不停地投在她們身上,變幻莫測。
她們頭頂有一盞暖黃的燈,燈光下,徐林嘴角一直含著笑意。她長發松散在肩,穿著一件寬松的白色針織衫,寬松的衣領露出半邊白皙的香肩。徐林修長的手轉動著桌子上的一個水晶杯,神色慵懶又淡然,完全沒有今天在法庭上的咄咄逼人。
田復燃盯著她,看了又看,越看越美,“徐林,我發現你有個地方,最好看!
徐林轉頭看向她,帶著一絲探尋問,“哪里?”
“嘴。紅潤誘人,像是一個小櫻桃。你說,這樣的櫻桃小嘴,怎么能在法庭上說出那么發人深醒的話呢?”
徐林全當她喝多胡說,沒有理她,自己抿了口飲料。
“我都說你哪里好看了,你也夸夸我,我哪里好看?”田復燃湊到徐林身前,貼著她問。
“你哪里都不好看!毙炝侄阒S口說。
“說一個嘛,說一個,夸夸我,求求你了!碧飶腿祭母觳,用力的搖著。
徐林被她搖得無奈,“你手好看,手好看總行了吧。”
田復燃舉起自己的手在面前看了看,“我的手哪里好看?為什么好看!
徐林搪塞:“嗯……能寫出很多優秀的文章,所以好看!
“那你要不要用用啊,既然這么好看!碧飶腿荚俅钨N近她,看她因驚異而閃爍的瀲滟眼波。
“哈哈哈,哈哈哈,你這個人就是不解風情,每次逗你都當真!碧飶腿純墒止丛谒弊由,“你說我親你一下,你會怎么樣?”
徐林剛要推開她,便感到自己的唇被柔軟覆蓋,暖暖的,淡淡的水蜜桃味在田復燃的呼吸間傳了過來。徐林不由得睜大眼睛,垂在身旁的手抓握成拳,心瘋狂地在胸腔里跳動。
田復燃退開,盯著她睫毛都在顫抖的眼睛,“怎么沒有多大反應?再親一下試試。”
隨即,田復燃又在徐林唇上輕輕啄一口。
第119章 小顧報復老婆第一步
“咦……你怎么回事。俊碧飶腿加檬州p輕拍了拍徐林側耳,“宕機了?喂,醒醒啊,振作點!”
徐林拳頭緊握,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的血肉里,她盯著肆意拍打自己的田復燃,看著她微紅的臉頰,帶著挑逗的笑意,眼眸越來越沉。
就在田復燃再次拍打她側耳時,她抬手摁住田復燃的手,“你想讓我有什么樣的反應?”
徐林說著,一手摁住在田復燃后腦,強勢親上去。
與田復燃剛剛蜻蜓點水的輕啄不同,徐林霸道又蠻橫地撬開她齒關,闖了進去。
田復燃輕輕唔了一聲,雙手抵在徐林雙肩,想要推開她,但迎來的是徐林更霸道肆掠的吻,舌尖已經酥麻。
無效抗爭兩下后,田復燃乖順起來,身體貼近徐林,從側坐在徐林身邊,慢慢挪坐在徐林的腿上,她一只手搭在徐林裸露的肩膀,從輕輕摩挲,到用力抓揉,隨之緩緩探入,手伸入白滑的后背撫摸。
不遠處大廈變幻出紅色中國結,把一層層絢麗的紅色涂在她們身上,好像一團炙熱的火在她們身上燒。
情意綿綿,纏綿悱惻。
顧思周拿著電話回來,看到擁吻在露臺的兩個人,頓住腳步,立刻垂頭轉身往出走。
雖然她想提醒兩個人夜深露重,還是盡量不要玩野戰,但是她覺得這對她們來說已經無所謂了。
顧思周從玫瑰公館出來,并沒有打車直接回家,而是徒步回去。
她也沒有走大路,而是拐進小路。小路七拐八繞,都是巷子,不好走。
發財偷偷跟在顧思周身后,跟著她在巷子里拐來拐去。
說起來,他已經跟在顧思周身邊,保護她快一個月了,幾乎是顧思周去哪,他就偷偷的跟著去哪里,現在也一樣。
這些天顧思周除了執勤時候會發生一些沖突,其他都很安全,發財有些掉以輕心,吊兒郎當的跟著。
顧思周拐了進一個巷子里突然不見了。
人呢?
