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鏡昨夜就住在兩人的喜房里。
夜里還不甚明顯。
到了白天,那真叫一個喜味兒十足。
門上,床上,全部貼了大紅的喜字不說,大門入口處還擺放著足足十來個紅色的燈籠,好不喜慶。
不過看到這一幕林雪卿心中想得卻是,還好自己穿過來了。
否則這喜房變靈房,那也是一個地獄級別的笑話。
想到這里,他又低頭看了自己身上的喜服一眼,覺得很不合時宜。
還好是修真界。
一鍵換裝這種技術早已被研發了出來。
林雪卿方才都跟下人打聽過了,只要自己輕輕轉一下手上的玉扳指,就能換一套衣服。
于是,林雪卿先是在門口,把自己一身皺巴巴的喜服換了。換了一身兒輕便又舒適的碧青色衣服,確保自己干凈又整潔,不會礙了葉明鏡的眼,這才輕輕扣響了本就半掩著的門扉,柔聲道:
“尊上,我來給您送早點。”
“進。”
門內傳來熟悉的清冷聲線。
林雪卿畢恭畢敬推門走了進去。
進前林雪卿心中仍有忐忑。
怕葉明鏡不喜歡自己的手藝,也怕這大魔頭見到他以后忽然反悔,青天白日便大開殺戒。
可沒想到剛一進門,林雪卿就被門內的景象給驚呆了。
東側窗邊,坐在輪椅上的葉明鏡正在提筆畫畫。
顯然是剛起床沒多久。
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沒有像往日一樣用發冠束起,而是就那么松散地散落在周身。
但尋常人散發會覺得潦草。
葉明鏡卻半點兒不。
烏發落在白衣上,像是墨水潑灑在宣紙上。
肆意,慵懶。
眉宇間那抹金光燦燦的劍尊印記,更是有如畫龍點睛之筆一般,讓整個畫面變得貴氣十足。
難怪小炮灰只是見到了一幅畫就對葉明鏡癡迷至此,這誰能頂得住啊?
反正林雪卿是有點頂不住了。
只看了一眼,他便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腳步虛浮。
直到他走進幾步,看清楚林雪卿宣紙上畫的內容——
不是,怎么是豬啊!
頭暈惡心想吐。
林雪卿聽到自己的少男心咔嚓一聲就碎掉了。
“早點?”
葉明鏡也終于是有了反應,他放下畫筆,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瞇起,似笑非笑看向林雪卿。
“我不是說不要了么?”
正面直面葉明鏡。
美貌更加直觀不少。
林雪卿被那驚人的美貌又是一震。
好險是提前有了豬圈警告,這才狠狠咬了下舌頭,讓自己立刻從美貌中清醒過來。
“方才那些是下人不懂事,上的東西不好吃。”
林雪卿嘟噥道:“大早上的,哪有只吃水果和菜根兒的道理呢?”
“哦,那這次是?”
“這次是瘦肉粥,小饅頭,哦,還有拍青瓜!”林雪卿連忙將食盒打開,獻寶似的介紹道。
又特意補充道:“是我自己做的哦。”
“你做的?”
葉明鏡的語氣里罕見帶了一絲玩味。
但很快他垂眸,淡淡瞥了一眼食盒里的各項吃食后,眼神莫名暗了暗。
林雪卿卻沒有發現葉明鏡眼神的不對勁,還很是驕傲:“對,就是我做的。我的手藝特別好。”
“如此——”
“尊上你要不試試呢?”/“你自己吃吧。”
“啊……”
林雪卿愣了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
“尊上,這真的是我自己做的。”
林雪卿以為葉明鏡懷疑自己說謊,尤其地委屈。他伸出手指來,將被火燙傷的傷疤展示給葉明鏡看:
“您看,因為第一次下廚,掌控不好火勢,我手指都被燙傷了。”
若是放在現代,林雪卿自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可這是在修真界。
鬼知道那火怎么一冒出來就那么大。
倒是沒被燙出個好歹,但疼啊。
又疼又癢的。
林雪卿怕時間來不及,所以只沖了涼水,到現在還沒工夫處理。
可未曾想。
葉明鏡對此,仍是無動于衷。
非但無動于衷,甚至,他還覺得林雪卿是無痛呻吟,矯情。
“此等小傷,難道不是隨便一顆丹藥就能治好嗎?”
