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安排在第二天的早上九點。

    桑苗今天就沒有早起去練舞了，早上跟舞蹈隊的大家一起到食堂吃了個早飯，就往彩排舞臺去了。

    第一次彩排大家其實并不是緊張，主要還是找一下舞臺站位，熟悉舞臺方向和位置，把整個舞蹈正式的完整表演下來。

    還要和演奏隊把音樂和一下。

    桑苗她們提前八點半就在排練廳做準備了，男兵女兵們在更衣室換好練功服，第一次彩排并不是帶妝彩排，舞劇的服裝也還沒有到，所以大家還是穿平常的練功服。

    這次雖然不是帶妝彩排，但是為了正式一些，楊欣這次彩排安排了所有沒參與這次演出的文藝兵們都過來看了，舞臺下面擺放著一排排長條凳，現在已經陸陸續續坐滿了人。

    陸效作為步兵團的負責對接人，今天的彩排自然也來了，就坐在第一排的中間，大概是氣勢太冷，他一個人獨占著一條長凳，本來至少可以坐下三人的長條凳兩邊竟都沒有坐人。

    桑苗她們一行舞者衣服已經換好了，舞蹈隊和演奏隊在臺后候場準備。

    要最先上場飾演南霸天的趙申斌看了眼時間，已經8點55了，楊欣還沒來。

    桑苗開口道：“楊老師說今天她還有個會，不一定能趕得來，她說不用等她，臺下大家已經在等了，一會兒我們九點準時開始吧。”

    桑苗是主演，也是這次表演的主心骨，而且既然楊欣已經跟她說過了，其他人也沒異議，趙申斌沖著舞臺兩側已經準備好的演奏隊打了個手勢，表示準時正常演奏，演奏隊指揮接收到信號微微沖他點頭示意知道了。

    同樣也在后臺準備的趙薇薇眼神隱秘的瞥了一下舞臺右側的鐵架樓梯。

    音樂前奏起，南霸天和村民群舞在小提琴和長號的交奏下上場，惡霸地主南霸天的欺壓行為被生動地表演出來，一同淹沒在村民當中的瓊花忽然一個空中大跳，不甘受辱，奮起反抗南霸天的欺壓。

    桑苗的一個出場就驚艷了場下眾人，沒有想到主演一出場就是這么一個高難度的動作。

    可憐柔弱的瓊花在一次奮起反抗中，又被南霸天等人狠狠質押，這一強弱對比，柔弱的身子幾乎被狠狠壓在地上，可憐到了極點，但她的眼神堅忍如鋼，她并非軟弱，眼中閃著不屈的火光。

    她的孤勇與無助仿佛一下子就激發了臺下人對于舊時代不公不義的憤慨。

    舞劇節奏很快，接下來劉峰出場，他飾演的洪常青帶領瓊花加入了紅軍，柔弱孤苦的可憐女孩慢慢成長成一個堅忍的女戰士。

    訓練，戰斗，隨著情節的變化舞臺的節奏越來越快，桑苗不同于傳統的編舞將娘子軍的英勇和女戰士的魅力表現的淋漓盡致，紅色如火一般的熱烈。

    桑苗后半段揉入的是陸效的招式，凌厲危險的氣勢仿佛和陸效如出一轍，臺下傳來一陣陣驚嘆，文工團里的人是沒怎么經歷過見識過真正的作戰和戰場的，桑苗的這段表現幾乎讓他們有種親歷戰場的真實感。

    臺下的陸效眼神一錯不錯的看著臺上的桑苗，她的舞蹈里有他的影子，好像是染上了他的氣味一樣，讓陸效有種難以言明的感覺。

    陸效莫名有些喉嚨發癢。

    表演結束，臺下傳來的熱烈的掌聲給所有表演者一個信號，他們這次的表演很成功。

    在臺下連續不斷地掌聲當中，所有舞者站成一排謝幕，舞臺前方，主舞桑苗單獨站出來，向觀眾們鞠躬。

    桑苗纖長的身影單獨出來的時候，臺下又傳來了一陣更加熱烈的掌聲，幾乎是連綿不息。

    桑苗身后和其他舞者淹沒在一起的趙薇薇看著獨自站在所有人面前接受掌聲的桑苗，掌心都要掐出血來，但隨即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手掌慢慢放松下來，眼神里傳出一份惡意的興奮。

    趙薇薇就站在桑苗的側后方，她也是重要角色之一，站的位置很靠近桑苗。

    正看著臺上的陸效突然眉眼凝，抬頭望向趙薇薇的方向，他好像察覺到一絲惡意，他向來很敏銳。

    臺上的趙薇薇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嘴角帶著一絲笑。

    陸效皺了皺眉頭，是他的錯覺嗎？

    這時簡單謝幕完了，桑苗帶著舞者們從舞臺右側下臺。

    就在桑苗走到右側的鐵架樓梯第二節的時候，腳下的那節梯突然半邊松脫，桑苗一腳踩空，整個身體失去平衡往下墜。

    觀眾位第一排離舞臺還有一段距離，就在桑苗踩空的第一刻，陸效已經迅速反應過來沖了出去，差一步就要抓住桑苗的胳膊。

    但為時已晚，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桑苗整個人狠狠的摔到了舞臺下。

    就連桑苗背后的蕭紅紅也沒反應過來。

    臺下的人誰也沒想到剛剛還在臺上表演的桑苗竟然會突然從臺上摔了下來。

    摔下去的一刻，桑苗只覺得腳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熟悉的讓她恐慌的疼痛。

    她發出一聲隱忍的呻吟，“嗯…啊…痛。”