發財跑向顧思周剛才消失的地方,來回張望。他向前跑兩步去下個巷口沒看到身影,又跑回來。
“奇怪了,人怎么突然間消失了?這附近也沒別人啊!”
發財撓著腦袋正想著,突然身體怔住住,后腦被擊中疼痛傳來,他所有意識全部消失,暈倒在地上。
顧思周扔下手中棍子,摸出隨身帶著的手銬把發財的手從身后扣上。
她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照在發財臉上,不由得驚詫得微張著嘴。
這么多天,她一直感覺到有人在跟蹤自己,只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把這個人引出來,今天正合適。她以為是什么變態猥瑣殺人狂,沒想到是發財,她見過發財,發財還給李知著叫老板。
顧思周有點后悔自己下手太重,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醒。她蹲在發財旁邊思考片刻,走向最近的一棟居民樓,對在樓下摸麻將的四個老頭說,“大爺們好,我是警察。”她亮出自己的警察證,“我剛剛抓到一個尾隨婦女的犯罪分子,想把他帶回警局,但是他太沉了,你們能過來幫我搭把手嗎?”
“沒問題!贝鬆攤円宦犨@話來勁了,也沒問顧思周為什么不打電話搖人,四個人都站起來,擼著不存在的袖子說,“姑娘,人在哪兒呢?”
顧思周帶著他們回去,發財還老老實實暈倒在地上。四個大爺跑過去,一個人抬上身,另外兩個抬一條腿,剩下那個人拖著腰,幫顧思周把發財抬到大馬路上,放進一輛出租車里。
出租車都開出去了,其中一個大爺有些擔憂問,“這姑娘真是警察吧?咱們幾個別助紂為虐!
“真是,我看過她,她之前來過咱們這里,到那個不正經按摩店抓那個變態!
“是就行,走走走,咱回去接著打。”
出租車上,司機不時回頭瞄倒在后座的發財,顧思周坐在副駕說,“師傅,放心吧,我真是警察,他真不是好人!
司機擠出一絲笑,“姑娘,我就是看你面善,換第二個人,我都得打電話報警。”
車開到馨德家園門口,顧思周把昏迷中的發財拖下車,解開他的手銬后,又去找保安大爺,說發財是她男朋友喝多了,讓他幫忙把發財送到家。她一路暢通無阻把發財帶到自己的家,把他扣在鐵床欄桿上。
顧思周忙活完直起腰,拍了拍手,“真是累死我了!彼闷鹱约航o花噴水的壺,對著發財的臉噴水。
發財身體抖了下,猛然睜開眼的同時撲向顧思周。顧思周立刻后退,躲開他抬腿踹。
發財看清顧思周后,心有余悸,“大佛……是你……是你把我打暈的?”
“對啊,除了我還有誰!鳖櫵贾芏自谒砬,“說說吧,為什么跟蹤我?”
發財眼皮聳搭下來,“我的一世英名算是毀了,居然落在你手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我問你為什么跟蹤我?誰要殺你了?”
發財搖頭,“我不能說。”
“打死也不說?”
“打死也不說!
顧思周站起來,“那我就這么關著你,直到你說為止!
“喂,大佛,你還是警察呢,你知不知道你這叫非法囚禁,在中國,這是犯法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哎呀,你知道的還挺多,我還真的挺害怕!鳖櫵贾芎咝,“你是中國人嗎?你有中國國籍嗎?你現在就是個偷渡客黑戶,你死了,把你扔到深山老林等著白骨化后,就算發現尸體,身份不能確定,也是一個懸案。”
顧思周扯一把椅子在發財對面坐下,“我給你時間,你好好想,想好了再開口。”
發財環顧四周,沒看到時鐘,“現在幾點了?”
“你這么在意時間?”
“你能把我手機給我嗎?”發財氣勢弱了幾分問。
“我給你手機,讓你拿去報警,你當我傻?”
發財有點急了,“你快點給我吧,大佛,我保證不報警,我就發個信息。”
“給誰發?”
發財:“我不能說。”
顧思周拿起發財的手機,“你手機密碼是多少?”
發財:“你別費心機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死也不會說!
