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生了!!!
趙時寧熟稔地生火熬藥,完全不需要系統的叮囑,手里捏著小扇子不停扇火,但她卻不懂控制火勢,火燒得太旺,煙熏火燎的,摻雜著藥味,嗆得她眼淚汪汪。
她側過頭連打了幾個噴嚏,狂喜的心情也隨之平復了些許,但心中陡然浮現一個問題。
“不是我說,謝臨濯腹中的孩子恐怕還未成型,他當真能看出是男是女?莫不是他唬我的吧!”
【系統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神仙的本事,再說了無論他生男生女你也沒虧啊,你就安心等他誕下孩子,等寶寶出生,你不就知道是男是女了。】
趙時寧卻不贊同系統的話,反駁道:“男寶怎么能跟女寶比呢,女寶可比男寶多了一千點,兩個女寶那可是整整四千點,女寶就是金貴!要不是為了兩個女寶,我才不會回來。”
【聽以前綁定的女宿主說過,孕婦喜歡吃酸就是懷的男寶,喜歡吃辣的就懷的女寶,還有一種方法就是看孕肚形狀,孕肚尖尖懷的男寶,孕肚是圓的就是懷的女寶,不過這也沒有什么依據,但你可以多多觀察觀察。】
趙時寧聽得格外認真,將系統如何辨別男寶女寶的話奉為圭臬,連手中扇子都忘了扇,等到扇子從手中滑落,她才回過神。
“酸兒辣女是吧,這話我在人間時也聽說過,老一輩人傳下來的話肯定有老一輩的道理,等我找著機會,就去試試看。”
她將熬好的安胎藥倒在碗里,端著藥碗,興沖沖地走到謝臨濯的門前。
敲了幾下門。
沒人回應。
“師尊,我給你熬了安胎藥,你要是還不理我,我就主動推門進去了。”
趙時寧展現了前所未有的耐心,誰讓謝臨濯可能懷了兩個女寶呢,這種一胎得女的體質,說不定她以后還得哄著他多生幾胎。
謝臨濯還是沒有回應,她擔憂出了什么事情,直接推門而入。
她剛推開門就聞到了刺鼻的焦味,好像羽毛被燒焦的味道。
等外面的光線爭前恐后地鉆進房間,趙時寧終于看清了地上的一片狼藉。
地面鮮紅如血的嫁衣被燎了一半,殘留的黑色殘骸異常顯眼,而謝臨濯就昏倒在嫁衣旁邊,臉頰上布滿了冷汗,極為痛苦的樣子,似是陷入了夢魘之中。
“師尊,你怎么了?你可別嚇我啊!”
趙時寧連忙將碗擱到一邊,慌慌張張地走到謝臨濯身邊,蹲下身去,試探性地推了推他,又大聲喚了一遍:“師尊,你快醒醒,你別嚇我,我可不禁嚇。”
謝臨濯緩緩睜開眼,像是在看她,又似是沒有在看她,他的眼眸里像是一片貧瘠的荒野,毫無生機,蒼白的皮膚上是不正常的緋色。
趙時寧試探性地摸了一下他的臉頰,觸碰到到滾燙的溫度,她連忙去查看他的傷口。
謝臨濯手腕上的血洞竟然完全沒有愈合的趨勢,還在不停地流血,而幾根手指又增添紅腫的燒傷。
“謝臨濯,你怎么不療傷呢?為什么任由傷口繼續潰爛下去?你是不是有病啊。”
趙時寧心疼她的女寶有這么個不負責任的爹。
她想起沈蕪蘅會醫術,連忙就要去找沈蕪蘅,但一直不說話的謝臨濯卻捏住了她的手腕,她沒有蹲穩,就這樣栽進了他的懷中。
“趙時寧,你去哪?你又要棄我而去?”