林雪卿:“……”
我屮艸芔!
還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
林雪卿那個心,當時就瓦涼瓦涼的,氣得他,只恨不得當時就把那一桌子早餐給砸了。
當然,真砸他是不敢的。
大魔頭還在呢。
只能憋了一肚子火,又窩窩囊囊地把食盒原封不動地收回去,末了還要扯出一個諂媚的假笑,說:
“尊上說的是,我這就把東西撤了,自己嗑丹藥去。”
“嗯,去吧。”
葉明鏡說。
說罷,他已經重新低頭,又開始畫自己的那幅畫。一副林雪卿你自己聰明點兒趕緊滾的樣子。
林雪卿:那我除了麻利圓潤地自己滾,還有什么別的選擇嗎?
自然是沒有的。
只能心甘情愿,甚至“興高采烈”地滾。
當然,面上是這樣。
心里卻早把葉明鏡罵了遍。
大魔頭,大壞蛋!
走出這道門,林雪卿立馬就決定再也不把他當成自己本命了,以后他們倆就是單純的讀者和反派關系。
微博的控評他也不做了。
再有人罵葉明鏡個大反派,他鐵定忍住不回噴。
非但如此,他高低地給那人點個贊!
誰讓葉明鏡這么浪費他心意的?
被燙了好幾次,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早餐,這么豐盛,這么好吃,結果葉明鏡一口都不動?
——就餓著吧你!
沒品的家伙。
把餐盒完完整整又端出房間的林雪卿如是想。
他卻不知道的是,自己前腳剛走出房門,后腳,本在畫豬的葉明鏡,驀地抬起眼睫。
望著林雪卿離去的方向。
那雙原本烏黑沉靜的雙眸,明暗變幻,霎時染上血色。
……
最后,林雪卿那些早餐是在飛舟上被吃完的。
兩個表哥一邊吃一邊夸:
“表弟你何時有這種手藝了?”
“是啊,也不早說,早說我們還用得著受那辟谷丹的苦么!”
原來。
仙門中人也并不是都以吃辟谷丹為榮的。
早上那些下人,都是些修為低微,只有練氣三兩層的入門級別修士。所以他們以不吃五谷為榮耀,自覺吃上辟谷丹以后就跟凡人不一樣了,于是是能吃辟谷丹,就絕不吃一口米的。
但修為高一些。
像是小炮灰的這倆表哥,就不太一樣了。
金丹期修士,吃了太多辟谷丹,早就吃膩了。
可是仙門與凡間又有盟約。
無通行令牌,不可輕易下凡。
是以兩個表哥能在飛舟上吃上這一頓,異常地驚喜。
林雪卿卻沒什么多余的想法,早上被葉明鏡懟了那么一通,他現在是什么胃口都沒了。
他坐在飛舟首上,表情懨懨地:“表哥愛吃就多吃些吧,不用給我剩。”
林楓笑道:“表弟,這么不開心做什么,好不容易出門一趟,你應當開心才是。”
林雪卿心想,能開心得起來嗎?
誰家好人被自擔懟能開心啊。
而且還是當面,眼巴巴地給人做了一頓好飯后被懟。
反正林雪卿是開心不起來,心里悶悶地,簡直是差點兒要粉轉黑的節奏。
林海道:“楓哥你還不懂雪卿嗎?一定是昨晚洞房花燭受了挫,所以他才不開心的。”
林楓拍著腦殼:“對對,我怎么把這事兒忘了。怪我怪我,表弟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林雪卿:“……”
“沒事兒,這種小事,我倒不會計較。只是——”
他望著飛舟下層層疊疊的云海,只見入目可及處煙波浩渺,壯闊寂寥:“這都飛了好多個時辰了,怎么還不到?”
他可是只有三天時間。
能來得及么?
“太行山是要遠些,差不多已經快到馭獸宗的地界了。”
“這么遠!”
