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滿樓
薛真瞬間從微醺的狀態清新過來 , 渾身如同被潑了一大?盆涼水，僵硬地立在原地。她瞳孔陣陣抖動，顯然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突如其來的沖擊。
雖然照片上的小姑娘年紀看上去要小一些, 但五官和輪廓與現在的薛真幾乎沒什么差別。向蕾把屏幕移遠了些, 確保對方看不到廉星河要求見面的文字：
“你在簡歷中父母那欄均是空白, 監護人也沒寫?上人名，我也一直在當等你?主動跟我說?說?具體情況, 想不?到被人搶先了。”邊說著她合上電腦, 好整以暇：“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廚房內, 張咪偷偷從?玻璃門打量客廳里一坐一站的二人, 捅捅潘佳琪的腰窩子：“她們在說?什么呢向蕾的表情那么嚴肅？”
潘佳琪手上搓碗的動作沒停下：“我覺著應該是小真的隱私，不?然小蕾不?會?不?告訴我們的。”
“提到這個, 薛真的來歷背景的確很奇怪。”張咪熟練地接過餐具進行二次沖洗，佯裝神秘地說?道：“我看過她的簡歷, 簡單得離奇！現在這個年代，居然還有人是高中學歷？再不?濟也能有個中職、大?專上吧？看薛真那樣?也是個機靈聰明的，沒道理不?繼續上學啊。”
“啊”潘佳琪是第一次聽到關?于薛真學歷的事，多少?有些吃驚：“不?過小蕾看人眼?光很好，小真順利拿下角色也說?明了她未來可期, 學歷不?成什么大?問題，只是會?落人些口實?。”
“是啊，萬一以后?真有頂流的命，會?被對家抓住沒文化這點黑死的。”張咪連連點頭, 想到屆時?會?發生的場面不?由地一激靈：“向蕾跟我說?讓薛真學習、補課報名成人高考，至少?得有張大?學畢業證才?行。”
潘佳琪也回頭打量了下二人, 薛真對著向蕾垂頭喪氣地說?些什么，而對方則抱著臂默默聽著：“等她們談完我們再出去吧。”——
“唰——”, 出水破浪聲響起，引起一陣男女側目。
室內泳池邊，女性的目光都聚集在剛剛利落上岸的一道光潔有勁的健美□□，連上了年紀的男性也忍不?住帶著挑刺和嫉妒的眼?神打量當事人。
而眼?神焦點之人，卻毫不?在意地自顧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微微側身蹦起清理耳朵里遺留的水漬。明明是常人都會?做的行為，然而他做起來是那么的高級與流暢，仿佛整個人天然帶著打光濾鏡。
這人似乎早已習慣旁人或灼熱或矜持的端量注視，面不?改色抓起放在靠椅上的浴袍正欲離開，卻被服務生裝扮的人攔下：
“廉先生，大?廳有位自稱向蕾小姐的女士在找你?。”
哦？廉星河瞥了眼?遠處掛著的時?鐘，離約定的一點仍有十五分鐘：“麻煩請她到瀾居茶室VIP3號房等我。”
[據冷總要求，請阿爾法項目三位經紀人于本日?下午16點在公司會?議室參加例會?。]
向蕾握著手機查看一分鐘前?剛下發的郵件，心里正犯著嘀咕——通常情況下冷儷會?單獨了解每個人項目進展情況，極少?要求三人齊聚在公司，除非
“向小姐您好，請跟我往里走。”服務生甜美的女聲打斷了她的思路，向蕾點點頭后?隨著對方入內。
要不?是廉星河莫名其妙的邀約，向蕾還真不?知道寸金寸土的二環內居然隱藏著一座地上五層地下三層的私人會?所。外邊看起來是灰撲撲的工業建筑風，平平無奇；但仔細觀察，光外圍就有四五個保鏢在循環巡邏；周邊停的車最便宜的也是高端系奧迪、寶馬，還有許多連向蕾都叫不?出型號的稀罕豪車。
雖不?知道入會?的門檻，但入內看過裝潢后?向蕾深感到資本主義的腐敗。與外觀不?同，內部全是奢華的歐式風格，大?廳甚至有座高十米的加百列天使?雕塑，光看雕工和用料就能知道價格不?菲；來來往往的只有穿著全素白長袍制服的工作人員，見到來客立時?就引導著往接待室去。
引導向蕾的服務生腳步輕盈，默默移動；但按耐不?住好奇心，在進入電梯上樓二人并排時?偷偷打量了下廉先生要會?面的對象。
廉先生可謂是香榭里最吃香的客人之一。人長得英俊不?說?，待人彬彬有禮，小費也給得大?方，不?會?像其他有錢有勢客人雖張口閉口說?謝謝，但行為總是傲慢和不?尊重，呼來喝去。
但她在這里工作了兩年，極少?見到廉先生約在香榭見客，女人更是破天荒頭一次。短短十來分鐘，手機里職工聊天群已經瘋狂討論了幾百條向蕾的身份。
可這位女客人白鞋牛仔褲外加看不?見任何logo的粉藍T恤，也不?像是個有錢的主兒啊。
“向小姐，廉先生就在里間?等你?了。”服務生在房前?指了指，未再言語默默退下。
向蕾看這一層都是獨立的包間?，難得升起了不?自在的煩悶感。本來被這廉星河牽著鼻子走就很令人不?適了，偏偏還得在對方最舒適的場合里溝通，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揣著什么目的。
她在門口站了會?，穩定好心神敲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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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cky姐，你?看衣服造型都合適了嗎？”造型師的詢問中斷了戴如心回訊息的思路。她抬眸撞見了對方為難的模樣?：“分配給您這邊的時?間?只有半個小時?馬上得清場了。”
董軒源站在一旁，西裝革履的很是整齊干凈，雖不?說?特別驚艷，但也有中規中矩的帥氣。戴如心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可以了，麻煩您了小艾姐。”
被稱為小艾姐的妝造師訕訕賠笑，嘴上說?著客套謙讓的話，身體卻很誠實?的一直領著人往外走，直到二人回到逼仄的休息間?，在多站一個人轉身都難。
戴如心心頭有火，在外人面前?不?好說?，但在董軒源跟前?難免帶了幾分棍棒：“一個個都是勢利眼?！說?什么清場，還不?是要拍別人的馬屁？看不?起新人，以后?都等著瞧。”
今天正好是董軒源參與的第一部年代戲主創見面會?。他在里頭戲份不?算多，好在是個從?頭貫到尾的角色，又占了個新傳演員的身份，制作方便也邀請董參加。
但事前?溝通時?戴如心被告知有隨活動專門妝造師，藝人只需要帶衣服過來即可，戴如心就少?了個心眼?沒有帶自家公司的化妝師；誰知剛到就被通知得第一個化妝不?說?，妝造師就簡單糊弄了十來分鐘就要把他們請走待機。
“心姐，別生氣了。”董軒源看眼?色行事，倒了杯熱水遞給她：“以后?我們不?和她合作就是了。”
他得全程站著，以免熨燙好的西裝會?起褶皺；房間?內沒有空調，初秋談不?上很熱但遠沒達到冷的程度，董軒源也盡量保持不?動，以免妝容花掉又得回頭找人補妝。
本以為是個簡短的見面會?，卻突然要趕回去開會?。戴如心想了想對策，交代道：“我待會?得回趟公司，你?這里我讓助理馬上過來，流程昨天也已經對過了，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你?心里有數。”
“好。”董軒源乖乖點頭。畢竟也是人生頭一回直播，他昨晚也緊張得睡不?好覺。腦袋里設想了無數個記者會?提出的問題再模擬解答，就算是這樣?他也擔心自己手忙腳亂地會?出丑。
“要不?我跟公司請個假？”最近二人除了睡覺外幾乎都待在一起，看到對方不?停搓著手的小動作便知道董軒源此刻焦慮的情緒。
董連忙擺手搖頭：“不?用了姐，我可以的。待會?讓蕭哥陪著我就好。”開玩笑，戴如心守在旁邊他更容易緊張。
這幾個月和經紀人相處下來，董軒源對戴是既愛又恨，心情很復雜——對方一方面將每天、每個階段要做的事情安排得緊緊有條和充實?，根本沒時?間?讓他有心思開小差。
但在私人生活方面管得太嚴格了，助理只招男的、劇組里允許玩在一塊兒的也是男的、甚至下完戲也得直接回酒店，不?能跟組里其他演員玩密室、看電影之類的，說?是要保持神秘感，要潔身自好。
久而久之，董軒源感覺自己身邊連蚊子都是公的了
今天要是能喘息一會?就是一會?吧。他堆笑道：“我就按照姐你?交代的，拍照不?要站在旁邊，回答問題多夸前?輩，保持謙虛，盡量多CUE主演們保證有鏡頭，在臺上表情不?能崩，隨時?拿出拍硬照的狀態。”
見對方把自己囑咐的大?致重復了一遍，戴如心滿意之余仍有些不?放心：“活動結束了就回宿舍背臺詞，過幾天新戲就開機了，不?要到處瞎跑。”
一番念叨又等到董軒源助理蕭杰來了之后?，戴如心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你?打聽得沒錯？”女人整理裙擺的動作一頓，頗有興致地回頭問助理道：“小鮮肉的老媽子下午不?在？”
“對頭，”助理神神秘秘的八卦道：“我剛路過他的休息時?正好看到老媽子在交代男助理，說?是下午沒有空在這兒守了。”
“這樣?子啊”女人眼?波流傳，青蔥玉指輕點過一排精致口紅，特地挑了個大?紅色涂上：“你?去邀請人過來，就說?露露姐有事情向問問他。”
把人氣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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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躺在KingSize水床上、穿著性感的女?人正刷著Dior官網，突然被放置在床邊的手機鈴聲吸引了注意力。她往前一撲去夠手機，露出一片春光：“Baby, 你有新郵件來了啦。”
“馬上出來了。”衛生間有嘩嘩的水聲, 含糊的男人悶聲遠遠傳來；不一會, 丹尼爾未著片縷走到床邊，一路上滴滴答答掉落著水珠。
他皺著眉看完短信, 隨手一仍在床上。女?人好奇地問道：“你不回復嗎？”
丹尼爾拿過毛巾, 胡亂地擦著頭?發：“開會而已, 不用回復。對了, 待會回去不順路，你自己打車走吧。”
女?人在他身后翻了個白眼, 隨即又嬌聲說道?：“知道?了啦。baby你好壞，周末人沒影, 工作日下午又突然來找我，真是讓人家很為?難呢。”
丹尼爾壞笑著捏了捏她的下巴：“你也沒什么正經工作，什么時候來找你不行？”
“誰說我不想工作？我從小就夢想上電視呀，baby你不是經紀人嘛，帶我入行拍戲唄？”女?人討好地環著丹尼爾的脖子, 豐盈處不停蹭著他撒嬌：“我覺得自己挺有演戲的天?賦呢。”
沒想到對方突然臉色一變，猛地推開她。女?人摸不著頭?腦又不敢惹怒他，只好嘟囔著抱怨了幾句。
丹尼爾陰沉著穿好褲子衣服，從錢包抽出大疊現金放在茶幾上便轉身離開。
女?人在他摔門后才敢露出惱怒的神情, 視線轉到厚厚的粉色紙幣才又開心起來。她拿過數好放進包里?，掏出女?士香煙愜意地抽上兩口, 跟閨蜜打起電話來——
“待會來希爾頓喝下午茶。安啦安啦，我請客, 住店客人能打七折。誰？不就上次我跟你說過新傳的小開嘛。哈哈哈，對，石更起來也就十?來厘米、又喜歡問大/不/大、爽/不/爽的那個。”
“要不是看在他還又挺有錢，誰伺候他這種?奇怪/癖/好的人啊。什么？我居然沒跟你說過？他啊，最?喜歡Cosplay了，今天?讓我扮個出軌的孕婦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惡趣味。”
丹尼爾的怒氣本在發泄過□□后漸漸平復，沒想到卻被約炮對象一句無心之語又喚回記憶。自從莊思娜拍攝完現代輕喜劇之后就一直待業沒進組，倒不是沒戲可?拍，而是丹尼爾意圖讓她搭上大制作的順風車，持續周旋在各大籌備組里?。
今天?上午丹尼爾托關?系與一位大導見了面，沒聊上幾句導演就話里?話外地刺他手下的演員不專業在業內都傳開了；大少爺何?時受過這種?氣？雖沒有當場鬧翻，但最?后也落得不是很愉快。
后來一打聽，這位導演居然是莊思娜所?拍那部現代輕喜劇副導演的親哥哥，想來妹妹在導演面前可?是怨言不少。
無能暴怒的丹尼爾心情糟糕至極，干脆用那檔子事泄泄火，卻突然接到回公司開會的臨時通知，強忍著不耐朝公司駛去——
聽到門的動靜，廉星河停下斟茶的手。對方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拉開椅子坐到他面前。
“向小姐挺難約的，這一次要不是你關?心的事情，估計我也難見一面。”他瞇起眼仔細打量了一下向蕾的穿著，笑意更甚：“新傳不對經紀人進行場合著裝培訓么？”
“當然有特別的規定，不過那也得分人吧。”向蕾毫不在意對方有意無意的挖苦，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見廉總監您，還用不著盛裝出席。”唔，醇香回甘的前井烏龍。嘖，就是可?惜了共飲之人不懷好意。
向蕾極少在某一個人面前容易被挑起戰意，到目前為?止也僅有廉星河給她一種?很危險的戰栗感，每次見面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廉總監，我們也別浪費時間，開門見山吧。”向蕾從包里?拿出對方發給自己的郵件截圖：“您是什么意思？”
