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永遠都是你的
阮葵一下瞪圓了眼, 默默松開了元獻的手。
很好。元獻面露微笑,咬了咬牙,他現在恨不得殺了這個胡說八道的害人精。
下了馬車, 劉夫人、蘅大夫人已在院門等著,阮葵笑著跨下車朝人迎去, 元獻和阮藜落在后面。
“你沒事害我做什么!”
阮藜挑了挑眉:“我哪兒是在害你, 我這不是在幫你?誰知你不領情。你看看你都被管成什么樣了,不憋悶得慌嗎?可別現在一副聽話的模樣, 往后高中得勢了欺負葵丫頭。”
元獻有些無奈:“我就喜歡她管著我,二哥不用操心了, 我先走了。”
阮藜跟上去:“你就喜歡這樣?你莫不是有什么怪癖?”
“我就是有怪癖, 我就喜歡她一刻不停地管著我、纏著我,二哥以后再害我, 別怪我報復回去。”元獻說罷抬步就走。
“嘿,真是奇了怪了, 這世上還有這等怪人喜歡被人管著的?怪不得讀書那樣厲害,原是喜歡被夫子管著。”阮藜嘀咕一句跟上去。
元獻只當做沒聽見, 跟著阮葵一塊兒進了院子里。
幾位女眷都到齊了, 年歲小一些的弟弟妹妹侄兒侄女也都到了,歡聚一堂,好不熱鬧。
“這下好了, 咱們府上一下出了兩個舉人,還有一個解元, 我今兒呀是怎的也得多吃兩盞。”老太太笑著道。
蘅大夫人笑著應和:“百年陳釀可都備好了,今兒管夠!你們兩個文曲星可不能推脫。”
“我就是僥幸考中,小廝找了好半天才找見我的名字,我可擔不起文曲星, 還得是我妹婿,那才是真文曲星。”阮藜道。
“怎的?在外面能吃,在家里不能吃?你是當哥哥的,你可不能推脫。”蘅大夫人調笑一句,拉過淳哥兒,“瞧瞧你二叔,連我們頓酒都不肯多吃,還說指望他往后當了大官提攜提攜你呢。”
老夫人哼笑一聲:“指望他當大官兒?他能考中進士就算不錯了,還得是你姑父,一會兒席上可得多敬你姑父兩盞。”
“只可惜了了,這孩子若是早出生幾年,與他姑父一塊兒讀過幾年書,也能耳濡目染一些,現下卻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此次進京,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唉。”老夫人嘆了口氣,“從小在府里長大的,跟親生的沒什么兩樣兒,只是孩子們長大了,都是朝廷的棟梁,都有大好的前程要奔呢,總不能將人拴在身旁。也罷,不論你們在不在身旁,只要看見你們過得好,我心里啊就踏實了。槐靈,將早上尋出來的玉冠拿來。”
“是。”槐靈應聲退下,捧了個做工精細的匣子來。
老夫人又朝元獻道:“獻哥兒,你來。”
元獻起身走近,跪在丫鬟拿來的蒲團上,雙手舉起,垂眸道:“祖母。”
“這個給你。”老夫人將匣子放置他手中,“你這孩子必定是要大展宏圖的,當了官兒都忙,祖母也不指望你能常回來看看你,有空了傳一封家書,讓祖母知曉你們平安就好。”
“祖母大恩大德,如同元獻的親祖母一般,祖母說這話,讓元獻無地自容。”
“老祖宗說這個做什么?獻哥兒在府里長大的,旁人不知曉,咱們還不知曉?快起來。”蘅大夫人扶著元獻起身,“他最是妥帖聽話的,不用老夫人說,家書自是少不了。”
老夫人笑著又點頭:“是,是我想偏了,獻哥兒一向最懂事。只是冠禮恐怕是趕不上了,這玉冠你收好,就當是祖母提前送給你的及冠賀禮。這玉溫潤清透,上面也未雕刻什么花紋,低調素雅,最合適你不過。”
“是,多謝祖母,元獻收下了。”
“去坐吧,商量商量何時啟程好。”
蘅大夫人道:“趕路是宜早不宜遲,天冷了,路上若是下雪結冰還要耽擱,他們又都沒去過京城,也不知能不能適應那邊的氣候,還是的早些去做準備。”
老夫人贊同:“你們嫂子說得是,我再舍不得你們,也不能耽擱了你們,那便三日后吧。這三日你們好去各處走動,該告別的告別,行李什么的就不用操心了,有你們嫂子張羅,你們就收些自己的衣物和書冊。”
“是,馬車、干糧、路線……這些都不用你們操心,嫂子肯定給你們辦得妥妥當當的,嫂子不懂的還有你們大哥呢。”蘅大夫人道,“老二也不用擔心,你媳婦兒我也肯定給你照顧得妥妥當當的,況且還有叔母在呢,叔母也會幫忙看著。”
劉夫人笑著點點頭。
蘅大夫人又道:“倒是獻哥兒這邊,葵丫頭一塊兒去,還是?”
“天冷路遠,她又皮得很,還是讓她留在家里好,省得添了亂,耽擱了行程。”劉夫人是不想阮葵跟著去,京城那樣遠,又是冬天,萬一路上有個閃失,她就這一個女兒,若是出了什么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蘅大夫人自然知曉她的考量,可蘅大夫人也有自個兒的考量。她目光掃過老夫人,和老夫人交換了個眼神,笑著又道:“他們剛成親,焦不離孟的,分開這樣久,哪兒能受得了?我看叔母不如就放他們去吧,也好去京中看看市面,可惜我們家那個不爭氣,否則我也怎么也跟去京城看看的。”
阮葵一下紅了臉,垂著腦袋沒說話。她和元獻商量好了的,假裝不去,免得唐姨媽非得跟著的,這會兒她也不好說什么。
劉夫人不大樂意,只是面上未顯,道:“只是幾個月而已,哪里就這樣離不了了?寒冬臘月的,我實在不放心,我看不如等獻哥兒考上了,再叫她過去,到時天暖和了,路也好走些。”
這一算就有大半年的時間,蘅大夫人和老夫人可不放心,眼見著元獻是要奔著進士去了,若是好些,中個探花郎也不是沒有可能,這要是路上遇到什么鶯鶯燕燕、懷個孩子,難不成還能撕破臉?他們阮家還真拿他沒辦法了。叫阮葵跟著,不說旁的,怎么著也得將長子生下來,才不枉費他們十幾年的謀劃。
劉夫人也在后宅待了十幾年,哪兒不知曉他們的想法?她自然也信不過元獻,可在她看來,元獻納不納妾、生不生庶子遠沒有她女兒的命要緊。更何況,她一向覺著元獻的心思不淺,她如何敢讓元獻帶著阮葵千里迢迢出門?萬一真有那歹毒的心思,她葵寶的一輩子可就斷送出去了。
兩廂僵持不下,只是面色還算沉穩,最后蘅大夫人笑著走去阮葵身旁:“我們說有什么用?他們畢竟成了家了,也該讓他們自個兒做主,總是我們說什么他們做什么,哪兒能長得大?”
“是、是,還是得問過他們的意見。”老夫人應和。
蘅大夫人彎身看向阮葵:“葵丫頭你說,你是想跟著獻哥兒去京城,還是留著徐州?”
阮葵抿了抿唇,低聲道:“我才不和他一塊兒去呢,留在徐州挺好的,還能常回來陪陪祖母母親。”
“獻哥兒,你說。”蘅大夫人又看元獻。
“那便按妹妹說的吧,若是我有幸能高中,再來接妹妹。”
蘅大夫人最后又看老夫人一眼,見老夫人垂了眼,只好道:“也好,那便按他們說得辦。留在徐州也好,省得二叔母操心。”
“是,隨他們去,孩子們長大了,也有自個兒的想法。”老夫人附和一聲,“行了,也到吃飯的時候了,有什么話吃完飯再說,今兒可都要吃一盞的,誰都別想跑。”
“大喜的日子,都不跑、不跑。”方才那一茬兒跟沒發生過一樣,眾人又說說笑笑起來。
吃了飯,又聊了半晌,日落前阮葵和元獻才上了馬車往回去。
阮葵剛上馬車便著急問:“我們說好要一塊兒去京城的,你不會反悔了吧?”
“反悔什么?我還怕妹妹反悔呢。”元獻握住她的手。
她揚了揚唇,端坐好:“這才差不多。”
元獻笑著道:“回去就收拾東西。”
“好!”阮葵重重點頭,興沖沖跑回去,還沒進門,便瞧見唐姨媽坐在起居室中,她身前的桌上還擺放了飯菜。
元獻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身旁的人腳尖一轉,快步沖進了臥房里,攔都攔不住。
他抬步要往里跟,卻被唐姨媽攔住了:“兒啊。”
“母親何事?”他轉身,不冷不淡道。
唐姨媽臉上還笑著,拖了拖椅子:“來坐。”
元獻未動:“母親到底有何事?”
“我能有何事?無非是好久沒跟你做飯了……來瞧瞧,這可都是你從前愛吃的。”唐姨媽笑著往空碗里舀了兩勺湯,“你以前可是最愛喝娘做的海鮮湯了。”
元獻無意與她爭辯,又問:“母親若是不說,我便回臥房了。”
她罕見地沒撒氣,還起了身:“你急什么?坐下來喝完湯慢慢說。”
元獻忍住脾氣,坐在她對面,拿起筷子,往碗里夾了菜,卻未動,繼續問:“說吧,何事?”
唐姨媽笑著挪去他身旁,將那只湯碗也端了去:“嘗嘗,和小時候的味道還一樣嗎?”
他抿了一口:“說吧。”
唐姨媽一臉諂笑:“我兒出息了,中了解元,今兒街坊領居都恭賀我呢。我想著你不是要上京趕考?娘和你一塊兒,也好有個人給你洗衣做飯,你只管安心備考就是。”
“天冷路遠,不易舟車勞頓,母親還是待在徐州為好。況且,我身上也沒什么錢,若去了京城,恐怕就沒有這樣好的日子了,若是我再沒考上,那更是沒辦法了。”
“你媳婦不是……”
“她的錢憑什么給我們花?”
“你整日哄著她有什么用……”唐姨媽罵一句,趕緊閉嘴,又道,“那伯爵府就不幫幫你?”
元獻放下筷子:“母親若和我一塊兒跟藜二哥上路,那母親要不要給藜二哥也洗衣做飯呢?我們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總不能這點兒自覺都沒有吧?到時天寒地凍的,您跟著丫鬟一塊兒干活,合適嗎?”
“我……”唐姨媽噎了好一會兒,看向臥房的帳子,“她去嗎?”
“她去做什么?她一個婦道人家,寒冬臘月出一趟遠門,若是傷著病著該如何?”
“好,那我也不去了。”
“母親想明白了就好,飯也吃了,母親早些回去休息吧。”
唐姨媽沒說話,眼轉子轉了好一圈,握著帕子抬步出了門,心中只道:保險起見,還是等她那個白眼狼兒子考上再說,更何況,好不容易白眼狼不在,只留小賤人在,她是得留下來好好“伺候伺候”她。
元獻瞧她背影走遠,扔了筷子,快步往臥房去,可那門死活推不開,被人抵住了。
他急急解釋:“妹妹,那些話都是說給母親聽的,我要和妹妹一塊兒去京城的,妹妹若是不去,我寧愿不考了。”
“我可沒叫你不考!”阮葵罵一聲。
元獻嘆了口氣:“我們不都說好了嗎?你不在我身旁,我考試還有什么意義呢?你打我罵我都好,你開門好不好?”
門忽然松開,元獻趔趄一步,站穩了,疾步追過去,追到她跟前,垂眸看著她:“餓不餓?身子難受不難受?你小日子剛來,我不該惹你生氣的。”
她別開臉,沒有說話。
元獻往外又走了幾步,朝外頭吩咐:“玉匣,去弄些吃的來,要清淡些的,再煮碗紅糖姜茶。”
說罷,他又走回去,牽著阮葵的手將她往床邊引:“坐。”
阮葵耷拉著腦袋,仍舊不說話。
“忙了一天了,累不累?”元獻頓了頓,又道,“其實我很久沒有吃過母親做的飯了,我很小的時候,父親每回都會留最新鮮的海鮮給我和母親,母親那時雖然也總罵人,可還是會給我做好吃的,海鮮湯、海鮮餅、海鮮粥……后來來這里便再也沒有吃到過,這樣多年過了,我的口味也早變了,如今我更喜歡徐州風味。”
玉匣敲了敲門。
元獻沖阮葵笑了笑,起身將飯菜接了來,端起碗,舀了勺紅糖姜茶,輕輕吹了吹,送到她口邊:“來,喝點兒。”
阮葵奪了碗,往羅漢椅邊走:“不用你,我自己能喝。”
元獻端著飯菜跟過去:“當心燙。”
她沒說話,端起碗小口抿。
元獻一直看著她,直至她去沐浴了,才只好等在門外,洗漱完又去床上哄她。
燈吹了,元獻輕輕摟著她,低聲細語道:“我們明日就收拾東西,后日一早就走。這回是要去京城,得收不少行李,你便將你的行李放在我的行李下面,不會有人發現。只委屈妹妹少帶幾件衣裳,等去了京城再做。”
許久,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臉,低低喚一聲;“獻呆子……”
元獻抓住她的手,笑了笑:“怎的了?你若是身子不適,咱們晚兩天再走也行,我想想旁的法子。”
“你不是我的,你還有母親還有其他人其他事。”
“我是你的,我一定是你的,我想的和你想的一樣,我會想著你、向著你,我會和一塊兒,你在哪兒我在哪兒,我永遠都是你的,你要覺得我永遠是你的。”
阮葵揚起唇,雙手抱住他的脖頸,悄聲道:“獻呆子,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我愛你。”
“嘿。”她沒忍住笑出聲,“獻呆子,我們后天就走吧,我肚子不疼,明天就能將東西收拾好。”
“好,后天讓荷生將行李都搬上馬車,然后我們就說要出門玩兒,我們去城門等著,讓荷生悄悄折返,將綁了行李的馬車趕去城門,我們就順勢出城。”
“那是不是要留信?”
元獻捏捏她的臉:“放心,我明日會留的。”
她用腦袋在他脖頸上一個勁兒地蹭,邊蹭邊喊:“獻呆子,獻呆子~”
元獻有些招架不住,連聲答:“聽到了聽到了。”
阮葵湊過去,在他耳旁悄聲道:“我感覺到了,我幫你摸摸吧?”
“不用。”他笑著道,“一會兒就好了。”
“噢,好吧。”阮葵翻了個身躺好,忍不住又暢想起來,“真好啊,后天就能出去了,以后就沒人管我們了,我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徐州,還是要被母親他們盯著,時不時就要叫丫鬟去問話,她原還是不太厭煩看賬本的,可總是被盯著,她不厭煩都變得有些厭煩了。
現下好了,沒人管了。
她美美閉眼,語氣輕快道:“我明兒一早就起來收拾東西。”
元獻笑了笑,沒打攪她。
第二日,她果真一早就起了,哼著小曲兒拿了衣裳疊疊放放。
玉匣略瞧一眼,沒看仔細,調笑道:“少夫人會疼人了。”
“才沒呢。”她只是在給自己收拾衣裳,順便幫元獻收兩件,但她今兒心情好,也懶得反駁什么,高高興興繼續收拾東西,一不小心就將元獻的衣裳也收拾完了。
元獻收完書,踏進房門,瞧見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衣裳,朝她拱了拱手:“多謝夫人。”
“哼。”她輕哼一聲,搖頭晃腦,“不用謝。”
“給。”元獻將袖中的東西拿出來,“方才荷生拿來的,說是官府給的進京的路費。”
阮葵雙手接過四個銀錠,驚喜道:“二十兩,這樣多啊。”
“妹妹收著吧。”元獻揚著唇。
“我再去拿點,裝在一塊兒。”她抱著銀子匆匆忙忙往柜子邊跑,拿出一個匣子,里面約有幾百兩的模樣,她將那二十兩裝了進去,“這么多夠了吧?”
“夠了,咱們去京城租個小院,這些綽綽有余,購置房產的事,等我以后有錢了再說。”
“行,那我裝進箱子里了,再拿一包碎銀子帶在身上就成。”她興沖沖放好,還是停不下來,這兒摸摸那兒看看,一會兒拿起個花瓶一會兒拿起個杯子,“這個要不要帶?”
元獻有些無奈:“帶不了這樣多,咱們本就是偷偷走,馬車能拉兩個大箱子就不錯了。”
阮葵嘆了口氣:“好吧。”
“歇一會兒吧,明兒要趕路,不會輕松的。”元獻拉著她坐下,“你想要什么等去了京城再說,這些東西帶著路上也容易碎。”
“咱們去京城了租個什么樣的院子?”阮葵側抱住他的腰,仰著腦袋暢想。
“就租個一進的?我想著我們人也不多,就你、我還有荷生,去了京城再買兩個丫鬟做飯、伺候你,也就差不多了。”
“好啊,我覺著也不用什么丫鬟,我自己就可以做飯。”
元獻一噎,想起那碗長壽面:“再說再說。”
“你不信我?”阮葵沒好氣看他一壓,“我可是在秋娘姐姐身旁看過她做飯的,我覺著我已經會了。”
“好好好,信你信你,你想做就做吧。不過到時去了還要看,我們對京城都不大了解,肯定是要去大伯那里借住兩日,摸摸情況再去租房子的。”
“行啊,只要不一直住在大伯那兒就行,到時我們一塊兒去看房子,我要挑一個漂亮的。”
“是是是,好好好,什么都得夫人把關才行……”
元獻只剩無奈了,看她這副興奮的勁兒是如何也壓不下來,也不好勸什么,只能盯著些,生怕丫鬟們突然進來,發現了端倪。
好不容易將這一日熬過去,阮葵又是起了個大早,比昨個兒還早,臉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玉匣伺候早膳,忍不住笑:“這是有什么喜事兒這樣高興?”
“我們今天要出去玩。”她語氣都是雀躍的。
“這幾日天轉涼了,那你出門時帶個披風,要是回來晚了就披上,免得著涼。”
“好!我知曉了,你去忙吧。”她將人支出去,最后轉了一圈,確定沒有遺漏的東西后,拉上元獻高高興興往門外去。
馬車早已套好,她進門房看了眼熟睡的藕香和孩子,悄聲退出了房門。
自打她記事起,藕香就陪在她身旁,她有時甚至覺著藕香比府里的幾個親姊妹還要親,就是平時總愛管著她……這會兒要走了,不知以后何時才能再見,她心中還有些傷感。
馬車已出了大門,正緩緩往前面街道上行駛,她笑瞇瞇看著窗外的風景,心中歡欣:以后再也沒有人可以管著她啦!
第62章 第 62 章 他自己愿意的!
馬車行至城門停下, 她和元獻一塊兒在茶館等了有一會兒,荷生架著另一輛載著行李的馬車趕到。
阮葵幾乎是從凳子上蹦起來的,拽著元獻就往外跑, 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跟小草一樣豎起來:“快走!快走!”
元獻笑著跟著,只道:“妹妹坐進車里去, 我來趕車。”
“我才不呢。”她往車前一坐, “我和你一塊兒。”
元獻有些無奈,知曉攔她不住, 只能作罷:“好,那你可千萬坐好了, 不要左右亂晃, 當心摔下車。”
“知曉了知曉了!”她不耐煩擺擺手。
元獻看她一眼,確認她坐好了, 輕輕揮動馬鞭、緩緩往前去。
馬車離城門越來越遠,前面是一望無際土路, 她哼哼著唱起歌來,也不知是什么歌, 有一聲沒一聲的, 連不成調子。
元獻揚著唇,一手握著韁繩,一手牽住她的手。
她看他一眼, 反握住他的手,腦袋一歪靠在他的肩上, 哼唱得更歡了。她哼了一路,到下午了哼不動了,再到晚上,又累又困, 眼皮子都睜不開了。
“去馬車里睡一會兒吧,咱們出發得晚了,還得走一段兒才能到驛站。”
“我不想進去。”
“那你靠我肩上睡一會兒?”
“好。”她打了哈欠,沒一會兒睡著了,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周圍有說話聲。
她睜開眼,往車窗外看去。
元獻在馬車下,正在和人說話,身旁還有荷生,一會兒,荷生趕著旁邊的馬車動了,元獻也回眸看來。
“醒了?”
“嗯,”她眨眨困乏的眼,“到了嗎?”
“到了,都弄好了,妹妹系好披風下車吧,外面風大。”
馬車前便是縣城驛站了,看著有些破舊,但還算整潔。她下了車,上了二樓,進了廂房。
“我方才已跟人說好了,一會兒熱水就送來了,坐了一天的車了,肯定難受壞了,妹妹一會兒洗洗。飯菜也都叫好了,只是這畢竟是縣城,大概沒什么好吃的,委屈妹妹了。”
“不委屈不委屈,就是坐了一天的車了,屁股都坐麻了,有點兒累。”
元獻牽著她坐下,笑著道:“明日我們歇一日,在這兒等藜二哥,你莫起來得那樣早,多睡一會兒,本就是特殊的時候。”
“洗了澡吃了飯就睡,我明天要睡到中午!”