顧思周從椅子上站起來,貼近發財,盯著他的眼睛,“是李知著讓你跟蹤我的?”
發財的瞳孔在聽到“李知著”這三個字時微微擴大。
“為什么?她不在黎城,去哪里了?”
“哎呀,你就別問了,我都說了,我不能說。”發財用力掙了下被手銬扣住的雙手。
“她讓你跟蹤我,肯定不是讓你來傷害我,不是傷害,那就是保護。”顧思周站起來走向廚房,拿一把水果刀回來。
發財仰著脖子,視死如歸,“大佛,我告訴你,各種刑罰我都經歷過,我不怕這個,你隨便刺,我不會吭一聲的。我發財可是一條硬漢!”
顧思周在他旁邊蹲下,“我刺你是故意傷害,是犯法的。但是我可以刺自己,她讓你保護我,你肯定不想看我受傷吧。”
她說著,用刀尖緩緩刺入自己小臂內側,血珠瞬間涌出。
“住、住、住手!”發財這回急了,“祖宗,你、你、怎么不、不按套路出牌!哪有、哪有審訊人,往自己身上刺的!”
“你說不說?”顧思周手又用力一分,刀尖帶動旁邊的血肉往里凹陷。
“說、說、說,你把刀放下,放下,我都說!卑l財急得滿頭大汗。
顧思周收回刀,一道道血痕從她白皙手臂傷口往出流,在她手臂里面開出紅色的菊花。
“你不疼嗎?”發財看她冒血的手臂問。
顧思周踢了他一腳,“比這更疼的我天天經歷,這點疼根本不算什么,你快點說!”
發財咬了咬牙,心一橫,“我說,我的確是老板派來保護你的!
“她為什么派你來保護我?”
“因為……因為……”
顧思周見他猶豫,再次把刀放在手臂上。
“說說說,祖宗,別玩刀了,老板要是知道,她會殺了我的。因為S,S給老板送來一張賀卡,說她要來找老板!
“S是誰?”
“S是老板做臥底時的老板,你可以理解為東南亞一個大毒梟,世界人體器官販賣的主要頭目之一,她當時在東南亞的勢力讓人聞之色變。不過,最終老板把她老巢端了,但是S沒有死。老板一直想找到她,殺了她。這么多年,我游走在東南亞,就是在做這件事!
“她是怕S來找我的麻煩,所以派你來保護我?”
“找麻煩……”發財冷笑,“你這詞用得可真溫柔,如果真落在S手上,早死早超生!
顧思周恍然大悟,扯著發財的衣領緊張問,“那她現在是在東南亞殺S?會不會有危險?”
“當然有,去殺S是九死一生的賭博。老板臨走前說了,如果她死了,你對于S沒有價值,S不會來找你,如果她真的把S殺了,她可以回來和你安心生活!
顧思周聽了發財的話,愣住片刻,隨后發出一聲輕笑,“這么說,她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發財幽怨看著顧思周,“雖然我不想承認,但你說的對!
顧思周控制不主上揚的唇角,“我就知道是這樣,雖然她這次很過分,但是我可以原諒她!
“祖宗,你別在這里自說自話了,你快看看幾點了。”
“你問時間干什么?”
“我得給老板匯報的情況啊,白天每隔兩個小時,晚上一般你到家之前要匯報一次。我現在正該給老板匯報了,再晚她以為你出事了!
顧思周拿著發財的手機,“今天不匯報,我看她會怎么樣!
發財絕望,“她會殺了我的!
“別怕!鳖櫵贾芘牧伺陌l財的肩,“我會保護你的!
發財已經生無可戀。
顧思周拿著發財的手機躺在床上,而發財被她扣在床邊,兩手分別扣在床頭和床尾,背對著顧思周坐著。
“祖宗,你該不會這么睡覺了吧,我還在你屋里呢!”
顧思周心情大好,“你也可以睡覺啊,我不趕你出去。”
發財絕望靠著床,“老板要是知道我在你房間睡一覺,她真的會刮了我。行行好,放我走吧,祖宗。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沒有任何隱瞞!
“再等等,我看她會不會聯系你。”顧思周盯著發財手機說。
她話音剛落,發財手機震了下,有信息發過來,但是鎖屏看不到。
顧思周:“你手機密碼是什么?”