廉星河倒也不繞彎子，坐正了姿勢：“向小姐，您也別想得那么復雜，這封郵件的照片的確是用來威脅您的。”
“”向蕾剎時有些措不及防，懷疑耳朵出了問題：“您是想讓我夸您一句正大光明？”
廉星河抓到主動權，晃了晃青玉茶杯：“說是威脅確實夸張了。我的主顧之一，看上了你的實力，便讓我做個中間人，看看你有沒有想去更好地方高就的想法。”
她萬萬沒想到這場風波居然是沖自己而來。向蕾下意識想反問對方，既然是挖人為?何?要從她的藝人下手？難道?不應該找自己的弱點和利益點么？但眼前老神在在的廉星河胸有成竹的樣子讓她提起了警戒心，難道?？
“所?以你用我最?看重的來威脅我？”
廉星河一副被你說中了的模樣，笑瞇瞇地承認了：“幫人辦事，我自然得知道?自己面對的是誰。向小姐，你猜我在你一路過來的履歷中看到了什么？”
自從康妮選角那事過后，廉星河就注意上了這位經紀新秀。雖說康妮成功與否和他無甚關?系，但他卻莫名產生了些許復雜的挫敗感和危機直覺，便囑咐手下收集關?于向蕾的訊息，包括公開和未公開的。
娛樂圈內不會有永遠沉底的秘密，尤其處于話題中心的向蕾在近一年內圈內重大事件中或多或少有出現，從潘佳琪到連霄，甚至連程小瑜和湯曼娜的事情都被廉星河挖了出來，至于無法查證的部分，他多少都能還原向蕾在其中發揮了什么作用。
令人苦惱的是，向蕾似乎是無懈可?擊的一個人。既不愛珠寶亦不慕功利，私生活匱乏到令人直呼無聊；生活軌跡單調得直圍著工作和藝人轉，唯一一次休假還是回家探親。
廉星河估摸著他與向蕾之間在未來五年應該不會打交道?，遂把這臨時起意的好奇心放在一旁；沒曾想，大客戶之一找上門來，交給他一項極為?重要的工作。
這份工作恰好與他的好奇心有所?重疊，于是這份鉆研計劃得以繼續；廉星河看向蕾沒有要搭話的意思，繼續說道?：“你不看重金錢，也不喜歡名利場，那你為?什么會選擇這份工作呢？職業榮譽感和滿足感？”
向蕾眉毛一挑，雙眸灼灼：“所?以你覺得一個人做什么事情是出于利益？”
“當然不，我跟你一樣，做什么事情是圖個舒服和爽快。”見向蕾不再用您字，廉星河莫名腎上腺素提高了：“我呢，是個極度利己主義者?，最?怕遇到你這樣凡事多為?別人著想的圣人，就像是強行給我照鏡子似的讓人覺得很難堪呢。”
向蕾摸不準他這樣自嘲又自矜的想表達什么，遂按兵不動聽他說完。
“不過你也不是沒弱點的。向蕾，你很在乎朋友，你關?心身邊每一個對你好的人，別人給了你一點溫暖你就恨不得掏心以報是吧？一個大學都沒讀過的孤兒，是不是讓你正義感爆棚了？”
他越說越興奮，完全?沒有注意到向蕾收起了客套的微笑，身體完全?緊繃住了：
“你沒有發現么？圍繞在你身邊的朋友們，一個一個在悲慘的深淵里?被你拽出來、被拯救，好像離了你就不行，你才是她們的救世主、救命解藥？你不覺得你才是造成所?有悲劇的來源嗎？”
“潘佳琪難道?不是因?為?你紅毯之作，被迫把兒子曝光在大眾眼前？連霄因?為?你的大出風采，才會被狗仔圍追堵截暴露戀情，那個造型師可?被連續網暴幾天?幾夜呢，你以為?送她個讀書的機會就是彌補了？”
“我想想，你的英雄主義是出自哪里?”廉星河一拍大腿，笑得無甚詭異：“我知道?了，是不是你那個跳了樓的朋友？你應該很后悔沒有照顧好她吧？死都死了，掃墓又有什么用？不如試試人在世界的時候對朋友好一點？”
向蕾聽著聽著，雙拳越捏越緊，耳中轟鳴一片心跳如雷，眼前陣麻陣黑，她騰地站起身后踉蹌倒退一步，小腿碰到堅硬的木椅也感知不到任何?疼痛，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讓他閉嘴！
廉星河不顧一旁“請勿吸煙”的提示牌，肆意地點燃了一支雪茄，濃重的古巴燃香煙霧噴到向蕾的臉上：
“我不妨礙你想做大英雄。如果你要把薛真一起帶走，我的主顧也是好說話的人，大概率會同?意你的要求。如果不同?意，我就會靠近你身邊的每一個人，看人人是不是都像你這樣無欲無求和干凈。”
向蕾怒到極點，耳鳴得厲害。腦袋中同?時有兩種?聲音在瘋狂爭吵——有一個聲音不停在尖叫讓她離開這個地方，逃開就當聽到；另一個卻聲嘶力竭在勸告，現在走了就是軟弱的表現，只會讓對方更無情踐踏自尊。
兩種?聲音越來越厲害，她的腦袋幾欲要爆掉。
他怎么敢這樣在他面前若無其事提起卓宜？！
一切都在按他事先謀劃那般進行著。向蕾這樣為?信念而活的人，不會為?利益、虛榮所?迷惑，只能從她最?在意的人或事上找尋突破點，摧毀她的自信心、自尊心，馴服心智，再從對方最?脆弱的時刻大棒+甜點，徹底收服之。
是時候了，再推一把向蕾就頂不住了。廉星河暗自觀察對方的表情，決定再加把火。
正欲開口，他卻驚訝發現原本攥拳得直發抖的向蕾緩緩抬起頭?，直視著自己，紅血絲爆裂著的對方此刻眼神卻異常清澄：
“你該不會以為?這樣就能打倒我了吧？”
氣到暴走臨界點的向蕾，在即將崩壞的那一刻突然閃過一個念頭?——為?什么廉星河突然像發了瘋似的用言語刺激她？這對無利不追的他有什么好處？
無處宣泄的怒火因?這一抹回神的思考打開了個缺口，理智占據了上風，她開始在顱內快速思考廉星河反常行為?的目的；見到對方一副狩獵的貪狼嘴臉，向蕾瞬間清醒過來，廉星河居然在對她使用打壓那一套！
當然，她從來不是無準備的大將。
“你有一點說對了，我非常、極度在乎朋友。畢竟我不像你，親媽都可?以見死不救。”
廉星河瞳孔一震，右手下意識地抓向向蕾：“誰跟你說的？！”
向蕾靈活地閃躲到一旁，下一秒抓起杯子朝他臉上一潑，還帶著些溫度的茶水讓廉星河恢復了些神智。
“只有你能調查別人？廉星河，你可?不是白紙一張、人畜無害啊。英國留學圈誰沒聽過你的大名和那些事跡？大名鼎鼎的廉國贏和著名藝術家于凌的兒子。”
向蕾本不想用這件事壓住對方的氣焰，但廉星河無禮在先，向蕾也沒想當個圣母：
“十?六年前，年僅十?歲的你親眼目睹了父親廉國贏在你面前一刀一刀捅向你那犯了精神病的母親，隨后又在你面前飲彈自殺，你和父母的尸體呆了整整三天?才被警察發現。廉星河，你要是因?為?童年經歷有心理創傷，請你及時向心理醫生尋求幫助，而不是將你的邪惡和痛苦宣泄在別人身上！”
“滾——！”廉星河額頭?大汗淋漓，脖頸間青筋暴露得異常猙獰。他咬牙切齒地從喉嚨里?擠出滾字，仿佛下一秒怒極傷人。
向蕾毫不畏懼地回道?：“廉星河，不要對我的友善抱有妄想。你要敢傷我身邊人一毫毛，我會讓你知道?何?謂血債，不死不休。”
說罷，她起身離去一氣呵成。剛踏出門口，向蕾只感覺渾身一軟，不自覺地靠在門旁的墻上大口大口喘氣。
雖說在這場心理戰中她回過了神，但博弈仍消耗了不少心血和精力，向蕾只感覺全?身軟綿綿的，需要緩一緩才能支撐起來。
“砰——噼里?啪啦！”突然，屋內穿出重物倒塌和陶瓷器具跌碎在地上的聲音。
向蕾扶靠著墻壁，猶豫著要不要查看情況。此時偌大的一層樓偏偏不見任何?服務生；看剛才廉星河被她刺激得要失去理智的猙獰模樣，保不齊會出現什么意外
她最?終還是打開門，查看里?面的情況——廉星河面朝下暈倒在房間內，身體還在不停的抽搐；一旁的茶具全?都滾落破碎一地，茶水灑到他身上打濕了半邊身體。
“操，我該不會把他氣暈了？！”向蕾錯愕不已，難得說了句臟話。她趕忙把對方扶到沙發上，使勁拍了拍廉星河的臉：“喂！你沒事吧！？”
廉星河面色慘敗，緊緊閉著眼，渾身像被電擊般抖動，口中還喃喃有詞，但說了什么聽不真切。向蕾以前看過新聞，抽搐的人會無意識咬破舌頭?，她趕忙拿起擦桌子的抹布，塞進廉星河的嘴巴。
該死，真是禍從口出！廉星河這廝壯如牛，怎么還有這毛病？！向蕾邊吐槽邊打電話：
“喂？120是嗎？我身邊一位男性，年齡二十?六至二十?七左右，因?情緒激動突發抽搐，麻煩請派救護車到場。對，地址是XXX”——
“冷總，向蕾剛打電話過來，說是有事在醫院，下午的會議得遲到一個小時左右。”小陳敲了敲開著的門，輕輕說道?。
“醫院？”冷儷摘下防藍光的無度數眼鏡，從電腦屏幕抬起頭?：“她生病了？”
“呃，聽語氣好像不是，具體的沒問。”小陳回憶起電話中向累中氣十?足卻帶著些煩躁的聲音：“要不我問問？”
“不用了，讓她忙完趕緊過來，會議時間不更改。”冷儷擺擺手。
小陳應了句好之后又接著去忙手頭?上的事情。冷儷被這一打岔注意力也被分散，干脆站起來繞著辦公室走了幾圈。
月份大了后，冷儷感覺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坐了一會腰漲腰疼，在床上躺著也不敢輕易亂動，產科主任說她寶寶位置不大好。
可?新傳的十?五周年慶就在下周，她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布置工作。這次周年慶祝活動，不僅僅是向外人宣告新傳十?五年來取得的巨大成功，更是拓展公司規模、預備上市的重要規劃。屆時晚會不僅邀請所?有合作過的友好商業伙伴、大腕名流和當紅藝人，重點嘉賓在于國內資本力量們，以此為?契機談下戰略合作。
而冷儷作為?三大部的領袖之一，原本想用解千嵐續約一事給周年慶晚會添個喜頭?，向參加的眾人展示新傳的實力，沒曾想光在這件事上就已困難重重，對方反復變卦和捉摸不定的態度，無形給冷儷帶來許多不確定的風險。
這次召三人回來也是要求候選人們暫時將重心移到晚會籌備上來，先把對藝人經紀部最?要緊的事辦好。換做往日，冷儷拼死拼活也會自己上陣抗旗的，但眼下她真切的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水”
廉星河昏昏沉沉，感覺自己一直下墜。他不停的掙扎，四肢撲騰著，卻永遠找不到可?依靠的點。
迷糊中，突然有股甘甜從喉嚨灌下。廉星河貪婪的捕捉著這點溫暖，嗆到喉嚨難受的咳了好幾下后才悠悠轉醒。
入目是刺眼的慘白，左側身旁是熟悉的監控醫療儀器；再往右側看，一個女?人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向蕾皮笑肉不笑：“嗨。”
話不能亂說
向蕾發誓這是她活到現在第一次從某個人臉上完美見證從白轉紅再轉鐵青。病床上?的廉星河即使搞不清自己身處何處、發生何事, 但顯然，他沒有忘記在香榭會所發生的那場舌戰。
見廉星河一向噼里啪啦義正言辭的嘴難得支支吾吾，向蕾也沒耐心跟他耗, 為了將人送到醫院她已經耽誤了會議：
“這里是京城第二人民醫院急診室觀察間, 送到的時候你已經不抽搐了, 醫生做過基礎檢查說身體沒什么?問題，初步估計是心理障礙產生的應急保護反應。急救車出診和診斷治療費我先出了, 一共六百零九, 廉總監您看是微信還是支付寶？”
廉星河匪夷所思地看著吐著信子的蛇蝎美人：“向蕾, 我是因為誰被送進醫院的？”
向蕾沒好氣地應道：“是因為您的嘴吧？你在茶室說過的話都忘了？跌倒的時候也沒傷到腦子啊。”
廉星河頭皮一梗, 舊跡發作導致的口舌發麻準時來臨，片刻間他未再吭聲。向蕾以為他自覺心虛, 收起尖刺：
“我和你算是打平了。你拿我朋友來威脅我，我也說了些話來反擊, 只?不過我沒想到你反應這么?大。廉總，人都有軟肋和弱點，它?的存在是為了讓每一個人都有敬畏之心，而不是拿來煎熬、折磨的。即使強大如你，也有虛弱癱在床上?無能為力的那?一刻。”
“”廉星河下意識想反駁她, 嘴開了又張，最終無力垂下：“說的有幾分道理。”
對?方這波突如其來的示弱倒是把向蕾嚇得夠嗆：“你沒發燒吧？”
廉星河別過頭：“沒聽到就算了。”
“我聽到了，八個字。”向蕾突然感覺賭著氣的廉星河很像考試沒拿一百分被訓的小學生，對?他的印象有幾分改觀：“廉總監, 我很好奇你每次替客戶挖人都是這樣?的做派？誘惑不成就威逼要挾？”
之前她聽冷儷說過關于?廉星河的事跡，印象中對?方應該是很專業的公關人才, 不至于?如此低等?下作的把戲。
廉星河啞然，悶了一會才緩緩說道：“你就當是我研判目標失敗。”他倒也不是為自己挽尊辯解, 而是這種方法確是他考慮了很久才決定對?向蕾實施的。
抓住她在乎重要之人的遭遇和感受，先馴服心智再配以利益。只?不過對?方的反擊直擊他的痛點，盛怒之下自己才失控倒地，徹底喪失這場博弈的勝率。
“你說的那?些事，是從哪里知?道的？”廉星河暗啞著聲音，被子下的身體又緊繃了起來。
另一方卻陷入長久的沉默。廉星河等?得不耐煩，驀地轉過身，意外捕捉到向蕾眼神中一閃而過的慚愧，他登時呆呆杵在那?兒。
房內的空氣像是被魔法控制住般，二人久久沒有再發出任何動靜。良久，向蕾清了清嗓子：“什么?這些事那?些事？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廉星河被這句話解了凝固住的穴道：“你”
“打住。廉總，今天的會見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有些話只?發生在那?間茶室里，出了門我已完全忘掉了。”向蕾邊說邊站起身，拿過床頭柜的包：“我有事先走一步。”
她走到門口，扭動轉把的手?猝然停下：“當然，我說的警告，永久有效。”說吧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廉星河目睹對?方顧自的宣告，待向蕾走遠后肢體才真?正完全放松下來。他把手?臂覆在額頭上?，敞亮的白熾燈光頓時不再刺眼。