日午,日頭從窗子照進來,漏進帳子里,她終于睜開眼,打了個哈欠,往外喊:“獻呆子。”
此處廂房不大,桌子幾乎挨著床,就在床邊。
元獻放下書冊,起身來看:“醒了?餓不餓?我叫人去送些吃的來。”
“我們去樓下吃吧,我想下去轉轉。”
“行,壺里煨著熱水呢,我給你倒,你起來洗漱,洗完了我們就下樓吃飯。”
阮葵又開始哼小曲兒了,蹦蹦跳跳,踏得樓梯咚咚響,高高興興到了一樓。
吃飯的人不多,兩三桌而已,菜色也不多,但味道還可以,她又不挑食,一點兒沒落下,吃完便去縣城里閑逛。
縣城不算大,又離徐州城不算太遠,人情風貌都是差不多的,但勝在沒來過,新鮮,她來來回回轉了好多趟,天要黑了才回驛站去,在廂房里看些小人書,時不時嘿嘿笑兩聲,外面的腳步聲都未聽見。
“你們兩個,我真不知如何說你們。”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阮藜滿臉地無奈,尋了椅子坐下,又道,“叔母知曉你跟他一塊兒走了,急得不得了,險些要跟來,還是我說你們興許已經走遠了,追也追不上,不如我到了給她傳信,又說獻兄弟不是不妥當的人,才將她攔下來。”
“是我考慮不周了。”元獻起身,給他倒了杯水。
他喝了口,喘了口氣,接著道:“既要走,那日說清楚就是,叔母就算不愿,還有祖母和大嫂勸著呢,這又是何苦?”
“并非是要避著岳母,是因我母親。”
阮藜一怔,緩緩道:“原是如此……我說你從前也不是這樣不懂禮數的人。罷了,我明日寫一封信傳回去,信里說清楚了就無礙了。”
元獻微微頷首:“多謝二哥。”
“行了,我也不與你們多說了,這會兒也晚了,我也早些洗漱吃飯,明日一早好趕路。”
阮葵看著他出門,悄聲道:“娘著急了?”
元獻牽住她的手:“妹妹也寫一封信,明日隨二哥的信一起傳回去,母親瞧見便不會擔憂了。”
“好,我這就寫。”她嘆了口氣。
她其實也能明白,獻呆子也不是故意要這樣的,只是唐姨媽太難纏,還是不要正面沖突得好,母親知曉了也應當能理解的。
她倒不是很擔心,第二日跟著起了大早,啟程出發,只是馬車顛簸,她又有些疲累,坐到晌午實在有些受不了,低聲喊:“獻呆子,我屁股坐疼了。”
“我再去給你找個軟墊來。”元獻要下車。
“我想要你抱我,車廂靠著也不舒服。”
正閉眼小憩的阮藜微微掀開眼,挑了挑眉。
“好,我抱你。”元獻牽著她往腿上坐著,雙臂不緊不松環抱住她,整理整理她身上的毯子,親了親她的額頭,低聲問,“這樣會好些嗎?”
“咳咳。”阮藜稍稍坐正,“你們能把我當個人嗎?”
元獻抬眸:“二哥不是外人,況且妹妹身子的確不適,二哥就當做瞧不見吧。”
阮藜深吸一口氣,又閉上眼,只嘀咕一句:“早知就不和你們一塊兒了。”
元獻只當做未聽見,又問懷里的人:“這樣會好受些嗎?”
“嗯,好多了。”
“睡一會兒吧,到了我喊你。”元獻摸摸她的腦袋,將她摟緊一些。
一路走一路睡,睡了好幾日,小日子走了,她又活蹦亂跳起來,開了后車門,腦袋靠在元獻肩上,腿垂在車邊上,晃晃悠悠的。
阮藜看他們一眼,忍不住又嘆氣:“你們什么時候才能不這樣膩歪?”
“我才沒和他膩歪呢。”阮葵反駁一句,揚著下頜又道,“況且我們成了親的,又不是偷情,靠在一塊兒怎么了?你不服氣?”
元獻揚起唇:“妹妹說得有理,我和妹妹明媒正娶,又不是見不得人?靠一下也不傷大雅。”
阮藜深吸一口氣,拿起酒袋喝一口:“這也就是我,要是旁人早就訓你們了。”
“哼,誰敢訓我?不是他們讓我們成親的?這會兒靠一會兒都使不得了?”
“妹妹說得在理。”
阮藜看得牙酸心塞,跳下馬車,打馬往前:“罷了罷了,我還是讓讓吧,一會兒別真做出什么非禮勿視的事兒來,我可不敢看。”
阮葵哼一聲,小聲嘀咕:“我才不跟他一樣呢,天天做非禮勿視的事兒。”
元獻摸摸她的臉:“不氣了,他都走遠了。”
“我才不氣呢。”她晃晃腿。
“天陰了,起風了,關了車門去車里坐吧。”
天的確有些沉了,瞧著是要下雨了,又遲遲下不來,兩旁的路越走越荒涼,阮葵雙手緊緊抱住元獻的脖頸,透著車縫往外看。
“害怕嗎?”
“我才不怕呢。”她收回腦袋,“我就是想什么時候才能到。”
元獻笑著撫撫她的后頸:“快了,晚上應該就能到了。”
“要是下雨了怎么辦?”
“要不了多久就到了,不用擔心。”
天全黑下來時,雨淅淅瀝瀝落下來,馬車已行至宋州城,緩緩行駛在濕漉漉的街道上,地底的寒意升騰,撲面而來。
雨斷斷續續一夜,幾乎沒有停過,第二日還是滴滴答答,不見要止的模樣。
荷生敲響阮葵和元獻的房門:“少爺、少夫人,雨不見有停的樣子,藜二爺差我來跟少爺商量,今兒還要啟程嗎?還是等一等,待雨停了再走。”
“二哥如何說?”元獻挑開帳子,朝外面問。
“藜二哥是想歇一日,說一連趕了這樣多天的路也該歇歇,免得吃不消,生了病還更麻煩。”
“好,那你便回二哥,就在這兒歇一日吧。”
阮葵抬頭:“今兒不走了嗎?”
元獻攬著她躺回去:“不走了,歇一日。”
“太好了,終于能睡懶覺了。”她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閉眼。
快入冬,天亮得早也黑得早,若是路程長些,晚上便要摸黑趕路,不如早上起早些,至少天是越走越亮的。
陰雨至午時還沒歇,元獻摟了摟懷里的人:“不早了,我不能陪妹妹了,得起來看看書了。”
阮葵半邊身子掛在他身上,輕哼了聲:“我想你陪我嘛。”
他微微轉身:“也不能一直躺著。”
阮葵貼近一點兒,蹭蹭他,悄聲道:“我要。”
他微愣片刻,眨了眨眼,故意反問:“什么?”
“要。”阮葵咬了下他的臉,小聲重復。
“坐起來。”他將人往上摟了摟,悄聲在她耳旁道,“這被子褥子也不知干不干凈,妹妹坐我腿上,我幫妹妹弄。”
阮葵坐在他腿上,雙手圈住他肩,躲在他脖頸里,聽著他用帕子細細擦了手,而后,溫熱的指尖緩緩輕觸,帶起一陣陣漣漪。
“妹妹看著我。”元獻溫聲命令。
阮葵咽了口唾液,緩緩抬眸,那雙含笑的眸子映入眼中。
“喜歡嗎?”元獻啞聲問。
“嗯。”阮葵點點頭。
元獻掌著她的后頸,笑著含住她的唇。
雨好像停了,滴滴答答砸在窗臺上,噠噠作響,元獻緊緊摟住懷里的人,輕聲喘息著。
“好了嗎?”
“嗯。”
“還睡嗎?還是起來?”
“不睡了。”
“那我起來看書了?妹妹要不要看?”
“好。”
雨又下起來了,阮葵看不下書,趴在桌上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
宋州城不比徐州城差,街上行人不少,只是因著下雨,各自舉著傘,都是匆匆的。
忽然,在來往的身影中,阮藜瞧見了個眼熟,起身喊一聲:“阮藜!你去哪兒?”
阮藜腳步一頓,抬眸看來:“出去逛逛,你們不用管我,晚上自己吃飯就行。”
阮葵撅了撅嘴:“去哪兒逛?”
“嘿。”阮藜挑了挑眉,“你管好你相公就成了,不用管你二哥,好好歇著,明日雨要是停了,咱們可是又得趕路,到時你別又喊累。”
“我才沒喊累!你給我站住!”阮葵跟著窗子走。
阮藜沒理會,擺了擺手,不緊不慢走了。
阮葵氣得一跺腳:“他是不是又要出去胡混!”
“隨他去吧。”
“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阮葵氣罵一句,拽著他的胳膊要去追,“你跟我一塊兒去將他追回來。”
他沒動,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不緩不急道:“若他非要如此,追去了又有何用呢?道理是說給講道理的人聽的,這樣追去,除了浪費我們的心情我們的時光,還能如何呢?”
阮葵撇了撇嘴,往凳子上一坐:“那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嗎?”
“這是他選擇的路,所造成的后果只能由他自己承擔,今日之選擇必有明日之結果,你我若是去了,才是破壞了因果,才是無法讓他嘗到后果。”
“噢。”她垂頭喪氣一會兒,抿了抿唇,又道,“我明白了,可我還是有些生氣。”
元獻笑著摸摸她的腦袋:“知易行難,妹妹生氣也是應該的,妹妹從前和二嫂那樣好,自然會為二嫂鳴不平,可二哥就是這樣一個人,即便是祖母來了將他五花大綁打一頓,他也是如此。二嫂都心寬了,妹妹這般耿耿于懷,只會傷到自己。”
她沉默一會兒,指著他警告:“你不許和他玩!”
“我沒和他玩兒,我這不是在看書嗎?明年二月就要考試了,這會兒再不好好看書,等到了京城可就來不及了。”
“噢,那你看吧。”阮葵又趴回桌子上。
“這會兒天還亮著,要看書要捏泥人都好,等一會兒天黑了,我陪妹妹玩兒。”
“我才不要你陪呢。”她轉過腦袋去,用腦勺對著他,沒一會兒卻又拿起書看起來。
秋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們又接著啟程,越走天越冷,快到京城時,天冷得路面已能潑水成冰,到處都是一片白花花的霜。
京城城門高聳,莊嚴雄偉,一眼望去猶如黑壓壓的一排排高山,將京城與城外分成了兩個世界。
阮葵迎著風探出腦袋,鼻尖被凍紅了,還在張望:“這就是京城啊,好高大啊,人也好多。”
“快過年了,又有上京趕考的,人自然多。”元獻將她往回拽了拽,“看著架勢進城都得排好一會兒隊,快坐回來,外面冷得厲害,當心著涼了。”
她笑瞇瞇坐好:“我看城門上也有好多擺地攤的呢。”
“餓了嗎?想吃什么?讓荷生去買。”元獻笑著捧著她的臉,用溫熱的手心給她暖暖鼻子。
阮藜已經見怪不怪了,翻了個白眼,背過身去。
“來點熱乎的吧,外面是好冷。”
“好。”元獻朝外面吩咐,“荷生,你去城門買些熱乎的吃食來。多買一些,給所有人都買一份,天冷,他們趕馬車估計手都要凍僵了。”
“好嘞!我這就去!”荷生往地上一跳,匆匆跑了。
阮葵笑著抱住元獻的脖頸,親昵地跟他貼貼鼻尖:“獻呆子,我們明兒就去看院子吧。”
“得看看大伯大伯母如何說,但左不過也就是這兩日便要去看,早些定下來也好早些安頓讀書。”
阮藜看他們一眼:“你們不去我爹那兒住?”
元獻松開懷里的人,轉頭回答:“我們如今也是成了家的人,還是早些獨立好。去了大伯那兒,也容易給大伯大伯母添麻煩。”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我走時祖母還交代了,說你們人生地不熟,又都還是孩子,叫你們一起去我爹那兒住的。況且你們又不占地方,兩間屋子還是收拾得出來的。”
“我好不容易從徐州跑出來了,還要去大伯那兒被大伯大伯母管著?我才不呢!”阮葵沒好氣嘀咕一句。
阮藜往前坐了坐:“誒?你這樣不喜歡被人管著,還天天要盯著我和獻哥兒?”
阮葵瞪他一眼:“誰稀罕盯著你,我才沒盯著你!至于元獻,他自己說的,愿意讓我管著的。”
“是,我若不愿意讓妹妹管著,還成這個親做什么?孑然一身不是更自由嗎?”元獻應和一句,又道,“我們還是去外面住好一些,我們都這樣大了,總不能一直當孩子。”
阮藜靠回去:“罷了,不久住也好。不過也不必著急,若是找得到房子便去,找不到就算了。正是科考的時候,外面的房子說不定也緊張。”
“是,若是找不到房子,還是要二哥收留我們。”
阮藜擺擺手:“這都好說。”
“少爺、少夫人!吃的買來了。”荷生在外面喊一聲,將吃食遞進車窗里,“多買了些,前面人還多著呢,要一個個盤查,不知要到什么時候,幾位主子多用一些,免得餓著。”
“好,你們也都用一些。”元獻接過吃食,夾起小桌板,將吃食擺放好。
阮葵拿了筷子分給他們兩個,嘗一口餃子,滿意點頭:“京城的餃子比徐州的好吃。”
“好吃就多吃些,待進了城,應當還有許多好吃的。”元獻笑著應。
“放心吧,前兩日就傳信回去了,我娘知曉我們要回去,肯定備好了吃的,餓不著你們。”
吃著飯,又說了會兒話,隊伍動了動,有馬蹄聲傳來,停在了窗外。
“二爺到了怎的也不派個人先進城通傳一聲,還是夫人念叨著您這會兒還不到,叫小的們出來看才知曉。”
阮藜推開窗,一臉了然:“你是府上的小廝吧?我成親那會兒見過。”
小廝笑道:“二爺好記性,此次高中定不成問題。”
阮藜笑著駁一句:“少說些恭維的話了,這隊伍這樣長,不知要排到什么時候去,你有沒有什么法子?”
“小的便是來接二爺的,咱們老爺在京中也是有些薄面的,哪兒能讓您跟著這樣人擠著呢?讓馬夫隨小的來就是。”
“行,快走吧,這兩天冷得厲害,真是有些坐不住。”
“哦,對了,小姐姑爺也在吧?小的也跟姑爺和小姐請個安,夫人吩咐了,叫姑爺小姐也一塊兒去府上的。”
元獻這才開口:“勞煩伯母操心了,也多謝你請安,我和夫人都在,你帶路便是。”
“哎!哎!”小廝應了兩聲,領著車往前去,不多時便通過盤查進了城門,往寬敞的大道上去。
阮葵的目光幾乎沒從街道上收回來過,這一帶實在太過熱鬧,賣什么的都有,兩旁房屋林立,商販多,行人也多,幾乎有些水榭不通。
轉過幾個彎后,道路順暢許多,一路徑直往前,進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府宅。
“幾位終于是到了,夫人等了許久了,快快進門去,屋里有火,也暖和些。”丫鬟笑著迎他們進門,直往堂中去。
范夫人瞧見他們激動得不得了,急忙招呼丫鬟上前服侍:“快快,將他們身上的披風都取了,送個手暖上來,熱茶也備好,再拿些吃食。”
丫鬟們一擁而上,阮藜已站好叫人服侍了,元獻卻是稍避兩步,低聲道:“我自己來,你們去服侍二哥吧。”
丫鬟一愣,猶豫看他一眼,又看向阮藜。
“你們不知曉,他被他媳婦兒看得緊,平日里丫鬟更衣都不成,你們還是趕快來我這兒吧,一會兒他媳婦兒真鬧起來,我可護不住你們。”
丫鬟們立即笑起來,范夫人也笑:“你們就是愛拿妹妹打趣,一會兒她又要不好意思了。”
“她不好意思?這一路我是開了眼了,我就沒見哪個……”
“二哥!”阮葵喊一聲。
范夫人笑著招呼他們坐下:“莫鬧了,快坐下暖和暖和,天這樣冷,你們在外面吹了風,可別著涼了。”
幾人應聲坐下。
“老祖宗傳信來,說你們都中了舉了,我知曉了不知有多開心,日日盼著你們來,現下終于是到了,我這顆懸著的心呀,也算是放下了。”范夫人道,“你們祖母如何?還好嗎?”
“祖母身子硬朗著,一向都好。”
“你媳婦兒呢,她如今懷有身孕,又一個人在那邊,也不知她好不好。”
“她還好,沒怎么見害喜,大嫂都說她是個有福氣的。母親放心吧,我走時都交代過了,叫丫鬟們好生照料著。”
“這樣才對。”范夫人點頭,“她是你媳婦兒,肚子里懷的是我們阮家的孩子,如今你雖是不得不來京,可也要多關懷著些。一會兒吃了飯,你便給她寫封信回去,也好讓她能安心在家養胎。”
阮葵聽他們這般說,瞅了阮藜一眼。
第63章 第 63 章 死呆子心思挺多
阮藜看回去, 但笑不語。
范夫人的目光在他們倆之間轉了一圈,又問:“你們兄妹倆這是在鬧什么呢。”
“還不是獻哥兒,獻哥兒待她好得不得了, 她便覺得我不如獻哥兒,三天兩頭也要管著我。”
“你妹妹還不是為你好?況且人家獻哥兒是比你聽話多了, 不要人操心。”范夫人朝元獻看來, “我和你們母親就跟親姐妹一般,這就是你們的家, 你們就在這兒安心住下,等著備考就好。”
“母親不知曉, 他們倆怕麻煩您, 想出去住。也是,他們也都是成了家的人了, 母親就莫攔著了,讓他們歇兩天, 自個兒做主去。”
范夫人略一思索,點了頭:“罷了, 也是, 都大了,是該自個兒當家了。可若是什么需要伯母的,可千萬別客氣, 否則伯母是真要怪罪了。”
元獻起身行禮:“是,多謝伯母招待, 元獻是要打攪伯母幾日的,待租了房子、都置辦好了才能搬出去。”
“這個不急,你們歇兩日,叫我身邊的丫鬟帶你們去, 她們對這個熟。現下都不說了,不要外道,都來吃飯。”
這幾天日頭不錯,趁著天好,阮葵和元獻在安靜的小巷子里定下了個小院子,置辦好了基本的家具,正式搬了進去,吃一頓羊肉鍋子,算是喬遷宴。
“伯母說要給二哥請個夫子,你要一塊兒去上課嗎?”
“我便不去了,在家自學就好,省得整日跑來跑去,等天暖和些,我再去外面看看有沒有什么可以旁聽的地方。”
“也行。”阮葵也不操心了,反正元獻比她學問高,考慮這些也應當比她更清醒。
元獻給她夾了肉,朝對面坐著的荷生吩咐:“你明兒出門去買兩個丫鬟回來,不然咱們以后吃飯都成問題。”
她連聲道:“我能做飯。”
“你就是做飯,但洗衣裳掃地總要人做,就要荷生去讓人挑幾個回來,你看著選,也不挑多了,兩個就成,家里的活兒也不多,人多了免不了吵鬧。”
“噢,也行吧。”
她說要做飯的,第二天連柴火都沒點燃,折騰了半晌,還是叫了荷生來幫忙,火一燒著了,她又將人往外趕。
“行了行了,快去吧,元獻不是說要你去看兩個丫鬟回來嗎?”
“可、您這、您這……”荷生猶豫看她兩眼。
“哎呀,你怎么這樣磨磨唧唧的,你們少爺不是在家嗎?又不是我一個人在,你去你的,不用操心我。”
她覺得她心里還是有數的,要不也不會提前一個時辰來做飯,不就是怕弄不熟嗎?
但,一炷香后,一股煙味兒從廚房飄進書房。
元獻眉頭動了動,往外喊了聲:“葵妹妹?”
沒人回答。
他趕忙扔下紙筆,奪門而出,卻見廚房里已布滿了黑煙,幾乎看不見里面的情形。
“阮葵!”他大喊一聲,沖進廚房,只見一個被煙熏黑了的人轉過頭來。
“怎么了?你餓了?”阮葵揉了兩把眼睛,臉上更黑了,“你等一會兒啊,這個火不知為何突然滅了,等我點燃就能做飯了。”
元獻有些哭笑不得,將她往一旁拽了拽,將灶洞里堆滿了的柴火全夾出來:“這里面都是木頭,一點兒風都進不來,還如何能燃呢?你也別做飯了,去洗洗臉,我們一會兒還是出去吃吧。”
她想拒絕來著,可雙眼剛剛被濃煙襲擊了,這會兒睜不開,還一個勁兒往外冒眼淚。
元獻笑著將她牽出去,對著她眼睛吹了吹:“風吹一吹就好了,別揉了,揉多了眼睛疼,我去將廚房的窗子都打開透透氣。”
廚房的門窗一開,黑煙全逃出來,周圍的空氣瞬間清新許多,阮葵也能睜眼了。
元獻又牽上她:“走,去洗洗臉,你看你,臉上弄得黑乎乎的。”
“噢。”她眨眨眼,這會兒也不鬧著做飯了,老老實實坐在書桌旁烤火。
元獻看她一眼,放心一些,又拿起筆:“餓不餓?要是不餓就等等,待荷生回來了,讓他出去買。”
“不餓。”她腦袋往桌上一擱,悄自嘆了口氣。
“怎么了?”