“112233。”
“好簡單,和你的人一樣簡單!鳖櫵颊f話間解鎖,點開消息,果然是李知著:你人呢?怎么到點不匯報?思周今天晚上執勤嗎?
顧思周看到這條消息,心里痛快又生氣。
她隔著屏幕咬牙切齒想,李知著啊,李知著,你看我怎么懲罰你,讓你也體驗體驗我的痛苦!
顧思周:“如果她一會兒給你打電話,你就說你保護我受傷了,我已經被人殺了,尸骨無存。”
“祖宗,你別這么嚇唬老板行不行,她真的特別擔心你,我要是這么說完,她會瘋掉的。”
“瘋掉也是活該,誰讓她自作主張。我不管,你就得這么說!鳖櫵贾馨训对谑直凵瞎瘟斯巍
發財嚇得渾身都在抖,“祖宗,我求你了,放了我吧,我是無辜的!”
“別墨跡!鳖櫵贾苷罩l財腦袋來了一記,“有那時間還不如想想怎么演更像。”
發財投降:“行吧,我橫豎都是一死,怎么也逃不過去了。”
沒過一會兒,李知著的電話果然打過來,顧思周連忙拿起手機,對發財說,“別露餡,好好說。”
李知著大約打了三十多秒,顧思周才摁下接聽鍵,隨后點開公放。
“發財!
李知著冷冰冰聲音傳來,時隔一個多月,顧思周再次聽到她的聲音,不由得心口一緊。
“老、老、板!卑l財喘著粗氣,一副有氣無力模樣。
顧思周對他舉起大拇指,非常認可。
“你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李知著聲音異常緊張。
“老板、老板,我受傷了,啊——啊——”發財痛苦呻。吟,臉上的肌肉扭曲,演得和真的一樣。
顧思周忍住笑,不住點頭,鼓勵他繼續。
“思周!思周怎么樣了!”
發財剛想說話,顧思周擺手不讓他開口。
“快說話啊,思周呢!思周到底怎么樣了!”
顧思周點頭,發財繼續說,“她、她、她……死了!
第120章 李知著,你是想活活氣死我是不是?
電話那頭沉默了。
十多秒過后,傳來“咣”的一聲,像是手機從耳邊滑落摔在堅硬的物體上。
“夠了吧……”發財用乞求的眼神看向顧思周,壓低聲音說,“差不多得了!
顧思周拿起手機放到唇邊,“李知著!
電話那頭依舊沉默。
“李知著,你聽見我說話了嗎?”顧思周大聲喊。
“思……思周?”李知著的聲音像被敲擊后的鑼,尾音一直在顫。
“你在哪呢?”
電話那頭又是十多秒的沉默,“你……你沒事?”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我現在在泰國。”
顧思周:“回來。立刻,馬上!
“思周,我現在還不能回去!
“那你就等著給我收尸吧!鳖櫵贾苷f完掛斷電話。
她翻身下床,從客廳桌子上拿起鑰匙,給發財解開手銬,把手機扔給發財,“走吧!
發財愣了片刻,“這就……完事了?”
“不然呢?你還真打算在我房里睡覺?”
發財連忙擺手,“不不不,我沒這個意思,我指的是和老板,你和她只說這么幾句話?”
發財說話間,手機再次震動,是李知著。他舉著手機,“要不然,你再接一下?”
“我不接,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
“那、那……”發財攥著還在震動的手機,“那我到底要不要接?”
“那就是你的事了,她給你打的又不是給我打的。”顧思周在自己床邊坐下,“我平時在家睡覺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睡你家樓下!
“露天?”
“露天!
顧思周想了下,“客廳沙發給你睡,現在出去吧!彼f話間推開臥室的房門。發財只好拿著還在震動的手機,出了臥室。
糾結片刻,發財還是接了。
“老板。”發財用一種狗狗討好式聲音,差點沒汪汪叫上兩聲。
“怎么是你,思周呢?”
“嘿嘿嘿,這本來就是我手機呀。祖宗她睡覺了!
“剛才怎么回事?你暴露了?”
發財欲哭無淚,“老板,我愧對你的信任,我會把錢退給你的!
“你都和她說什么了?”