少頃，安靜的病房內卻突兀地響起聲意味深長的輕笑——
向蕾快步走出醫院，急匆匆攔住剛下客的出租車，抓緊時間往公司趕。
逃離消毒水味聚集地，她緊繃多時的神經有了喘息放松之機；司機本想搭話嘮嗑幾句，卻看?到后排乘客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樣?，便悻悻的閉上?嘴。
向蕾不可自控地回想起半小時前醫生說的話——
“小姑娘，經過檢查啊，你男朋友身體沒什么?大問題，無非就是現在年輕人都有的毛病，疲勞、用眼過度之類。”
“謝謝醫生。”她放下大半的心，要是人真?被自己氣出大事那?可就麻煩了。向蕾瞄了瞄醫生的胸牌：“謝醫生，我不是他女朋友。不過還是非常感謝您。”
“哦，這樣?”謝醫生作恍然大悟狀，接著說道：“你朋友呢出現臨床抽搐癥狀啊，我初步診斷是心理疾病導致的，剛才我查看?了他之前的病歷，也證實了我的判斷。病人有大量心理診療就診記錄，但這屬于?個人隱私，我們無權查看?。”
“心理疾病？”向蕾有些錯愕。廉星河那?欠扁毒舌樣?，確定不是他給別人造成心理恐慌么?？
“是的，”謝醫生推了推厚重的眼鏡，耐心解釋道：“因為沒看?過病例，我不清楚病人是不是PTSD（創傷后應激障礙癥），這個疾病對?外部世界反抗和應激的方式并不統一，有些人心慌心悸，也有些人表現得出極度暴力傾向，但也有像你朋友這樣?身體產生排斥的應激反應，你用毛巾塞進他嘴里做的非常不錯，否則病人的確會在抽搐中咬傷嘴唇或者口腔。”
向蕾邊聽邊點頭：“多虧您細致的解釋，我完全理解了，麻煩您了謝醫生。”
“不客氣。等?病人醒過來就可以出院了，回家好好休息即可。”謝醫生簡單叮囑過接著忙碌去了，只?剩向蕾有些迷惘地站在原地。
從她的視角正好可以通過透明?落地窗看?到病房內廉星河的狀況。他掛著水，在昏迷中也緊緊擰著眉頭，臉色蒼白又脆弱。
司機哼著小曲，突然被后座傳來錘在皮革沙發上?的一聲響動嚇到，便通過后視鏡觀察后座女孩的動靜。
向蕾越想越氣惱。既討厭自己輕易中了廉星河的激將法，也恨在對?弈中沒有發揮話，居然口不擇言用了最拙劣的出口傷人。換做在從前，她不會與敵人多加廢話，誰勝誰負？那?就真?刀實槍中見真?章。
在圈子里久了，她也感覺到自己的性子愈發急躁和功利。這次自省也來得正是時候，勿忘初心。
至于?廉星河他也已把重要和底牌亮了出來——有一股勢力似乎想對?新傳不利，而且試圖從撬人這方面下手?，逐步瓦解公司的經紀實力；今天從她口中所吐露出來關于?對?方的身世這事，冷靜想來，的確有點過火。
正如她不知?道廉星河是怎么?挖出卓宜之事那?般，廉星河估計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向蕾是怎么?知?道廉家的遭遇。
一切都源于?廉星河郵件里那?張孤兒院合照。
“不是我想瞞著你和公司，只?是”薛真?不安地摸著玻璃杯褶皺，杯中暖燙的熱咖啡此時也穩不住她的心神：“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契機。如果把自己來自孤兒院的經歷寫在簡歷里，那?只?會得到無數同情?和好奇的注意吧。”
她苦笑著，捋了捋頭發，用一種習以為常的態度自嘲道：
“看?啊，她沒爸沒媽，怪不得沒有上?大學；她好可憐，孤兒院的孩子心里都很敏感，我是不是跟她說話要小心謹慎些？當然，其他人是不會當著面說出來的，只?不過從他們的眼神和表情?我就明?白了。”
向蕾輕嘆了口氣，重重放下咖啡杯：“薛真?，不要偏激。或許真?有人壞到惡意揣測你的出身和經歷，但你先入為主的想法同樣?會消耗善意和關心。在哪里長大與決定要做什么?樣?的人是不沖突的，我不要求你做一個博愛或盲目樂觀的人，但千萬不要把自己囚在消極負面的地獄里。”
薛真?傻愣愣的看?著向蕾，眼底隱隱浮出些淚光。她垂下眼眸，如釋重負：“我知?道了。”
“現在你愿不愿意告訴我所有被隱藏的事呢？”向蕾特地提前結束了在潘佳琪家的聚會，把薛真?帶到一個安靜的咖啡館，躲在無人的角落里談話。
杯中緩緩升騰的霧氣，環繞著馥郁的苦咖芳香。薛真?視線漸漸在霧氣中朦朧，在向蕾面前完全卸下心防：
“我是一歲零兩個月的時候被院長在圣心孤兒院門前撿回來的。院長說，我當時穿著的嬰兒服很高級又軟，喂得也白白胖胖的，一點兒都不像被拋棄的孩子，反而像不小心走丟的。”
“裝我的紙箱里，寫了我的出生日期和時間，乳名叫囡囡。哈，連個姓都不敢寫。”薛真?嘲諷的扯了扯嘴角。
“院長怕有什么?意外，一邊報警一邊把我送到醫院做了身體檢查，發現我無病無災的才放了心；警察調了附近的監控，發現拋棄我的是一個開著車的年輕女人，帶著帽子和口罩，生怕別人認出她來。”
“開著車？那?不能順著車牌號往下查嗎？”向蕾撐著下巴說道：“遺棄嬰兒是涉嫌觸犯遺棄罪的，警察有義?務查實。”
“查了，”薛真?抿了口咖啡，燙而不自覺：“車最后查到是出租公司的，連登記都不做，交了押金和租金便讓人開走了。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那?時的監控不完善，查不到行車路線。”
向蕾默默捏緊了拳頭。薛真?繼續淡淡地說道：“院長見沒有后續，便也安心的把我抱回去撫養。圣心孤兒院是院長自己創辦的，只?收女童，規模也很小，但她對?我們都很好。”
說起院長，薛真?這才發自真?心的微微笑：“院長無兒無女，一輩子也沒結過婚。聽護工老?師說，院長年輕時和一個男人自由戀愛，但遭到家里強烈的反對?沒有結成婚，后來不知?怎么?的男人不見了，院長繼承了家里的財產，把孤兒院辦了起來。”
“那?中間有家庭試圖領養你嗎？”向蕾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口。
薛真?點點頭，那?是段不怎么?好的回憶：“有的。我三歲時被一戶無子女的家庭領養過兩年，他們還給我起了個名字叫招娣。”
“這名字”向蕾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薛真?坦然一笑，不停地用小湯匙撥動咖啡：“我到那?戶人家第二年，他們就生了個兒子。后來院長突擊到他們家里回訪我的情?況，發現我大冬天穿著單衣被關在陽臺吃啥子，見到她也不說話只?知?道大哭，扒著她的褲子不撒手?。”
“真?真?”向蕾心疼得握住她的手?。
薛真?勉強扯了扯唇角：“蕾姐，我沒事。其實這些我都記不大清了，是長大后院長告訴我的，不過我倒是記得沙子是什么?味道。”
“后來呢？”
“后來啊，稍大一點懂事后我就知?道故意作癡傻的樣?子讓來收養孩子的家庭不考慮我，等?長到八九歲，更?不會有人選擇這個年齡段的孤兒了。薛這個姓，也是院長的姓；真?字，是院長替我選的，她說希望我這輩子能做個真?誠、真?率的人。”
向蕾越發喜歡她所描述的這位薛院長：“改天有空帶我一起去見見她吧，薛院長一定是個很溫暖的人。”
薛真?微微一滯，隨即綻放了大大的燦爛笑容：“好，一定。”但隨即她情?緒低落了下來：“但今年院長生了病在住院，現在福利院里除了成年的孩子還在，其他女孩都陸續轉到其他福利院安置了。”
向蕾聽罷神情?沉重，口中醇香的咖啡瞬間有些泛酸。停頓了一會，豁然貫通道：“所以這就是你沒上?大學的原因？”
薛真?詫異的點了點頭：“蕾姐你真?聰明?。但不考學是我的決定，院長她的態度是不同意的。”
圣心孤兒院現在已被政府要求更?名為“圣心福利院”，歸民政部門監管。但薛雪云薛院長組建時是獨立開辦，沒有向相關部門申請資金幫助，更?沒有辦理相關的證件。
圣心福利院就這樣?三層小樓帶個大花園簡陋的開辦起來。除了生活起居、衣食住行，薛院長還能教一教小學水平的文化課。
她為人和善，說話輕聲細語行事卻決絕果斷，從不出什么?幺蛾子新聞也不愛博眼球，漸漸地在當地志愿者和慈善圈里有了名氣，吸引越來越多的愛心人士慕名而來捐助、做活動。按常理來說，圣心在這樣?的條件下規模應該愈來愈大，但薛院長對?于?民間的善款很謹慎，不輕易接受捐助。
薛真?也問過她原因，薛院長只?說“只?做力所能及的事，在她能保護的范圍內盡量維持福利院的獨立和純粹。”
也正因如此，圣心福利院常年只?保持養育、收留五十個女孩以內，薛雪云對?每一個人都視如己出。在女孩們的眼里，她不僅僅是老?師，更?是非血緣上?的家人、母親；在外頭，薛真?會尊稱一句薛院長，但回到家里是喊做媽媽的。
“現在國家政策好，念到初中都是免費的。但上?了高中后，要交學費和學雜費，而且離家也比較遠，還得住宿。”薛真?回想起那?三年，有些悶悶不樂：
“院長還騙我，說讀高中不要錢，政府給補貼，讓我放心大膽的學習，我這腦子，居然還信了。直到高三下學期剛開學，院長突然腦溢血病倒，我才知?道媽媽為了讓院里的孩子念書，一直在當自己的家當、首飾，差點連住院費都沒有。”
向蕾一聲長嘆：“唉薛院長真?是大愛無疆。”
“這種情?況下我怎么?還讀的下去？好在高二會考全部通過，即使不高考也能領到畢業證，所以我就離開學校到社會上?打工。”
但是聘用她這樣?未成年的勞動力對?雇主來說存在一定違法風險，加上?除了學習外似乎找不到其他的才能，薛真?迅速品嘗到生活的殘酷和艱辛——白天在網吧做網管，晚上?在餐館端盤子，忙得連多睡十分鐘都是奢侈。
即使是這般日夜顛倒，一個月加起來也不過才四千出頭；除開吃飯住宿開支，她咬咬牙定期向院長發去一半的補貼，騙著說是教育部門給的獎金；直到班主任的電話打到薛院長那?兒，輟學事實才被揭發。
薛真?從來沒看?過溫婉慈祥的薛媽媽對?她發過那?么?大的火。她像小時候那?樣?，低著頭默默聽了訓，但還是決定繼續為圣心福利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直到情?況轉變好她答應薛媽媽會繼續上?學。
直到某天同樣?在餐館洗盤子的女生一句無意的“你手?長腳長還不如去跳舞，晚上?在酒吧跳舞一場就能掙好幾百”，薛真?便報了個速成的舞蹈班，學會了些夠用的皮毛后便毛遂自薦應聘了酒吧熱場的活兒。
外形出眾加上?身段好，薛真?不出意外闖出了點小名氣，酬勞也逐漸從開始的三小時五百塊上?到一小時能掙八百，這才有些閑錢滿足小女生的愛好。
“你跟我說過有舞蹈經驗，是指在夜場跳舞跳出來的么?？”向蕾回憶起兩人聊天時薛真?提過一嘴。
薛真?瞬時尷尬得摸摸鼻子：“對?”雖說夜場不是什么?不能說的場合，但多少會引起歧義?的聯想，她更?不希望向蕾會因為這個經歷不喜歡她。
向蕾滿腦子都是其他的想法：“唔，那?要做好被人曝光的準備了。”眼見女孩有些坐立不安，她解釋道：“我不是說這個職業不好，但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放大，屆時我們再對?公眾做解釋說明?就好。不過你要答應我，今后彼此之間要坦白好嗎？”
“嗯！”薛真?重重的點了點頭：“我保證以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蕾姐坦白從寬！”
“哈哈，好啦好啦不要耍寶了。關于?福利院還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嗎？”
薛真?一拍大腿：“還真?有一件事。院長為什么?會生病，除了是操勞多年落下的各種病痛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政府想收回圣心福利院作為公立福利機構，已經給院長下了最后的通知?。”
并非是薛雪云排斥行政管理，而是正式收編后，主要管理人一定得是公務人員，即使她能繼續留下也絕對?會失去權限；同時，統一的管理違背她當初成立圣心的初心——按照每一個小天使的個性和性格，給予周全的照顧和心靈陪伴。
但圣心自知?自收的財政狀況的確每況愈下，政府也是考慮到圣心在津海本地的影響，提出的收歸國家管理。
擔憂和掙扎是塊重石般沉甸甸壓在薛雪云心中，本就孱弱的身體終是支撐不住，病痛襲來；而像薛真?她一樣?，自小在圣心長成大人的女孩們，也不愿意大家庭莫名發生重大變故，大家在私底下約定好，誰有條件誰就掙錢，無論?多少，交回院里由薛媽媽支配，維護好這個風雨飄搖的家。
這也是薛真?為什么?拼了命想賺錢的根本來源。她在互選會上?曾無數次說過的“想要錢”、“為什么?選擇做演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賺更?多的錢”，從沒有一句是謊話。
“薛媽媽下個月就可以出院了，如果她知?道我又開始學習文化課還準備參加成人高考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薛真?想到院長聽到消息時欣慰的模樣?，自己也笑瞇瞇的。
“假設有一天，你的身世、包括來自圣心福利院的消息被曝光出來，你希望我和公司怎么?做呢？”
薛真?握緊了杯子把手?，眉頭皺成了一團，下意識咬住了下嘴唇，再松開時是一圈紅印：“我倒無所謂，只?是我不想因為我打擾到圣心的平靜，也不想讓院長受到影響。”