謝臨濯坐了起來,但扣住她手腕的力量越來越重,像是恨不得把她嵌進自己的體內,好時時刻刻盯著她。
“我何時要棄你而去,你肚子里還懷著兩個寶寶,我是那種不負責任的娘親嗎?我這不是看你傷勢嚴重,想要去找沈師叔幫幫忙。”趙時寧連忙解釋。
她還真沒想過要跑,若是謝臨濯懷的是兩個女寶,她不僅不跑,還得留下再讓謝臨濯多懷幾胎,給她生個十個八個女寶。
但若是謝臨濯懷的不是女寶,她既然跟著回來了,也得先穩住他三個月再跑,防止他發瘋真不要孩子。
“師尊,你松開我,我手疼。”趙時寧試圖將他推開,沒推動。
“不要去找沈蕪蘅,離她遠點。”
謝臨濯力氣松了些許,但卻依舊沒有放開她。
他明明在緊緊擁著她,卻又好像從未擁有過她,身體不受控地輕顫,呼出的熱氣越來越燙。
他已經完全病入膏肓,藥石無醫。
“趙時寧,要我。”
謝臨濯輕聲在她耳邊呢喃,似是哀求。
趙時寧身體驟然僵硬,既是震驚于謝臨濯的主動,又是在瘋狂思索著如何不失體面又不傷感情的拒絕。
畢竟從前說“她輕點,不會傷著孩子”的可是她。
但那是她不知道他懷的是兩個女寶,現在她不容許孩子有任何的閃失。
“師尊,你還受著傷呢,怎么能做那種事情,再說了要是傷到孩子怎么辦?”趙時寧目光閃爍,渾身寫著抗拒。
謝臨濯頓時覺得喉嚨哽住,半晌竟再也說不出話,最后那些胸膛中翻江倒海的情緒只化為了一聲笑。
“你就如此厭我?連碰我都不愿?還是你真的打算拋棄我?”
他的視線緊緊鎖著她,不愿錯過她的任何表情。
若是放在平常,趙時寧肯定二話不說就撲了上去,更何況現在謝臨濯百般撩撥勾引,她本就是個經不住撩撥的人,只要能占便宜,她肯定會占一占的。
“師尊,算了吧,你快把藥喝了,我就先走了。”
趙時寧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強硬地推開謝臨濯,步履匆匆地跑了出去。
她走得太急,以至于忘記把門闔上,明亮的陽光刺得他眼睛發疼。
謝臨濯垂眸望著日漸鼓起的腹部,自嘲道:“若你們真是女孩,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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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山下滿眼的濃綠漸漸染上秋色,無羈閣的風雪也快三個月沒有落,謝臨濯的孕肚越挺越大,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
趙時寧偶爾盯著他的孕肚左看右看,橫豎看不出究竟是尖還是圓,但她賊心不死,依舊想要尋著機會看看究竟是男胎還是女胎。
若是男胎,她現在已經可以跑路了。
【趙時寧,不是還有酸兒辣女一說,你不能給你師尊幾顆酸果子看他喜不喜歡。】
“不說師尊辟谷多年,我那時剛上山就被逼著去學了辟谷,這無羈閣連顆米都沒有,又哪里來的酸果子。”趙時寧仰天長嘆,這無羈閣雖因著謝臨濯不再下雪,但到底位于山巔,氣候依舊苦寒,草木鳥獸蹤跡全無。
【你去下山買點不就行了。】
“他怎么可能放我走。”
趙時寧真的從未見過謝臨濯那般瘋魔的人,她不過消失在他眼前一個時辰,他便要神級兮兮得去找她,而且無論她躲在哪,他都能找到。
她知曉是自己眉心禁制的緣故,初見萬殊時也是這禁制還傷到了他的手,她起初會躲去酆都城,也是因著酆都城的鬼氣對仙人有害,有助于她隱藏。
也不知合歡宗的人那么厲害,能不能幫她隱藏住這禁制。
【主要還不是因為你總是拋棄孕夫,也不接受他的求歡,讓他日日獨守空房,孕夫完全沒有安全感。】