“沒。”她就是覺得挺挫敗的,她還以為做飯很簡單呢。
元獻手上的課業還沒看完,也沒著急追問,中午吃罷飯才又提起。
“怎么了?我看妹妹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
“沒什么。”她支著腦袋,“就是覺著自己有點兒沒用。”
“妹妹從前未學過這些,不會也是正常。不是喜歡捏泥人嗎?繼續捏泥人吧。冬天也冷,你又沒做過那些,再把手凍傷,就得不償失了。”
“噢。”阮葵垂頭,將那一套做泥人的工具拿出來,心不在焉地擺弄。
她看過元獻的課業,也聽過夫子如何興高采烈地夸他,那些詞句她未必能看得懂,可夫子樸素的夸贊她卻是能聽得明白,她就是覺得元獻現在很厲害了,她比不過他。
倒不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只是覺著這樣多年,她似乎也沒摸索個什么東西出來,似乎就像祖母說的一樣,她整日不學無術,什么都不成器……
“我去弄窯。”她忽然起身。
“誒,等等,等我將最后幾句寫完跟你一塊兒去。”
“不用,我畫了圖紙,我自己能弄好的。”
元獻悄聲嘆了口氣,將最后幾句寫完了,也跟了出去。
就在廚房的角落里,阮葵蹲在那兒,拿著火鉗在地上畫出一個圈,比比劃劃,看著倒是挺胸有成竹的。
元獻往前邁出一步,又退回去。
天是冷了,隱隱有飄雪的跡象,廚房里灶臺一直燒著,門窗也緊閉著,并不算冷,便隨她去了。
越到過年,天反而暖和了,一早荷生便從外跑進來,高聲嚷嚷著:“少爺、少夫人,揚州劉家的表少爺來信,說是休假了事兒忙完了,邀請咱們和藜二爺去做客呢。”
“是劉家的大表兄嗎?”阮葵探出頭去。
“是,正是劉家的大少爺,早前說了考中進士在京為官的那個,他們府上的小廝正在外面侯著等著回信呢。”荷生笑著應和。
“那我們……”阮葵剛要回答,又看向元獻。
元獻放下筆:“好,你去回信,讓人不必候著,我們收拾收拾便去。”
“好嘞,小的這就去傳話!”荷生又風風火火跑出去。
阮葵跟著起身,朝元獻看去:“那你不看書了啊?”
“大表兄能考上進士,學問自是比我精深得多,我也好去請教請教。”元獻將紙筆收好,挑了些帶上,拿了斗篷給她圍上,“也在家里窩了這樣長時日了,是得出去走走。”
她點點頭,系好斗篷,一塊兒出門上了馬車。
劉家大表兄住得有些遠,很坐了會兒馬車才抵達,他們路上剛巧碰上阮藜,便一塊兒進了門。
劉家大表兄名叫劉紀,比他們都大一些,很是沉熟穩重,阮葵見過他兩回,一回是他成親時,一回是阮藜成親時,倒不算太陌生。
“快都進門來坐。”許夫人笑著迎他們坐下,“都是頭一回來京城,還適不適應?”
“還好,就是比我們那邊冷些。”阮葵接過熱茶回答。
“你們表兄才來時也不習慣,待一待適應了就好了。”
“是。”阮藜附和一句,又道,“原是一到京城就該來拜訪大哥大嫂的,只是聽聞大哥一向繁忙,不常在家,我也不好貿然上門,還請大哥大嫂原諒則個。”
劉紀看著斯文,但也嚴肅,看著就像長輩。他微微頷首,聲音有些低沉:“我收到你們的拜帖了,也的確是忙,這兩日才閑下來。不知幾位長輩可還好?”
“祖母很好,母親也很好。”阮葵答。
劉紀又點頭,又問:“小妹可還好?”
阮藜答:“走時都挺好的,只是懷孕,難免有煩悶的地方,算算日子應當已經生了,想必過兩日就能收到家書,到時小弟一定與大哥送話。”
“好,快日午了,一塊兒用個便飯,下午還有些時辰,兩位妹婿若是不棄,可與愚兄就課業探討一二。”
“有大哥指點,我與獻兄弟自然是求之不得,那便先用午膳吧。”
阮葵偷看一眼幾人,一點兒不敢造次,安安靜靜吃完飯,安安靜靜坐去堂中,他們幾個則是進了書房,隱隱傳出些說話聲。
“我帶了課業來,還請大表兄指點一二。”
“嗯……這篇文章寫得很好,簡明扼要,鞭辟入里……”
阮葵正豎著耳朵聽,許夫人忽然走近。
“一個人待得無聊吧?走,去偏廳坐坐,陪陪嫂子和外甥。”許夫人牽著她笑著往偏廳去,廳中生了炭火,也是極暖和的,只是多了個咿咿呀呀的小孩兒。
阮葵好奇抬眸看去。
許夫人笑著將孩子遞給她:“他這會兒還是聽話的時候,最好玩了,再過幾年大了會說話了就該煩人了。”
她抱著小孩,大眼瞪小眼,一點兒不敢動,還是小孩張牙舞爪朝她撲去,抓住她的衣領。
許夫人忍不住笑:“莫怕,他皮實著,你抱不壞他的。”
“我、我是有點兒害怕將他抱壞了。”
“我一開始也怕,都不敢抱,后來習慣了才好些。小妹抱一抱也能習慣,省得以后自個兒有孩子了跟我一樣不敢抱。”
阮葵眨眨眼,鼻尖動了動:“他身上奶香奶香的。”
“他還沒斷奶呢。”許夫人往門外望一眼,身子往前俯了俯,低聲道,“小妹和妹婿成親這樣久了,怎的不要個孩子?”
“我……”她頓了下,學起元獻胡說八道,“他現在一心都撲在考學上。”
許夫人微微點頭:“是,能瞧得出來,他讀書的確認真。你大哥性情內斂,少有夸人的時候,我今兒卻隱隱聽見他對妹婿贊不絕口,妹婿往后定是大有可為。”
“我也不懂這些,平日里他都是埋頭苦學,我也不怎么過問。”
“唉,讀書不容易。”許夫人牽著她又道,“可孩子還是得要的,早些誕下子嗣也早些安心,免得以后出什么亂。你別怪嫂子多嘴,姨母為你挑的這個夫婿確是人中龍鳳,你得好好抓住才是,別讓人挑出毛病來。若是有什么需要嫂子幫忙的,也只管來和嫂子說。”
“多謝嫂子,我知曉了。”她明白了,嫂子的意思和表姐的意思是一樣的,都是要她早些生孩子,免得元獻以后納了妾,有別的子嗣。
她如今聽到這些話已不怎么生氣了,嫂子和表姐也未必是害她,只是想法不同,她若是不喜歡不愿意,不往心里去就行了,沒必要生氣。
許夫人也只是提點兩句,沒再多說,帶著孩子跟她玩兒了一下午。
日落前,那幾人終于從書房出來。
阮葵迎過去:“回去嗎?”
“大表兄留我多住幾日,我說要和妹妹商量,妹妹如何想?”
“你呢?”阮葵反問,“是大表兄他要給你講課嗎?”
“嗯,大表兄他親歷過科考,又中過進士,有不少心得,只是得花些時日傳授于我。”
“行,那就在這兒住幾日吧。”
“委屈妹妹了,等開春考完就閑下來了。”
她沒覺得有什么委屈,表嫂比她大不了多少,也不常說母親祖母那樣的話,還有外甥和她玩兒,也還算是有趣,被留著過了年,才回自個兒家去。
“今年是特殊,以后過年不會這樣簡陋了。”
“簡陋嗎?我感覺還行,表兄表嫂家的飯還挺好吃的。”
元獻笑著拍拍她的手:“我以為你不會想在表兄家里過年。”
“還好啦,表兄他們又不管我,早上睡懶覺也沒人說。我倒是沒什么不舒服的,我怕他們不舒服。”
“所以還是在自己家里待著好,只是考試越發近了,我沒空閑陪你了,等考完就好些了。”
“我才不用你陪呢,我捏了好些泥人還沒燒,我這段日子就打算燒了,免得天暖和了燒窯熱得很。”
“燒完要做什么?”
“拿出去賣啊。”
元獻新奇看她一眼:“妹妹要去做生意?”
她驕傲揚起下頜:“也不是做生意吧,就是擺地攤。”
“要不等我考完了陪你去?”
“才不用,等我燒好了,讓荷生陪我去就行。”
“那你千萬莫去人太多的地方,當心被擠著。”
“放心吧放心吧,我心里有數。”
她的泥人都還沒準備好呢,且得等一陣子,等她多燒幾個出來才能出去擺攤。
表姐來了信,說是生了個小姑娘,取名叫瀾姐兒,她買了好些東西給表姐和侄女寄回去。又在京城遇到了秋娘,偶爾也去秋娘那兒晃悠一下,只是秋娘一直在做活,和宋勤又是與旁人一同租的房子,不大方便。
草一日日綠了,考試也一日日近了,天黑之前,元獻收了紙筆,回到臥房。
阮葵早一步躺下了,這會兒他過來,便湊過去,抱住他的脖頸,悄聲問:“獻呆子,你緊張嗎?”
“還好,不算緊張。”元獻笑著摟住她的腰。
“你要是沒考上怎么辦?”
“那便回徐州。”
“噢……你干嘛?”
元獻翻身而上,低聲在她耳旁道:“若我考上了,妹妹和我圓房好不好?”
“我……”她知曉他是什么意思,面頰微紅,小聲嘀咕,“你考上了和我有什么關系?我才不呢。”
元獻不辯解,只低頭在她頸邊親吻。
她趕忙雙手推:“你明兒不考試啦?”
“無妨,這會兒還早。”
“噢……”她脖子被親得癢,手又被按住了,只能偏著頭咬著唇忍著,呼吸聲卻越發急促。忽然,她開口,“獻呆子,要不我們試試吧?”
元獻一怔,險些失守,卻咬著牙道:“等考完再說。”
“噢。”阮葵應一聲,一會兒,又問,“為什么?”
“我怕我忍不住。”忍不住要一整夜。
阮葵不說話了,抱住他的背,仰頭和他親吻。
二月的天還有些冷,元獻起了大早,阮葵惦記著他今兒要考試,也起了個大早。
他瞧她睡眼惺忪的模樣,彎身在她臉上親了下,輕聲道:“今日外面人必定多,要不妹妹就在家歇著吧,不必送我了,讓荷生送我去就行。”
“那不行,我說好要送你的,我可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阮葵噌一下起身,迅速穿戴齊整,“動起來!別磨嘰了,一會兒人多起來真不好擠了。”
元獻笑笑,跟著不徐不疾往外。
“東西都收拾好了的,就是這些,你不要拿掉了,到時候沒得用。”阮葵又點點車上的行李,確認沒有問題后,才徹底放下心來。
“放心,不會漏掉的,一會兒荷生會幫我一塊兒拎過去。”
“嗯。”阮葵握住他的手,“天好冷的,晚上穿厚點兒,別著涼了。”
他笑著捏捏她的手:“放心吧,考過好幾場了,我心里有數的,倒是你,一個人在家,盡量不要隨意出門,等我回來再說。”
“我知曉了。”阮葵雙手環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肩上,“獻呆子,好好考,不用擔心我。”
“好,我去排隊了。”他最后在她臉上親了親,拿著行李下了車,朝人群走去。
阮葵從窗子看著,目送他走遠。
京城太大了,天下人才如過江之鯽,在禮部的大門下,顯得格外渺小。
“唉。”她忍不住嘆了口氣,要收回目光。
有人忽然喚:“小葵姑娘。”
“誒?又是你?”
“真巧,又在此處碰見你了。”宋勤微微笑道。
“你也來考試,碰見也是正常的嘛。你去吧,一會兒人多了就擠不進去了,元獻他都快排到了。”
宋勤來得不晚,只是故意等著元獻走了好來和她說話:“學長放你一個人在這里不擔心嗎?”
“小廝一會兒就回來。”
“我陪你在這兒等著吧,等小廝來了我再去排隊。”
“啊?不用不用。”她連連擺手,“這里沒什么不安全的,到處都是人呢。而且車上還插了小旗子,沒人會如何的,你快去吧,別一會兒耽擱了。”
宋勤點點頭:“好,那我去了。”
阮葵揮揮手,毫不猶豫關上車窗:“去吧去吧。”
她的確沒什么怕的,也不需要人陪著,萬一一會兒耽擱人進考場了,別又回過頭來怪在她身上。
稍等了會兒,荷生回來了,她也就放心了,朝外面問一句:“元獻順利進去了?”
“放心吧,已經進去了。”
“那我們回去吧。”她打了個哈欠,“起這樣早,還真是有點兒困了,也不知道他困不困。”
“少夫人放心吧,少爺他從小就是這樣早起的,肯定不會犯困。”
“嗯。”她想起元獻站在檐下讀書的模樣,不覺揚了揚唇,這回考完算是真的告一段落,能好好休息了。
三天后,她早早抵達考場等候,聽著敲了鑼,立即伸著脖子往外面看。
元獻穿的還是身淺色的襖,裹的還是帶著毛領的大氅,神色如常,精神抖擻,阮葵一眼就瞧見他了,沒好大喊大叫,只是沖他一個勁兒地揮手。
他也瞧見她了,原就明亮的雙眼更是神采奕奕,彎起唇快步朝她走來。
“可算是考完了,我等得都無聊了。”阮葵笑著跳下車,牽住他的手,將他往車上領,“你手還挺熱乎的嘛。”
“抱了手爐的。”他跨上車,將手爐放下,手一伸摟住她的腰,將她往懷里帶。
阮葵坐在他腿上,眨眨眼,扭頭問:“干嘛呀?”
他沒說話,低頭咬住她的唇。
馬車緩緩行駛起來,元獻松了口,環抱住她,啞聲道:“餓了。”
“這幾天肯定沒吃好吧?我早讓丫鬟做好飯了,一回去就能吃上了!”她有些驕傲地仰起頭。
元獻笑了下,咬了咬她耳垂,低聲道:“我想妹妹了,我們今晚早些睡,好不好?”
她恍然明悟,瞪了他一眼,小聲道:“我月事來了。”
“什么時候來的?”
“前日。”
“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沒。”阮葵沒好氣看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只是不能如某人所愿咯。”
他悶聲笑過,又問:“妹妹這幾日在做什么?”
“也沒做什么,不就是捏捏泥人、看看書什么的……你考得怎么樣?題目難不難?”
“還好,應該還行,能進前二甲吧。”
“這樣厲害呀。”
“我只跟妹妹這樣說,若是旁人問起,我自然只會說心里也沒數。”
“哼,死呆子心思挺多。”
元獻笑著抱緊她:“只對旁人心思多。”
她戳戳他的腦袋:“到了,快下車,你都幾天沒洗了?趕緊吃完飯洗澡去!”
元獻不緊不慢松了手,慢悠悠吃了飯、沐完浴,懶洋洋往床頭一靠,慢條斯理地拉開腰間的系帶。
阮葵看他一眼,拿了換洗的衣裳往浴房走,再出門時卻瞧見他正拿著她的小衣在……
“你干嘛呀!”她臉羞了個通紅,指著他大罵。
“洗好了?”元獻微微仰了仰頭,喉頭動了動,喘著氣啞聲回答,“我很快就好了,等等我。”
阮葵氣得走近兩步:“你拿我衣裳干嘛?這衣裳以后還能要嗎!”
元獻一點兒沒急,手上仍不緩不急地動著:“妹妹就當做是送給我的生辰禮吧。”
“你這個不要臉的!”她氣得又走近幾步,上手要搶,“你換給我……呃!”
她被人一拽,猝不及防跌進柔軟的懷抱中。
第64章 第 64 章 你是騙子!
“嗯……”他悶哼一聲, “我好了。”
“你好個屁,你這個不要臉的,我捏死你!”阮葵又羞又惱, 雙手扯著他的臉,“我倒要看看你的臉皮有多厚!”
他一點兒沒急, 將小衣攥成一團, 笑著道:“妹妹不讓讓,一會兒要弄到妹妹身上了。”
阮葵瞪他一眼, 挪遠了點兒,警告一句:“你最好給我洗得干干凈凈的!”
他不緊不慢起了身:“妹妹不是說送給我了嗎?”
“你!”
“莫急。”他回眸一笑, “我會洗干凈的, 下回還要用呢。”
阮葵一下撲了過來,掛在他的背上:“你再說!你再說!”
“不說了不說了, 我得去洗了,妹妹當心摔了, 還是先下來為好,一會兒再鬧。”
“我才沒跟你鬧呢。”她松了手, 坐回床上, 看著他將衣裳搓了晾上,沒好氣道,“你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元獻不徐不疾走來, 雙手環抱住她:“我從前就是這樣的,妹妹不知曉罷了。”
她抿了抿唇, 推開他的手:“讓開,我要睡了。”
“妹妹明日要做什么?”元獻跟過去,臥在她身后,“要出去擺攤嗎?還是要捏泥人?或者咱們出去玩兒也好。”
“你不要臉, 我不要和你說話。”她緊緊捂住耳朵。
元獻湊過去,在她耳旁悄聲道:“哪兒不要臉了?有欲望不是很正常嗎?妹妹上回也忽然想要來著。”
“可我沒拿你衣裳!”
“妹妹若是想,也可以拿我的衣裳,寢衣寢褲都行……”
“我才不呢!”她猛得轉身,湊過去在他臉上呸呸呸好一通,“我才不像你那樣不要臉!”
“那妹妹先前不還要過我的手嗎?”
她腦袋一揚:“那能一樣嗎!我又不是背著你,偷偷拿你的手用!”
元獻笑著將她抱回來:“好好,我知曉了,怪我,沒經過妹妹的同意就擅自拿妹妹的衣物做這種事,妹妹生氣也是應當的。我現在跟妹妹請求,妹妹的那件小衣以后給我用,好不好?”
“你……”她忽然不知如何回答了。
“嗯?”元獻和她額頭抵著額頭,鼻尖對著鼻尖,悄聲問,“可以嗎?”
她別開臉:“你都用了,現下來問我還有什么用?你少假惺惺的。”
“那妹妹如何才能原諒我?”
“你……”她冷靜下來,又覺得沒什么好生氣的,只嘀咕一句,“癮怎么這樣大?”
元獻低笑:“是,妹妹批判得對,但我也沒辦法克制,我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等我老了就不會這樣了,妹妹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大夫。”
阮葵瞧他幾眼,徹底沒話說了:“這回就算了,你下回再亂拿我衣裳做這種事,我就把你的臉掐掉!”
“好,我一定謹記在心。”他仍舊笑著。
“我們明天出去玩兒吧,來京城了還沒好好出去逛過呢,玩個幾日我們就在家燒泥人,燒完了咱們就出去擺地攤。”
“好,我都聽你的。”他牽起她的手親了親。
阮葵抿了抿唇,壓住翹起的嘴角,雙手抱住他的腰,輕輕靠在他的肩上:“獻呆子,你真好。”
“嗯?方才不是還在罵我嗎?”
“哼,那是你該罵。”阮葵用頭撞他一下,“但你除了不要臉外,其它都挺好的。”
“這樣。”
“所以……”她湊過去,在他耳旁悄聲道,“等我的小日子走了,我們就圓房吧。”
元獻嘴角快揚到耳后根了,也悄聲道:“等我找找可以避孕的法子,我們再圓房。”
“行!”阮葵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天正好,出門游玩、擺地攤都不冷,只是生意不大好,他們已經擺了好幾日了,只有零星幾個人來看過,沒什么人買。
阮葵看看天色,嘆了口氣:“看來今天又賣不出去了。”
“做買賣都是這樣的,何況賣的又不是吃食,旁人看著自然是要多些考量才會買,再說或許是因為這里的客人不夠多。”
阮葵深吸一口氣,無奈吐出:“好吧,那明天我們換個地方擺吧。”
元獻幫著將東西收拾起來,跟著她往回走,又勸:“其實賣不出去也沒關系的,可以擺在家里賞玩,至于銀錢什么的,就更不用擔心了,再等些時日,等我上任了就有俸祿了,不會一直要花你的嫁妝的。”
“你不懂。”阮葵嘀咕一句,接過他懷里的東西大步往前。
“是,我不懂,那妹妹告訴我,告訴我了,我便能懂了。”元獻緊跟著。
“我……”阮葵正要解釋,卻被來人擋住了。
宋勤站在兩人跟前,拱手行禮:“元學長,阮姑娘。”
“學弟怎在此處?”元獻上前一步問。
“聽人說學長在此擺攤,特來看看。”宋勤解釋道,“自考試過后,各地的學子都聚在一起,時常對對考題、準備殿試,只是總不見元學長,他們都覺得好奇,殿試在即,以學長之姿定能進殿試,怎的不好好備考,在此擺起地毯來了?”