沒記錯的話,馭獸宗可是在整個修真大陸的最南端。
那里是大陸的末端。
靈氣稀薄,氣候苦寒。
也就一個馭獸宗為了馴養靈獸住在那里,其余的宗門,卻是嫌棄地不得了。
“對啊,就是因為遠,所以風如雨才在那里行醫。”
“這又是為何?”
“那當然是因為這樣去的人才少,不然就以風如雨的名氣,怕不是每日都要被來求醫問藥的人煩死。”
“也對哦。”
林雪卿恍然大悟。
“尋常修士要過去,御劍飛行的話,可能要飛大半個月呢。”
林楓道:“也是幸好我們有這飛舟,可日行萬里。再加上飛舟上有姨母的通行令,不被這沿路上的各大宗門阻攔,所以才能走的如此快。可盡管是如此,也得至少兩天兩夜才能到。”
“什么?兩天兩夜?”
林雪卿嚇得一個激靈,人差點兒從飛舟上掉下去。
還好林海及時拽住了他:“表弟,小心。”
“不行啊,兩天兩夜,黃花菜都涼了!”
林雪卿急瘋了,早知道就不給葉明鏡做早餐了,現在可好,馬屁沒拍到,時間還給來不及了。
“有辦法加速嗎?”
林雪卿問。
林海面露難色:“有倒是有,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就是耗些靈石。”
都火燒眉毛了當然顧不上靈石了,更何況靈石林雪卿多得是。當即他從空間戒指里拿了一大箱子極品靈石出來。
“用這個,加速。”
有了靈石做燃料。
林楓林海兩個金丹期修士結陣。
果然,緊趕慢趕,最后一行人竟是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時間,就提前趕到了太行山。
不過走的太快了也有壞處。
壞處就是降落的時候一時沒剎住舟。
林楓林海好點兒,像林雪卿這種修為低的,一頭就栽了下去,摔破了腦袋。
“表弟,表弟,你沒事吧?”
林楓趕忙把人扶起來。
林雪卿這會兒狼狽極了,頭也磕出了血,衣服也被磕破了。
但林雪卿完全顧不上自己,趕緊就讓人去找風如雨:“快快,找人,讓他趕緊上船。”
回去也要一天一夜呢。
這來回下來趕路都要兩天兩夜。
滿打滿算,給林雪卿剩下來的時間就沒幾個時辰。
可情況不太妙。
林海看著前方一眼望不見盡頭的長龍,臉當即垮了下來:“表弟,好像……不太行。”
林雪卿:“…………”
……
“這些人都是來看病的?”
“對。”
“靠!這年頭生病的人怎么這么多,就不能自己找點兒丹藥治一治么?”
“丹藥雖好,但貴啊。”
“風如雨就不貴嗎?”
“他還真不貴。風如雨是知名的視金錢如糞土。”
“……那豈不是我們也不能花錢插隊了?”
“恐怕是不行。”
林楓來之前也曾經聽說過一些風如雨的名聲,說:“鬼醫脾氣倔強地很呢,插隊的他一律不醫。非但不醫,還要打出去,他可是元嬰修士。”
“……”
元嬰修士,那就是說想強行綁走,也不太可能了。
林雪卿陷入沉思.
林海問:“表弟,你很著急嗎?”
林雪卿愁眉苦臉:“當然急了,你看我像是不急嗎?”
林海看了一眼他還在流血的腦袋,默默咽下了要不等等的話,說:“要不,我們去求求他?”
林雪卿覺得不行:“這些人肯定也想過求他,但這不都還在老實排隊,肯定是求了也沒用。”
“那如何是好?不如,讓姨母給他傳信?”
“不好,姨母來前閉關煉丹去了,不到丹藥出爐,恐怕誰也聯系不上。”
“這……”
“有了。”
林雪卿靈機一動,道:“二位表哥,我這次出門隨身攜帶了不少丹藥,有療愈身體,滌凈神魂的功效,不若我們也在這里支個攤子,擺攤看病吧。”
“啊?”
林楓林海人傻了。
這又是什么主意?
林雪卿卻越想越覺得這辦法好,立刻就安排手下人開始支攤子,當然,支攤子的同時,最重要的是把自家的招牌打出來。
“表哥,你字好,幫我寫一個招牌吧。”
“叫什么?”
“就叫,賽風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