意思就是最好別曝光了向蕾點了點頭表示明?白：“那?我們得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應對?這封來者不善的郵件了。”
送走了如釋重負的薛真?，向蕾也快步回到宿舍準備與廉星河的談判。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對?方顯然是對?她和薛真?下了很多功夫研究，才會肆無忌憚發送威脅。
廉星河雖說職業是曝光率較高的公關師，但關于?他本人的資料在網上?幾乎翻找不到，只?有零星出席活動的剪影和幾行字介紹；向蕾換了個思路，搭了個梯子在外網展開搜索。
不光是谷歌，信息泄露的重災區是INS、推特和臉書等?等?社交平臺。她先是從廉星河公開的畢業于?英國利茲大學商學院追蹤起，甚至潛到學校BBS搜對?方的名字。
以廉星河的外貌和氣場，在精英階級也是出眾顯眼的那?一類人，果然校內論?壇內也有不少討論?他的帖子；在眼花繚亂的評論?和揣測中有張照片引起了向蕾的注意——背景應該是畢業典禮，有一對?華裔夫妻摟著比他們都要高一個頭的廉星河，朝著鏡頭微笑。
照片下有條評論?說這是廉星河的父母；隨即有人發出感嘆，說認出了照片里的中年男人，是倫敦華人商會的會長，中國有名的企業家。
向蕾順著名字線索一路順藤摸瓜，終于?把廉星河父母的名字拎了出來——母親叫廉倩，但父親卻姓謝；男人未冠父姓，在富豪家庭中屬實算少見，她便把廉倩一并列入調查行列。
這不調查還好，一查起來令蕾大跌眼鏡。她查到十幾年前一則全英文的刑事新聞，大致的意思是丈夫當著孩子的面殺了華裔妻子后自殺，留下孩子與尸體待了整整三天才被人發現。文章最后特地提到遺孤由親戚Lian Qian收養。
向蕾雖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從當時報道的時間和被公布的死者圖片，再結合廉星河的年紀和混血外貌，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他就是家庭慘劇里幸存的那?個小孩。
“小姑娘，目的地到了。”司機師傅見車停了快一分鐘，后座的顧客還沒反應便好意提醒了一句：“車費49元，現金還是微信？”
“啊，微信，謝謝。”向蕾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就回到公司前。不對?，剛才這句話怎么?那?么?熟悉？她掃碼付款下車，站在大樓前才反應過來——
“該死！醫藥費沒收回來！”
枕戈待旦
“以上是現場后勤組的匯報, 有?不足之處請冷總和各位同事批評指正。”
冷儷轉著鋼筆，在玻璃桌上有規律、一下下點著。在座的人都知道，這?是?冷總監開會時標志性的思考動作, 如果聲響不緊不慢且很有?節奏, 恭喜你, 這?次表現不差；要是?聽到急促或者節奏時不時中斷，也恭喜這位不幸兒成功成為上司重點“關照對象”。
“嗯, 該注意到事情也都提到了, 但你們?忘了做Backup計劃。紅毯是在戶外, 光準備下雨的緊急方案可不行, 京城入了秋風大，到時候媒體的機位如何固定、女藝人們怎么避免走光都是?應該考慮的。”
后勤負責人緊張地推了推眼鏡, 趕忙記下。冷儷滔滔不絕補充著，眼尖瞥到會議室后門被小小打?開了一個縫隙, 有?人輕聲輕腳躬身進來后又小心的關上門。
她?被向蕾突然地出現打?斷了下思路，眾人順著冷儷的視線齊唰唰看過去，正好?瞧見極力減少存在感的某人。
向蕾：“”原來這?就是?職場恐懼癥。她?不好?意思笑了笑，顧自低頭在筆記本上寫著東西。
冷儷打?了個響指，拉回眾人的注意力：“下周五的周年慶對公?司來說?意義非凡, 尤其施總欽點我?們?藝人統籌部負責對外形象的重點工作，大家精神要高度集中，圓滿完成這?次任務。忙完這?段時間，我?會給各位和職員們?輪休的機會。”
在座的也都是?藝人統籌各部門的正負總們?, 自然清楚周年慶的重要性，紛紛點頭表態。
丹尼爾原本百般無聊地玩弄著筆, 自向蕾姍姍來遲后像找到什?么新樂趣般一直朝她?打?量。唔，這?女人頭發剪得更短了, 一個多?月沒見過似乎變得更瘦了些?，不過倒不影響顏值，還是?挺帶勁兒的。
戴如心也有?意無意的觀察著向蕾。對方根本不像傳聞中那般因接不到戲而顯得頹唐，反而比從前更為神采奕奕，只是?肉眼可見的臉尖了不少。
說?到接戲戴如心眸子黯了黯，捏緊掌心。十分鐘前，董軒源的助理小嚴向她?匯報道，董軒轅被邀請進劇組女一號鄔露絲的房間，過了挺久才一臉泛紅的出來。
她?借著上廁所的檔口電話去電詢問董軒源和鄔露絲說?了什?么，董軒轅支支吾吾的回答一聽就是?在撒謊。戴如心忍不住惱火，劈頭蓋腦的一頓訓，告訴他鄔露絲此?女慣會利用?桃色緋聞作流量噱頭，每拍一部戲都會跟劇里男演員傳出八卦。
但令戴如心沒想到的是?，董軒源居然敢在電話里反駁戴如心，說?露露姐只是?關心后輩演員，噓寒問暖不說?，還提供了很多?在表演上的竅門和經驗，根本不是?有?心計的女人。
哎，沒見過女人的蠢貨。戴如心想到這?茬又忍不住怒火中燒，以至于臉部表情突然有?些?猙獰。
“Becky，怎么了？是?對紅毯這?環節有?意見？”看到下屬臉色抽抽，冷儷挑高了眉毛發問道：“還是?你有?更好?的建議？”
糟糕，剛剛會上在說?什?么她?完全沒聽進去，只好?訕訕的回道：“不好?意思，剛才走神了。”
冷儷意味深長的盯了她?一眼，隨即接著說?道：“各小組都已說?完，也基本清楚整個活動的流程。我?再次強調，各小組不要以為把負責的板塊做好?就行，想清楚自己要銜接的環節和對應的部門，私底下溝通好?細節。”
她?特地點出公?關部和藝人統籌副總：“周年慶活動主題是?自信與傳承，藝人著裝要再次強調職業、專業的強勢形象，不要像去年那樣搞出撞衫的天大笑話。”
藝人統籌副總蘇珊點頭打?包票：“已經向各經紀人交代下去，不要選擇過于張揚的禮服，盡量以紅、黑和白為主。”
“恩，紅毯登場順序還要調整。非深度合作的友方作為第一梯隊先走，注意按合作年份來排；第二梯隊是?藝人們?，排序照內部的老規矩。”冷儷皺著眉翻到紅毯出場順序那一頁，有?些?頭疼的排著序。
一段紅毯不過五十米，卻大有?講究。按施建中意思，今年要大辦特辦，規模媲美中型頒獎晚會；除了邀請十年來與新傳來往合作密切的公?司和相關人士，還首次特邀未來潛在合作對象。
“第三梯隊，就安排重點客戶。”冷儷把其中一段劃掉：“不要用?讓藝人陪著客人上紅毯，我?們?是?正規演藝公?司，不是?高級陪游。”
負責擬順序的公?關部負責人頓時頭皮一麻，口中發干不知該如何辯解；幸好?看冷儷的意思并?未想深究，便偷偷吐了口氣。
“把藝人陣營分割開來。新人們?先上場，然后就一個前輩演員、一個客戶這?樣交叉上來。”這?樣輪流順序的操作，既不會流失關注力又能滿足客人的虛榮心。
“之前外聯部在報告中也提到了直播流有?十七家主流媒體平臺，所以你們?千萬記住給客人們?發正式邀請函和手信，內容要包含到場時間和著裝要求，如果客人有?需要，可以聯系公?司安排禮車到場。”
冷儷越補充越發覺得細節要說?的還是?太多?了，不免升起了幾?分焦慮，語氣越來越快：“雖然曾總負責場內布置、就餐和應急環節，但舞臺組你們?這?兒必須提前半天確認上下場的位置、節目順序和時間和舞臺設備，決計不能出任何差錯。”
場內雖不直播，但客戶和藝人齊聚一堂就有?無數只眼睛盯著新傳的一舉一動；董事會決定把周年慶搞成餐會+酒會+表演的三重模式，七點開席至十點半結束，中間穿插著社內藝人們?小小的助興節目。
“媒體老師那兒要打?點好?，確保不會有?不雅照和丑照跟著報道；數據和輿情這?邊時刻記著篩選大數據，營銷號適當投入。”
這?場周年慶說?白了是?新傳心甘情愿花大價錢做的一場巨型營銷，肯定要保證策劃效果。
眾人紛紛點頭記錄，連玩世不恭的丹尼爾也默默寫著要點——冷儷說?的點都是?多?年組織策劃大小活動積累的重點知識，可是?課堂和書本上沒寫的實戰經驗。
會議仍持續將近一個小時，在冷儷的統籌領導和各部門建議補充下，周年慶活動終于在每個參會人腦里刻下清晰模型。
“今天就到這?里，各位小組長辛苦了。”冷儷集中精力工作完，后知后覺孕肚有?些?墜漲：“小陳，按人數訂一下馬克西姆蛋糕坊，我?請大家喝下午茶。”
“嗚呼，冷總萬歲！”眾人小小歡呼雀躍了幾?聲，眉開眼笑——開玩笑，馬克西姆可是?京城鼎鼎有?名的私房甜點，饒是?高薪的管理層們?想放開肚子吃一次它家招牌的拿破侖，也得小小心疼銀子。
隨著冷總一聲散會令下，大家作鳥獸散；向蕾隨著人群，正猶豫要不要跟著離開，很快就得到了上司的指令：
“丹尼爾、Becky和向蕾，你們?三個人留下來。”——
薛真提著大小補品，站在病房門口就聽到熟悉的咳嗽聲。她?逼著自個兒扯出個大大的笑容，音調高亢的推門而入：“媽媽，我?來啦。”
聽到女孩興高采烈的動靜，咳嗽聲立時止住。薛雪云清了清嗓子，笑瞇瞇地看著來人：“囡囡來咯。”
“嘿嘿，想不想我?？”兩邊的床頭柜都堆滿了禮物和鮮花，薛真只好?把補品往床底塞：“一看就知道是?佳佳她?們?來過了，東西都擺不下了。”
“你們?一個個真是?，有?這?錢就給自己花，浪費在我?身上干嘛？”薛雪云笑著嗔怪到：“馬上就可以出院了，哎這?些?水果都吃不完，該浪費了。”
“沒事，回到院里總有?妹妹們?幫著消化的。”薛真輕輕扶著院長直起身，熟練地調整病床抬起來的幅度，讓她?坐得更舒服些?：“我?和她?們?說?好?了，您出院的時候都別來接，省得麻煩，就我?一個人帶您辦手續，車什?么的我?都安排好?了。”
薛雪云握住她?的手摩挲：“你乖，知道我?的心思。回家了好?，我?在這?兒啊可是?數星星盼月亮的出院。”
“嘿嘿，您在家了咱們?就有?主心骨了。”薛真把頭靠在院長肩膀上，親昵的蹭來蹭去。
“哎呀你以為自己還小呀？”薛雪云無奈輕輕拍了拍粘人的小貓咪，摸著薛真柔順的黑發又一下一下順著：“我?們?真真在外面掙錢辛苦了，媽媽都知道”
薛真的肢體越來越放松。二人靜靜地享受著難得的無憂時光。
旁邊病床的老奶奶羨慕地看著母女倆：“還是?養女兒好?，貼心的小棉襖，不像我?家那臭小子，住了那么院就來了一兩回。”
她?瞥到薛雪云窗邊堆滿的禮物，又好?奇地問道：“薛妹啊，你是?老師不？怎么來看你的年輕妹子這?么多?啊？”
薛雪云微笑著搖搖頭，薛真抬起頭認真的一字一句回復老奶奶：“媽媽不是?老師但勝似老師，是?救命恩人。”
老奶奶更不理解了，在她?旁邊坐著陪床的媳婦扯了扯家婆的袖子，示意別人的家事不要問太多?。
薛真拉好?床簾，隔離其他人的視線，忐忑的開口說?道：“媽，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開戰宜早不宜遲
一向很有主意的真真極少在自己面?前表現?得如此忐忑, 薛雪云的心一下被提了起來：“你說，媽媽聽著。”
薛真局促地將眼神左右游移，手中?無?意識地捏緊了被角：“您前段時間不是問我找了什么新工作嘛”
“是?啊, 你還說保密呢以后會告訴我的。”薛雪云微微一愣, 真真上?兩個月乍然提到她找了新的工作, 而且是?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職業，要是?有了點成績才向自己匯報。
“怎么啦, 在新崗位上?遇到難處了？”她關切的問道。
薛真當?下頗有些扭捏, 囫圇話憋了許久, 聲音像蚊子般哼哼唧唧：“我是?去做演員了。”
薛雪云近在咫尺, 聽得個清清楚楚。薛鎮低著頭，好?不容易坦白了但卻未見對?方回答, 忙抬頭去看——只見院長媽媽神情有些不知所措和復雜。
她坐近了些慌忙解釋：“媽媽，不是?像李碩姐那樣的想法, 一股腦亂闖，我是?進?入了正規的經紀公司經過?培訓后才能演戲。”
李爍也是?圣心福利院養育的女?孩，從小喜歡唱歌、跳舞，成年能養活了自己后被所謂的星探騙去簽了皮包公司的經紀約；李爍美滋滋的暢想明星夢，連合同都沒仔細看就?草率簽訂, 實際上?是?穿著暴露的在平臺做直播。
要是?想解約也可以，賠償金十萬拿來。李爍實在沒辦法也沒臉跟薛雪云交代，每天?渾渾噩噩的履行合約內容，精神卻一天?天?恍惚了起來。還是?薛雪云察覺到不對?, 旁敲側擊了解后偷偷拿了為數不多的存款替她繳了賠償金，換來自由身。
李爍自覺慚愧和羞恥, 不告而別，不知去了哪里, 只有每個月匯進?福利院賬戶的三千元還能說明她還好?好?生活著。
這件事院長雖沒聲張，但其他女?孩卻也把它當?做了經驗教訓，只求踏實生活。
薛真怕媽媽不相?信，便把手機里存著的形象照、上?課內容和拍《挾劍》過?程中?拍攝的小視頻翻出來，一一向她解釋。
薛雪云先收起成見，認認真真看完所有內容，心中?長嘆。最為獨立和執拗的薛真要是?認定了某些事，就?極少有回寰的余地，只是?她怎么沒想到人的命運會如此啼笑皆非，真真居然會步她的后塵
薛真說著說著一時興起，解讀每張照片、每份視頻背后的故事都是?她做了演員幾個月以來充實又有趣的回憶，以至于她都沒注意到薛媽媽已經很久沒有吭聲了：
“媽媽你相?信我，我絕不是?心血來潮，我是?想實實在在把演員這一行當?做好?，同時還能為院里做些事。您看，萬一我走了狗屎運紅了，那就?能賺更多的錢來維持咱們的大家庭了，圣心也不會被別人拿去管理，一切就?都能像從前那樣。”