元獻淡淡笑著:“殿試之事還未有定數,我也說不準,便未多想。內子想出來體驗體驗,我剛好有閑暇,便出來逛逛了。”
“連學長都說不準,看來我等這般著急也是白費力氣了,也不如出來散散心呢。”
“非也,先前考試不過是運氣罷了,如今誰勝誰負并不好說,如學弟一般好生備考才是正途,還是我太過貪玩,學弟千萬莫要學我。”
宋勤笑笑,看向阮葵手中抱著的袋子:“聽聞你們是在賣陶人?可否給我看看?我也挺喜歡陶人的,剛好可以拿回去做擺件。”
阮葵看他一眼,嘆了口氣:“是不是秋娘姐姐讓你來的?你們不必要故意照顧我生意的,需要就是需要,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我不想旁人故意哄我開心。”
宋勤一頓,賠笑幾句:“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不過你莫擔憂,你捏的泥人真的很好看,或許只是擺的地方不對,下回換個地方或許會好些。”
“嗯,我知曉了。”她垂著頭,悶聲答。
“學弟莫怪,內子心緒不佳,并非有意如此。”元獻牽起她的手,“時辰不早,我們要先回了,學弟慢行。”
宋勤瞥一眼他們牽在一塊兒的手,笑著道:“好,那學長慢走。”
元獻微微頷首,牽著人慢步離去,偏頭低聲問:“妹妹說說,是哪兒不開心?”
“沒。”她這會兒只覺得累,已不想說了,“我累了,我想回去睡覺。”
“那便回去好好歇歇。”元獻應和一句,晚上睡前又道,“其實也不必著急,我們從前都是沒做過生意的,家里的鋪子也都是長輩們挑好了送給我們的,說是去巡過鋪子,實則也就比旁人多認幾個字,能看得賬本罷了,想弄清里面的門道并非一日之功,妹妹要是累了,不如我們歇幾日,好好想一想,到底該如何才能做好。”
阮葵沉默一會兒,轉過身來緊緊抱住他。
他笑著摸摸她的頭:“不是多大的事兒,要是做生意這樣容易,那天底下的人都不讀書不種地,全去做生意了。”
“嗯。”阮葵吸了吸鼻子,笑著在他臉上親了親,“我知曉了,睡覺吧。”
他未再多說,他知曉他喜歡的人是什么樣的。阮葵從來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也不是聽不進去話的人,阮葵只是需要些時間罷了。
阮葵反復思索過了,也覺得應當停下來好好想想,未在貿然往外去,整日里聚在一塊兒嘀嘀咕咕商量。
元獻對做生意也不甚了解,只能盡量幫她想想法子,但見她沒再唉聲嘆氣了,心中也踏實一些。
晚上,她笑瞇瞇在褥子里滾了幾圈:“咱們找個空閑再去試試吧?”
“好。”元獻眼神沉了沉,單膝跪在褥子上,從袖子摸出一團藥泥,掀開她的寢衣,抹在她的肚臍上。
她抬頭看著:“什么東西?”
元獻啞聲道:“傳說可以避子的,只是好像對身子不大好,說是用多了往后或許就懷不上孩子了,妹妹看看要不要用。”
“我……”她眨了眨眼,有些不大確定,但還是點了頭,“先用吧。”
“嗯。”元獻喉頭已經滾過很多回了,強忍著又問,“要吹燈嗎?”
“吹。”阮葵躲進被子里,只露出一雙眼睛。
元獻輕輕抱住她,低聲詢問問:“疼嗎?”
“還好。”她咬著唇不敢高聲,還在跟他閑話,“就是有點兒難受。”
“一會兒就不難受了。”元獻低聲應了句。
阮葵瞅他一眼,正要跟他辯解,忽然低呼一聲,急聲道:“難受!”
“如何難受?”他明知故問,死死扣住她的肩。
她哪兒回答得了?只剩哭喊。許久,連叫都叫不出聲了,只有喘氣,盛在眼中的淚飛濺得到處都是,一滴落在了元獻的手背上。
“好了。”元獻緩緩弓起身,笑著在她眼角親了下,“不哭了。”
她吸了吸鼻子,輕輕應了一聲,又道:“好累。”
“我知曉。”元獻笑著摸摸她的臉,“我給你洗洗,洗完好好睡一覺,明兒就好了。”
“嗯。”她臉上還掛著幾滴淚,但未生氣,仍舊配合著洗漱完才躺好。
可元獻見了又有些受不了了,可人已睡著了,他臥在一旁看了她半晌,忍了又忍,還是沒去打攪她,但卻是睡不著了。
半夜,阮葵睡得正香,忽然聽見他喊。
“妹妹?妹妹?”
“嗯?”她迷迷糊糊應了聲,突然被困住,一下清晰不少,“怎么了?”
“想要。”元獻不由分說便垂首親吻她的脖頸,隨后一發不可收拾。
她半醒不醒的,腦子還是懵的,只是喘息,只是悶聲,到后來又是用帶著哭腔的嗓子求。
元獻語氣溫柔得很,可一點兒沒停:“乖妹妹,哪里難受?”
“肚子難受,我要死了……”她哭著道。
“不會的。妹妹莫怕,我心里有數的。”
元獻在她唇上舔舐,溫柔得要命,幾乎要讓她忘了自己是如何一次次被撞去床頭,又一次次被拽回去。
最后,又是只剩眼淚。
哭完后,卻不長記性又躺在元獻的臂彎中,安心睡去。
天亮了不知多久了,她仍舊枕在元獻的手臂上,手微微動動,便碰到他溫熱的胸膛。
“幾時了?”
“應當是晌午了。”元獻垂眸,瞧見她肩頭上的痕跡,眼神不覺暗了暗,“餓不餓?讓人送些吃的來吧?”
她毫無察覺,茫然點點頭:“好。”
“來。”元獻背著她起身,衣袍遮住身形,朝外吩咐了聲,沒一會兒從門口接了飯菜進來,放在床邊的小桌上,遞了筷子給她,“吃吧。”
她眨眨眼,接了筷子卻放下:“我還沒洗漱。”
元獻起身又拎了熱水壺來,事無巨細,漱口水給她倒好了,痰盂捧到她跟前,帕子洗好了擰好了,遞到她手邊。
她抿抿唇,看他好幾眼,將昨晚那兩頓眼淚忘了個一干二凈:“你吃了嗎?”
“還沒,我醒得比妹妹早些,瞧著妹妹未醒,想著等妹妹醒了一塊兒吃。”
“噢,那你坐著一起吃吧。”
元獻將洗漱用品都拿遠了,搬了個凳,坐在她對面,不徐不疾拿起筷子。
她又看他幾眼,想起昨晚的事,有些羞得慌,手忙腳亂往他碗里添了些菜。
“嗯?”元獻抬眸,也往她碗里添菜,“妹妹吃吧,不用管我。”
“噢。”她垂眼,不說話了,默默吃著飯。
吃罷,元獻起身去送碗筷,她看著他的背影,一時也不知該做什么、說什么,便往床里坐了坐,躺回被子里。
元獻走回來,往她身旁一坐,放下帳子。
她眨了眨眼:“你還要睡嗎?”
“嗯。”元獻眼神暗了暗,俯身而去,咬住她的唇。
她才發覺不對,可已來不及,已被按進褥子里:“你干嘛呀?”
元獻答非所問,吻一路往下:“妹妹睡好了嗎?”
“你又要?”阮葵也不回答他,“昨晚不是弄過嗎?”
“我想。”他先行后奏。
阮葵呼吸急促起來,盯著微微透光的帳子,低聲道:“這可是白天,傳出去你臉面都沒了。”
“沒人會傳出去。”他說一句,又補充,“我也沒什么臉面。”
阮葵沒話反駁了,咬了咬唇,小心翼翼朝他看去。
昨晚烏漆嘛黑的,什么也瞧不見,今日微微有些亮光,倒是能看得清了。
可阮葵沒心情看了,她又要呼吸不了了,整個腦子混混沌沌的。
很快,帳子里傳出斷斷續續的哭聲:“獻呆子,獻呆子……”
“快好了,很快就好了。”元獻輕聲細語哄著,“妹妹,快好了。”
她哭得厲害,臥在人懷里時,眼淚還沒有停。
元獻摟著她又親又哄:“疼嗎?”
“難受,現在還難受……”
元獻嗓子又是一緊:“嗯,莫哭了,一會兒就好了。”
“腿酸。”
“好了好了,不說了,我給你揉揉。”
她不滿輕哼一聲,漸漸地不哭了,卻又是迷迷糊糊睡去。她從前上躥下跳,摸魚掏鳥窩都沒這樣累,這回卻是給她累了個夠嗆。
元獻親親她的臉頰,沒忍心吵她,安靜在一旁看著。
她再睜眼,天已經黑了,不過腦子倒是清醒許多,腿也沒那樣累了,心情也好了許多,吃完飯便靠在床頭看小人書。
元獻洗漱完,坐去她身旁,將她摟進懷里,用臉蹭蹭她的發頂,輕聲問:“還在看上回那本嗎?”
“嗯,還沒看完。”她用頭在他頸窩蹭蹭,“獻呆子,我肩膀有點兒酸,你給我捏捏。”
“好。”元獻騰出手,輕輕在她后頸捏按著,目光卻忘她衣領中落去。
她舒服得瞇起眼:“對,就是這兒,用力些。”
元獻咽了口唾液,輕輕在她脖頸上親了親:“妹妹?”
“嗯?”她回眸,驟然對上那幽暗的眼波,立即察覺不對,雙手抱住胸口往后彈坐一步,一臉警惕看著他,“你干嘛!”
元獻笑了笑,伸手要撫摸她的臉頰:“休息好了嗎?”
她趕緊躲開,又往后挪了挪:“沒!我沒休息好!你別碰我!”
“真沒休息好?我瞧著妹妹挺精神的。”
“你看錯了,我一點兒沒有精神!”她毫不猶豫扔了手中的書,往被子里一躺,“我又困了!我要睡覺了,你別動手動腳!”
元獻笑著爬過去,撐在她上方:“乖妹妹,不困就出來吧,當心悶壞了。”
隔著被子她幾乎都能感覺到那股侵略性的目光,她趕緊將被子又裹緊了些:“不用你管!我悶不壞!”
元獻輕而易舉找到被子的縫隙,捉住她的手腕,低聲乞求:“妹妹幫幫我好不好?我好難受。”
“你松開我!我不要!”
“妹妹。”他俯身,在她耳旁輕喘。
阮葵受不了了,一把掀開被子:“你別以為這樣……”
話沒說完,她嘴一下被堵住了,手也被鉗去頭頂,喊了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不知求了多少遍,從死呆子到獻哥哥,又從獻哥哥到死呆子,一會兒哭一會兒鬧一會兒又求,什么招數都用過了,可半點兒用都沒有,元獻這個死呆子哄人哄得有多溫柔,實際就有多兇狠,她迷迷糊糊看著他晃散了的臉,終于明悟了,這個不要臉的根本就是說一套做一套!
晌午,她睡得正香,忽然一陣浪翻涌而來,她被晃醒,哭喪著臉看著眼前的人:“你就是個混蛋!混蛋!”
元獻在她耳旁輕哄著:“疼嗎?我輕一些,好不好?”
“你是騙子!騙子!你就是嘴上說的好聽,你根本一點兒沒輕,你騙人!你前日就說是最后一回,昨兒又說是最后一回,現下好了,又來了,你就是個大騙子!”
“昨兒是昨兒的,今兒是今兒的,明兒是明兒的,昨日確實是最后一回。”
阮葵瞪他一眼,一會兒又哭著哼哼起來。
外面天光大亮,艷陽高照,荷生看一眼緊閉的房門,默默走遠了些。
他們已有好幾日不出門了,飯菜也是叫了丫鬟從門口遞進去,早一頓晚一頓的,估計早忘了時辰了,荷生也不好多說什么。
沒多久,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荷生沒打開門。前兩日他們少爺就吩咐過,若有人拜訪就說主人不在家。
“我們少爺不在家,您改日再來吧。”
“什么你們少爺我們少爺,是我!快開門!”
“藜二爺?”荷生微怔,取下門栓,笑著朝外望去,“您怎的來了?”
阮藜奇怪看他一眼,大步進了門:“我怎么來了?我還要問你怎么在家呢?今兒是什么日子你不知曉?還在家里待著呢?你們少爺呢?”
他趕緊攔:“少爺在家呢,只是還沒起。您等等,小的先去通傳一聲。”
阮藜奇怪:“還沒起?這都幾時了?這可不像是他的習慣。”
荷生抿了抿唇,朝正房窗邊走走,硬著頭皮敲敲窗子:“少爺,藜二爺來了。”
元獻一怔,皺著眉頭答一句:“讓他等一會兒。”
荷生立即走遠,跟院中站著的人傳話:“二爺跟著小的去偏廳等一會兒吧?我們少爺一會兒就來。”
阮藜眉頭動了動,沒說什么,抬步往偏廳去。
“二哥!”突然,一道尖叫聲從正房傳出來,“二哥救我!”
第65章 第 65 章 他是我相公!
“這……”阮藜停步, 轉頭看荷生。
荷生尷尬低頭:“您別問小的,小的不知是什么情況。”
阮藜無奈嘆息一聲,轉了方向, 跨進正堂里,朝正房門口去, 里面的聲音一下清晰了。
“我錯了, 很快就好了,這是最后一回, 一會兒就讓妹妹睡覺,好不好?”
“騙子!你就是騙子!什么最后一回, 根本沒有最后一回, 你明日還是會欺負我!二哥救我……唔……”
“莫喊。”
“不要了,我不要了, 獻哥哥,求你, 求你……”
阮藜深吸一口氣,敲敲門:“好了就出來, 我有話跟你說。”
“二哥!二哥!你救救我, 元獻他要弄死我!”
元獻只當是聽不見,將人拽回來緊緊抱住,悶哼幾聲后, 趕緊認錯道歉:“我哄妹妹睡覺好不好?”
“我不要!”她聲嘶力竭喊一聲,未落的眼淚全迸了出來, “混蛋,你就是混蛋。”
“嗯,我是混蛋,我錯了, 我知曉妹妹困了,困得厲害,我不該將妹妹折騰醒,以后不會了,我哄妹妹睡覺好不好?”元獻將人緊緊摟著,輕輕撫著她的后背,“睡吧,我不吵妹妹了。”
她抽抽搭搭哭著,哭累了,眼睛一閉睡著了。
元獻松了口氣,將她往干凈的褥子里放了放,起身穿衣往外去。
門輕響一聲,阮藜的目光從外鉆進來,元獻只是略瞥了眼,反手關上門,不緊不慢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二哥這會兒怎么來了?”
“今兒是放榜的日子,你問我為何這會兒來,我還要問你為何這會兒還在家里呢。”
“原是如此。”元獻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成績從試卷交上去那日便有定數了,早一刻看晚一刻看都是一樣的。不過還是多謝二哥親自來提醒,我一會兒便差人去看。”
阮藜無奈:“我幫你看了,你知曉自己考了第幾嗎?”
“不知,還勞煩二哥告知。”
阮藜卻不答了,往前俯了俯身,又道:“你們、你們也太沒有節制了,你看看葵丫頭那樣結實的一個人,被你欺負成什么樣了?她即便不是什么溫香軟玉,可畢竟是個姑娘家,你好歹也憐惜著些吧!”
“讓二哥見笑了。”他話是這樣說,可一點兒認錯的意思都沒有。
阮藜嘆了口氣:“實在不行,我帶你出去消遣消遣,你讓她歇兩日。”
“多謝二哥,但不必了。二哥不是來說放榜的事兒嗎?還不知二哥考得如何?”
“我考得不如何。”阮藜往后一靠,“你是頭名,我得了消息便過來了,一會兒來道喜的人恐怕只會更多,你趕緊收拾收拾,現下這副模樣算什么事兒?”
元獻瞥一眼自己脖頸上的紅痕,臉不紅心不跳道:“多謝二哥提醒。”
“唉!”阮藜悄悄他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又重重嘆息一聲,拂袖而去,“罷了罷了!我是管不了你們兩個的事兒了!隨你們去吧!”
“二哥慢行。”元獻起身,遙遙一拜。
荷生看他一眼,又看阮藜一眼,快步跟上,低聲解釋:“二爺莫生氣,我們少爺就是太喜歡少夫人了……”
“我知曉,我就是覺著……罷了。”他捏了捏眉心,他就是覺著元獻這小子心思越來越沉了,又考得這樣好,往后必定是前途無限,他們以后還真是拿他沒辦法了,也不知當初叫葵丫頭嫁給他是對是錯,“不關你的事,我先走了,不必送了。”
“誒!誒!”荷生應了兩聲,關了門,又往回走,朝堂中孤身獨坐的人道,“也是怪我,沒及時提醒您今兒是放榜的日子。”
元獻指尖動動:“不關你的事。”
他自信能考上,無所謂去看不看,他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
“一會兒若是有人上門不必再開門了,想來也不會有什么要緊的人來。”他起身往房門走幾步,又道,“若是劉家的大表兄派人來,還是通傳一聲。”
“是。”荷生應一聲,悄聲退下。
元獻輕聲推開門,鉆進有些幽暗的帳子里,將凌亂的被褥收拾好,輕輕斜臥在一旁,勾著唇看著酣睡的人。
阮葵睜眼看見那張熟睡的臉,便想起先前的事,越想越氣,一腳踹過去,嘀咕罵一句:“騙子!”
元獻捏了捏眉心,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笑著問:“醒了?”
阮葵別開臉:“你以后不許跟我睡一塊兒!”
“為何?”元獻笑著抱住她。
她驚得一下瞪大了眼:“你又要干嘛!”
元獻悶笑幾聲:“不干嘛,想抱抱妹妹罷了。今兒放榜了,過兩日就要去參加殿試,妹妹放心吧,這幾日我不會欺負妹妹了。”
“真的?”阮葵瞅他一眼,又避開他笑吟吟的眼眸,“考得如何?”
“我未親自去看,是藜二哥跟我說的,說是頭名。”
“第一名?”阮葵一下正襟危坐。
“應當是吧?”
阮葵眨眨眼,戳戳他的臉頰:“獻呆子,你還蠻厲害的嘛!”
他笑笑:“那妹妹要不要獎勵我?”
阮葵咧著的嘴一下收回去,手也趕緊收回去:“你剛還說不要的!”
元獻笑著牽過她的手,在她指尖親了親:“這幾日不要,往后要。”
她瞥他一眼,將手抽回,心里暫時放松一些。
元獻又抱住她,下頜擱在她肩上,小聲道:“晌午二哥還罵我了,說我不會憐惜人。”
“本來就是!”她用手肘拐他一下,“松手,我要躺著了。”
“都躺了好久了,還要躺?”
她氣不打一處來:“是誰不讓我下床!”
元獻忍不住低笑:“是我、是我,我錯了,這幾日就放妹妹休息,妹妹也好起來走動走動。”
“噢,我現在要躺著了。”
元獻讓了讓,看著她躺下,輕輕握起她的發絲,拿著木梳一遍遍梳好:“我心里有數的,不會故意弄疼你。”
“你弄得我都麻了沒有感覺了,就是疼我也察覺不到!”她拍開他的手,翻身背對著他。
元獻跟過去,在她肩頭親親:“好好,是我的錯,我有也是頭一回,沒能自制,是我的錯,往后不會在這樣了。”
“我才不信呢,你這幾日說了多少假話了?你心里沒數?”
“嗯,那些話都是哄妹妹的,但以后不會了。”
“哼,再說吧,我要睡了。”
“好,我不吵你了。”
阮葵又瞅人一眼,合了眼。元獻在她這里又成了那個言而無信的小人,但她卻沒有太生氣,罵過幾句,被哄了幾句后,她的氣也就消了,第二日起床后仍舊開開心心的。
“終于看見太陽了。”她抬手擋擋日光,感慨一聲。
荷生沒好接話,只道:“少爺要去殿試,已給咱們定好了酒樓,若是明兒真能高中,似是要騎著馬游街呢,到時您在酒樓二樓廂房就能瞧見。”
“他不是考了頭名嗎?難道還會掉下來?”