    陸效一把將跌在地上的桑苗抱了起來，沉聲問道：“哪里痛？”

    桑苗在他懷里臉色發白，顫抖著聲音回道：“腳腕……腳腕好痛。”

    陸效脫下桑苗的鞋子，看到細嫩的腳腕已經腫的高高的，陸效握住她的腳腕輕輕按壓了一下腫脹的外踝，“這里按著痛嗎？”

    桑苗幾乎要冒出冷汗，“好疼。”

    陸效眉頭皺緊，不排除是骨折。

    桑苗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人，陸效轉頭對著蕭紅紅說道：“找兩塊短板過來。”

    蕭紅紅也是慌了神，聽了陸效的指揮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樣，回頭沖文工團里其他人喊道：“大家一起快去找兩塊短板來。”說完自己就跑進排練廳找去了。

    眾人合力之下很快找到了兩根女兵平時用來拉伸后背用的短棍，陸效用力一撕迷彩t恤的下擺，撕出一塊布條，用布條將短棍固定在桑苗的腳腕上。

    看向有些驚惶，臉色蒼白的桑苗，陸效將她一把抱起，“別怕。”

    長腿一邁撥開人群，向部隊醫務室跑去。

    被陸效抱在懷里的桑苗此刻腦子里還是蒙的，腳腕的疼痛還有陸效的處理，都讓她恐慌，仿佛回到了上一世自己因為跟腱受傷后沉寂了大半年的時候。

    桑苗心底產生了一個讓她害怕的猜測，她的骨頭……會不會斷了？

    還不用深想，她就害怕的渾身顫抖。

    陸效見她抖得更厲害了，只以為她是忍耐不住太疼了，手下的身子在這一瞬間過分的柔軟脆弱，讓他忍不住更加放輕了動作。

    文工團的醫務室離排練廳這邊的舞臺不算太遠，陸效抱著桑苗走得飛快，后面蕭紅紅幾個和桑苗關系好的幾乎都追不上他的步子。

    醫務室里是一位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的老軍醫，他手上正拿著一盤剛泡好酒精的棉球，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抱著一個姑娘沖進來，那氣勢嚇了他一跳。

    “這是怎么了？”老軍醫趙衛國趕忙問道。

    “她剛剛從一米高的舞臺樓梯上摔了下來，腳腕已經明顯紅腫，疼痛劇烈。”陸效一邊語速飛快地交代一邊把桑苗輕輕的放在醫務室的白色病床上。

    趙衛國聞言立馬放下手中的棉球盤子，走到桑苗身旁。

    他在文工團多年，一打眼就看出來床上的姑娘穿著舞蹈服應該是舞蹈隊的，從高臺上摔了下來，又是腳受傷了，別是骨頭出了什么問題以后再沒法跳了。

    趙衛國看向桑苗的腳腕，發現已經簡單處理過，一根短棍固定了骨結處，他輕輕地解開繃帶，露出那只受傷的腳。

    桑苗的腳腕已經腫的老高，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紅色。

    趙衛國戴上手套，用輕柔動作檢查著她的腳。他輕輕地按壓著傷口周圍，觀察桑苗的反應，判斷傷勢的嚴重程度。

    趙衛國問了桑苗摔倒時候腳腕受力的情況，知道了她腳腕是在下一級臺階崴到的，摔下來的時候還是下意識手掌撐地的，心里就有了幾分底。

    骨頭應該沒斷。

    腳腕紅腫，但是沒有淤血，還能受力轉動，可能是軟骨損傷。

    隨后，他又到一旁的老式冰柜中取出一塊凍了冰的醫用密封袋，用紗布裹了起來，輕輕的放在桑苗的腳腕上。

    “還好，骨頭應該沒傷著，但是腫的也不輕應該是傷著筋了，先用冰敷著消腫，這也要好好修養一段日子。”

    說完趙衛國又轉頭對陸效夸贊地點了點頭道：“小伙子，你處理的也蠻好的，雖然沒有骨折，但是固定住沒讓這姑娘傷勢加重。”

    桑苗聽見骨頭沒有傷到，面上終于有了幾分血色，骨頭沒有傷了就好，對一個舞蹈演員來說骨折這樣災難性的損傷甚至會斷送職業生涯。

    又聽到趙衛國的話，面帶感激的看向一邊的陸效，還帶著幾分虛弱的語氣認真說道：“謝謝你，陸連長。”

    “沒事。”

    知道傷的沒那么嚴重，桑苗緊繃的神經終于松緩了些。

    剛一緩過神就發現手掌那里也傳來一陣陣的疼痛，一直緊握著的雙手輕輕打開，這才發現剛剛下意識手撐地護住身體的時候手掌狠狠地擦在地上的石子上幾乎弄得慘不忍睹。

    她剛剛一心撲在腳腕上，都沒有發現。

    她一打開手陸效就看見了，原本一雙蔥白細嫩的雙手鮮血淋漓的，被石子擦傷全是血，傷口上還盡是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