薛真堅持到現?在最原始的動力，就?是?薛雪云和圣心福利院。無?家哪兒來的她？所有的圣心人都應該以捍衛家園的完整為使命。
薛雪云瞧著真真眼巴巴的大眼，心知自己的認可和理解對?她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哎喲我們真真，化了妝后真的好?漂亮好?漂亮。”薛雪云將照片劃到“九霄”的定妝照，照片上?的薛真炯炯凝神著鏡頭，身板正姿態修長，劍眉星目宛如烈陽：“以前媽媽還做姑娘的時候看過?很多武打小說，女?俠要長得都像咱們真真這樣，那江湖還不得大亂呀？”
薛真心一下子放松了，嘴邊是?如釋重負的大笑：“哎呀您總這樣盲目夸我，不怕我迷失方向呀？”
“怎么會？你要是?走歪了，媽媽就?牽著你的手往前走。”——
偌大的會議室此刻只剩下向蕾、戴如心和丹尼爾三人。
向蕾自顧自地補充著筆記，時不時接個電話；戴如心盯著手機，手上?瘋狂的在打字，一時顧不上?寒暄和客套；只有丹尼爾轉著辦公椅，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戴如心很想直接在電話里臭罵董軒源一頓，但對?方現?正在參與首映的直播，只好?編輯著文字訓人；激情發了七八條后，她才煩躁的關閉對?話框。只是?這時突然來自醫院的提示復查甲狀腺結節的信息，讓戴如心剛平復的心情又壓抑了幾分。
“沒事吧？”她抬頭看，向蕾倒了杯熱水放在她面?前：“看你臉色不好?。”
戴如心強行打起了些精神：“沒事，就?是?太?累了。”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別太?累了。”向蕾老早就?注意到神色難看的戴如心縮在角落，像被拔了胡須的貓咪。
“謝了，你也是?。”這段對?話讓她的心情振奮了點，也提醒著自己現?在身處什么場合，不應該過?于釋放負面?情緒。
二人平時接觸本來就?少，除了日常禮貌寒暄外沒什么共同話題；但兩人卻默契地同時拿起紙杯喝了一口熱水，不約而同發出“燙”的感嘆，面?面?相?覷后相?識哈哈一笑。
小插曲打破了尷尬，戴如心也來了幾分興趣：“你猜猜冷總把我們留下來要交代什么？”
向蕾這段時間不經常回公司，自然不清楚有什么變化：“應該是?有特殊的任務要交待吧，不方便在人前說的。”不過?她很快想起潘佳琪在聚會上?曾提到冷儷管理的一線女?演員解千嵐很有可能會離開新傳的消息。
但得不到確鑿證據的事，不宜暴露。
戴如心低聲神神秘秘說道：“我倒是?聽說公司里有大腕鬧著要不續約。”詳細的內容她也不十分清楚，這還是?從圈內其他人那兒聽來的八卦。
“哦？”向蕾裝傻，像是?第一次聽到似的微微表示震驚：“最近要續約的，不就?是?冷總的藝人嗎？”
一旁的丹尼爾雖沒參與進?來，但他耳朵尖著呢：“哼，離開新傳她什么也不是?。”
戴如心沒好?氣的刺了一句：“施少爺口氣還挺大，解千嵐畢竟是?視后，演技和口碑都有，這您也沒看上?？”
丹尼爾今天?心情不順，這下戴如心可撞在炮彈口了：“她的哪部?戲不是?新傳搭線牽的資源？哪個階段的營銷不是?公司的公關手段？數典忘祖的能有什么好?下場。”
“哎我今天?就?非得跟你好?好?嘮嘮。”戴如心撈起袖子就?準備唇槍舌戰一番，向蕾按捺住她，低聲勸道：“冷總只是?去過?衛生間馬上?就?回來了，待會看見你們倆在斗嘴，又得訓人了。”
戴如心雖不甘愿，但也明白向蕾說的在理，冷哼一聲不再搭腔。她是?真不喜歡這個自以為是?隱瞞身份的施家二少。本以為他能空降到項目里可能是?人確有奇才，破格招錄。
丹尼爾獨立做經紀業務后就?沒有再刻意隱藏父親是?施建軍的出身，心安理得享受各路人脈和特權。戴如心之前雖有所懷疑，到真的確認時仍是?出奇的憤怒——他的存在，意味著有一名新傳有潛質、有實力的經紀人就?喪失了鍛煉的機會。
明知人生和命運不公，但天?之驕子在眼前晃來晃去還不可一世的自大做派，實在是?假裝禮貌都很難做到。
“別忘了，下一把交椅很有可能是?他，未雨綢繆萬勿預先立敵。”向蕾把這行字寫在紙上?，遞給她看。
她知戴如心性情如火，要真火燒上?頭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倒也不意外，但為了一個丹尼爾，大可不必。
[我只是?不爽他輕易否定一個女?演員的努力和成績。]
對?方還過?筆記本，附上?這句話。向蕾莞爾，俏皮的畫了個大拇指在句號后。
“你們三個人坐近些。”冷儷突然推門而入，直接坐到主位上?；只是?身體不如以前那般利落，步伐沉重了些許。
小陳緊緊跟在她身后，扶著她坐穩后便拉起了所有窗簾，將房門上?鎖。
遮光簾功效很強，室內頓時一篇漆黑。向蕾心生怪異，靜待冷儷發話。
“Mandy，開一盞燈。”溫和的黃暖光登時亮起，它的下方就?是?神情嚴肅的冷儷；她雙手手肘撐在桌上?，面?無?表情地說道：“叫你們來，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關乎到周年慶成功與否。”
小陳向三人各發了一張A4紙，內容密密麻麻鋪滿了一面?。向蕾快速閱讀著有些意外，這竟然是?解千嵐與公司的續約要求梗概和幾次談判的改動！
“這本來是?公司重要的商業秘密，你們不應該知道。”冷儷開口說明，她觀察著場上?每一個人的表情：“但這些內容也不是?最終會確定的，只是?讓你們看看公司與解千嵐談續約過?程中?的發展和變化。”
“你們或多或少可能當?聽到了些風言風語，說解千嵐有意離開新傳自立門戶，”冷儷叩了叩玻璃桌：“這是?假的。”
“那怎么”戴如心不解的發問。既然對?方無?意離開，哪有討論的必要？
“自立門戶是?假，另擇良木是?真。”冷儷煞意凌人，顯然提前這茬就?足以讓她不悅：“本來她續約的消息會作為周年慶的彩蛋向媒體和公眾公開，借以造勢；但現?在情況有變，據了解有另一方在與解千嵐密切接觸，極有可能發生大變動。”
向蕾呼吸一滯，很難不聯想到廉星河的挖人行為。
丹尼爾已從施建中?口里得知這一消息，此時并不意外：“我們能捧出個解千嵐，以后還能捧紅李千嵐或者趙千嵐，留下不忠誠的人對?公司百害無?一利。”
“丹尼爾，這是?施總的意思還是?你的高見？”冷儷挑高了眉毛，毫不客氣的斥責道：“不惜代價留住解千嵐是?董事會的決定。解千嵐不光是?一個演員，她的背后是?無?數產業鏈和商業價值，不是?忠誠兩個字能說得清的，不要自以為是?不懂裝懂。”
“”丹尼爾面?上?有幾分慍怒，但沒有發作：“冷總說的是?。”
戴如心心里爽開了花：“是?哪家公司在挖我們墻角？”
Mandy小陳上?前一步解釋道：“大概率是?慈閱。”
那只鱷魚皮鉑金包打聽了好?大一圈，終于是?有了眉目——本來品相?就?少見，價格定然不菲，幾個專柜卻說從沒有在大陸地區銷售過?；那必然是?通過?時尚雜志從國?外拿回，外聯部?好?一陣打聽，果?然是?某服飾美容雜志上?個月從意大利直接帶回來的包。
但當?期內容并沒有解千嵐。玩味的是?，那一期卻花了四五頁介紹慈閱影視娛樂經紀公司的報道。
冷儷看向向蕾。二人眼神一對?上?，各自沉了沉眼眸，來者不善。
“慈閱？他們不是?才剛成立經紀公司，動靜居然這么大？”在場知道連霄真人秀內幕的只有冷、向二人，戴如心自然奇怪新傳何時與慈閱有了硬碰硬的競爭。
“媒體起家，沒有經驗也不知道在猖狂什么。”丹尼爾陰惻惻的說道。
“同行是?冤家，總有要對?上?的一天?，只是?提前到了而已。”冷儷直接正入主題：“我交給你們的任務是?，務必在下周五之前，與解千嵐達成與公司續約意向，誰能做到，則直接獲得阿爾法項目的最終勝利。”
取而代之？
“臥槽, 冷總也當真是豁出去了啊。”張咪聽得是瞠目結舌，叼著棒冰棍的嘴合不攏，不可思議的感嘆道：“也就這解千嵐撞上好機遇能成個角兒, 不然以她?的條件可能還得再磨上?幾年。”
潘佳琪面帶嫌棄, 拿下棍兒扔進可回收垃圾桶：“這次的行事作風可不是冷儷的風格。她喜歡掌控所有的事情, 而且解千嵐又是自己?培養起來的藝人，怎么會讓你?們摻和起來？除非”
“除非她談崩了或者是想和對方來一場推拉, 用我們做擋箭牌試探解千嵐的底線。”向蕾補充道, 邊說著邊劃拉著衣服看來看去。
“姐姐們, 這身兒怎么樣？”薛真從試衣間出來, 穿了?套香奈兒風格子裙裝，典雅高貴中不失活力, 就是腳上的小白鞋顯得有些突兀。
以薛真在公司的地位，藝管和公關部都不會為她?租借大牌晚禮服, 一般得自己?去專柜里買或者找其他渠道解決；向蕾詢問過陸小棠的意見，通過她?那兒得知SOHO里有一家?專門?租借各大品牌時裝、為明星和網紅服務的中介公司，第二?天便帶著薛真來挑衣服。
至于潘佳琪為什么出現在這兒，純屬是巧合——仔細了?解過后才知道潘竟是這家?公司的股東之一，今兒個正好來公司結算, 沒想到在大廳里兩撥人就碰上?了?，隨后更是大方的免去了?薛真租借費用，把向摳摳樂得不行。
張咪消息靈通，昨天下午那場神神秘秘的會議早在她?們的聊天群組討論?過, 今天見到了?參會正主，可不得往最好奇的地方問。
向蕾門?兒清, 隱去談判過程中提到的條件和要求沒，只把大致的情況復述了?一遍。
她?沉思著上?下打量, 搖了?搖頭：“還是偏輕熟，場合不大合適，繼續換下套。”
潘佳琪努了?努嘴：“小咪，你?陪真真下去再選選。”多年的默契，張咪自然知道佳琪支開自己?是有些?話想私下對向蕾說，便爽快的拉走薛真。
“蕾蕾，你?再詳細跟我說一說昨天的會議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面對潘佳琪，她?沒有再多隱瞞；對方甚至比自己?還要更清楚內情，不如據實以告，潘佳琪也能給她?提點建議：
“冷總突然扔下了?深水炸彈，我們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冷儷話音剛落，戴如心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總監，您的意思是我們前邊兒做的工作都不算在內了?嗎？”
那多不公平啊，她?帶著董軒源拼死拼活熬了?三個劇組，可轉眼就要被新?的任務所取代，戴如心剎那間心神都有些?恍惚起來，如坐針氈。
“你?們之前的工作表現會作為輔助參考，現最關鍵的就是怎么讓解千嵐續約。”冷儷猶豫片刻，最終仍是果斷抉擇。
丹尼爾，也就是施建中，此時的心情遠甩開沉重，轉雨為晴。他在心中合計了?下，現在也就自己?的形勢最不樂觀，莊思娜首部網劇質量堪憂，制作方那邊還有個刺頭老是挑毛病；之前達成初步協議參演某春節檔的喜劇電影女兒的事也因制作方深陷行賄丑聞被暫時擱置了?，現階段的境遇可謂是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冷儷臨時更改游戲規則，相當于給了?他翻盤的機會。
思及此，他一反怨態，積極開口：“怎樣算贏？”
冷儷特地觀察了?向蕾的表情，對方臉色如常但不自覺的單手按著指關節啪啪作響，是她?思考時下意識的動作。
戴如心也不顧上?在腦內吐槽了?，支起耳朵聽。
“在晚會開始前談好續約條件、拿到合同自然是首選；如果因為細節太繁瑣體量太大，那么誰讓解千嵐在周年慶上?表態的，能成為贏家?。”
“當然，簽合同和法律條條框框不用你?們參與，屆時公司自有專業人員處理。當務之急，是讓她?徹底明確選擇，無論?用什么手段和方式。”
不限手段？那發揮空間就極大了?！施建中摸著下巴捉摸，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贏面挺大，不由眉飛色舞起來。
冷儷瞥了?他一眼，涼涼的警告道：“不能對解千嵐作出虛假或者不實的承諾，觸犯公司底線或者胡亂許諾新?傳辦不到的事，后果自己?負責。”
這一條實際上?明指施建中別妄想用父親施建國的地位亂承諾，到時做不到應承的，解千嵐以重大誤解或者虛假欺騙為由起訴公司，那就是一地雞毛；而且以她?對施建中自負性子的了?解，對方還真有可能會干出荒唐事。
不理會黑了?臉的施建中，冷儷將?身體轉向女生?這邊：“你?們倆還有什么要問的？”
“唔冷總，我們怎么接近解千嵐呢？直接上?門?拜訪的話她?根本不會理我們這些?無名小卒吧。”既知游戲規則已定，戴如心只好迅速調整好心態迎接挑戰，就細節問題發問。
“解千嵐的助理今天正是離職，我會告訴她?新?安排你?們三人做代班助理。今天是星期一，直到下個禮拜四之前，一共有九天，每人負責三天，解千嵐的日程表我會讓Mandy發給你?們的郵箱。”
“那順序是？”
“你?們自己?定。”
施建中清了?清嗓子：“我想要頭三天。”至于要怎么做，他早就想好了?——既然不能用公司作談判籌碼，自己?還有其他東西?能請君入甕：“你?們倆同意么？”
“我無所謂，你?們挑剩了?給我。”會議從?開始到現在，向蕾終于說了?第一句話。
戴如心思索片刻，職業生?涯關鍵時刻她?不想玩孔融讓梨的把戲，便直接了?當的說道：“那我要最后三天，做收尾。”
截止前的時間自然是最好的，沒準前邊兩位努力著就差那么一口氣，到她?這兒就不費吹灰之力。