“趙時寧。”
趙時寧聽見謝臨濯喚了她的名字。
她連忙回頭。
謝臨濯就站在風口,臉色蒼白如玉,白色的寬大衣袍遮掩了他隆起的腹部,外面還披著一件厚厚的大氅將自己擋得嚴嚴實實,乍一看過去,不知情的人并不能看出他懷有身孕。
趙時寧連忙從懸崖峭壁上跑下來,心中卻在思慮著方才系統說的話。
不等謝臨濯說話,她率先開口:“師尊,我們一起下山如何?你整日待在在無羈閣也對孩子不好,上回我們下山還是許久之前。”
趙時寧生怕他不答應她,難得主動抱住他,像一只撒嬌的小貓蹭了蹭他。
“師尊,你就答應我吧。”
謝臨濯十分清楚她的本性,她這樣求他定是又憋著什么壞心思,但眼看著趙時寧要松開了他,他啟聲道:“好,但你不許亂跑。”
趙時寧粲然一笑,多抱了他一會。
“師尊,你對我可真好,我肯定不亂跑,你肚子里還懷著我的兩個女寶呢,我得時時刻刻守著你。”
謝臨濯清冷的眉眼浮上些許暖意,隨后又被若是不能生出女孩的恐懼所纏住,他想問她若是他生不出女孩該怎么辦。
可仔細想了想,又不敢問她。
答案他早就知道的。
連這幾個月的時間,都是他偷來的。
謝臨濯腹中的胎兒雖然一直在吸取他的靈力,但帶著趙時寧下山便不是問題。
趙時寧在空中見到滿山遍野的楓林,遠遠望去一座巍峨的佛塔坐落于其間,金鐸發出清泠泠的聲音,隔著這么遠都能聽到。
【是靈山!另一個男主唉!趙時寧,快下去看看!】
趙時寧根本不感興趣,在她心里根本不在乎什么男不男主,在她心里只要修為高,或者特別能生就行。
【你所在世界的男主都是修為極高的,靈山的男主可是即將成佛的佛子。】
“……佛子,是不是能看出謝臨濯懷的究竟是男是女?畢竟不是說佛看眾生相,一眼就能看透前世今生。”趙時寧眼睛一亮,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不是,我是想說佛子修為高,肯定能生好幾胎。】
趙時寧與系統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但她卻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不然怎么那么多人去寺廟求胎呢。
“師尊,我要去下面楓林那去看看。”
趙時寧吵著要下去看看,謝臨濯沒辦法只能帶著她去了靈山。
靈山坐落于群川連綿的高山之上,遠遠望去好像浮在云端,坐落著佛塔和寺廟,是佛修所在之處,平日并不接收香客。
但今日好像是因為某位菩薩的誕辰,靈山的入山口禁制解除,從山下進山的香客絡繹不絕。
謝臨濯帶著她落在了殿宇連綿的寺廟前,靈山山腳人妖魔混住,并不像長留那樣山下只允許人族居住,所以今日上山朝拜的人各種各樣都有。
趙時寧覺得新奇,走在人群中,一并也要跟著進寺廟燒香拜佛。
她聽到人群里有在討論,說是忘禪佛子今日會講經,趙時寧愈發變得興致勃勃。
“你不是說看看便好,怎么還要進去燒香禮佛。”
謝臨濯與靈山的佛修觀念不同,他信奉的道是邪魔歪道殺之,而靈山信奉的則是度化,尤其是那個忘禪將“度化”之理貫徹其身,無數轉世中做出“以身飼虎”之事。
謝臨濯曾在忘禪某個轉世中見過他一面,那是酆都城地獄惡鬼逃竄人間,齊不眠絲毫不管束,只能由謝臨濯去管,他直接打算一劍蕩平惡鬼地獄。
惡鬼地獄里關著的惡鬼他們喉管如針,吞食任何東西都像是在吞咽火球,日日夜夜飽受饑餓煎熬。
而那個忘禪用身體擋住他的劍意,墜入了惡鬼地獄中,以身去喂地獄成千上萬的惡鬼。
臨死前,他發下了宏愿:“地獄不空,吾不成佛。”
惡鬼地獄瞬間被強烈的金光籠罩,成千上萬的惡鬼全部被忘禪度化得以轉世投胎。
聽聞那忘禪還剩最后一劫便可以成佛。
也不知,這次又是以身飼誰。