發財:“我……我……都說了。主要是她拿刀扎自己,把自己扎的滿身是血,我不說不行啊。我想你也不愿意看她再受傷,于是都說了!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
“老板,你……你要回來嗎?這個祖宗是真的狠,還有點瘋,如果她要自殺,我真攔不住她。除非……我現在進去,直接給她綁起來!
“你動她一下試試?”
“那你就回來吧,她想死我可真攔不住,而且我看她的架勢,不像開玩笑!
“知道了!
李知著掛斷電話,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泰國清萊。她按照發財提供的地址,并沒有找到S,輾轉打聽后得知之前住在那里的人搬去泰國清萊,于是來清萊尋找,恰好讓她找到可疑的一棟別墅。
李知著在別墅外踩點三天,正計劃今晚潛進去時,顧思周讓她回去。
既然顧思周沒事,她想按照計劃潛進去看看,并不想回去。
手機彈出一條消息:老板,剛剛祖宗去廚房拿了一把砍刀回臥室,我要不要跟進去看看?
李知著想顧思周說如果不回去等著給她收尸不一定是玩笑,她還記得顧思周月經期間堅持翻三米障礙墻,她有時候的確瘋。
想到這里李知著發信息給發財:你和她說,我現在就回去,別讓她亂來。
顧思周看到這條信息笑了,把手機扔給發財。剛剛她躺在床上想萬一李知著不立刻馬上回來怎么辦,得催催她,所以出去搶過發財的手機,以發財口吻給李知著發信息。
顧思周在沙發坐下,“我睡不著,你和我講講,她做臥底的時候事情!
發財像一條喪家犬,靠著沙發蹲著,頹廢地垂著頭,“老板和你說過嗎?”
“沒說過,我都不知道她曾經做過臥底。”
發財:“那我怎么能說!
顧思周拿著水果刀,在胳膊上刮了刮。
“行、行、行,我講,祖宗。老板之前在S手下,是她的王牌殺手,殺了很多人!
“比如……”
發財:“比如某個地方軍的頭目,政府官員,另一伙毒幫的頭目,太多了,估計老板自己都記不住。”
顧思周:“那她做臥底時,是什么樣子?”
發財:“是你看一眼都會發抖的樣子!
顧思周閉上眼睛用力想了想,想不出來這樣的李知著。
發財故作高深,“所以說……你看到的都不是真正的老板,你喜歡的也不是!
顧思周抬腳踹在發財肩膀處,“閉嘴,從現在開始,隨時向我匯報她到哪里了,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發財底盤穩,沒有被踹倒,只是上身微斜,他撇著嘴嘀咕,“你不是有她聯系方式嘛,你就自己問唄!
顧思周又把水果刀在手臂上刮了刮。
“問、問,我現在就問!
發財連忙抽出手機發信息。
“老板說,等她回到境內,從西雙版納看看有沒有直達黎城*的航班,會坐飛機回來!
顧思周:“從那里沒有直飛黎城的飛機嗎?”
發財哭笑不得,“老板她偷渡過去的,怎么買飛機票!”
顧思周驚詫:“偷渡?她這是違法了!”
發財滿不在乎擺了下手,“她違反亂紀的事多了去了,自己不方便干,都是……”發財說到這里戛然而止,“快去睡吧祖宗,你看你眼圈黑得,皮膚都粗糙了,快成黃臉婆了!
“真的!”顧思周驚恐捂住臉頰,“不行,我得敷個面膜,睡個美容覺,沒準她明天就回來了。”
顧思周敷著面膜躺在床上,激動得有點睡不著,滿腦子里都是李知著回來以后要怎么懲罰她,要怎么給自己出一口惡氣。想來想去,越想越氣,但是神奇的是,她平時隱隱做疼的腹部一點也不疼了。
早上六點多,顧思周從夢里驚醒,她夢見李知著回來,赤腳下床跑到客廳,只看到發財背靠著沙發,坐在地上打呼嚕。她拿起發財的手機,解鎖看李知著最后發過來的信息:思周她怎么樣了?你告訴她,我已經往回走了。
顧思周想了下回:老板,用我去機場接你嗎?