“這說不好,我聽他們私底下閑聊,說是天子也是會有喜好偏愛的,若是天子不喜歡咱們少爺那個長相,往下刷幾名也是有可能的。”
“啊?還有這樣的事兒啊?”阮葵眨眨眼,又自信起來,“可他長得挺好的呀,應當不會如此吧?”
“嘿嘿,在少夫人眼中少爺自是千好萬好……”
“才沒,我又不是那種說瞎話的人。”
荷生連連笑著應和:“是、是,那是自然,咱們明兒一早就過去?”
“那肯定,明兒街上肯定人多,不早些去要是堵了可就去不了了。”她原地轉了一圈,“要不要帶些什么東西?殿試是不是也吃不上飯?”
“少爺走時說了,等考完宮里會有晚飯,叫什么宴席來著,我也記不大清了,總歸等考完怕是得忙一陣子,叫您不必管他,顧好自個兒就行了。”
“噢。”阮葵點了點頭,心里有些悶悶的,卻沒好說什么。
她雖然不懂這些,也知曉當官就是忙,大伯自調任京城,便很少再回徐州,不說大伯,就說她爹,在徐州城弄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當,那也是忙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她默默回到書房,支開窗子,拿出泥胚,心不在焉地捏一下停一下。
翌日,天不錯,他們起了個大早往酒樓廂房趕。天才亮不久,廂房便住滿了人了,二樓更是吵吵鬧鬧熱鬧得很,許是都知曉今兒殿試結果出來,想來湊個熱鬧,瞧瞧新一代的青年才俊是何模樣。
她攏了攏帷帽,進了廂房才放松些,點了茶水點心,邊吃邊等著。
“要多久才能出結果?”
“小的也不知道,您要是困了就歇會兒,小的在窗子這兒守著,若是有動靜了立即喚你。”
她打了個哈欠,露出點兒狡黠的笑:“我是挺困的,但又有點兒激動,嘿嘿。”
荷生撓撓頭,也傻笑兩聲:“我也挺激動的。想當年我來伯爵府也不過五六歲,當初我第一眼看見少爺,就覺得他將來必定能出人頭地,現下看來我還是挺有眼光的。”
阮葵覺得好笑:“你這樣厲害?”
“我不厲害,是少爺厲害,您是不知曉,從前府中的人是如何對我們少爺冷眼相待的,那時少爺不過也就十歲左右,可卻能一點兒不受影響,我那時便覺著他不是常人。”
阮葵抿了抿唇,臉上的笑散去一些:“他從前過得很不好嗎?”
“是挺不好的……不過少爺他自個兒總覺得沒什么,無非是遭人白眼罷了,總比餓死在在外面好。可依我看來,也分不上哪個更壞。少夫人您是不知曉,伯爵府的丫鬟小廝出了門都比外面尋常百姓派頭高,少爺一個寄人籬下的,又是姨娘的親戚,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那他是不是以前很討厭我?”
“這卻是未曾有過了,少爺從小就喜歡您,小的也不知什么緣故,或許是您母親劉夫人的緣故。當初,是劉夫人開口,少爺和唐姨媽才能留在府中。”
她對這事兒倒不是很清楚,自她有記憶以來,元獻便在家中住了,她一開始還弄不清元獻到底是哪兒來的,只以為是親哥哥,后來跟阮蓮打了幾架、吵了嘴才知曉原來元獻不是她親表哥。
“原來是我娘幫了獻呆子他們嗎?那他娘還老是這樣針對我和我娘?不是腦子有問題嗎?”
“夫人應當是覺著您和劉夫人將少爺從她身旁搶走了,所以總不喜歡您和劉夫人……”
“什么我們將他搶走了,他又不是只雞,想抱走就抱走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想和誰往來就和誰往來,哪兒就是我們搶走的。”
“嘿嘿,正是這個理,可惜夫人她不明白,否則也不能弄成現在這樣僵。”
阮葵眼珠子動了動,暗自嘆息一聲,看著樓下的街道,不說話了。
荷生說得也挺有道理,獻呆子這些年是挺不容易的,若換了她來,早就要鬧脾氣了,獻呆子似乎卻不曾與人紅過臉。寄人籬下,看人臉色過日子,又如何可能與人紅臉呢?
下午,街道上的人漸多起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狀元郎來了,道路兩旁的窗子齊刷刷冒出兩排腦袋,都伸著脖子往前看。
阮葵也在看,可什么也沒瞧見,只看到路上黑壓壓的人群。
“這不是騙人么。”她嘀咕一句,將腦袋縮回去。
“誒誒!”荷生突然大喊一聲,“真來了!真來了!您瞧。”
阮葵瞪大眼,又往外探去,果然瞧見道路的盡頭有幾個穿著紅衣騎著白馬的人緩緩行來,只是隔得太遠,只能看到幾個點,瞧不清臉。
“這能看清什么呀?”
“您別急,將門拴好,小的下去瞧瞧。”
“我也去我也去!”她跟著要往外跑。
荷生急忙將她攔住:“這可使不得,您瞧瞧外面都擠成什么樣了,您要是下去被擠著了,少爺還不知得如何罰我呢。我看著他們是要往這邊來的,少爺也提前打聽過,不會有錯,您就在這兒坐著,一會兒肯定能看到的。”
人還遠著,外面卻已經吵鬧開來,說的笑的還有孩子哭的,吵得人耳朵沒一刻消停的時候。
阮葵看一眼人越來越多的街道,沒往外跟,栓好了門,繼續趴去窗邊看。
荷生已下了樓,她盯著荷生的腦袋,盯著盯著也給盯沒了,又伸著脖子往遠處看。
前面的小紅點緩緩靠近,鑼鼓聲也隨之傳來,和吵鬧的人聲夾雜在一塊兒,更嘈雜了。
阮葵被吵得實在受不了了,雙手堵住耳朵,還要伸著脖子往外看,只可惜,人還遠著,還是一點兒都看不清。
“誒誒,今年的狀元郎似乎挺年輕的。”
“你見過了?”
“沒,聽前面跑回來的人說的。”
……
阮葵聽了一耳朵,緊忙低頭去問:“誒,你們知曉今年的狀元叫什么嗎?”
樓下的人一塊兒抬起頭來,左右兩邊廂房的人也轉頭來看。
阮葵這才覺得似乎不該在此這樣張揚,往后縮了縮脖子,小聲解釋一句:“我隨口問問。”
樓下的幾個男人也沒多想,面色如常,應一句:“我們哪兒能知曉狀元郎的名諱?只是遠遠看過一眼,瞧著挺年輕的。”
阮葵大著膽子又探出腦袋:“是不是挺清瘦的?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
“夫人莫不是與狀元相熟?”
“對啊,他是我相公!”她驕傲道。
男人們都沒當真,笑笑便過去了,又湊在一塊兒說閑話。
阮葵也不在意,她現在別提有多得意了,就算是有人來揍她一頓,她或許也不會生氣,還要跟人炫耀呢。
“夫人的夫家姓什么?”忽然,一道男聲從隔壁窗子傳來。
她微怔,轉頭看去。
男人大約二三十歲,瞧不出具體年齡,雙眸深邃,眉眼間帶著淡淡笑意,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莫名的不適。
“考前我也下了注,此刻心急如焚,不知夫人夫家姓什么,我好看看自己押對了沒有。”
“或許是我弄錯了,你不必放在心上。”阮葵縮了縮腦袋,將窗子關上一些,擋住那道目光,再不敢說話了。
幸而那男子并未追問,沒一會兒,隔壁隱隱傳來說話聲,真是在討論今年科考的舉子。
阮葵抿了抿唇,悄聲將窗子推開一些,繼續盯著前方看。
騎著馬的舉子們越發近了,能看出些輪廓了,她總覺得那馬上坐著的就是元獻,可又不敢認,只是凝神屏息地等著。
紅衣白馬的人越來越近了,歡呼聲也近了,阮葵揉了揉眼,努力往前看,想要看清那張有些模糊的臉,卻先對上了那雙含笑的眼眸。
她一怔,眼瞪大了,手抓緊了窗檐。
這是她第二回見他穿紅衣,比上一回看得清晰,甚至連他眼上長睫都能看清,那身紅衣襯得他的臉越發白皙、他的笑越發燦然,所有人都朝他看去,可他只朝這里看來。
阮葵被看的臉頰微燙,下意識便要避開目光,避開后卻忍不住又要往他看去。他還在往這里看,眼中還是帶著笑。
“笑什么呀。”阮葵嘀咕抱怨一句,嘴角卻翹著。
那匹白馬載著新科狀元緩緩走來,他從寬大的袖中摸出一支丹桂,交給馬旁一直跟著小廝,沖人說了什么,含笑的雙眼又朝窗邊看去。
四周觀看的人群這才覺著不對,目光隨著小廝懷里那支丹桂挪動,一塊兒到了二樓。
樓下的男人們抬頭,驚奇道:“你相公真是狀元啊!”
阮葵承受不了這樣多的目光,啪得一聲關上窗子,背過身往墻上一靠,心砰砰直跳。
歡呼聲從窗外經過,似乎走遠了,她才轉過頭,悄悄將窗子推開一條縫,在那條窄窄的縫里目送那道筆直的背影離去。
“少夫人!少夫人!”門嘭嘭被砸響。
她回神,關了窗子,開了門:“他不是從宮里出來的?哪兒弄的桂花?”
荷生嘿嘿笑一聲,鉆進門中,閂好門閂:“少爺就猜到您會問,方才便跟小的說了,是問宮里的太監們要的。”
“噢,這樣。”她翹起的嘴角再也壓不下去,舉著那支丹桂聞了又聞,“還挺香的。”
荷生也開心得不得了:“少爺還說了,這會兒人多,不好往外擠,讓您在這兒等一會兒,待人少些了再回去。”
“那他呢?”
“他一會兒還要再進宮,說是不知何時才能回,讓您不要等他,早些吃了早些歇息。”
“嗯。”阮葵點點頭,“那就在外面吃吧,你去點些吃的,等吃完人散得就差不多了。”
“好嘞,小的這就去!”荷生笑著要往外走,突然外面又是一陣敲門聲傳來。荷生神色一凜,停了腳步,轉頭看一眼阮葵,朝門外問,“什么人?”
門外的人還沒回答,另一個道腳步聲走近,有些熟悉的男聲隨之響起:“你是什么人?”
另一道陌生的男聲應:“小的是這酒樓里的小廝,聽聞這廂房里住在狀元夫人,特來送兩盤點心沾沾喜氣。”
“原是如此,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房中的人吃不得紅豆,這兩盤點心還勞煩你拿回去了。”
“這樣……那便罷了,那小的先退下了。”
小廝走了,熟悉的男聲又想起:“小葵姑娘,是我。”
“宋公子?”荷生先認出來,回頭又看一眼阮葵,見阮葵搖頭,便未開門,又問,“宋公子不是和我們少爺一樣去參加殿試了嗎?怎的在此處?”
“我的確是去參加殿試了,只是名次不佳,早便被放出宮了,路上恰好瞧見你們,便想著上來瞧瞧。”他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我有事要與荷生兄弟說,還請開門。”
荷生又看阮葵。
阮葵先是搖頭,而后又點了頭。
荷生上前一步,開了門。
“荷生兄弟,小葵姑娘。”宋勤拱了拱手,跨進門檻,“現下人多擁擠,元學長又不在,我送你們回去吧。”
“不用不用。”阮葵擺擺手,“我們等一會兒人少了再走就行,就不用麻煩你了,秋娘姐姐應該還在家里等你回去報喜呢,你趕緊回去吧。”
“我成績不上不下的,也就那樣了,姐姐心里有數,也不需要我去報什么信。”他說罷,看向荷生,“我有些私事跟荷生兄弟說。”
“行,那你們說。”阮葵覺著奇怪,但未多說什么。
宋勤后退幾步,站去角落里,低聲朝荷生道:“方才那送點心的小廝不對。”
荷生眉頭一皺,等著下話。
“我其實早來了,只是未好上樓,方才你不在時,隔壁廂房有個穿著不凡的男人一直盯著這邊,我親眼瞧見小廝從他房中出來,那點心恐怕也吃不得。現下不知情形如何,還是由我送你們回去為好,我雖考得不好,但好歹剛考中了進士,想必那心懷不軌之人也不敢做什么。”
荷生在腦中快速轉了一圈,點了頭:“那有勞宋公子了。”
第66章 第 66 章 你是混蛋!
宋勤對他們少夫人的確有意, 連他都能瞧得出來,可宋勤并非孤家寡人,上面還有個姐姐, 即便是為了親姐姐,也絕不可能作奸犯科。
荷生略一想便肯定了, 宋勤的話恐怕不是假的。他朝阮葵走去, 解釋幾句:“少夫人,讓宋公子送咱們回去吧?方才那樣多人看著, 也不知這里安不安全,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阮葵瞧他們倆這副模樣, 察覺出不對, 又見他們未有多言的意思,便沒有多問, 點了頭,跟著他們一塊兒下了樓。
街道上的人都跟著游街的人往前去了, 散了大半,路上不算擁擠, 馬車一路順暢抵達家中。
阮葵先一步回房, 荷生還留在門口和人說話。
“元學長不知何時才能歸來,你今晚一定要警醒著些,千萬不要讓有心之人潛入家中。”
荷生咽了口唾液, 有些緊張:“對方到底是什么來頭?天子腳下也這樣膽大妄為嗎?”
宋勤眉頭微緊,搖了搖頭:“我見識也不多, 認不出來,可見那人手上的扳指便知絕非是一般人。不論他是否會如此膽大,防人之心不可無。”
荷生鄭重點頭:“好,多謝您提醒, 我記著了,今晚會仔細守著的。”
“好,那我先走了。”
阮葵正豎著耳朵往外聽,知曉人走了,立即從窗子探出頭:“出什么事兒了?”
“就是說不知少爺何時才回來,叫我好好守著,也沒旁的什么事兒,您歇著吧。”
“行。”她又收回頭,坐回椅子上。
按照他們的意思,元獻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了,那她也不必等著了,做自己的事就好。
話是這樣說,可真一個人躺在床上的時候,她還是有些睡不著,輾轉好一會兒,才漸漸入睡。
夜半,門被叩響,荷生神色一凜,雙手舉著木棍緩緩靠近。
“荷生,開門。”是元獻的聲音。
荷生松了口氣,立即扔了木棍,匆匆上前開了門:“少爺,您回來了?”
元獻跨進門檻,瞧一眼地上的木棍,眉頭動了動:“這是發生何事了?”
“下午您走后,宋勤宋公子來了。”
元獻腳步一頓,繼續往里走:“繼續說。”
荷生敏敏陳,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遍。
元獻沒有接話,快步進了臥房,見人睡著,又悄聲退出房門,在起居室坐下。
“他是比我早一些出宮門,可能這樣快就遇到你們,真是巧了。”
“您是說,他在撒謊?”
“有意為之與未撒謊并不沖突。”
“那以后……”
元獻抬眸:“以后你們照常出門就是,只是不要往偏僻的地方去,不要隨意接旁人的東西,不要上旁人的馬車。我們也不是沒有來歷的,想必那圖謀不軌之人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
荷生點點頭:“好,小的心里有數了。”
“你去歇著吧,不用守著了。誰不知我們住在這兒?那人即便膽子再大也不敢這樣堂而皇之闖入。”
“好。”
元獻微微點頭,抬步又進了房中。
床上的人已睡熟了,元獻洗漱完悄聲在她身旁躺下,輕輕摟住她的腰,忍不住在她耳旁低喚一聲:“妹妹?”
她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眼都未睜開。
元獻欺身而上,垂首在她臉頰上親吻。
她困得厲害,輕哼著躲,只以為自己在做夢,哭著罵:“獻呆子你混蛋……”
元獻笑著抱緊她,啞聲道:“乖妹妹,一會兒就讓你好好睡。”
她稀里糊涂的,罵過喊過顫抖幾下,沒多久又睡過去了。
元獻沒再吵她,只是將她緊緊抱住。
天光大亮,她睜開眼,看著空蕩蕩床鋪,只以為昨晚的事是夢,紅著臉慢慢悠悠起了床。
“元獻昨晚沒回來嗎?”
“回了。”荷生正在掃院子,“半夜回的,那會兒您都睡了,大概是不知曉。”
阮葵一愣,有點兒生氣:“那他人呢?”
“又有什么活動,早上便走了。少爺走時交代了,說這一陣子事多得很,要么是宮里的事兒要么是些達官貴人邀請的宴席,很多都不好拒絕,他說了等這陣子忙完了就好好在家陪您。”
“誰要他陪?”她是有點兒生氣,但也知曉很多事都是推脫不掉的,氣歸氣,倒也沒多怨他,照常出門照常燒泥人。
荷生則是牢記著元獻的吩咐,日日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只是他不像他們少爺那樣會哄人,看著人賣不出去陶人垂頭喪氣的模樣,也不知該如何哄。
“其實您捏的挺好的,小的還沒在市面上見過這樣的陶人呢。”
“那為何賣不出去?”
“興許是太貴了?”
阮葵眉頭皺了皺,支著腦袋,喃喃一聲:“是嗎?”
“小的也不太清楚,要不還是問問少爺吧?您上回不是和少爺商量了很多嗎?興許少爺又有什么新的想法了呢?”
“他整日早出晚歸的,只怕也沒時間想這些。”
“也就是忙這一陣子,等閑下來就好了。天不早了,咱們回去吧,說不定少爺早回去了。”
“噢。”阮葵耷拉著腦袋將陶人一個個收進去。她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今兒回去估計還是見不到人。
正收拾著,一個年輕的女子停在他們跟前:“這陶人如何賣?”
“五十文一個。”阮葵一點兒精氣神都沒了,這幾天來問的人少,問了不買的人卻多,她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做的倒是挺好看,只是我們家夫人不喜歡這些動物,想要兩個小娃娃的。我們夫人不方便出門,不知你是否能跟我去府上一趟?”
阮葵眼睛一亮,當即點頭:“好啊好啊。”
荷生趕緊將她攔住,低聲道:“天晚了,少夫人還是不要亂走得好。”
她抿了抿唇,朝人道:“不好意思啊,這會兒有些晚了,我還得回家呢。您若是有需要,明日我登門拜訪。”
“那便罷了,明日我們夫人還有旁的事要忙。”
“這……”這可能是她第一單生意啊,她有些猶豫。
荷生趕緊又勸:“少爺前幾日可是特地吩咐了,叫我們準時回去的,您若是回去晚了,少爺問起來,小的可不好交代。”
“噢,好吧。”她嘆了口氣,朝人又道,“那抱歉,今兒真的晚了。”
那丫鬟未說什么,只道:“罷了,那我去別處看看吧。”
阮葵盯著人背影,都要望出花了。
荷生往她跟前站了站,小聲道:“少爺說不許我們隨意去旁人家里的,萬一遇到危險就不好了。”
“我知曉了,他說得也有道理,我們回去吧。”她又嘆息幾聲,收拾東西打道回府了。
馬車順利抵達家中,荷生松了口氣,幫著將東西都收拾下去。
家里安安靜靜的,一看人就沒回來,荷生松了的那口氣又提回來:“少爺忙完這陣子就好了。”
“噢。”阮葵垂著腦袋進了房門。
荷生也不知說什么好了,嘆了口氣,默默走遠一些。
又是天黑人才回來,荷生上前開了門,將白日里發生的事復述一遍。
元獻點頭:“你做得對,不能隨意去旁人府上,明日若是那人再來,你也要勸著不許她去。”
“少夫人今兒聽到有人愿意買,別提多開心了。您這段時日一直不在家,少夫人本就有些不大高興,還不許她做生意,她恐怕要更不開心了。”
“我知曉了,再過兩日我便以準備上任為由將這些宴會詩會全推了,你先幫忙勸著。”
“好,小的明白了。”
元獻說完,抬步進了臥房,站在床邊看了會兒,又進了浴室,再出來時,人卻醒著坐在床上。
“我吵醒妹妹了?”他笑著走過去。
“沒。”阮葵看他一眼,往被子里一躺,“睡了。”
他坐去她身后,俯身抱住她:“生氣了?”
被子里的人沒說話。
元獻鉆進被子,用臉蹭蹭她的臉:“妹妹是不是想我了?我也很想妹妹,再過幾日忙完了我就在家里陪妹妹好不好?”
“我才沒想你。”她頭埋得更低了。
“真的?”元獻將她凌亂的發整理好,笑著道,“沒關系,我想妹妹了,今兒我一忙完就回來了,就是想早些回來和妹妹在一塊兒。”
“你又吃酒啦?”她突然轉頭。
元獻笑著摸摸她的臉:“嗯,席上有人敬酒,不得不吃一些。妹妹放心,沒吃多少,沒醉。”
她撇了撇嘴,嘀咕一句:“整日出去吃酒,也不知是正經事還是出去花天酒地了,反正我也不懂這些,你就騙我吧。”
“哪兒敢?我哪兒敢騙你,真的是京中一些同僚相邀,不好拒絕,否則我才不愿意去呢,待在家里多好?”元獻低頭咬住她的唇,“我只想和妹妹在一塊兒。”
她推他一把:“我不要,你每天白天不著家,晚上一回來就要弄我,我才不要呢。”
“是我不好。”元獻收了手,“妹妹不要便不要吧,但妹妹讓我抱抱好不好?”