“我不過就是想拜拜佛,保佑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健健康康的,再說了我也好奇那佛子究竟長什么樣子,你就別掃我的興了,師尊。”
她朝著他露出明艷的笑容,說話也軟和了許多,不似前些日子見著他總是厭煩,以至于謝臨濯縱使不認同靈山的“度化”之理,但還是隨著她一同進了寺廟。
趙時寧也完全忘了她謝臨濯是個神仙,哪里又需要佛的庇護。
佛子的信徒眾多,趙時寧來得晚只能站在最外圍,烏泱泱的人群擋在面前,她什么也看不見,但周圍卻是靜謐無聲,以至于佛子清冽溫和的聲音格外清晰。
趙時寧沒讀過什么書,更別說聽什么講經,她根本就聽不懂佛子在講什么,不過一會兒就開始犯困了。
她打了個哈氣,“師尊,我們還是先去拜送子觀音吧,真沒意思。”
她明明說話已經盡量壓低嗓音,可不知是不是巧合,佛子的講經的聲音停頓了一瞬,隨即開口的語氣摻雜了些許無奈的笑意。
周圍的信徒無知無覺,這一切好像是趙時寧的幻覺。
“不是,那忘禪是在嘲笑我沒文化嗎?”趙時寧害怕謝臨濯看出端倪,沒敢表現在臉上,默默在心中對系統說道。
【怎么可能,趙時寧,你能不能心胸寬闊點,別總是以己度人,那可是未來要成佛的佛子唉,渡了多少人脫離苦海,怎么可能會去笑話你沒文化……】
“既然他這么慈悲為懷,那請他保佑謝臨濯一胎八寶,胎胎都是女寶。”趙時寧非常認真地點頭。
系統覺得怪怪的,明明它不是這個意思,又不知哪里怪,但生孩子是好的呀!于是也覺得趙時寧說的沒問題。
【雙手合十,保佑男主一胎八寶!】
謝臨濯孕期嗅覺敏感異常,非常不喜歡檀香繚繞的味道,遠遠的就停下了腳步,讓趙時寧一個人前去。
趙時寧欣然同意,她穿過曲徑通幽的鵝卵石小路,路邊參天的樹木,格外清幽。
不過送子觀音的佛堂前卻分外熱鬧,香客比其他佛堂的多很多,足有半個人高的香爐里的插著數不清的香。
趙時寧從小沙彌那處請了香,也跟著點燃,插進香爐里,隨即雙手合十,兩眼緊閉,內心十分虔誠。
“觀音娘娘,請保佑謝臨濯一胎八寶,胎胎女寶吧!”
她慢慢睜開眼,卻看到身旁有個滿頭白發的妙齡女子笑吟吟地望著她,“你也是兔子精?”
趙時寧下意識搖頭。
“那你的夫君為何能懷有身孕?”白發女子露出疑惑的表情,但旋即又釋然道:“罷了,這世上能讓男人懷孕的種族多了,不過方才我聽到你許的愿了,這女人想讓男人懷女寶可不能求觀音,觀音娘娘對男女一視同仁,你得求觀音多送你幾個寶。”
“所以……你的夫君也能懷孕?”趙時寧小聲地問。
“那是自然,我們兔子妖自古都是男人懷孕,我家男人可能生了,前些日子才生了七八個寶寶,都是女寶。”白發女子恨不得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們家接到了女寶。
趙時寧差點流下羨慕的眼淚,連忙拽住白發女子的手,“好姐姐,那你教教我,該怎么才能生出女寶?”
“這生女寶得天時地利人和,也得看男人的命,有的晦氣男人命不好,死活都生不出女寶。”白發女子笑著道。
“所以姐姐,你那么有經驗,那你能看出我家男人……生的是男寶還是女寶?”趙時寧隱晦地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等她的謝臨濯。
“你家男人長得俊,我剛來就注意到了,依我夫君生了那么多胎的經驗,我一眼看過去生的肯定是男寶。”
白發女子的話猶如青天一道雷,劈得趙時寧笑容全無。
“你也別心急,這事也不是心急就行了,大不了讓你夫君多生幾胎便是。”白發女子很貼心地安慰她。
趙時寧道了聲謝,魂飄在軀體后面,慢吞吞地走到謝臨濯身邊。
“求好了?”