向蕾點點頭，合上?筆記本。冷儷冷不丁的追問：“向蕾，你?就沒有問題要問么？”
“只有一個，”她?回應道，眸子沉靜如水中透著鋒利：“冷總，這對你?有多重要？”
冷儷瞳孔一震，不可自抑地寒毛直立。對方如同是拿著上?了?膛的來福，只等她?一聲令下便義?無反顧地前進肅敵；此時，她?眼里看不到任何人，從?向蕾的眼神里，她?只看到純粹和真實，不帶任何討好與偽裝，莫名的安心。
“非常重要。”冷儷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重音往外蹦。
“我知道了?，如你?所愿。”——
潘佳琪邊聽邊思考著什么，不知不覺把職員送來的紅酒都干完了?。待向蕾把整個前因后果都說完，她?迫不及待的問道：“你?現在有什么好想法么？”
“說實話，”向蕾放任自己?暫時失去形象的靠在沙發上?，眼睛盯著慘白的天花板：“我也預想過很多方法，但沒有明確的思路，一切都得我見過解千嵐之后才能判斷。”
潘佳琪啞然：“那你?為什么要在冷儷面前立下軍令狀？”
“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向蕾有些?黯然，回想那次去醫院探望保胎的冷儷，對方在病床上?說的那些?話和極少表現出來的軟弱，不由發出長?嘆：
“我相信冷總的實力，假以時日必會把解千嵐拿下，但懷孕的確分去了?她?很多精力，在一定程度上?也降低了?冷總的自信”
“這一招除了?讓我們當內耗外，其實也說明冷總隱隱來到山窮水盡的局面，手頭上?的人因籌備周年慶也無人可用，總之也是時也命也。”
“解千嵐趕上?了?好時候，關鍵時候拿捏著冷儷的顧忌揉搓。”潘佳琪冷笑著，神情滿是不贊同：“以冷儷的性格，塵埃落定后必不會忍下這口氣。真的想走為何不好聚好散？偏要搞得這樣難看。”
“話說，”向蕾電光火石間突然想到一個點：“你?想不想取而代之？解千嵐與你?戲路大致相同，公司有好本子肯定是優先考慮給她?，然后才輪到你?。如果你?有想法，不如趁這個機會？”
這話可說到潘佳琪心底去了?。要說什么想法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女演員哪個沒有野心？要不是名利雙收，否則就是在職業生?涯中找到認可成就感，潘佳琪太知道這個圈子的游戲規則了?。
見對方遲疑不決，向蕾終于敢確定潘佳琪的心思。從?一開始主動告知的傳聞以及對后續發展如此關心，她?知道潘佳琪心里肯定藏著什么不好意思要表達的欲望，倒不如自己?開了?這個口，挑開天窗說亮話。
“但冷儷要的是解千嵐現在的風光和話題度，換了?人不就是沒這個效果了?嗎？”
潘佳琪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她?明白只有新?傳發展得越來越好，才有藝人向上?的空間和資源。
“現在說取而代之，為時過早。但誰說以后不能乾坤變天呢？”向蕾俏皮地朝她?眨眨眼：“把基礎打好了?，越過高山自然是手到擒來。”
禮服和戰術
“向蕾說的在理, ”張咪靠在墻邊，把野心之談聽了個完整：“即使解千嵐這回能與公司續約，但心結已?經橫在她和冷總只見, 換做是誰都不能輕易說出個毫不介意?。”
她不同于以往的大大咧咧, 走?到潘佳琪身邊坐下, 將瓶里?僅剩的紅酒一干而?盡，發出愜意?舒嘆：“這又不是趁人?之危, 不需要帶著任何負罪感去做決定。”
潘佳琪心頗有異動。自己一直有個打算, 就是趁著三十代精力旺盛時能把藝術生命延得再長一些, 她也有自信能同時兼顧好教養小老虎, 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能硬。
張咪和向蕾不約而同看向對方，眼含笑意?。潘佳琪性子雖柔, 但韌性極強，一旦決定要?做什么事便會堅持到底, 二人都不會擔心她的勝負心。
“這事需慢慢計劃才行。”良久，她終于吐露出真心，抬眸看向二人?，眼神明亮而?深透，隱隱顯露出熱烈的光彩, 蓬勃的欲望使得潘佳琪此刻如此明艷動人?：“我覺得我做好準備了。”
“準備什么呀？”三人?循著突如其來?的女聲望去，是遠遠縮在門邊準備敲門示意?的薛真；她只俏皮探出腦袋俏皮的問道：“我換好啦。”
“沒什么。快過來?讓姐姐們看看。”潘佳琪笑著招招手。
薛真有些羞澀遮住胸口，連足下都換上了七八厘米Jimmy Choo鑲鉆細高跟鞋，便便扭扭的走?到眾人?面前。
“怎么樣, 這可?是我選的。”張咪拍著胸口打包票，洋洋得意?：“前臺那兒剛好送來?一批國內獨立設計師的作品, 這件我可?是一眼就看中，特別符合咱們真妹的氣質。”
“咪姐出馬, 果然?了得。”向蕾朝她豎了大拇指，滿是溢美之詞：“眼光精準而?毒辣，有幾分當初我選禮服的氣勢了。”
“去你的。”張咪笑罵道，她知道向蕾是在用之前潘佳琪高定禮服的事開玩笑，但她并?沒有覺得被冒犯，反而?有種被肯定的幸福：“真真不是演了個俠女嘛，這套再合適不過了。”
薛真被溢美夸獎之詞砸得頭暈腦脹，自信也直線上漲，自轉一圈全方位展示身上的禮服。這不是一條嚴格意?義上的長裙飄飄的禮服，卻能夠使人?看見就再移不開眼。
從正面乍然?一品，似乎是連體到大腿根處的黑色女士西裝，但上半身原本應是外套排扣處，大膽的去掉一切紐扣，僅用一根輕薄黑紗腰帶裹住薛真細腰，真空的豐盈處在特殊的設計上似顯又未見，透露出隱隱的誘惑與不可?被侵犯的禁欲感。
僅僅光是這樣似是有賣弄風情之嫌，緊接著黑色外套花紋圖樣的設計則是在向眾人?宣告，何謂意?趣與凜然?之矛盾共生?體——不規則的金邊三角形圖案組成一副看似毫無章法的鏈接線，而?每個交點處都有黃金色圓形圖案，仔細觀察內容卻是遨游青龍、持重玄武、威嚴白虎和奔日朱雀，畫得是栩栩如生?猶如馬良在世。
這還不算完，設計者同時也沒忘記體現服飾的包容性，單獨把黑色外套身后?制作成汲地漸變紅裙擺，既有繞指柔風情之女性美，又體現出這套禮服獨特的颯烈氣韻；要?是真能穿個什么名堂，結合“九霄”獨特黑紅色系融合的戲服，正好為《挾劍踏盡春風渡》免費引一波關注流量。
“還是小姑娘好，”潘佳琪上前繞著她轉了一圈摸了摸料子，輕輕點頭表示質量尚可?，隨即感嘆道：“我可?要?比你多抗了十來?年?的地心引力。”
“？”薛真茫然?不解。
“哈哈哈哈，”向蕾第一個反應過來?，捧腹大笑：“琪姐你真是，明明狀態還很好啊，瞎說什么。”
“你知道她們在說啥？”張咪看向薛真，后?者給了她一個“我聽不懂但覺得很厲害的”無辜眼神。
向蕾笑得開心了，才為二人?解答：“琪姐的意?思是真真的女性魅力因為年?輕還很挺拔，但她顯下垂之勢也。”
“噗——”張、薛兩人?要?是嘴里?含水，此刻必定都噴了出來?；薛真害羞的又攏了攏衣服，手忙腳亂的找著自己的外套；張咪壞笑著去哈潘佳琪的癢，潘佳琪大聲呼救后?向蕾果斷加入戰場，三人?嬉笑打鬧成一團，都把店員吸引過來?：
“張小姐，你要?求的鞋子找到了，現在送過來?嗎？”
“嗯，麻煩送過來?。”張咪立刻收起笑臉裝著Poker face，在無關人?走?遠后?又嘰嘰喳喳：“這套衣服得配雙符合氣質的靴子，我讓人?把你之前只穿過一次的那雙VALENTINO（華倫天奴）高筒靴拿來?讓真真試，你倆腳是一個碼。”
潘佳琪穿過無數大牌，一時想?不起具體是哪雙，直到店員小心的把密封得十分完整的盒子打開，她才一拍巴掌：“小咪你是神來?一筆啊，的確非常合適！”
華倫天奴在女鞋高奢圈號稱是最懂男人?心的設計——要?說Jimmy Choo是優雅公主風，適配粉嫩亮色小禮服，那么華倫天奴則是霸氣女王范兒，無論是多正式或多大型的場合都能完美控場。
被張咪拿在手里?這雙高筒，則是潘佳琪出席某次商業通告時，主辦方為表示深入合作的誠意?特地向華倫天奴總部定制的鞋型，畢竟它?家極少有成品的高筒靴售賣。
要?說高筒妙在哪里?，能夠收緊包裹小腿肌肉、突出筆直線條外，也能在視覺上拉長腿部長度，與“下衣失蹤”時尚風格圓滿融合，在禁欲與誘惑中來?回橫條、反復撩撥。
果然?，薛真套上后?雖步伐略微踉蹌，卻實打實的把周身氣質轉換成另一個冷艷Style。
“就這么定了，到時候扎個高馬尾就好。”潘佳琪心滿意?足，率先拍板；張咪也不住地點頭，表示自己的眼光也不屬向蕾。
對于禮服的中空，薛真還有些放不開，但看到潘、張二人?組的鼓勵逐漸自信起來?，向經紀人?看去征詢意?見。
向蕾自然?沒有二言。這套Outfit雖不豪華，但穿在薛真的身上是介于誘惑與豪爽之間的第三種風情，放大她優勢的同時也挖掘了薛真暗存的魅力，向蕾確信這個形象亮相于大眾前時，必會引起陣陣討論。
“就這么定了，拍這套Look傳給小棠讓她設計妝容和發型就好。”向蕾抬腕看了看時間：“待會我還有約，真真也要?繼續去上課，琪姐和咪姐你們有什么打算？”
張咪夸張的翻了個白眼：“真真還要?上課！？跟著你也太慘了吧！”
薛真忙認真的替經紀人?解釋：“不是的，是我要?求一定要?繼續學習，現在不懂的東西還非常多。”
“蕾蕾你別理她，我們待會得去另一個地方和導演見面，說說下部作品的事，就不用操心了。”潘佳琪見怪不怪，干脆跟向蕾說明道：“對了，小棠已?經回去上學了？”
“嗯，她忙完《挾劍》劇組的活兒就回倫敦繼續課程了；她在影視公司之前小有些名氣，國內的工作邀約倒是多了許多。”
陸小棠為《挾劍踏盡春風渡》無論大小所有的角色設計了專屬的服化道，演員官宣時還上了波熱搜，除了演員們顏值能打外，好的服飾和造型也加了很多分，還被圈內有大名氣的“山海造型”創世人?山海公開在社?交平臺上點名夸過“品味極佳”。
陸小棠的名字開始在圈里?查有此人?，影視公司紛紛發出邀約，報價還越來?越高；在這樣的加強程度誘惑下，陸小棠未多加思考毅然?決定回道到圣馬丁完成學業，只把接洽的業務托付給了向蕾。
所以令向蕾哭笑不得的是，這么長一段時間以來?，找陸小棠談合作的人?都要?比讓薛真試鏡的多。
“小棠年?紀輕輕，能忍住誘惑和名利，未來?大有前途。”潘佳琪不由感嘆道，自從醫院一別，她再沒見過對方，也只能從向蕾的嘴里?聽到陸小棠的消息：“你待會要?去干嘛？”
“說到這兒，”向蕾神秘的壓低了聲音，另外三人?身體很誠實的湊前去聽：“我準備深入敵后?，打入內部。”——
群聊：[美少女壯士（7）]
三環蹦迪少女Mandy陳：家人?們！驚天大爆笑了！快出來?！
東南西Baby：我恨周三，離周末又太遠，連續上了兩天班又太困，請周三滾出工作日！何事啊陳助？
京城麗人?本麗：我大膽猜測和解千嵐有關？剛看到她氣沖沖的從前臺走?了。
三環蹦迪少女Mandy陳：樓上正解。剛才見證嵐大小姐在冷總面前發飆，說施大少不務正業，在工作時間泡她！哈哈哈哈。
我的錢包在Gucci：臥槽？
跪求今天不加班：槽臥？
人?生?起起落落落落：槽？
助理Mandy陳回想?起十分前解千嵐一副：“居然?對我使美男計、老娘看不上”的模樣在冷儷面前裝腔作勢鬧了一通便覺得十分好笑——倒不是笑解千嵐，而?是嘲施建中丹尼爾。
三環蹦迪少女Mandy陳：可?不！老大讓他去給解千嵐當幾天助理，想?不到大少爺居然?把她工作能取消的都取消了，反而?逛商場、喝下午茶和打高爾夫，還被狗仔拍了。
東南西Baby：他腦子有坑吧。
京城麗人?本麗：我表示新傳以后?要?是給他接手的話不出五年?就得倒閉
我的錢包在Gucci：雖然?丹尼爾有老爸光環加持，但也太普信男了吧！？
跪求今天不加班：加速解千嵐解約進程達成√
三環蹦迪少女Mandy陳：他反正是涼了，還不如期待一下Becky戴如心和向蕾。
人?生?起起落落落落：可?這么一來?她都有防備心了，兩位女生?上陣還能有什么改變？
小陳盯著這句話，咬著鉛筆頭久久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打了又刪，反復幾次之后?才回到：
[我相信她們能創造奇跡。]
奇怪的解千嵐
[支付寶到賬, 六百八十九元。轉賬人留言：醫藥費，欠你一個人情。]
向蕾撇了撇嘴，熄滅手機屏幕——都幾天過去了, 這人還?知道把錢還?給自?己, 也不說給個整數當做利息。
至于人情這回事嘛, 雖然不想再跟這家伙打?交道，但對方的承諾想必還?有些?用, 關鍵時候可能還真需要用上?。
秋天的太陽紫外線依舊很是毒辣, 向蕾用手做遮擋蓋住直射的陽光, 試圖看清門口燙金的大字；此刻她正?身處在二環某小區入口, 門口保安亭站得筆挺的保衛人員明顯已注意到正?朝這里張望的女人，直到對方走過正欲進門時將她攔下：
“您好, 本小區采用的嚴格限制訪客制度，需要業主?的帶入或同意才允許入內, 請問您找誰？”
“我找住在望湖8-10的解小姐，她知道我要來?，勞煩您電話確認一下。”向蕾不卑不亢的回道。
保安狐疑的打?量來?人，只見對方穿著再簡單不過的T恤牛仔褲，背著個皺巴巴的雙肩包, 卻張口要找獨立別墅區的業主?。
至于她口中的解小姐，自?己當然知道——金立方小區是京城富豪名流集中居住的小區之一，單論住在這兒的明星大腕可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解千嵐是這兩年?才搬過來?的，一個人住在小別墅里還?自?帶游泳池, 有錢人可太會享受了。