阮葵別開臉:“不要,你不許抱我。”
元獻笑著湊過去:“那要如何,妹妹才能原諒我呢?”
“反正今天不許抱我。”
“好,那不抱。”元獻握緊她的手,放在唇下親了親,“最近跟著他們在外面逛過不少地方,有幾個館子挺好吃的,等閑下來了,我帶妹妹去嘗嘗?”
她輕哼一聲:“還說不是出去花天酒地。”
“都是旁人邀請,他們說去哪兒就去哪兒,我也沒得選,不過也沒去過什么不正經的地方。”
“你還想去什么不正經的地方?”
“沒。”元獻無奈笑笑,又道,“我聽荷生說今兒有人邀請你去家里做泥人?”
阮葵抽開手:“嗯?是有,怎么了?”
元獻將她的手又握住:“生意的事兒先不要著急,等我閑了和你一塊兒想想辦法,你可千萬不要去別人府上,免得遇到什么危險。”
“噢,我知道了。”她又抽回手,“我要睡了,你別碰我。”
元獻翻身緊緊抱住她,薄唇在她的耳廓上輕掃:“妹妹真困了?”
她氣得踢他一腳:“你別動手動腳的!”
元獻從她的衣角探上去,啞聲道:“真不要嗎?昨夜妹妹睡得太熟,我都沒敢碰妹妹。”
“你是混蛋!你松手!”她越發生氣了。
元獻堵住她的嘴,將她困在雙臂之中,膝蓋擠開她的膝蓋。
很快,曖昧的呼吸聲從帳子里漏出去。
“你不要臉!你人面獸心!你看著人模人樣的,實際就是個禽獸!”她高喊著罵。
元獻笑著跟她抵著額頭:“不舒服嗎?我怎么感覺妹妹好像挺喜歡的?”
“我才不喜歡呢,你這個混蛋嗚……”她小聲哭起來,本就喘不過氣了,這會兒更是氣短,“你就會欺負我,你從前說的話都是假的,你就只想欺負我!”
“真生氣了?”元獻眉頭緊了緊,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我明日就去推了那些應酬。”
“你別、你別,別怪在我頭上,我沒讓你不去應酬!別到時候又怪我耽擱了你的前程!”
元獻好笑親親她的臉頰:“沒怪你,是我想和你在一塊兒,是我不好,我這段時日忽略妹妹了,我跟妹妹賠禮道歉。”
“你說得好聽,你有本事別動!”
“我沒本事。”
“你!”
元獻側臥將她死死抱在懷里,咬著她的耳垂一遍又一遍喊:“小葵花,我愛你,我愛你……”
她感覺到了,他的愛一次比一次猛烈,快要讓她喘不過氣,呼吸不了,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即使要我死在這一刻,我也愿意。”
她聽著那道難以自已的悶哼聲,良久,低罵了句:“禽獸。”
元獻笑著親親她的額頭:“不怪在你頭上,我原就決定了的,就這幾日找借口推掉那些應酬,妹妹再等等我,好不好?等我閑了,我和妹妹一起想想擺地攤的事兒。”
“噢。”她沙啞著嗓子應。
“累了吧?我抱妹妹睡,好不好?”
她沉默一會兒,雙手環抱住他的腰,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睜眼時人又不在了,但昨晚被哄了通,心情又恢復了些,仍舊和荷生一起出去擺攤。
昨日那個丫鬟又來了,她聽了荷生的勸,忍痛割愛拒絕了,百無聊賴地在陶人攤上守株待兔,只可惜,仍舊又是沒開張的一天。
日落前,她仍舊愁眉苦臉回去,垂頭喪氣跨進房中,抬頭的瞬間卻瞧見書房里坐著的人。
“回來了?”元獻笑著朝她看來。
她一愣,快步走過去:“你怎么回來了?你今天不要去和人吃飯嗎?”
“今天閑一些,我也是剛回來。”元獻牽住她的手,將她往懷里抱了抱。
她坐著他的腿上,嘴角翹得壓不下來:“那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
“嗯,還沒,妹妹想吃什么?”
“我都行。”她腦袋一歪,靠在他的肩上,揚著唇問,“你想吃什么?”
“少爺、少夫人。”荷生在書房外敲門。
阮葵下意識便要起身,被元獻按了回去:“何事?”
“丫鬟說下午收到了幾張請帖,還沒來得及交給少爺和少夫人。”
“拿進來吧。”元獻又將懷里的人按住。
阮葵掙扎無果,又沒臉在人跟前這樣,扭頭躲在他的脖頸后。
荷生進了門,嘿嘿笑了聲,雙手將請帖放在桌上:“都在這兒了,小的先出去了。”
元獻微微點頭,待人退出門,才拿起那幾張請帖閱覽一遍:“都是邀請你的,你看要不要去。”
“邀請我的?”阮葵紅著臉抬眸,掃過一眼,“噢,是邀請狀元夫人的。”
“都一樣。”元獻笑著在她臉上的紅暈上親親。
她抿了抿唇:“可是我都不認識她們,去做什么呢?吃又不敢多吃,說又不敢多說。”
“你要是不想去,找個借口推了就是,反正你也不做官,不必看她們的臉色,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好,那就拒了吧。”她又靠回他肩上,“你明天還有事嗎?”
“中午要出去一下,天黑前應該能回來。”
“好!”她笑瞇瞇在他臉上親了口。
元獻也忍不住笑:“不生氣了?”
阮葵又將腦袋埋進他脖頸里:“我才沒生氣呢。”
他摸摸她的后頸,悄聲道:“吃完飯我們去沐浴?”
“嗯。”阮葵沒多想,天熱了,她又在外面跑了一日,是該洗洗再睡。
可吃完飯,到要沐浴的時候,她才發覺不對。
“我去洗了。”她穿著身寢衣,趿拉上鞋子,起身要走。
元獻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打橫抱起。
“干嘛呀?”她茫然眨眨眼。
“不是說好了嗎?吃完飯一起沐浴。”元獻不徐不疾往浴房走。
阮葵一下瞪大了眼:“誰說的?我沒說!”
“妹妹說話不算話,方才明明是點了頭的。”
“我沒有,是你沒說清楚!”
“那我現在說清楚,我想和妹妹一塊兒沐浴,妹妹和我一塊兒去吧。”
“我不!”她怎么也掙不脫,眼見著浴房的門越來越近了,急得直罵,“你不正經!你一點兒也不正經!你在外面那副老實巴交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我要讓所有人都知曉你的真面目!”
元獻一點兒不急,臉上還帶著笑,抱著她緩緩跨進水中。
“你干嘛!”她往后一躲,嘭得一聲撞在桶壁上,雙手護著自己,一臉警惕。
元獻雙手撐在她兩側,笑著靠近,在她耳旁低聲道:“我們在水里試試。”
“我不要!你不要臉!”
“沒人會知曉。”他輕輕拉開腰間的系帶,低聲蠱惑,“試一試,好不好?”
阮葵沒一會兒就臣服在他指尖下,嗚嗚嗯嗯起來,眼角不自覺滲出些淚來。
燭火跳動,映在地面的水漬上,反射出一屋子明晃晃的光芒,阮葵被抱著從水面走過,聽著啪唧啪唧的聲響,原就紅透了的臉頰更是紅得厲害,頭一點兒也抬不起來了。
元獻摟著她靠坐在床頭,拿著木梳輕輕梳理著她的長發,啞聲問:“累不累?困了嗎?”
“累,但還不困。”她垂著眼,濃密的眼睫輕顫。
“我想了想,做生意不能這樣盲目,我們得先去調查調查,看看旁人是怎么做的。”
“嗯,那你陪我一塊兒去。”
“好,但得等兩日了,妹妹也好在家里歇兩日,給我們弄個具體方案出來,到時我們一起去。”
阮葵抬眸,對上他水一般的眼眸,低喚一聲:“元獻。”
“嗯?”他臉上多了些笑意。
阮葵仰頭在他嘴上親了下,忽然抱住他的脖頸,悶聲喊:“相公。”
“嗯。”他雙手緊抱住她,“娘子。”
阮葵忍不住輕笑出聲,猛得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那我就歇兩天啦,你明晚早點兒回來好不好?”
“要是沒事我肯定會早回來。”他偏頭輕輕靠在他頭上,悄聲問,“今晚那樣舒服嗎?”
“水弄進去有點兒脹……”
“不喜歡嗎?”
“我也說不上來。”
“笨妹妹,自個兒喜不喜歡都不知曉?”
“我才不笨呢,我就是說不清楚,難道你能說清楚?”
元獻牽著她的手,在她指尖啄吻好幾下:“為何說不清楚?很舒服,我很喜歡,尤其是妹妹緊張起來死死纏著我不放的時候,我喜歡得要命,這會兒想起來都忍不住難受。”
她羞得捶他一下:“你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你平時看著一本正經的模樣……”
“有什么話是不能和妹妹說的?我什么也不想瞞著妹妹,有什么心里話都想告訴妹妹。”
“你……”她找不到反駁的話。
元獻雙手環抱住她,輕聲細語:“妹妹不是說過嗎?既然成親了就要好好過,若是一家人還互相算計來算計去,不如早些分開算了。”
她垂垂眼:“嗯,我是這樣說過。”
元獻彎起唇:“妹妹方才喚我相公了,是不是已經將我當成夫君看了呢?那還有什么話是不能和我說的呢?”
“噢……”她強忍著羞恥,悄聲道,“在水里也不是不舒服,就是老撞到浴桶,有點兒硌得慌。”
“那往后我們就不去浴桶里了。”元獻也悄聲,“那妹妹喜歡什么樣的?”
第67章 第 67 章 你把我的心騙走就不管我……
她抿了抿唇, 聲音輕了又輕:“我喜歡那晚那樣,側臥著、面對面抱著,很深……”
元獻呼吸一下亂了, 抱著她倒下,立即和她面對面緊緊抱著。
“是這樣嗎?”
“嗯。”
“妹妹, 像方才一樣, 喚我相公。”
“相公……啊!”
元獻止不住低笑:“再喚一聲。”
阮葵一口往他肩膀上咬去:“我才不喊,再不喊了!”
……
晌午, 元獻輕輕推了推懷里的人:“我得起了,再不走要遲了。”
“噢。”阮葵從他懷里挪開, “你去吧。”
他起身在她臉上親了親:“妹妹若想睡可以再睡一會兒, 不打緊的。”
“噢。”她背過身。
“妹妹親我一下?”
“不要。”
元獻將臉送到她嘴邊:“親我一下。”
她對上他的眼眸,忍不住翹起嘴角, 飛快在他臉上啄一下:“行了吧?快去吧。”
“那我走了。”元獻在她臉上也親了下,起身收拾完, 輕聲退出房門。
她再睡不著了,進了書房寫寫畫畫。
她記著元獻今晚會早些回來, 一邊寫寫畫畫, 一邊等著,可眼見天要黑了,人還沒有要回來的跡象, 她揚起的嘴角慢慢垮下。
“少夫人,少爺派人回來傳話, 說臨時收到請帖,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讓你早些歇息,不必等著了。”
“噢。”她垂著腦袋、拖著步子回到了臥房里。臨時邀請……或許真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但她還是有些生氣,嘀咕低罵一句,“騙子。”
荷生也沒好說什么,望著窗子里吹滅了燈,只是望著月亮,又默默嘆氣。
第二日,阮葵迷迷糊糊摸了摸身旁的被窩,一下清醒過來,氣沖沖跑出去:“他是不是一整晚沒回來!”
荷生尷尬抬眸:“好像、好像是……”
“什么好像是!他就是一整晚沒回來!”
“興許是有什么特殊的事兒呢?您先別急,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了,到時您先聽聽他的解釋也不遲。”
門恰好響了。
荷生嘿嘿一笑,拿著掃帚往門口去:“您瞧,這不就回來了嗎?”
門打開一些,外面是一個陌生的男子:“這里是徐州來的元家嗎?”
“對對,是是,怎么了?”荷生問。
“有您的信。”男子遞進一個信封。
荷生茫然接過,道了聲謝,關了門,嘀咕一聲:“徐州的信?”
“是我娘她們寄來的嗎?”阮葵小步跑過去,接過信封,拆開一看,臉色又差了。
荷生站在她身后,仰著脖子看了看,心中直呼完蛋。
這信不是伯爵府傳來的,是他們少爺的母親傳來的,說是聽聞他們少爺高中,要啟程來京,這會兒估計都上路了。
“讓他們自己過去吧!”她轉身將信往人手里一塞,氣沖沖又往屋里去。
荷生緊忙跟上,站在臥房勸:“您這是做什么呢?再怎么樣也得等少爺回來商量商量再說啊?”
“他都不回家了,我還和他商量什么?”
“那你這收拾東西是要做什么?”
“我要回徐州,回家!他們母子倆喜歡京城,就讓他們好好待在這里吧!”
荷生又不好闖進去,又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走了,只能語無倫次勸:“您好歹想想少爺從前是如何對您的吧?夫妻哪兒有不吵架的時候呢?總不能一吵嘴就要走,是算什么事兒呢?”
“你和他就是一伙兒的!”阮葵一把掀開門簾,指著他罵,“你就是幫著他在騙我!從前就是騙我的!現在好了,你們有權有勢了,就是該甩開我的時候了!”
荷生欲哭無淚:“小的哪兒敢?少爺他也不敢啊,少爺心里有沒有您,您和他在一塊兒這樣久,您心里還不清楚嗎?”
“我不清楚!我早就說了的,等他考中了就和離,現下也是時候了!”阮葵搡他一把,“讓開!我這就去寫和離書!”
“誒……”荷生實在沒法兒,在書房門口急得團團轉,外面的丫鬟也不敢出聲,躲得遠遠的。
沒一會兒,丫鬟悄聲跑進門,低聲朝他道:“荷管家,少爺回來了。”
荷生一喜,匆匆朝外迎去:“您可算是回來了,少夫人發了好大的脾氣,這會兒要收拾東西回徐州呢!”
“我知曉了。”元獻眉頭緊了緊,抬步往屋里去。
阮葵剛寫完,瞧見他來,驚訝一瞬,舉起未干的和離書,氣道:“趕緊過來簽了。”
“昨夜有個王爺邀請我們去詩酒宴會,我找了好幾回借口說要回,均是未果,只能在那兒過了夜。”他輕聲走近,“是我錯了,我給妹妹賠禮。”
阮葵咬了咬牙,兇狠狠斜視他:“管我什么事?你趕緊將和離書簽了,我們好聚好散!”
“我不簽。昨夜未歸是我的錯,可我不覺著我們之間已經到了要簽和離書的地步。”他靜靜看著她。
“你……”阮葵看著他那雙平靜如水的模樣,心中一陣委屈,淚如雨下,“你怎么這樣壞?你把我的心騙走了,就不管我了,昨日是夜不歸宿,明日就不知該如何了,你這個騙子,你說的那些話都是騙我的!你為什么不跟我和離!”
“我沒有不管你。”元獻上前幾步,輕輕抹掉她的眼淚,“昨日是突發狀況,我也未曾料到,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她一把拍開他的手:“你是混蛋!你是混蛋!你跟你娘過去吧!我不要和你在一塊兒!”
元獻抱住她:“不是我叫她來的,我也是才知曉,我不會讓她欺負你的,從前不就是這樣嗎?”
“從前是在徐州,你們看著我祖母我娘在,不敢欺負我,現下你們得勢了,你娘不知要如何對付我!”她用力掙扎,“你松開我!松開我!”
“你對我這樣沒有信心嗎?”
“我為什么要對你有信心!你昨晚就徹夜不歸!你不喜歡我為什么不和我和離!”
“我沒有不喜歡你,我沒有不喜歡你啊!”元獻捧著她的臉,眼紅了一圈,“倒是你,你喜歡我嗎?為何總要將和離掛在嘴上?為何總遇到些困難就要舍棄我?我不是正在想辦法解決嗎?給我一點點時間好不好?”
她哭得更厲害了:“你昨晚到底去做什么了?”
“有個叫奕王的,昨日傍晚突然發請帖讓我們去參加詩會,我們昨夜作詩作了一整夜,天快亮時才許我們走。不止是我,還有旁人在,妹妹一問便知。”
“有女人嗎?”
元獻忍不住輕笑,笑著摸摸她的臉,垂眸看著她:“有丫鬟,除了丫鬟外沒有旁的女子。”
她瞅他一眼:“你娘現在應該都啟程了,怎么辦?”
“急什么?徐州距京城還有段時日呢,等她來了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噢。”她垂下眼,還是不開心。
“我知曉是我牽連了你,要不是嫁給我,你也不必面對我母親,是我讓你為難了,你再等等好不好?至少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處理好,再決定要不要和離。”
“噢。”她抿了抿唇。
元獻笑著捧起她的臉,用額頭碰碰她的額頭:“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她撇著反駁:“才沒呢,你不要以為你不在我就睡不好,你不在我只會睡得更香。”
元獻笑著在她嘴角啄吻一下:“可我昨夜沒能抱著妹妹,心里總不踏實。”
“那個什么王爺,真叫你們去作詩作了一個晚上?”
“我敢說一句假話明日出門就天降一塊大石將我砸死。”
阮葵將信將疑看他一眼,見他眼神鎮定,嘀咕一句:“大晚上的作什么詩?還熬夜作,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他笑著應和:“妹妹說得對,我也覺得他有毛病,若他不是王爺,我才懶得搭理他。”
門響了兩聲,荷生在外面道:“少爺,宋勤宋公子來了,說是有要緊事。”
元獻未應,只看向面前的人:“剛好,宋勤昨夜也去了,妹妹若是不信,與我一同出去當面對峙便知。”
阮葵瞅他一眼,背過身去:“我才不去呢,你有事就趕緊去,別在這兒磨磨唧唧的。”
他笑著在她發頂上親了親:“那我去看看他找我有什么事。”
“你去就是。”阮葵小聲嘟囔一句。
元獻又看她一眼,收斂了笑,轉身出了房門,朝荷生問:“什么事?”
“小的也不知,讓人偏廳等著了。”
“我去看看。”
宋勤正站在在偏廳里,丫鬟送的茶水也沒碰一下,顯然是有急事。
元獻走近,拱手道:“不知宋學弟有何急事?”
宋勤拱手,微皺著眉頭道:“昨日邀我們去詩會的那個奕王,便是我那日在樓下看到的對尊夫人有不軌之心的男子。”
元獻一怔,眉頭也皺緊:“你確認你沒看錯?”
“我確認我沒看錯。我琢磨了一個晚上,是反復確認過后才來與學長說明的,若這幾日有請帖邀請學長與令正上門,還請學長千萬不要應下。”
“好,我知曉了,勞煩你跑一趟。”
“學長不必多禮,話已帶到,我先行離去了。”
“荷生,送客。”元獻說罷,卻停在偏廳未動。
荷生送完人歸來,試探問一句:“少爺,他是不是騙咱們的?”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元獻說罷抬步往正房走:“上回給夫人送來的那幾封請帖呢?”
“前些時日推拒的時候一并還回去了。”
元獻點點頭:“一會兒若還有請帖,無論是請我的,還是請夫人的,一并拒了,就說夫人有恙,我在家中照看夫人,沒有空閑。”
荷生鄭重道:“小的明白了。”
元獻又點頭,抬步回到書房中,坐去阮葵身旁,看著桌上的那張和離書:“暫且燒了?”
“嗯?”阮葵瞥他一眼。
“下回真不滿意了再寫,朝廷的賞賜不是下來了嗎?以后也不至于買不起一張紙。”
“噢,又不是給我的。”
元獻雙手環住她:“怎么不是你的?我都是你的,給我賞賜自然就是給你的。”
她壓住翹起的嘴角:“你就是說得好聽。”
元獻和她臉貼著臉:“我們可是合理合法成的親,我的就是你的,就是天子來了,也不能說什么。”
“你……”她抿抿唇,“宋勤來找你說什么?”
“還不是那個奕王,他叫我多提防著些,我已經跟荷生說好了,讓他將往后的請帖都拒了,就說你生病了,我要在家照看你。”
阮葵雙手扯住他的臉:“好啊,你咒我!”
他忙笑著求饒:“可不敢可不敢,我原是想說自個兒病了的,可昨兒剛從奕王那兒回來,今兒就說病了,豈不是要讓人多想。況且,妹妹真病了。”
阮葵瞅他:“我哪兒病了?”
他偏頭,貼著她的耳朵悄聲道:“相思病。”
“才沒有!你再胡扯我把你嘴縫起來!”
“真沒有?那妹妹方才哭什么?不是因為想我想哭的?”