謝臨濯不發瘋時還算賢惠,他瞧見她鼻尖都是汗,縱使挺著孕肚,也連忙拿著干凈的方帕替她擦汗。
趙時寧胡亂地點了點頭,有一瞬間她想對著他破口大罵,但小不忍亂大謀,她硬生生忍住了。
“師尊,我想回無羈閣。”趙時寧主動握住他的手指,輕輕摩挲。
謝臨濯許久未見過她這般親近自己,愣了一下,問她:“這就玩夠了?你不是還想去集市去玩?”
她轉而投入他的懷中,撫摸著他的孕肚,笑著道:“可是師尊……我現在比較想吃你,方才觀音娘娘告訴我,孩子都很健康,讓我可以肆無忌憚地吃你。”
謝臨濯連呼吸都變得輕了,連語氣也變得小心翼翼:“你真的愿意碰我?不再怕傷著孩子了?”
這些日子看似是他一直在拘束著她,可實際上是他在拼了命去依附她,靈力與骨血用來滋養她的孩子,而他的靈魂和精神全懸在她一人身上,惶惶不可終日。
她一直不愿意碰他,連同床共枕都不愿,謝臨濯終日叩問自己是不是被她厭煩了,是不是他肚子隆起變丑了,讓她看見就惡心。
可趙時寧已經等不及回無羈閣,她就想在最后狠狠弄他一回,最好將他弄昏過去幾天幾夜,然后她不僅再漲漲修為,還能趁機會逃跑。
他挺著大肚子,肯定是追不上她的。
“師尊,觀音的誕辰要慶祝半個月,靈山會提供單獨的廂房讓香客居住,我們現在就過去吧。”趙時寧表面上郎情妾意,實則心里冷笑不止。
“荒唐,佛家之地如何能行……”
謝臨濯的話剛說一半,就被趙時寧踮起腳堵住了唇,她攬住他的脖頸,語氣曖昧:“為何不能,我們現在不就在行yin穢之事嗎?”
她幽幽嘆了口氣:“若是佛真要怪罪,那我與師尊就一起入地獄吧。”
趙時寧話音剛落下,謝臨濯陡然攬著她的腰肢,主動吻向她的唇,唇齒相依,纏綿廝磨。
小沙彌在前面引著路,趙時寧與他并肩而行,寺廟里草木幽深,這個時候香客不是在上香就是在諦聽佛子講經。
趙時寧的手藏在他的大氅之中,她膽子極大,全然不怕前方的小沙彌突然回頭,也不怕出現哪個人撞破她正在褻玩著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夫,在這莊嚴的古剎之中。
謝臨濯雙眸霧蒙蒙的,身心全然被她掌控,毫無半點尊嚴可言。
“施主,您的廂房就是這里。”清秀的小沙彌陡然轉身,雙手合十。
趙時寧的手已經迅速縮了回來,若無其事道了聲謝。
她將門重重闔上,把門栓也栓上。
她氣喘吁吁地與謝臨濯吻在一起,將他按在了床上,隨即狠狠地弄他。
而謝臨濯,甘之如飴。
將她的惱怒與怨氣全部發泄在了他身上。
……
快到時。
她陡然狠狠扼住他的喉管,等到他似乎瀕死時,才堪堪放開他。
大氅外袍褪去,他的孕肚完全顯露在她視線之下。
謝臨濯嗓子還是啞的,滿身狼藉,他輕輕牽住她的手,輕輕放在腹部,“趙時寧,如果你想,我愿意一直為你生孩子,生幾個都好。”
隱隱約約的,她好像感受到了他肚子里的小家伙在踢她。
“……真丑。”
不管如何,趙時寧就是怨他欺騙她,所以她毫不猶疑地刺他。
謝臨濯的唇顫了顫,眼眸黯淡,卻沒有反駁,而是跟著附和:“是啊,我真丑……”
趙時寧也不管他的情緒,而是再次傾身覆了上去。
……
從白日到黑夜。
謝臨濯身上沒有一塊好的地方,他懷著孩子本就身心俱疲,這下徹底陷入了昏睡之中。
趙時寧漠然整理好衣服,念了個洗塵咒,正巧看到桌子上有筆墨,她自幼不愛讀書寫字,年少時謝臨濯教過她識字寫字,但她總是找借口偷懶,漸漸的他便也隨著她去了。
她執筆沾墨,毅然決然寫了一份訣別信。
“師尊,你我師徒一場,但如今結束了,是我負你,我十分對不住,我走了,別找我。弟子趙時寧奉上。”
她看著滿紙的毛毛蟲字體,十分滿意地笑了。
【你這個訣別信……好有水平。】
“是吧,我也這么覺得。”
趙時寧將筆一擱,推開門就走,沒有半分留戀之情。
外面天剛蒙蒙亮,趙時寧只覺得渾身通暢,她可終于要擺脫謝臨濯了。
趙時寧沿著小路往前走,還未走多久,陡然停住腳步。
“萬殊,你怎么在這?”