但要說這女孩是解千嵐的工作人員的話，臉也太生；出入也不說坐個商務轎車, 純靠步行，怎么看都有點兒不靠譜。
向蕾就笑瞇瞇的任他瞧：“我是因為工作事宜來?找解小姐, 要是她問起我為什么遲到，我只能做個誠實的人。”
保安這才不甘不愿的回亭里打?了電話，不一會臭著臉出來?：“解小姐說你來?早了。進去吧，一直往前走三百米就有免費擺渡車，讓師傅開到望湖區域。”
“多謝。”向蕾不打?算計較他的無禮。要說什么人最知道趨利避害，社會名流、富豪們的身邊人肯定得算上?一份；他們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甚至要比普通人更容易看出你腕上?的表是在國內專柜買的打?折貨還?是直營進口的純血。
金立方小區內部倒不同于它過于庸俗的暴發戶風格大名，整個內部風格居然是江南園林式的青瓦白墻；通車的小路修得干凈平整，假山花草五步一景，隨處可見有工人在修剪花枝草叢，見有陌生人也不隨意打?量，只顧專心干手上?的活兒。
托風景的福，向蕾漸漸放松了思?緒，腳下步子緩慢起來?。她特意提前半小時到達解千嵐的住處，剩下的時間綽綽有余。
不一會，循著保安的話她見到了擺渡車上?車點，剛好有一輛標著入口—望湖指示牌的擺渡車剛剛停穩。
車上?只有一男人下車，他順手理了理坐得有些?皺的西裝外套，邊看手機邊朝門口大步走去；兩人即將交錯時，男人才注意到向蕾的存在，眼神瞬間碰撞到一起。
男人瞳孔一縮，顯然認出了向蕾；但隨即做賊心虛般迅速撇過頭，步子邁得更大了。
向蕾老?早就注意到男人，因為此人莫名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確定不認識對方，至少是沒?有互通過名字、打?招呼問好的那?種，但自?己絕對在什么地方見過男人。
所?以向蕾一直灼灼地盯著男人，果然從對方的眼神中發現出端倪，對方顯然認識她，而且對于她到來?是不舒服的感覺！
但此情此景卻不便叫住男人盤問清楚，她只好暗自?記下特征——簇新的范思?哲西裝套，平頭，身材精壯但個子不高，右側脖子中間有一顆黑色肉痣，慣用左手。
令她感到有些?突兀的是，男人除了手機外什么都沒?帶，難道他是這小區里的住戶？但他的左手明顯幾道提東西勒出來?的紅印，顯然他前不久才提起過什么重物，這會卻兩手空空。
思?考間，擺渡車穩當的把向蕾載到此行的目的地。她再三確認過門牌號后摁下了門鈴，過了好一會才聽到拖鞋噼里啪啦的聲音從遠到近，金白色的歐式大門隨即打?開了一側：“向蕾？”
“是。千嵐姐你好，我是四組的初級經紀人向蕾，您叫我小向或者小蕾都可以。”眼前的解千嵐頭頂上?包著夸張、巨大的白色毛巾，身上?套了間松散的浴袍，渾身還?散發著水汽。
面?對向蕾伸過來?的手，她視若無睹：“進來?吧，到客廳等我。”
說罷自?顧自?的向內走。
向蕾也不腦，換做是她被不同人磨了好幾天的剪子也會覺得煩躁，解千嵐倨傲的態度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關上?門換好鞋，沿著長廊轉了個彎就走到大廳。沒?錯，是大廳的程度——整棟別墅是三層，中間特地留了地方，挑高了約十米的高度做成富麗堂皇的會客廳。
室內一應是宮廷歐式風格，夸張的洛可可風環形沙發，睡上?十個個向蕾都綽綽有余；一整面?墻的影院級電視屏幕和Dynaudio（丹拿）落地HIFI音響，跟前對著一大摞的藍光碟，告示著主?人是觀影發燒友。
視線轉過另一邊，卻是一幅巨型照片掛布。照片的主?人公不是別人，正?是房子的主?人解千嵐；她似乎是未著片縷，只穿著一雙高跟鞋，坐在豪華極奢的王座上?望著手中的權杖。
因著拍攝的角度，把關鍵部位都遮擋著嚴嚴實實，但全黑白色的構圖和解千嵐野心勃勃的眼神光，讓人很難生出旖旎的念想。
是一只張牙舞爪欲撲的母豹。向蕾下意識評價道，解千嵐把這樣一幅畫掛在客廳里，其心盼人人皆知。
樓上?的解千嵐沒?有絲毫動靜傳來?，向蕾趁機在一樓轉了轉。餐廳就在客廳旁邊，也是極高檔的大理石圓桌；但桌上?連裝飾的花都沒?有，唯留空瓶孤零零的擺在面?上?。
向蕾輕輕一抹，手指尖是薄薄的灰。她意有所?動，溜進廚房打?開冰箱，除了礦泉水和紅酒外沒?有任何食物；洗碗槽卻有兩只待洗的高腳杯，明顯是剛用過不久，因為鮮艷的口紅印還?留在杯口。
難道？
向蕾又折返客廳四處打?量著，看到右側的窗簾后頭有不規則形狀的突起，要不是她用心尋找，一眼還?真看不到。
她快步上?前掀開一角，確認過放置的物品后又原模原樣的拉好窗簾，心里有了些?眉目。
這時，樓上?突然傳來?吹風機的聲響，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客廳除了這幅大的驚人的自?拍掛照外，兩側墻壁還?有不少西洋掛畫。
向蕾一一審視過去，內容無非是抽象畫和梵高、畢加索風格的仿畫，但瀏覽到最后一幅時，墻壁上?留下來?的框架痕跡卻引起她的注意——現在掛著的是幅正?方形狀的向日葵，但痕跡在說明此前掛在這里的應該是幅長型的畫。
因之前長型的畫作掛的時間久了，不可避免留下些?輪廓的痕跡，以至于無法?清潔干凈；而這幅新畫作邊框甚至沒?有撕膜，掛上?的時間絕對沒?有超過三天。
一個人突然換了裝飾，除了是不小心打?破原先的之外，那?還?有一種可能
向蕾確認了吹風機還?在響之后，扶穩畫框，輕輕掀開——果然，被遮蓋的墻面?有個保險柜！
她心跳如雷，既有猜中了的興奮，又有窺視的刺激；但很快向蕾發現了不對勁，這個保險柜居然沒?關！
在那?一瞬間向蕾腦子里跑過許多念頭，難道解千嵐是故意做局引誘她做出的這一切？對方是未卜先知的推測到自?己一定會針對她家里的環境進行調查？
但她的提前到來?對于解千嵐來?說畢竟是一個未知數，自?己在公司只是個無名小卒，解千嵐真的會為她設計這一局么？如果自?己準時到達，在解千嵐跟前她是不可能會輕舉妄動，那?么之前所?有的推測都是不成立的。
向蕾咬咬牙，賭一手這只是巧合。她探出手去，悄悄把半遮半掩的保險柜打?開，出現在眼前的讓她既坦然又疑惑——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把畫的位置恢復原狀，她懷著滿腹疑問的坐到沙發上?。結合窗簾背后的物件兒和這個空無一物的保險柜，向蕾似乎抓著了些?什么頭緒但還?是亂糟糟的無法?整理個完全。
她坐著，腳后跟往后微微移動，突然被尖銳的東西刺痛了皮膚。向蕾彎下身去查看，卻發現是幾本厚厚的裝訂冊，紙張邊角最銳利的地方正?好朝著外邊。
這解千嵐有正?經的書柜不用，喜歡把書藏在沙發底下？向蕾抽出冊子，也帶出了少許灰塵，把她嗆得打?了個小噴嚏。
隨即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手上?的這本冊子里，急匆匆翻了好幾頁，臉色愈發陰沉起來?。
此時二樓有了動靜，解千嵐打?開了門似乎準備下樓。
向蕾立刻把冊子推回沙發底，用薄外套迅速擦了灰塵痕跡，并?立刻站起身走到客廳的外圍。
解千嵐換了身白色的連衣長裙，敷著面?膜走下樓。見今天的小跟班拘束的站著等她，眼底閃過一絲滿意：“坐啊，傻站在干什么。”
“謝謝。”向蕾順勢走到她身邊，兩人就著坐定；她眼瞅著解千嵐不動聲色的將露出一角的冊子踢進沙發地下空隙深處，便也跟著演戲假裝看不到。
“你是第三個人了，”解千嵐整張臉蓋著面?膜，看不清她的神情：“冷總認為派你們來?磨我就行了？”
“千嵐姐你誤會了，我和其他同事不是來?磨您的，而是到您身邊來?學習，畢竟千嵐姐你是公司非常重要的藝人，在您旁邊見習肯定會積攢很好的經驗。”向蕾一板一眼的回道，言語真摯。
雖是客套話，但從對方的口中緩緩說來?倒也不讓人厭煩，解千嵐在心里評價道。
向蕾此人她略知一二，是近期比較出風頭的經紀人之一，冷儷似乎很看中她的能力，破格讓她加入了重要的項目。
人與人相處，講究初印象和氣場，她對面?容姣好、不諂媚的向蕾印象頗佳，至少可比之前那?兩個好多了——自?以為是的公子哥和把目的赤裸裸寫在臉上?的焦躁女。
“好了，也別您啊您的叫，聽著不舒服。”解千嵐此刻心情還?不錯，便有意跟她多聊兩句：“離周年?晚會還?有五天了，我很好奇，你會怎么說服我呢？”
油鹽不進
“通過這兩天?的接觸, 我發現解千嵐根本不著急續約的事情。”戴如心一口氣喝完水，捏癟了紙杯：“更談不上什么說服不說服的了！”
“何以見得？”向蕾有些莫名，眼?看對方情緒不佳, 便推了推小餐桌上剛切好的雪梨, 示意她吃塊冷靜冷靜。
時間回轉到昨晚。向蕾本應是接替丹尼爾的順序, 第二個到解千嵐身邊“潛伏”，但戴如心卻突然向她請求更換順序, 向蕾本就沒有特殊要求便順勢答應了；沒曾想對方在輪次結束的當晚主動找上門來, 坐下的第一句就是?句深水魚雷。
戴如心在行內雖不說經?驗有多豐富, 但如此有挫敗感屬實是頭一遭：“我看解千嵐不喜歡丹尼爾的作?風, 我和她之間也算有共同?話題，用這一點做突破口打開話匣子也是個好辦法?, 就厚著臉皮跟你換了順序趁著當口接近她。”
丹尼爾“美男計”被解千嵐嫌棄吐槽的行為很快就傳遍了公司，還累得公關部做了些功夫才說服得八卦記者沒有將“新傳小開癡迷公司藝人, 豪車約會小區同?出同?進?”的新聞登網；聽說已?經?被施明中勒令停職反省一周，基本告別阿爾法?項目的冠軍。
有力競爭者們?只剩下向蕾和戴如心，內部意見不一，但向蕾的支持率隱隱要高過戴如心一頭，使得她有些沉不住氣, 急于求成。
加上她仔細研究過解千嵐自進?入新傳公司以來所有的演藝生?涯軌跡和數次續約談判的資料，心中也多少有了些計較和盤算；千算萬算不如人算，初一見面，解千嵐就給她一個下馬威：
“我接的那兩天?她正好沒工作?, 所以約在醫美保養院見面。人還沒見到，就指示我替她去取衣服、帶寵物?貓看病, 等忙完所有的雜活她居然跟我說身體不舒服要回家?睡了，有什么明天?再?說！”
戴如心越說越有點氣憤。這些雜活從她升到資深初級經?紀后很少再?親自做, 對方也不是?不清楚經?紀人的工作?范圍，卻故意指揮戴心如去跑腿，顯然是?刻意為之。
“所以第一天?你都沒跟她見上面？”向蕾略有些驚訝，解千嵐弄這一出過于張揚了，表面是?為難戴如心，實則是?在給她背后所代表的冷儷難堪。
戴如心重重點了點頭：“第二天?是?見著了，但談話根本沒有取得實質上的進?展。”說是?談話，其實只是?對方在做SPA的時“大發慈悲”的接見了自己，她將準備好的發展規劃、續約益處和大環境公司運營策略對比等等數據資料跟解千嵐細細講解，試圖說服對方選擇繼續留在新傳絕對是?最優的選擇。
口干舌燥說了一個來小時，對方只輕飄飄來了句：“你說的我都懂，但我還需要時間好好考慮。”就打發了戴如心，之后無論她再?說什么，似乎都提不起解千嵐的興趣。
向蕾專心聽著她說的來龍去脈，邊分析的同?時仍有幾分好奇。她與戴如心接觸、相處時間不長，但也足夠看到對方身上勝負欲高、好勝心強的特質，按戴的作?風可不會主動跟對手分享關鍵信息的，怎么今天?會毫不隱瞞的吐露個干凈？
像是?察覺到向蕾的遲疑，戴如心主動解釋道：“我跟你說的都是?真的，絕對沒有胡編亂造。會上冷總強調過，解千嵐續約的現實意義遠大于商業價值，在這個節點尤為重要。”
即使是?再?激烈的競爭關系，哪怕內卷時花招百出，但必定?有個大前提鎮在前——一切以公司利益為始。
無論她還是?向蕾，想要做大做強必須依托于新傳這顆葉大根深的大樹，她們?每一個人包括藝人在內，都在為其輸送養料，而大樹日趨強壯的基礎上提供向上爬的條件。
“沒有公司和冷總對我的栽培，我也不會走到今天?，大是?大非我還是?非常明白的。”
向蕾有些出乎意料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不意外的是?戴如心對局勢的理解和格局眼?界，超出預料之外的是?戴如心居然會直言不諱的坦誠以告，甚至沒有隱藏她失敗的點，在開口前就已?經?做好會被對手利用軟肋的風險。
光這份勇氣和擔當，足以說明眼?前這個二十多歲的女生?為何會在男人堆里殺出重圍。
向蕾眼?神柔軟了幾分，就事論事：“以解千嵐的視角來說，我們?也只是?藝人統籌部的小兵小將，在她面前的確沒有談判和拍板的權力，所以慢待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后來回想時也這么考慮過，但她真的有很多怪異之處。”戴如心一一分析道：
“按解千嵐幾次提出的條件，主要是?讓公司給她更多自由度，改變分配方式和資源相對傾斜，除了錢以為也要把流量抓住。說實話，這幾個條件換在現如今哪個一線女星身上都不過分，只是?其中牽扯到的細節很多，需要慢慢溝通確定?。”
“只要雙方在達成大方向的前提下繼續商量就好，可解千嵐給人感覺是?迫不及待得到新傳的首肯，明里暗里施壓公司答應她現在的條件，有些條款苛刻到任何公司都不會同?意的。”
戴如心指的苛刻約定?是?解千嵐要求公司承諾在五年內不會進?一步培養和她形象、人設和類型相似的女演員，確保她的舒適圈里只容納自己一人。
這樣無理的要求自然首先被PASS掉，但解千嵐揪著這一點說新傳沒有誠意。