“我才沒有呢!你不許胡說!”阮葵羞得捂住他的嘴,“明明是你晚上不回來,把我氣哭了!”
他甕聲笑著:“明明是以為我出去花天酒地,吃味兒吃哭了。”
阮葵趕緊將他的嘴捂得更緊了些:“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你不許胡說!”
他那張嘴這回是說不了話了,可雙眸還能看人,眼中含著笑意,阮葵看一眼腦子就能想起他那帶著笑意的揶揄,羞得干脆將他的整顆腦袋都抱住:“你再說!”
“不說了。”他被悶得要喘不過,舉雙手投降,“真不說了,妹妹再捂著,我就要被悶死了。”
阮葵這才松了手,紅著臉警告一句:“你再多說,我可就不管你捂不捂死了!”
“好好,我不說了。”元獻笑著又抱住她,“妹妹的計劃想得如何了?我幫妹妹一塊兒看看?”
“你不是一夜沒睡嗎?不困嗎?”
“在車上睡了會兒,這會兒是有些困,但睡不著了,晚上早些睡就是。”
“噢。”阮葵將抽屜的一沓紙拿出來,低著頭道,“我打算先去街上的陶器鋪子看看,再去賣擺件的鋪子看看,看他們的價錢、地段,還有他們的顧客。”
元獻稍稍正色:“嗯,妹妹想得沒錯,妹妹捏的陶人雖然在材質上屬于陶器,但在用途上還是擺件,所以得去文玩鋪子瞧瞧。”
“荷生說我做的陶人在市面上挺少見的,我想或許是我的陶人不受大部分人喜歡,所以才賣不出去,到時候出去看看,若是這樣我就得改改了。”
“或許也不是不受人喜歡,只是擺件對于尋常人來說沒什么大作用。有錢的呢,能買到更好的擺件,沒錢的呢,也不需要這個。”
阮葵眨眨眼,認真看著他:“獻呆子,你說得好有道理,那我是不是要做一些實用的東西?”
“可以試試,盤子杯子碗什么的。”
“嗯,有道理。”她認真思索一番,又道,“荷生還說,有可能是我賣得太貴了,可我花了那樣長時間,還花了那樣多柴火。”
“咱們得窯小,一窯出不來多少,單價必定高,若是人家那些專門做陶瓷用具的,一窯能出不少,單價自然就拉低了,賣得便宜些也不虧。”
阮葵嘆了口氣:“可我如何和人家比?我一個人也弄不來那樣大。”
元獻笑笑:“可以跟他們合作啊。”
阮葵一下瞪大了眼。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等調查了再說,說不定不需要和他們合作,咱們自己就能自給自足。”
“行,那就先調查吧。”阮葵笑著抱住他的肩,“獻呆子,你真好。”
元獻笑著摸摸她的后腦勺:“這些都說不準呢,都得去試了才知曉,我這也只是一家之言罷了,也不一定有用的。”
“嗯。”她知曉,但至少她有點兒頭緒了,“那咱們明天去嗎?”
“都跟外面說了在家養病,還是歇兩日吧。”
“那你明天在家嗎?”
“不都讓荷生幫忙推掉那些邀請了嗎?肯定在家。”
“哼,你前兒也說昨兒晚上應當會回來的。”
元獻將那張和離書燒掉,笑著抱起她往臥房里走:“那確實是我不對,但今日我肯定說話算話。”
“暫且信你一回。”她勾住他的脖頸,沒好氣看他一眼,“你要抱我去哪兒?”
“困了,睡一會兒。”
她神色一凜,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哪個睡?是正經睡嗎?”
元獻忍不住笑:“是正經睡。”
“噢,那就好。”阮葵稍放心一些,雙手又抱住他的脖頸。
天漸暖和了,元獻不用出門,她也不能出門,就坐在院子里曬曬太陽看看書,也樂得自在。
沒幾日,朝廷的任令下來了,阮葵拿著那張任令左看看右看看:“拾遺,是個什么官兒?”
“給陛下查漏補缺的。”元獻悠閑靠在躺椅上。
阮葵看他一眼:“那你以后不是經常要在皇帝眼前晃悠?”
“嗯,是。”
“那咱們不用離開京城了?”
“暫時不用,以后有官職變動也說不準。”
“那秋娘姐姐呢?”
“我也不知曉,你若想問,讓荷生去下請帖,讓他們過來坐坐。”
“行!我這就去寫請帖!”她拿著任令笑著往書房里去,走到房中,又探出腦袋來,“我們要不要給祖母他們寫封信去?”
元獻抬眸看去:“寫吧,也給大伯表兄他們寫個拜帖和請帖,邀他們休沐的時候來玩,也好與他們告知一聲這邊任令下來了。”
“噢,好。”阮葵高高興興攔下活兒,將請帖書信一一寫好。
大伯和表兄都在當差,都回了信說是等休沐日再聚,宋勤那邊回得倒快,下午人就直接過來了。
“那你們過幾日就要啟程啦?”
“是啊,趁著天不熱,早些啟程,免得熱了受不了。”
“那個地方我都沒聽說過,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樣,你們能習慣嗎?”
“他是去當官的,再怎么樣也比從前好,沒啥好不習慣的,你就放心吧。”
阮葵嘆了口氣:“唉,再也吃不到姐姐做的吃食了。”
秋娘笑著牽住她的手:“我前陣子剛弄了些腌菜果干,想著還沒弄好就沒給你們送來,你等著,等后日收拾好了我就送來。”
“啊?這多不好意思啊。”她欣然接受,“你們行李準備好沒?有沒有什么缺的?我看看我這兒有沒有,從我這兒拿一些去。”
“不用不用,路遠,東西帶多了不好走。朝廷也給了路費的,先前的賞賜也都還在,夠我們花銷的,不用你破費。”
“那行吧,那到時候我去送你們。”
“這倒是可以。”
她們這邊聊得熱火朝天,元獻和宋勤倒是沒什么好說的,兩個人面對著坐得不遠,但是誰也沒有開口閑話。
直至吃飯,兩人仍舊沉默,倒是秋娘豪爽,倒了一滿杯酒端起來:“我大字兒不識幾個,也不懂什么官職,但我知曉你是個好人,讀書好,做人也好,這杯酒大姐敬你,祝你官運亨通,生活美滿。”
“多謝秋娘姐姐。”元獻也斟滿了酒舉杯,與人一起一飲而盡。
“拾遺可是個要差,日日都在陛下眼前,哪日若是有了空缺,陛下第一個想起的就會身旁的人。學長高升指日可待。”宋勤淡淡解釋一句,似乎只是解釋而已,但幾人都覺得有點兒酸溜溜的。
秋娘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也是人家做得好,得了皇帝的賞識,否則也不會被調到那個位置上。”
“嗯。”他垂眼,不說話了。
元獻像是未聽見,默默往阮葵碗里添了些菜。
阮葵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感慨一句:“這樣厲害啊?”
宋勤應一聲:“自然。”
元獻卻道:“這也說不準,多說多錯,也容易被人揪住錯處,某日跌下云端也不是沒有可能。”
“呸呸呸!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阮葵瞅他一眼。
“對對。”秋娘應和,“不論如何,別想這些,做好當下的事就行了,至于往后的事往后再說。”
元獻點頭,心中卻是有所思。
前幾日王府還來了請帖,說是王妃辦宴席,邀請他和阮葵一塊兒作客,他雖是找借口拒了,但心里總有些不安。
這個奕王,這個年齡了還不去封地,他得想辦法將人催去封地才行,免得后患無窮。
第68章 第 68 章 她許給我了,是我夫人……
送走了宋勤秋娘, 又要去大伯大伯母那里做客。他們已經好一陣子沒到大伯母家拜訪了,大伯母比先前還要熱情。
“快坐快坐,你們大伯有些事, 一會兒就來。剛好獻哥兒也上任了,一會兒跟你大伯聊聊, 有什么困惑的、不解的, 都可以問問你大伯。大伯官職不算高,但也算在官場浸淫多年, 多少也有些感悟。”
“多謝大伯母。”元獻拱手。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么?來, 快坐。”范夫人笑著將他們引進門, 又朝丫鬟吩咐,“將冰鑒搬近一些, 拿了扇子來給姑爺小姐扇風,這會兒天正熱著, 又奔波了一路,當心中暑了。”
丫鬟應了聲, 又是上茶水冰飲, 又是扇風納涼。
阮葵額頭上的一點兒汗很快歇了,她捧冰飲喝了一口,瞅一眼對面坐著的阮藜, 好奇一句:“二哥不開心?”
“對啊,沒考上, 整日被父親說,好不容易歇了幾日,今兒好了,你們一來, 父親一會兒又要說我了。”阮藜懶洋洋嘆息一聲。
范夫人罵他一句;“你聽聽你說的是什么話?你自個兒不用心,如今倒怪起旁人比你考得好了?”
他又是嘆息一聲:“我哪兒敢?”
阮葵忍不住笑出聲,嘀咕一句:“誰叫他整天花天酒地不務正業,該!”
“葵丫頭說什么?”范夫人沒大聽清。
阮葵連連擺手:“沒、沒說什么。”
元獻怕她那話得罪了人,將話接過:“那二哥還要繼續考嗎?”
“考是肯定要考的,你大伯看了他試卷,說是不算無可救藥,再努力三年還是有希望的,只是還沒想好要他回徐州去讀書,還是留在京中。”范夫人也有些頭疼,“京中自然是好,名師名家多,可你大伯忙,沒空閑管他,我又管不住他,若是回了徐州,有老祖宗和他大哥盯著,他總還能學進去些。”
元獻看向阮藜,將難題拋走:“還是要看二哥自個兒如何想。”
“我還是回徐州去吧,省得在這兒礙父親的眼……”
“你再渾說,一會兒你父親聽了又要訓你。”
“母親好歹聽我說完再罵。再者孩子出生這樣久,我都未回去看過,若真是要留在京中,他們娘兒倆一時也沒法兒來,總不是回事兒。”
范夫人點了點頭:“這倒也是,你們也分開這樣久了,是該回去看看,否則你岳父岳母還不知如何想呢。”
阮葵倒是沒想到阮藜能這樣說,抬了抬眸,看了他幾眼。
“葵丫頭也好久沒見你表姐了吧?有什么要帶的,讓你二哥帶回去就是,總歸他也是要回去的。”
“嗯,好,等我過幾日收拾了送來。”
“也不急,你二哥走的時候肯定會跟你們說一聲的。”范夫人正說著,抬眸往外看一眼,笑著起身,“你們大伯回來了,獻哥兒你和你二哥一起去書房和你大伯聊吧。”
元獻起身頷首:“是。”
阮藜也跟著起身,在屋子里還人模人樣的,一出了門,便勾住元獻的肩,小聲道:“那日還鬧得那樣兇,現在就和好了?”
元獻瞥一眼他眼中揶揄的笑,幽幽道:“二哥說,若是大伯知曉二哥在趕路途中都要出去尋花問柳,大伯會如何呢?”
“嘿。”阮藜松了手,指了他幾下,“你小子,我不過拿你說笑幾句,你是回回都想要我的命啊。”
他哼笑一聲,抬步繼續往前:“二哥知曉就別總拿我夫人的事跟我說笑,只打趣我,我必定不多說什么。”
阮藜瞅他一眼,跟上去:“葵丫頭可是我妹妹,我拿她說笑兩句怎么了?”
“她許給我了,是我夫人。”
“你小子的意思是她就和家里脫離關系了?你這話說給她聽去,看看她揍不揍你。”
元獻不說話了,他又不會傻到跟人說這些,但在他心中,阮葵這輩子就是他元獻的人,下輩子也是。
他們倆一前一后去與阮家大爺說話了,阮葵則是在堂中跟大伯母說話。大伯家還有幾個稍小些的弟弟妹妹,看見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她看著總恍然覺著自己的確是個大人了。
“唉。”回去的路上,她靠見元獻肩上,忍不住嘆氣。
元獻偏頭看來:“怎的了?”
“沒什么,就覺著自己不是個孩子了。”
“當大人不好嗎?當大人就不必被人管著了。”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她又振作起來,“我們得給表姐備些禮,還有祖母母親也要備些,讓二哥一并帶回去。這些都弄完,我還得看看秋娘姐姐留給我的菜譜。”
元獻笑著應下:“好,這幾日剛好休沐,我聽妹妹安排。”
自上任后,事務繁忙起來,他也有新借口推掉一些應酬,王府又送了請帖來,說是弄什么納涼會,他也以怕熱為借口一并拒了。
夏日的假日過去,天只是稍涼爽一些,還是熱的。一早,趁著還沒熱起來,荷生將馬車停在了戶部門口。
元獻將牌子遞給阮葵:“你自己去,還是我和你一塊兒去?”
“我去我去。”她還是第一回來領俸祿,新奇得很,進了戶部的門,先是停步環視一圈。
吏部當差的瞧她衣著不凡,客氣詢問一句:“您是來領俸祿的家屬嗎?”
“嗯,是。”她交出牌子。
當差的對上一眼,笑道:“原來是元拾遺的夫人,這是元拾遺這個月的俸祿,您清點清點。”
“噢噢。”俸祿有錢有米,米的重量她弄不清楚,但錢是對得上的。
“這些米可不輕,您帶小廝來了嗎?還是讓小廝來搬為好。”
“噢噢。”她又應一聲,朝外喊,“荷生,來搬米!”
荷生立即跳下車,將米搬回車上,當差的雜役搭了把手,抬眸瞬間卻瞧見車里的人,有些新奇:“元拾遺您也來了啊?”
吏部的幾個腦袋一塊兒從門里探出來,都覺著新奇。
元獻這會兒不得不下車,朝幾人行了禮:“有勞你們清點,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分內之事。”
元獻與人寒暄幾句,糧食搬好后,便與人道別,扶著阮葵上了馬車。
吏部幾個當差的看著他們的馬車走遠,忍不住八卦起來:“你們聽說了沒,前一陣子元拾遺考中了狀元,好多下請帖的,后來據說是他夫人病了,得在家中照看夫人,便全拒了。”
“倒是聽聞了一二,還當是借口呢,如何看來真是個懼內的。”
“你們不知道?他本就是商戶出身,得了岳丈家相助才能連中三元,什么懼內,說得好聽罷了。”
“岳丈家再如何幫,那也只是能讓他有個讀書的機會罷了,連中三元可不是岳丈能幫得上的,否則我也要去徐州請教請教了。我看他八成還是懼內。”
“非也非也……”
……
馬車已抵達車門,阮葵正招呼著荷生將糧食往里搬,送信的人上門了。
“是母親他們的信。”她笑著接過,也不管糧食了,邊拆邊往書房去,讀了幾行,忽然轉頭看向不緊不慢跟著的人,“祖母在信上說已經安頓好你母親了,讓你安心在京中當差。”
元獻緩緩坐下:“嗯?”
阮葵狐疑打量:“我說你娘怎的還沒來呢,是不是你給祖母他們傳了信,他們才幫忙攔著的?”
“若是傳信哪里來得及?我走時便留了信跟她們提醒了的。”
“你……”阮葵一噎,抿抿唇,小聲道,“那可是你娘,我是不喜歡她,可要是旁人知曉你在京城當官了卻不許你娘來,他們肯定要參你一本的。”
“妹妹也懂這個了?”
阮葵走過去:“我懂什么?也是聽你平日經常說起才知曉的。”
元獻牽住她的手:“放心吧,我心里有數的,她要是來了才是不得了,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鬧,才是要給人留把柄。況且讓她待在徐州又不是讓她吃虧了,我一介白身時老祖宗和姨母尚且沒虧待過她,更何況是現在?”
“我就是……”她也說不清楚。
元獻牽著她在身上坐下:“你放寬心,即便你與她沒有矛盾,我也不會叫她來。這么多年,我比你了解她,她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沒有你,她照樣會生出一堆事。所以妹妹心中不用有負擔。”
“噢。”她著腦袋,總覺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若是以前她和元獻他娘撕破臉都沒關系,反正她也不在乎,能如何?大不了和離,大不了被休了,可是現在,她有顧慮了。
元獻看她一眼:“妹妹在愁什么呢?”
“沒、沒。”她搖頭。
算了,反正他們現在在京城,唐姨媽在徐州,井水不犯河水,暫時也不用考慮這些,想多了反而腦袋疼。
“我就是在想,那么多米放在哪兒好?是不是得弄個地窖?天一時半會兒還冷不下來,我們又吃不完,放久了長蟲子就不好了。”
“挖個地窖也行,不過我是沒空幫忙了,得靠妹妹和荷生來挖。”
“行!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她現在在家里做什么都愿意做,記賬啦,管事啦,置辦東西啦,她都做得不亦樂乎,沒了從前那些繁瑣的規矩,沒有祖母母親盯著,什么事兒都為她自己做的、為他們做的,她人也格外勤勞起來。
小到鍋碗瓢盆,大到桌椅板凳,入了秋要做秋衣,進了冬要做冬衣,都是她一手操辦的,到了過年,瓜子點心也都是她說買什么就買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
除夕夜,床頭點了盞燈,她和元獻趴在被窩里小聲說話:“前些日子有鋪子愿意收我的稿子了,但要我做一個出來看看。”
“嗯,我聽荷生說了。”元獻指尖纏繞著她的發絲,低聲應。
“咱們明天要去給大伯表兄他們拜年嗎?”
“他們肯定都要留我們吃飯的,不如都晚兩天再去,明日好好歇歇。”
“那我們今晚能守夜了?”
元獻低笑:“妹妹守得住?可是要熬一整夜的。”
阮葵瞅他一眼:“當然能,你等著瞧。”
半夜,她的眼皮有些睜不開了:“我忽然覺著有些規矩可以不守。”
元獻翻動書頁,笑著道:“困了就睡吧。”
她掀眼:“你不困嗎?”
“我還好,以前也熬過夜的。”
“你以前哪里……”話說到一半,她閉了嘴,死呆子以前好像真的熬過夜,而且還是連著熬了好幾個夜,就是那段她沒能下床的日子……她往被子里一躺,“行,那我睡了。”
她眼一閉就睡了,連元獻什么時候睡的都不知曉,睜眼時,身旁的人還在熟睡。
她湊過去,慢慢湊過去,瞧瞧戳了戳他的眼睫,見他眼皮動了動,嘿嘿一聲。
元獻眼閉著,唇卻彎了彎,笑著微微翻身將她抱住,啞聲道:“醒了?”
“嗯,你什么時候睡的?”
“天剛亮的時候睡的,現在正困呢,妹妹再陪我睡一會兒吧。”
“那你睡吧。”她也閉上眼,但實在睡不著了,躺了會兒便輕輕挪開他的手,悄聲跨下床,去外面玩了。
秋娘走時留了個菜譜,丫鬟們正在照著菜譜做肉丸子,她就站在灶臺前,丫鬟們做一個她吃一個,早飯午飯就這樣一起解決了。
元獻這會兒還沒醒,她也沒去喊,讓荷生搬了個小桌放在院子里,邊曬太陽邊和荷生還有丫鬟們一起玩牌。
玩得正熱火朝天的時候,院子外傳來了敲門聲,阮葵推推荷生:“莫不是表兄他們來邀請了,你快去看看。”
“好嘞!”荷生捂緊牌,匆匆跑去。
阮葵和幾個丫鬟看著他的背影笑:“你捂什么?難不成咱們會偷看你的。”
荷生回眸嘿嘿一聲,轉頭將門打開一條縫。
“這里是元拾遺家嗎?”一雙陌生的眼眸露出來。
“是,請問您是?”
“我是元拾遺同僚的親屬,來給拾遺拜年,再送些新年禮。”
“這……我不能隨意收旁人東西的,您稍等片刻,我去喚我們少爺來。”
荷生正要轉身往院中跑,元獻忽然從房中出來,朝院門看來。
“什么人?”
阮葵先轉頭:“你醒啦?”
“剛醒,我先去看看是什么情況,你們玩兒。”他笑笑,越過她們朝門口去。
門外候著的人一瞧見他,眼睛都明亮不少:“元拾遺萬福,草民是全公公的弟弟。”
元獻眉頭動了動:“是御前伺候的那個全公公?”
“正是正是。”來人喜笑顏開,“算不得什么御前伺候,不過是給人打打下手罷了。”
“不知你來尋我有何事?”