她驚訝道。
萬殊金色的眼眸里藏著些許哀怨,“還不是你獨自拋下了我,我以為你……算了,反正我在山下守了你好久,昨日終于把你守到了,一路跟著你到了靈山,在這里等了你一晚上。”
“你來得正好,快帶我去酆都城,我要去見齊不眠。”
趙時寧還記得齊不眠給她的承諾,只要把謝臨濯道心毀了,他就會幫她逃離謝臨濯。
“你想讓我主人幫你去掉禁制?”萬殊難得聰明了一回。
趙時寧連忙點頭,“快帶我走,不然謝臨濯醒了,我就跑不掉了!”
萬殊帶著趙時寧化為一道黑煙,消失在了靈山。
—————
謝臨濯清醒時,下意識摸向枕邊,而枕邊冰冷的溫度告知他趙時寧不在。
他下意識用靈力感知她的存在。
但是感知不到。
“趙時寧。”他慌亂地喚她的姓名。
往日只要他這樣喚他,她總是會回應的。
可今日,回應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冷寂。
他連忙披上衣物起身,赤著腳,在房間里四處尋找。
最后只尋到了一張紙,上面寫著一行字。
“呵。”
他掃過信上的內容,發出一聲冷笑。
連與他斷絕關系……都這么敷衍。
他在她心里,
什么也不是。
謝臨濯手掌骨節咯吱作響,他用力攥緊信紙,將紙張攥得皺皺巴巴。
他腹中的孩子似是感受到他起伏的情緒,又動了動,似是在安撫他,可傳達到謝臨濯身上的是更加劇烈的作嘔感和眩暈。
他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沒有力氣再去恨,只憑著一腔找回她的執念,苦苦的支撐。
他漠然的想他可真賤。
她這么負他,他首先想到的居然是把她找回來。
謝臨濯念了個咒法,將自己收拾干凈,轉瞬之息到了苦水河。
趙時寧定然是躲到了酆都城,他就算翻遍這鬼界也要把她找出來。
可他肚子里的胎兒對他的損耗太重了,苦水河就是為了攔住想要去酆都城的仙人。從前以他的修為可以飛過去,如今剛一靠近河岸,謝臨濯便已經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喉嚨里隱隱有腥甜味。
飛不過去,那就淌過去。
謝臨濯分不清他對趙時寧是愛還是憎,他只知道要將她留在身邊。
不擇手段也要將她留在身邊。
這股執念致使他漸漸瘋魔,也致使他毫不猶豫就邁入了苦水河。
他用著所剩不多的*靈力護住腹部,保護他的孩子不受傷害。
謝臨濯渾身的皮肉都隨著苦水河的波浪而瓦解破碎,他好似無知無覺,仙人縱然有不死之軀,但也經不住這苦水河的摧殘。
他因為極度的疼痛,干澀的唇咬出了血,波濤洶涌的河水中他的腿已經成了兩具森森白骨,然后又以極快的速度生出新的皮肉,但又再次被腐蝕。
寒霜劍浮在空中發出凄厲的嗡鳴,隨之發出驚人的力量,將苦水河面生生凍住,為主人贏得喘息之力。
他借著劍靈的力量攀附到了冰面,霜白的外袍都是刺目的污血,謝臨濯被汗水浸濕的長發粘在臉頰,鮮血從唇角溢出,他艱難地借著劍站起來,但又很快跌落回冰面。
“趙時寧……”
他第無數次呼喚她的姓名。
絕望的,憎恨的,痛苦的,甚至是纏綿的。
都沒有回應。
“我恨你,找到你我一定殺了你。”
謝臨濯眼眸死死地盯著對岸,就算痛入骨髓,魂飛魄散,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然后……殺了她。
他再度掙扎著站起來,沒走幾步,又摔回了冰面。
