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深處,有一片面積僅次于中央空地的私人區域。
這片區域被厚重的簾布隔絕了外界的視線,據說是這個基地領主的私人住所。
基地里的居民三三兩兩聚集在中央空地,個個全副武裝,手里或多或少拿著幾樣武器。
陳陌三人跟趙建軍他們一起,也找了個位置等著。
時間來到21:50,熄燈前十分鐘。
一個長相精干的男人掀開領主住處的簾布走出來。
男人看起來三四十歲,長相端正,他步伐穩重,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身后跟著幾個打扮入時、年輕漂亮的男女。
“那就是我們領主。”趙建軍低聲介紹。
男人在居民們前方站定,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朗聲道:“馬上就要天黑了,大家按照計劃在各處防守,注意守望相助。”
“是,領主!”眾人整齊劃一的回應,在空曠的超市內顯得格外響亮。
領主神情和煦地擺了擺手,讓大家四散去準備。
他走到陳陌等人的面前,目光在三人身上掃過,在陳陌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
“幾位是新來的吧?歡迎。”他語氣友好,聲音低沉而略帶磁性,朝陳陌伸出手,道:“我叫嚴衡,是這個基地的領主。”
“嚴領主好。”陳陌代表三人伸手跟他握了握,卻察覺到嚴衡在他的掌心不輕不重地捏了下,挑逗意味十足。
他不適地皺了皺眉,立即抽回了自己的手。
嚴衡被當面甩了臉子,卻不見什么不悅,只笑了笑:“馬上就要入夜,我們得開始御敵了,其他的事情等明日天亮再說吧,我先失陪。”
說著便轉身離開。
他身后的那幾個男女對陳陌投來打量的目光,有的眼中帶著幾分敵意,有的眼中則暗含幾分同情。
張濤雖然不清楚發生什么事,但從陳陌驟變的態度和這些人的表現還是看出些端倪,見他們走遠,低聲問:“怎么了?”
陳陌被膈應得不行,從物資區拿了瓶水洗手,嫌惡地說:“他居然捏我的手。”
沈君堯頓了下,看向嚴衡背影的眼神浮現了幾分鋒銳。
張濤也被惡心到了,罵了句:“死男同!”
陳陌:“。”
陳陌:“個人行為,不要上升到群體。”
張濤疑惑,問:“怎么?”
陳陌:“我也是男同:)”
張濤:“!”
張濤改口很快:“死變態!”
陳陌:“。”
-
22:00,超市準時熄燈。
黑暗席卷了整個里世界,短暫的騷動之后,基地四周陸續亮起了小范圍的燈光。
大片的燈光和嘈雜的動靜容易聚集更多怪物,但留在黑暗和安靜的環境中卻不能降低被襲擊的可能性。于是入夜之后,人們會利用有限的燈光保持照明,并且在戰斗過程中盡量保持安靜。
第一波怪物很快來襲,竟然有二三十數之多。
陳陌他們前一晚對付的怪物,少的三五個、多的十幾個,數量遠遠少于目前的。
看樣子怪物襲擊的規模很可能并非隨機,而是根據抵御的人數來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很有可能,真的存在趙建軍他們所說的“里世界意識”。
不過,這道意識究竟是什么?這些人誤入超市跟它有沒有直接的關系?這些怪物的攻擊跟它又有沒有關系?
陳陌三個混在人群當中幫著一起殺怪,卻都沒有刻意表現。
不遠處的嚴衡指揮眾人戰斗,必要的時候才出手,以防出現人員傷亡。
他遠遠觀察了一會兒新來的三個年輕人,發現都沒什么特別值得關注之處后,就不再看過來。
嚴衡在觀察陳陌等人的同時,陳陌他們也在觀察他。
嚴衡雖然是被公認的實力強大,卻顯然并非大包大攬的性格,抵御怪物大部分時間還是靠基地里的人自己來,他只是在某個民眾扛不住的關鍵時刻出手相助一二,避免傷亡的產生。
這樣的方式或許比親自動手更容易被人感恩戴德。
每次他出手救人,都能收獲諸多感激不盡的目光。
陳陌低聲說出他的觀察:“出手很快,距離很遠也能及時趕到,神經反應能力和速度應該都不弱。”
在異端管理局做過相關測試之后,他評判一個人的實力也忍不住用上過了測試的邏輯。
張濤和沈君堯沒說話,卻都點頭表示同意。
陳陌卻不滿意這樣的反應,戳了戳張濤的胳膊,問他:“你估計他的等級是什么?”
張濤想了想:“b?”
陳陌看著他,意有所指:“保守估計?”