李知著秒回:醒的這么早,還是昨天沒睡覺
顧思周看到這條消息,嚇得立刻扔掉手機,很明顯,這條信息是李知著發給她的,而不是發財。
“咣當——”
手機砸在地板上的聲音把發財驚醒,他睡眼惺忪瞇著看向顧思周,“祖宗,這大早上的,你又再作什么妖?”
“我用你的手機問要不要去接她,她知道是我回她的!
發財手在地板上摸摸,把手機揣進兜里,再次閉上眼睛,“除了特定老地方,我和老板從來不在有監控的公共場合見面!
顧思周抬腿踹了發財一腳,“那你不早說!”
平日里,顧思周并沒有感覺時間流速緩慢,她想問李知著回來具體時間,但是心里憋著一口氣不想直接問,讓發財問,發財說只要自己問了,李知著肯定知道是她指使的。
顧思周心里憋著勁,就是不問李知著到底什么時候回來。
一憋就是三天。
等李知著的這幾天,發財說還要保護顧思周,顧思周不忍他在外面喂蚊子,讓他到家里睡。
晚上,顧思周洗完澡出來還在擦頭發,響起敲門聲。她租的房子一室一廳,客廳里沒見發財,肯定是他晚上下去買吃的忘記帶鑰匙。
顧思周邊擦著頭發,邊往門口走。
“來啦,不是給你鑰匙了嗎,下次——”
顧思周拉開門,看到門口的人,所有話咽回到肚子里。
李知著站在門口,她垂在臉頰的長發有些凌亂,眼窩微陷,面色有一絲疲憊,一副風塵仆仆模樣。
顧思周頭發還在濕漉漉的往下滴水,但她卻停下擦頭發的動作,直視著李知著。
兩個人就這么互相看著對方,誰也沒有開口。
直到樓梯道里傳來發財吊兒郎當的哼唱。
“老板!老板!你回來啦!”發財驚呼聲徹底打破兩個人的僵持。
顧思周退后一步,讓李知著和發財進屋。在李知著回來之前,她明明有很多話要對李知著說,但是真正看到李知著卻不知道從哪里說起,所有話哽咽在喉嚨里,上不去,下不來。
“老板,你吃飯了嗎?”發財像是進了自己家一樣,從廚房里拿出一個錫紙盒子,把買的串放上去,端到客廳餐桌上。
李知著冷冷看著他動作,眼里散發出一絲殺機。
發財這才后知后覺感到恐懼,他連忙解釋,“老板,我這幾天是保護她,才睡在她家的,我可什么都沒干。”
“干了又怎么樣,和她有什么關系!鳖櫵贾茏呦虬l財,露出嫵媚的笑顏,抬手要去挽發財。
發財一個猛跳躲開顧思周,“祖宗,你這招太損了,殺人不見血啊,你可離我遠點吧,我可不想這么死掉!
“你怕什么呀!我們都已經分手啦!她也不喜歡我,她這個人不談感情的。”顧思周追上發財,抬手還要夠他。發財嚇得繞到李知著身后喊,“老板救命,救命!”
看到顧思周和發財嬉鬧,李知著握緊拳頭,對著身后發財冷冷說了一個字:“滾。”
發財聽到這個字,連買的串都沒來得及拿,直接開門跑了。
屋里只剩下顧思周和李知著兩個人。
空氣再次凝結。
顧思周直直盯著李知著,沒有情侶見面的喜悅,反而牙關咬緊,臉上浮現出怒氣。她在等李知著先開口,因為她覺得是做錯事情的人先開口比較好,但是僵持十多分鐘,李知著依舊站在原處,唇像是焊住了,死活不開口。
顧思周越想越氣,不知不覺,呼吸起伏越來越大。
顧思周:“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
李知著:“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顧思周:……???她被李知著氣得全身都在抖。
李知著轉身往門口走,顧思周一個快步躥過來,后背抵住門,攔住她。
“李知著,你是想活活氣死我是不是?真的,不需要等那個S,你就能直接把我氣死。明明是你做錯了,你為什么連句道歉都沒有!”顧思周氣得大口呼吸,胸口一起一伏更劇烈。
李知著直視顧思周,“思周,我沒做錯。發財都和你說了,S的存在是隱患,我必須去殺她。我想保護你,不想再讓你受傷,我必須要這么做!
顧思周嗤笑出聲,“這么說,你是不是怨我把你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