隨著他的艱難前行,冰面幾乎鋪出了一條血路,都是他淌出的鮮血。
等到謝臨濯重重地摔在了對岸,才發覺齊不眠就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謝臨濯,你也有今日,你走吧,我不殺你。你徒弟身上的禁制已經解了,而她……和我的寵物私奔了,你再也不會找到她。”
齊不眠盯著這位幾百年的死對頭,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隆起的肚子,綠色的眼眸里盡是詭譎的興味。
“你知道你徒弟為什么離開你嗎?”
謝臨濯坐在苦水河岸,整個人失魂落魄,腦海里只剩下那一句“再也不會找到她”,其余的根本不在意齊不眠說了什么。
“你知道你的徒弟怎么想你的嗎?”齊不眠道。
謝臨濯自然知曉齊不眠讀心的術法,他麻木地看向齊不眠,等待他的答案。
齊不眠最喜歡殺人誅心,見他如此,昳麗的面容流露出一絲快意。
“你徒弟她一直在心里罵你,罵你肚子不爭氣,不能給她生個女孩,但是我瞧著……你肚子里好像有個女孩。莫不是她寧愿信外人的一面之詞,也不愿意信你吧,你這徒弟可真狠啊。”
齊不眠說完這誅心之言,就悠悠哉哉地離開了。
謝臨濯痛得連思考都停滯,他想去冷笑,可眼眶卻發疼,有什么東西從眼角流下,他伸手去碰,竟然是血。
他只算出了有一個是男孩,并不知另一個性別,但他為了能留下她,只能騙她都是女孩。
可惜他千算萬算,最后還是逃不脫被她拋棄的命運。
謝臨濯眼淚成血,心情劇烈的起伏,連帶著腹部也跟著劇烈的疼痛。
他俯下身捂住發出劇痛的腹部,幾乎要被這猛烈的疼折磨得昏過去,有什么好像要從腹部破開。
寒霜劍見主人如此痛苦,也跟著焦急地盤旋,完全不知該怎么辦。
苦水河岸冷風刺骨,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了他一個人,謝臨濯孤零零地躺在岸邊,幾乎要被這劇烈的陣痛痛得昏死過去。
如果趙時寧在……
他又沒出息地想到了她。
謝臨濯幾乎是在河岸躺了整整一晚,從白天躺到黑夜,其間無數次被痛到昏迷,又無數次被疼得清醒。
等到了白日,他才終于恢復了一點靈力,可以讓他回到無羈閣。
謝臨濯跌跌撞撞地摔在了地上,強撐著力氣幻化出一把匕首,朝著不斷疼痛的腹部劃下一道深深的口子。
鮮血爭先恐后地順著那道口子流了出來,謝臨濯不再動作,而是平靜地等待一兒一女的降落。
可能是苦水河對他身體摧殘,以至于孩子這么早便出生,也不知會不會有殘缺,若是她知道女兒因他有了缺陷,會不會恨他……
潮水般的陣痛瞬間淹沒了他的全部感官,謝臨濯拼了命咬住唇才能讓自己不發出狼狽的呻吟,掌心已經被他扣出了斑駁的血痕。
他琥珀色的眼眸空洞地凝視著某個虛空的點。
謝臨濯無可避免地想起趙時寧的幼時,又頑劣又懶惰,他是極為不喜這樣的孩子,可彼時沈蕪蘅的魂魄有的還未搜回,他只能養著她。
她的女兒是不是也會如她一般頑劣……
謝臨濯想著想著便又再次陷入了暈厥之中。
等他再次醒來,鮮血已經鋪滿了一地,分外殘酷月光順著窗戶照進來,將他的狼狽照得清清楚楚。
謝臨濯已經完全沒有了力氣,而孩子還沒有出來。
他之前幾百年都在不停地尋死,可無論受多重的傷也從未真的死掉過,可這次不同。
他真的覺得他快死掉了。
也因著此,他心中產生了些許扭曲的快慰。
他為她生孩子而死,是不是能換回她一點真心嗎?