張濤笑了笑,說:“實事求是。”
陳陌哼了哼,他給自己定b+的事,他可還記著。
怪物的襲擊一波接著一波,普通人的實力在這種情況下求生確實如履薄冰。
致命的危險隨時可能降臨。
“墻”的各處都有人在把守,為了集中人力抵御,他們在其中一處聚集,這邊有人聲和燈光,能夠吸引絕大多數怪物。但其他各處,也很難完全確保安全。
大家以哨聲為號,一旦別處遭遇了襲擊,便吹響口哨,領主嚴衡會看情況派人或親自營救。
不得不說,在這樣負隅頑抗中,實力強大的領主嚴衡是所有人心里的定海神針。
他就像一個大家長,時刻關注防守的動態,保護著大家的性命,所需所求不過是一些看得上眼的美人,和大家的勞力。
甚至談不上剝削,因為他并不禁止其他人的享樂。
這樣的人放在外面正常的世界,可能會被審判、批駁,但在眼下的環境中,卻意外地十分得人心。
基地的人眾志成城,奮勇殺怪。
場面一度十分壯烈激勵。
如果沒有接下來的事,陳陌甚至覺得可以原諒嚴衡此前的冒犯。
他只是油膩了些,好像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徒。
事實卻并非如此。
當時時間是凌晨兩點多,負責把守某個角落的墻邊,忽然傳來了尖銳的哨聲。
負責統領大局的嚴衡看了一眼情況之后,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沒有派人過去支援,自己也一動不動。
而哨聲傳來的方向,情況其實已經非常危急。
把守那處的是一對母女,四十來歲的母親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
兩人前方的墻搖搖欲墜,三四只藍衣無臉怪正在破壞最后支撐的床架,女孩手里握著一根鐵棍,眼中滿是絕望與恐懼。
她母親手里則是一只平底鍋,口中瘋狂的吹著哨子。
“她們快撐不住了!”有人小聲驚呼。
主力這邊的怪物被殺的差不多,其實挺有余力,但大家互相對視,臉上露出復雜的表情,誰也沒有妄動。
“不能怪我們見死不救,怪就怪她們自己,得罪了領主。”有人低聲說道。
“就是,誰都是這么過來的。”有人附和。
“要我說,領主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吃的穿的用的,都會是最好的,這里又不是外面,干嘛守那么多破規矩,放著好日子不過。”這人的語氣中還有些藏不住的嫉妒。
聽了這些對話,陳陌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
多半是嚴衡看中了這女孩,但母女倆都不愿意。
于是她們被放逐了。
這就是程衛所說的,嚴衡不必親自動手,只要把不聽話的人丟在怪物堆里,不去營救。
就足以排除所有異己。
女孩的雙手顫抖著,額頭布滿了冷汗,但她依舊堅定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帶著倔強和抗拒。
她不愿成為領主的情人,寧可親自面對這些怪物,也不愿低頭。
而她身邊的母親,雖然眼中有著全然的恐懼和害怕,卻也十分決絕,沒有任何勸說女孩的意思。
嚴衡站在高處,眼中閃過一絲遺憾,隨即恢復了冷漠。
他確實感到惋惜。
可惜了,這么漂亮的女孩,他本可以給她一個機會,成為她身后堅實可靠的守護者。
不過如果不聽話的話,就算了吧。
在這里,他不缺情人,不論男女。
他是不會強求的。
只有別人求他的份。
終于,支撐“墻”的最后一只床架被怪物撞倒,墻壁轟然倒塌。
女孩和母親閉上了眼,任由怪物撲上來。
預想中的疼痛并未到來,伴隨一陣拳打腳踢的劇烈聲響,有幾道重物落地的聲音。
之后,四周便是一片死寂。
女孩悄悄睜開微顫的眼睛,看到那些可怖的怪物正七零八落,倒在墻外的遠處。
她和母親的身前,則擋著三個高大修長、十分可靠的身影。
怪物即將撲向女孩的瞬間,陳陌動了。
他身影如電,瞬間沖出,手中的棒球棍劃破空氣,迎面擋住了怪物的攻勢。
駭人的力道撞上怪物的身體,藍色的殘影被猛地擊飛出去。
張濤和沈君堯隨即趕來,剩下的怪物瞬間解決。
對面隔岸觀火的人們忍不住發出陣陣驚呼,他們顯然沒料到有人敢在這種時候違抗領主的意思出手相助,更沒想到他們的速度竟然這樣快。
不少人眼神閃爍。
陳陌等人出手利落,稍微觀察就能看出,他們的實力根本不弱于領主,甚至比領主還厲害。
而且他們有三個人。
嚴衡臉色微微一沉,眼中有寒光閃過。
不過他對于陳陌等人明顯違背自己意愿的行為沒有說什么,只是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
雙方并未因這個小插曲而直接發生沖突,因為他們還有共同的敵人。
更多藍衣無臉怪被打斗的聲音吸引過來,一波接著一波。
女孩被解救之后,起初有些茫然,之后忍不住跟母親擁抱著痛哭出聲,后知后覺地感到恐懼。
再看到怪物時,卻不再甘心等死,而毅然舉起手中的鐵棍,準備迎擊敵人。
但她們很快就發現,好像沒什么出手的機會。
她們被三個年輕男子緊緊護在身后,不再有任何怪物能有機會越過那道防線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