向蕾思考半晌，拋出了個問題：“我也做過背調，據我了解到的是?解千嵐直到去年前，一直較為低調，采訪和綜藝表現都比較中規中矩。一個人性?情劇變，肯定?是?受了什么人或事的影響。你覺得，她是?不是?從頭到尾都沒想到過和新傳續約？”——
解千嵐精致的臉龐離她特別近，向蕾咽了咽口水，將自己從回憶里拔出來：“千嵐姐，我只是?服從指示為您服務兩天?，談不上說服。”
“哦？那這兩天?你都不會跟你同?事那樣說些沒營養的話？”解千嵐來了興致——這個叫向蕾的小女生?一副公事公辦的面談樣兒，倒勾起幾分好奇：“不怕冷總會去處理你？”
“冷總讓我來做好您的臨時經?紀工作?，如果我回去被批評了就說明您對我的工作?不滿意，還有許多需要提升的地方。”向蕾一板一眼?的應道。
解千嵐挑挑眉，抓過茶幾上的香煙，把火機遞給她：“我最討厭別人對我說教，希望你不要是?不討喜的女孩。”
向蕾似笑非笑的嗯了一聲，伸手將她的香煙拿下。解千嵐沒料到對方膽子居然這般大，居然敢上手，下意識咬緊煙濾，不讓她順利取下。
向蕾看她不松口，直接強行掰斷。三分之二的煙向著垃圾桶的方位進?行拋物?線運動，空氣是?爆開的煙草味道外帶絲絲甜甜的薄荷香。
“你？！”解千嵐剛要發飆，向蕾慢條斯理的堵住：“千嵐姐，車還有五分鐘就可以到門?口接您了。今天?的通告是?拍攝雜志封面，如果身上的煙味沒有散去，讓其他人聞到不太好吧？”
解千嵐被她用工作?一壓，似是?有些氣餒，但仍然想說些什么；向蕾眼?疾口快：“還有，我記得千嵐姐去年是?全國禁煙大使？雖然私底下沒人看得到，但咱們?在這個圈子里人多口雜，萬一有什么不好的傳聞漏了底，倒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一通軟硬兼施砸下來，自己反而敗下陣來。解千嵐悻悻的換了個坐姿，一時間找不到其他的話搪塞對方。
向蕾見好就收：“那我就到門?口等著了，千嵐姐你帶好隨身東西后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她率先離開客廳，隱約聽到背后有聲不輕不重的冷哼聲。
向蕾打開大門?，別墅前步入式小花園站著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看房子里走出不認識的女人正覺得蹊蹺，她便上前自保了身份。
見是?新傳的經?紀人，男人這才放心下來——他是?公司配給解千嵐的司機，負責開專屬的商務大奔。
二人閑聊了一陣，向蕾得知對方為解千嵐開了快兩年的車，平時無論私人行程還是?通告活動，都是?由他全權負責。
“可惜快下崗咯，真不知道一大家?子該怎么養活。”男人，也就是?劉哥嘆息道，浮出絲苦笑：“我也一把年紀了，哪還能跟年輕人爭工作?機會。”
“劉哥打算另謀高就？”向蕾嗅道些不尋常的味道。
劉哥掏了掏荷包，摸出香煙外殼，掙扎片刻又塞了回去：“哪里是?我不想要這份工作?，是?主家?不要我干了。”
“？”向蕾回想了下公司內務部門?：“人事辭退？”
“哪兒能，”劉哥朝大門?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主家?另有其人：“可能我年紀大了，長得也不中，小姑娘看膩了。”
這一點，倒是?和戴如心說的如出一轍——解千嵐在一個個、慢慢的換掉跟著自己很久了的Staff們?；上個月她趕走了多年的助理和宣傳經?紀，現在又開始挑剔著拍攝設備。
“這樣子大哥你方不方便把解小姐之前助理的電話給我？有些東西需要親自交給她。”
劉哥爽快的翻出來念給她聽，向蕾認真記錄下來，沒準以后會用得上。
“妹子，我這肚子突然嘰里咕嚕的交，你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喂喂喂！——”眼?看是?叫不回提著褲子的壯漢劉哥，向蕾只好但冒著太陽繼續等待解千嵐。
[To Becky：正如你我推測，立威和打壓氣焰組合拳奏效，大魚欲咬鉤。我這有個電話號碼，麻煩你查查號碼主人現在的情況。]
率先壓制
[知悉-Becky]
戴如心回復了對方, 將信息里提到的名字和號碼存在備忘錄里；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隨即撥通了某個號碼：“我這里有個料，想知道的話一個小時后到老地方來見我。”
“幸好?這姑奶奶還沒出來, 可?跑死我了。”接近中午的日光愈發熾熱, 向?蕾到一旁樹蔭底耐心等了十來分鐘, 沒等到正主出現，反而?把司機等了回來：“這小區唯一的公共廁所得到另一頭, 設計得針不合理。”
向蕾從隨身的雙肩包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他：“您歇歇, 喝口水。”
劉哥很驚訝, 隨即感激的說道：“謝謝、謝謝, 現在很少有年輕姑娘出門?會自己帶水了，你可?真細心。”
向?蕾微微一笑。這個習慣還是她跟著潘佳琪跑劇組時候養成的, 因為有時得突然到深山老林或者條件比較艱苦的戶外，雖說劇組有后勤車, 但緊缺急用之時還不如靠自己來得妥當。
“解小姐今天特別晚啊，”劉哥東張西望了一會，大門?仍舊緊閉著：“現在也?不喂貓，怎么還耽擱這么久？”
“貓？”向?蕾眉心一蹙，她剛才在屋子里觀察的確有些白色動?物毛發到處散落在家具上, 但分明?沒有看到任何動?物活動?的痕跡：“解小姐之前養過貓？”
“可?不，養了兩只白色的貓，都?是啥比賽級的布偶。”劉哥比劃著貓咪的體?型，言語間透著不理解和揶揄：“一個禮拜不僅要給?貓洗澡還帶著做美容, 都?是叫女兒乖崽的咧！你說奇不奇怪？好?好?個大美女不談戀愛結婚，反而?把狗啊貓的當兒子養, 嘖嘖。”
向?蕾對他的看法極不贊同，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確認：“劉哥, 你剛才說不喂貓是什么意思？”
“解小姐前幾?天讓我把貓送走了呀，說是準備拍戲了沒空照顧，讓朋友幫養段時間。”提到這，劉哥有些憤憤不平：“還說新劇組會給?她請新司機，讓我暫時不用來了。”
來之前向?蕾仔細看過解千嵐目前在使用的工作人員情況。兩個生活助理，其中一個是新傳支付工資、內部?調配用的，解千嵐只在進組的時候用；另一個是公司幫付五險，解千嵐支付報酬的專用助理，按戴如心的情報則是在前不久被解親自解雇。
劉哥和專用助理屬一個性質，沒工作的時候新傳只會給?付基本工資+五險，解千嵐有工作和私人需要時他就成專屬司機，領不菲的報酬——所以解千嵐所謂的“不用來了”，明?顯是不會再用他。
向?蕾沉思了一會，緊接著問道：“貓貓對解小姐那么重要，替她養的人應該是家人或者親近的朋友吧？”
“害，我替解小姐開了三年的車，都?沒見過她幾?次家里人嘞！”劉哥揮揮手，一副我很了解的模樣：“我覺得應該是好?朋友哩，不過我也?沒見過是誰，只是在地下車庫讓小錢助理送上去的咯。”
“小錢助理？”向?蕾一個激靈：“是上個禮拜離職的錢泠泠？”
“對頭。”劉哥也?摸不著頭腦。他那天聽從解千嵐的吩咐，到解千嵐的別墅接上錢泠泠，把貓送到一個也?挺豪華的富人小區；他還記得錢泠泠當時除了提著貓籠外，還拿了兩個26寸的箱子，當時對方解釋說是貓咪專用的玩具和罐頭，他幫忙提的時候還死沉死沉的。
這么說來，劉哥不但沒見到要幫養貓的人，而?且全程都?只由一位被她開除了的前助理完成的交替？向?蕾越想越覺得其中有貓膩。
“哥，”她專情改口道，不知何時又從包里拿出盒中華：“告訴我送貓的地址唄？”
“這是個人隱私，不好?吧”劉哥嘴上說著拒絕，眼?神一刻也?沒離開過目標物，喉嚨忍不住上下滾動?。向?蕾見狀，直接掏出一根在他面前晃悠：“怎么會？我也?是新傳的員工，只是第?一天來上班，想了解更多千嵐的姐的事，以后好?在她面前表現表現。”
劉哥一聞到高?級煙絲散發出的純香，掛在脖子上的電子煙瞬間變得很雞肋。他咽了咽口水，抱著“反正就一個地址她也?不能做什么的”心態接過軟中華，含糊不清的答道：“貢院六號18棟。”
向?蕾默念三遍，確保自己牢牢記住后微笑道：“哥你放心，剛才說了什么我沒聽到。”
劉哥正欲開口說些什么，忽然從入口處傳來動?靜。二人同時轉頭，是帽子口罩都?全副武裝好?的解千嵐。
見到向?蕾在和自己的司機說話，她臉上閃過一絲狐疑，高?聲問道：“你們?倆在說什么呢，還不趕緊上車出發，要遲到了！”
“誒誒，馬上。”劉哥肩膀一塌，話都?顧不上說小跑回到駕駛座上。向?蕾慢悠悠的打?開后排車廂門?，等解千嵐上前。
解千嵐經過向?蕾身邊時，毫不客氣的把LV水桶包往她身上一扔：“我不喜歡愛瞎打?聽的人。”
看著對方一副面靜如水波瀾不驚的神態，解千嵐不由從心底涌上幾?縷焦躁。
向?蕾直視著她沉默了一會，輕輕的回了句：“知道了。”語氣輕柔得像重拳打?在棉花枕頭上，讓人使不上勁心里有硌得慌。
解千嵐冷哼一聲，系好?安全帶后直接戴上眼?罩；這還不夠，下一刻她又掏出藍牙耳機堵住耳朵，擺出一副我不想跟你說話的姿態。
車上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劉哥偷偷的通過后視鏡觀察女人們?的戰場——二人雖沒說話，但空氣中彌漫著種即將要爆發的火花。
解千嵐的行為在向?蕾的意料之中。無論她討好?還是諂媚、激將還是消極，只要沒戳中解的點，對方只需用“我不和你溝通”的態度就可?以應對一切的招數。
人是有弱點的，向?蕾深知這一條生存法則；但在解千嵐身上，找到她的癢點，方可?制勝。
解千嵐靠在座椅上換了五六個姿勢都?覺得不自在。往日?坐慣了的皮革和靠背，此時卻像剛買回來那樣需要調整和適應；車內冷氣很足，但她心頭那團火卻怎么都?消不下去。
這個向?蕾看上去副冷言少語的寡淡樣兒，張口卻字字生刺，專網人心里扎；不僅如此，她面對向?蕾時，莫名有種被看穿、掌握的便扭，渾身不自在。
但偏偏這類人最是難纏，她帶給?自己的壓迫竟不亞于冷儷。
冷儷思緒想起她，解千嵐內心極其復雜。從前讀劇本時，她不明?白女人在愛人以外的人怎么會產生又愛又恨的情緒？但自從在續約這事兒上和冷儷漸行漸遠時，自己也?終于明?白其中是個怎么滋味。
在外人看來，沒有冷儷的操盤也?沒有她解千嵐的成績，她們?倆是被綁在一起的榮譽共同體?，而?且對方的光環是亮過她的。一開始，她也?的確非常感激冷儷，把自己從一堆備選者里挑出來培養，即使她只是一個毫無經驗僅有些外貌優勢的小女生。
但冷儷從她正式拍戲開始，從來沒有陪自己待過劇組；身邊來來去去很多不同的助理，稍微處出些感情就又被公司調走，一路走來路上似乎永遠是她一個人孤單負重前行，從來沒有安全感。
唯一的安全感，那就是完全只屬于她的金錢、財物。在圈子里越久，解千嵐愈發感受到無論是公司、經紀人還是男人，只有錢絕對不會辜負期待。
本來秉著各取所需的目的，繼續和新傳合作下去也?未嘗不可?；但最近她知道了一些事情后，所有的忍讓和退縮都?驟變成一個巨大的沖擊波，卡在她心里難受至極。
“你有沒有點代理經紀的自覺？我今天的工作安排不知道要說明?么！？”
來了來了，他就知道解千嵐的脾氣不會輕易的消！劉哥握緊了方向?盤，目不斜視直盯前方路面；只可?憐這小姑娘了，還不知道要承受怎樣的磨難。
面對解千嵐的突然發難，向?蕾停下敲打?鍵盤的動?作，不緊不慢的解釋道：“我看千嵐姐休息得正香，不敢輕易叫醒您，所以把今天的工作用文字寫了下來。”
說罷便把可?以拆卸成平板的電腦屏幕遞到解千嵐面前，請她閱讀。
解千嵐大致瞄了一眼?，還真的是今天拍攝雜志和補錄音要做的事情、步驟和注意事項，對方甚至很貼心的把每一項耗費時間、通勤時間和入口食物等等都?寫得很清楚，一目了然的同時排版簡潔大方，視覺上看起來很舒適。
她干咳一聲：“我喜歡聽，不喜歡看。”
向?蕾也?不和她糾纏，就著這句話再把工作一一匯報了遍：“因為這次雜志拍攝是為配合亞太第?三屆電影節的開幕，所以在形象設計方面雜志社的要求是貼合建國來亞洲影星前輩們?的經典形象，不適宜過于創意的發揮。”
“雜志拍攝完畢簡單用餐后，晚上八點前到聲工廠工作室為您上一部?電影補四場戲的配音，我問過制片方，四場戲都?是您在敦煌拍的動?作與感情戲，需要您快速調動?情緒配合；預計用時三小時以上，今天的工作可?以在十二點前結束。”
解千嵐聽著聽著，漸漸收起要刁難的心思——因為向?蕾說明?的方式與往常工作模式完全不一樣，不單單是說流程，而?是把工作內容拆透了的同時，也?把細枝末節和要注意的重點都?分析出來，說者胸有成竹，聽者也?心里有數，不用她自個兒再從頭捋一遍。
“我們?還有一分鐘到美容沙龍，在那兒我替您預訂了水果切盤，能吃飽的同時熱量不高?，一直到雜志拍完才能吃主食。”
“千嵐姐還有什么疑問和要求嗎？”
電腦屏幕攥在她手上，對面的向?蕾根本是全脫稿只憑記憶把寫得內容一字不差全說了出來。
解千嵐硬著頭皮想找出些漏洞壓過對方的氣勢，但左右琢磨愣是挑不出一絲錯來。
車穩穩停在高?檔沙龍面前，向?蕾向?窗外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可?疑的人，轉而?朝她莞爾一笑：“按我的安排一切剛剛好?，該下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