謝臨濯開始劇烈地咳嗽,似是要把五臟肺腑都咳出來,他漠然念了一句除塵咒,鮮血很快消除,但又再次鋪滿了地面,也浸濕了他的衣袍。
他似是想起什么,從地上撿起那張被他揉得皺皺巴巴的紙。
明明只是直白幼稚的斷交信,謝臨濯像是讀什么深奧的經文,看了一遍又一遍,也靠著此挺過一輪又一輪的劇痛。
隨著陣痛再一次襲來,他如玉的面容因為痛意而變得扭曲。
他只怕是生不出這孩子了……
謝臨濯覺得身體越來越冷,在他漸漸失去意識之際,有一束白光從腹中緩緩飄落而出,輕輕落在了地面。
他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洪亮又清脆。
他猛然驚醒,不管不顧傷勢,連忙去抱住躺在地上的嬰兒。
因為早產,孩子又瘦又小,但謝臨濯抱著小小的嬰兒卻幾乎要喜極而泣。
是個女兒。
是趙時寧最期待的女兒。
他連忙把孩子放在軟榻上,輕柔的將孩子身上的血跡擦拭。
他剛把這些事情做完,腹部卻再度疼痛起來,可能是因為已經生出了女兒,謝臨濯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在生第二胎時就沒有第一胎如此痛苦,不過是疼了幾個回合,一束白光就飄到了地面上。
謝臨濯把孩子抱起來,果不其然,是個兒子,縱使都是他歷經千險生下來的孩子,是從他身上掉下來的肉,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控制不住心中隱隱的失望。
為什么不能再來一個女兒?要是再來一個女兒,趙時寧就不會拋棄他。
他斂眸望著懷中不斷啼哭的兒子,念了個洗塵決將小小的嬰兒周身清洗干凈,而不是像對待女兒那般親自動手擦拭。
兩個早產的小嬰兒放在一處,他們兩個無一例外都繼承了他的仙骨,不必像他們母親那般還要每日咬著牙去修煉。
謝臨濯腹部的傷口在緩慢的愈合,他從桌面上拿起上次趙時寧丟在這的兩個金鎖,明明她是無心之舉,卻恰恰好他誕下了兩個孩子。
他沒有立即將金鎖掛在孩子脖間,早產的嬰兒太過弱小,于他們而言只是負累。
更何況他還要給兩個孩子去起個名字。
他緩步走到書桌,上面擺著數張紙,紙面上寫了無數個名字。
趙時寧曾興致勃勃地想給兩個女兒起名,但在紙上寫了好幾個字,她怎么看都覺得不滿意,最后嫌煩了,讓他自己取名。
謝臨濯盯著紙上一個個蘊含美好希冀的字眼,無一不在提醒他現在孑然一身的事實。
他與趙時寧從未有過美好的的未來。
他只是她提升修為和生兒育女的工具。
謝臨濯一邊神魂俱裂地恨著她,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一邊卻又在紙上寫下“回”與“歸”兩個字。
趙歸。
趙回。
連孩子的名字,都是在盼著她回來。
他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氣,癱坐在椅子上,恍惚間有一股液體從胸口流淌而下,瞬間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袍。
謝臨濯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