“拾遺貴人多忘事。去年臘月,兄長當差時不慎將一盞茶潑在拾遺身上,那幾日正下雪,拾遺又趕著差事要做,衣裳都來不及換,卻未責怪我兄長一句,還將此事掩瞞下來。兄長實在不知如何謝拾遺又好,只恐是讓旁人瞧見,對拾遺影響不好,這才讓草民大年初一中午這會兒來給拾遺道謝,路上人少沒誰瞧見。”
元獻笑了笑:“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難為公公還惦記著,勞你大過年的還跑一趟。心意我領了,東西我便不收了。我家中人少,過年什么都辦齊了的,天熱了,東西放久了容易壞,若吃不完,反倒是浪費你們的一片心意了。”
那人急急解釋:“不是吃食……”
“若是些貴重的東西,我就更不能收了,本就是無心之舉,無功不受祿,我如何能受得起?你回去轉達你兄長,他會明白的。”
“這……”那人有些猶豫。
荷生也道:“你們跟我們少爺相處久了就知曉了,我們少爺一向與人為善,并不是是挾恩圖報之人。”
那人嘆了口氣:“既如此,那我便先走了,還是祝元拾遺新年吉樂,一切順心。”
元獻微微頷首:“也祝你們兄弟一切順心。”
人走了,元獻轉身往院中走:“你們玩什么呢?笑得這樣開心?”
“使我們吵醒你了嗎?”阮葵迎過去。
“也不是,睡了這樣久了,是該起了,免得晚上睡不著。”
“你們先玩兒。”阮葵將排遞給丫鬟,牽著元獻往房中走,小聲問,“你什么時候衣裳被茶水打濕了?你都未跟我說過。”
“似乎是臘八那幾日吧?我也記不大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兒,我轉頭就忘了,自然未跟你說。”
她仰著臉想了會兒,驚道:“臘八那幾日下了那樣大的雪,天那樣冷,你被茶水碰到,衣裳都未換,你跟我說不是什么大事兒?你不冷嗎?”
“應當是沒多冷,否則我定是要與你抱怨的。你想,我在天子跟前當差,天子是什么人?能讓自個兒凍著嗎?我記得衣裳是濕了,后來火烘了烘就干了,沒覺著太冷。”
阮葵瞅他一眼:“你那樣好心干嘛?”
他笑著牽住她的手:“我不是好心,我只是不蠢。你別看他只是個公公,可是皇帝跟前的人,我為難他對自個兒有什么好處?還不如萬事留一線,得饒人處且饒人。”
“噢……”阮葵沒好氣應一聲,又抬頭看他,“那你從前跟府里的丫鬟婆子們這樣客氣時也是這樣想的?”
“自然。”
她沉默一會兒:“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但是我有時候就是不愛和人說話,什么人都不愛說。”
元獻笑著看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必跟我一樣,你開開心心做自己就好。還玩兒牌嗎?去吧。”
“你玩不玩?”她臉上多了些笑意。
“我不玩,你們玩吧,我坐旁邊曬曬太陽。”
阮葵拉著他又出了門,繼續和荷生他們湊在一塊兒玩牌。
天一直不錯,后頭兩天去了大伯和表兄家拜年,后又有些元獻的同僚來走動,一晃便到了十五。
上元節比除夕熱鬧不少,路上水里擺滿了花燈,到處都是玩雜耍的、到處都是舞龍燈的、到處都是擺攤的,路上人擠人,車都不許駕進去,擱在了外面大道上,只能步行。
“原來過節時外面這樣熱鬧的嗎?我從前都沒出來過,還以為大家都在家里呢。”
“我原先也沒怎么出來過,也沒想到這樣熱鬧,你千萬握緊我的手,不要走丟了。”
阮葵將他的手掰開,和他十指相扣,舉起手晃了晃:“喏,這樣就不會走丟了。”
他揚起唇:“好,想去看什么?”
“去看舞龍燈!還有舞獅子!”阮葵興沖沖拉著他往前,一路擠進人群中,到了最前面。
兩只獅子這會兒正在這兒跳舞,邊跳邊放著爆竹,噼里啪啦,銀光閃爍,圍在周圍觀看的小孩又是新奇又是害怕,耳朵緊捂著,眼睛還在瞇著看。
那炮竹隔得還遠,但又亮又響,似乎近在眼邊耳邊,別說是小孩了,就連阮葵也是一只眼睛嚇得緊閉著,另一只眼睛好奇睜著。
元獻覺著好笑,雙手捂住她的耳朵,垂首道:“若是怕就站遠一些。”
“不怕不怕。”她連連搖頭,“我想摸一下那個獅子,好可愛。”
元獻笑著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前走幾步,在一片火樹銀光中,輕輕碰到了舞獅的鼻子。
可炮竹聲太響,響得她不敢睜眼,也不敢靠近,只剩嘴張著,啊哇亂叫。
元獻輕笑著又將她護回人群中:“摸到了嗎?”
炮竹聲遠了,她緩緩睜開眼,茫然握握手:“好像聽見了。”
元獻朝荷生使了個眼色,荷生立即躥進人群中,沒一會兒,炮竹聲暫停,一只舞獅緩緩朝他們走來,跪坐在阮葵跟前,朝她搖了搖大腦袋。
她眨了眨眼,看看舞獅,又看看元獻。
元獻含笑朝她點頭。
她立即笑瞇瞇伸出手,小心翼翼朝舞獅伸去,輕輕落在了它的腦袋上,試探著摸了摸。
舞獅乖巧蹲著,沖她眨了眨眼。
有圍觀的小孩看著嚷嚷起來:“爹!爹!我要想摸大獅紙!”
阮葵笑著朝元獻看去,心里美極了。
她后退兩步,放舞獅離開,笑著牽回元獻的手:“好有意思,我也想學舞獅!”
元獻笑著搖了搖頭,無奈道:“那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學會的,他們都是從小練才能這樣靈活。”
“我就是說說嘛。走!咱們再去看舞龍!”
第69章 第 69 章 獻寶寶
雜耍舞龍結束, 已至夜半。喧鬧的人群散去,夜晚寒冷的風吹來,他們人手一杯熱飲, 緩緩朝回走。
她走著走著忍不住跳起來:“過節真有意思,只可惜要等一年才能再過。”
“也不一定要等明年, 一年里的節日多著呢, 下個月就是二月二,三月可以去踏青, 五月端午戲龍舟,七月乞巧, 八月中秋, 九月重陽,外面應該都熱鬧得很。倒是肯定是要休沐了, 妹妹若是想,我們都可以出來逛逛。”
阮葵笑著走回去, 又和他十指相扣:“好啊,以后過節我們都出來過, 可比在家里有意思多了!”
“好, 妹妹過生日咱們也可以出來過。”他握緊她的手,“今年生辰想要什么生辰禮?”
“沒什么想要的,好好選個地方去玩兒就行。”阮葵帶著他的手在空中晃悠, “你呢,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
“我也覺著現在的日子就很好, 沒什么特別需要的,也就跟你一樣,選個好玩兒的地方去逛逛吧。”他扶著她上了馬車,悄聲在她耳旁道, “或者在家歇著也行。”
阮葵羞惱,狠狠捶他一下:“你少不正經!”
他幽幽道:“只是在家歇著,哪兒不正經了?妹妹又想到什么不好的事兒了?”
“你就裝吧!我還不知道你?”阮葵輕哼一聲,轉過頭看著車外,打算再不理他了,可瞧見路上有意思的東西,忍不住又轉頭跟他說話。
他含笑注視著她,靜靜聽著她說,偶爾若是被問起,也會答一兩句。
天已全黑了,但月亮出來,亮得幾乎跟白日里一樣,闖過冰涼的夜風,進了房中,快速洗漱完后,美美躺下,可方才的困意卻不在了。
“睡不著。”阮葵側身看著身旁的人。
元獻微微側目:“閉上眼,一會兒就睡著了。”
阮葵撐起身,臉往他臉上一擱:“剛剛閉了,還是沒睡著。”
他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懷里抱了抱:“那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阮葵轉頭,鼻尖抵在在他臉上,被擠歪了,嘴也抵在他臉上,被擠癟了。
他笑著摸摸她的臉:“怎么了?”
阮葵在他臉上啵了一聲,而后啵啵啵親了好幾下,鼻尖貼著他的脖頸猛嗅:“你好香啊。”
他被弄得有些癢,強忍著伸著脖子:“應當澡豆的氣味吧?”
“你好香,好香啊,獻寶寶。”阮葵捧著他的臉,一頓亂親,“寶寶,寶寶,你真香!”
他被親得睜不開眼,忍不住低笑:“妹妹也很香。”
“啵啵啵!”
“今兒是怎么了?想要了?”
“才沒呢!”她轉身就走。
元獻這會兒清醒了,跟過去從身后抱住她:“不是睡不著嗎?我陪妹妹玩兒吧。”
“呸!”她轉頭往他臉上噴一口香氣,還沒來得及罵,就被堵住了嘴。
一炷香后,她老實了,困了,安安靜靜睡了-
又是冬至,一年恍然而過。
一早,阮葵就鉆進書房里捏泥人,中午都沒怎么好好吃飯,下午日落前才出來,盯著丫鬟們煮飯。
元獻自打上任后,中午都不回來吃飯,只有早上晚上在家吃。
她雖然不會煮飯,但能盯著丫鬟們煮,元獻喜歡吃什么菜她都記得,生怕丫鬟們弄錯了,才要每日去盯著,也能提前嘗到。
這會兒天還早著,元獻也還在宮里,看看時辰,準備著回家。
他拿了沓公文出門轉交,剛過拐角,一個太監迎面走來,不慎將茶水打翻,潑濕他的衣擺。
“對不住對不住,您跟我到偏殿換一身吧。”
“不……”元獻正要拒絕,忽然看清太監的臉和他的眼神,眉頭微動,點了點頭,“好。”
全公公撿回茶盞,躬身引他進了偏殿,到了內室,拿出一件干凈的衣袍,邊服侍他穿上邊低聲道:“陛下有意外放拾遺,拾遺早做準備為好。”
他眉頭皺了皺,沒說話。
全公公看他一眼,又低聲道:“陛下原是有意調拾遺去御史臺的,前些時日與奕王閑話時提到拾遺,奕王卻是無意說了句拾遺年紀尚輕,恐須鍛煉。陛下當時雖未多說,但神情有思索之意,拾遺又才來一年,這樣快就要調任御史臺,眼紅的人想必也不少。”
他眉頭舒展,低聲道:“難為公公傳信與我,多謝公公一番苦心,我記住了。”
全公公點了點頭,聲音恢復如常:“多謝拾遺寬恕,奴婢告退。”
“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吧。”元獻也恢復聲量,晚一步踏出房門,未見左右有異樣,從容抬步離去。
天色已至,與三五同窗告別后,他乘了車快速回到家中。
阮葵一聽見動靜便笑著迎來:“你回來啦?”
元獻抬了抬眼,臉上多了些笑意:“嗯。”
“晚飯都煮好了,快來洗手吃飯吧!”阮葵牽著他往廳中去。
“辛苦妹妹了。”他臉上笑容不減,直至動筷子時,眉頭隱隱有思索之色,臉上的笑也不覺變淺。
阮葵看他好幾眼,見他一點兒未察覺,低聲問:“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嗎?”
他抬眼,臉上的笑又回來:“沒,飯菜很好,是朝中有些事,我得快些吃完去書房寫些東西。”
“好,你別著急,一會兒我給你研磨。”
“嗯。”他點了頭,但還是忍不住凝思。
若真是外放會將他放去哪兒呢?會不會是在奕王的封地?他最近是聽說奕王要去封地了,若真是這般那可就不好辦了……若是真外放,大抵會是縣令、縣尉或者主簿,他可以提前做準備,向陛下求得恩準,放他回徐州。沛縣……不,沛縣是上縣,陛下不一定會讓他去,那就……老家宿縣。
阮葵看著被他扔出去的紙團,默默撿回來,卻也沒在紙上瞧出什么內容。
她想問,可見他滿臉凝重,又閉了嘴,安靜將紙團扔進紙簍,悄聲在一旁研墨。
元獻已進入狀態,筆下寫得越來越快,直至夜半,涼風從窗縫擠進,他醒過神來,收好一沓厚厚的紙張,將趴在桌上熟睡的人抱起往臥房去。
“嗯?你忙完啦?”阮葵勾住他的肩。
“嗯,暫時忙完了,天不早了,睡吧。”
“是不是出什么事兒了?”
元獻抱著她躺下:“沒,只是最近的任務多一些,在宮里沒做完,自然只能回家做了。”
她點點頭:“噢,他們干嘛給你安排這樣多事兒啊?不知道做不完嗎?”
元獻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莫擔心,也就這幾日,后面就好了。”
她沒再多想,宮里的事兒也不是她能想明白的,但似乎也不是幾日就能忙完的,元獻每日吃完晚飯都要花些時辰在書房里泡著,只是沒像那日忙到那樣晚。
休沐日,還去了大表兄那兒,兩人一見面就進了書房,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么,她也不好多問。
“你問這些做什么?你不是在陛下身旁當差嗎?”劉紀看了會兒他帶來的那沓紙,忽然想起什么,又問,“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陛下可是有意要將你外放回徐州。”
不待元獻回答,他又否決了:“你干得好好的,怎會突然調去外面呢?往常可沒有這樣的先例。況且陛下一開始便任命你為拾遺,想來是極為看好你的,就算是外放也不是此時……莫不是你犯了什么錯?那也不會,犯了錯也是當場發落,難不成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是得了些消息,但到底是什么消息、是如何得知的,不好與大表兄說,只恐牽連了表兄,還請表兄也不要再追問了。但表兄放心,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劉紀眉頭皺了皺,卻道:“罷了,你不是不沉穩的人,我不多問了。可你記著,我們是一家人,你若真有什么一定要與我說,即便是幫不上什么忙,也能幫著想想法子。”
元獻頷首,微微笑著:“正是將表兄當做一家人,我才來詢問表兄。表兄在京縣當差,只須略指點一二,便夠我用的了,還請表兄看看我這份奏折是否得當,我也好加以修改。”
劉紀點頭,伸手相邀:“你坐下,我們慢慢說……”
窗外,阮葵伸著脖子看了眼,沒聽清他們說什么,又縮回腦袋。
大表嫂笑著將她迎回去:“你不知曉,京中都傳開了,連我們郭縣的人都聽說了。”
她眨眨眼:“聽說什么?”
大表嫂掩唇輕笑:“聽說新科狀元是個懼內的,走到哪兒就要將夫人帶到哪兒,夫人生病有大夫看著還不夠,狀元還得在家親自照看。”
阮葵一下羞紅了臉:“哪兒有?才不是呢……”
“頭開始我還跟人解釋呢,說是你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也沒分開過幾日,自然是這個也離不了那個,那個也離不了這個。后來說的人多了,我這一張嘴也說不過,也就罷了。”
“我真沒有,我沒……”她根本沒生病啊。
大表嫂卻給她整整衣領,笑著道:“這樣也好,看見你們感情好,我們就放心了,外人說不說的,也不影響什么,總歸也不算什么壞話。”
“嗯。”她也不解釋了,這的確也不是什么大事,她轉頭往書房的方向又看了看,眉頭微蹙,低聲道,“我也不是非要跟著他,我就是覺著他這段時日很忙,不知在忙什么,我問了,他也不說,就說是朝廷里的事。”
許夫人拉著她坐下:“若是旁人我不好說,但若是你夫君,那就一定是朝廷的事兒。你別看他官職不高,可是皇帝身邊做事的,每日里肯定是提心吊膽的,他不跟你說,大概也是怕你知道了擔憂。你看,他也沒去別處,而是來了你大表兄這兒。你大表兄就是個死腦筋,沒什么花花腸子,你夫君要是真想做什么不好的事,來尋你大表兄做什么?”
她垂著腦袋點了點頭:“我也不是怕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我就怕出什么大事兒了。”
“別想那樣多,若是朝廷里真出什么大事兒,他們解決不了的,我們也解決不了,還不如安安心心等著。這會兒你若是再著急,他還得分心來寬慰你,反而會耽擱。”
她又點了點頭,心里輕松不少,沒再多問,也沒再多想,每天晚上只是默默跟在書房里研墨。
過完年,元獻臉上的凝思消退一些,只是仍舊每日在寫些什么。
阮葵看他筆停了,湊過去,輕聲道:“獻呆子,你生辰要到了。”
“嗯?”他抬眸,眼中含笑,“怎么了?”
“你今年二十了,是不是要行冠禮?”
“按禮來說是的,但我們在京城,除了大伯和表兄外也沒什么親戚,不如從簡。”
阮葵認真想了會兒,點了頭,“也行。”
“表字按理說應當由家中長輩來取,從前教導過我的夫子也得請教,不過我倒是想好了一個,拿去讓他們看看,若是他們不同意,再聽他們的建議即可。”
“你想的是什么?”
元獻拿來干凈的紙張,緩緩落筆。
阮葵歪著頭看:“奉之?”
“嗯,妹妹覺著如何?”
“元獻…奉之…”阮葵默念兩遍,“嘿,挺好。”
元獻彎唇:“那我便寫信給幾位長輩師長寄去了,另外寫兩個拜帖給大伯和大表兄。”
“不邀請他們來嗎?”
“我算了下,那日也不是休沐,便罷了,及冠后再請客拜訪也不算失禮。”
“那誰來主持?誰來給你加冠?”
元獻笑著抬眼:“自然是妹妹。”
阮葵一下瞪大了眼,指著自己問:“啊?我啊?能行嗎?”
元獻握住她的手:“有什么不能行的?又沒有長輩在,自然由妹妹代勞,況且是我及冠,我不介意就行了。”
她嘴角越揚越高、越揚越高,最后忍不住笑出了聲:“嘿,那行!你不介意就行!我回頭就查查如何辦,肯定給你好好辦!”
“妹妹做事我自然放心。”
“嘿嘿。”阮葵握住他的手,悄聲問,“那你現在是不是忙完了?”
“嗯,算是,信可以明天再寫,不急這一時。怎么了?”
阮葵又是嘿嘿一笑,湊到他耳旁啞聲道:“你忙完了我們就回臥房去啊,天都黑了。”
他揚了揚眉:“睡覺?還是?”
“你去不去!”阮葵一叉腰。
“去去。”元獻忍不住笑出聲,“都這個時辰了,還不回臥房也不合適。”
阮葵饒了半圈,站去他身后,推著他往前走:“你去洗洗。”
他邊往前走邊回眸:“妹妹和我一塊兒嗎?”
“誰跟你一塊兒?”
“真的不一塊兒?”
阮葵瞪他一眼,推得快了一些:“你別說話!”
他乖乖閉嘴了,只是笑著,被推進了浴房。
浴房燒了炭火,一點兒也不冷,他直接將衣裳扔去屏風,又去抽腰間的系帶。
阮葵看著他的胸膛,咽了口唾液。
他微微掀眼:“不洗嗎?”
“噢噢。”阮葵呆頭呆腦應了聲,將快速將衣裳全扔了,一個健步上前,從身后環抱住他,用臉在他背上蹭了蹭。
他回眸低笑:“先洗。”
阮葵踮起腳,伸出脖子:“親。”
元獻轉身,將她往上摟了摟,垂首含住她的唇,將她摟抱進水里。
她仰頭低喘幾聲,悄聲喊:“要。”
“要什么?”
“要你。”
“要我什么?”
她紅著臉抿著唇道:“要你的那個……”
“好,我這就讓妹妹舒服。”元獻笑著將她往跟前托了托。
水波蕩漾,隱隱泛著光,濺濕地毯,她喊:“硌著了。”
元獻屏息,抱起她緩緩走至桌邊,將她放在桌上。燭光全朝她落來,元獻的影子映在她身上,搖搖晃晃,她咬著唇,聲音從唇縫漏出,漂浮在浴房的空中。
“獻呆子……”
“嗯?”元獻抬眸,目光挪到她臉上。
她雙手撐著身后,微微揚著頭,眼卻是瞇著的,含羞看他,欲言又止。
元獻彎了彎唇,啞聲輕哄:“妹妹想說什么?”
“我……”她的那雙唇已被自個兒咬得嫣紅,“我、我很舒服……”
元獻閉了閉眼,喉頭重重滾動一下。
她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液:“我想告訴你。”
“我知曉。”元獻俯身靠近,壓抑著在她唇邊輕吻,“我也想告訴你,我很舒服、好舒服,妹妹好熱、好軟,我快要受不了了,我抱妹妹起來好不好?”
“好。”她緊緊纏住他的脖頸、他的腰身,被他輕松托起。
燭火閃爍,模糊成了一片,整個浴房都變成了暖黃色,她沒有什么可以支撐的,只能將她抱緊一些,再抱緊一些,在他的懷抱中眼前白光乍現。
“胳膊抱不住了。”她嗓子喊得嘶啞了。
“嗯。”元獻笑著在她額頭親了親,抱住她的腰,將她打橫,緩步往臥房走。
她抬眸、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怎么了?”他忍不住又揚唇。
“沒。”阮葵垂眸低聲道,“就是累了。”
元獻將她放去床上,俯身在她耳旁低聲問:“舒服嗎?”
“嗯。”她紅著臉點點頭。
元獻握起她的手也親了親:“我也很舒服。妹妹今晚好美。”
“噢。”她忍不住翹起唇,“你也、也好,你腰動起來,好看……”
元獻止不住低笑:“那看來以后要多動動了。”
阮葵羞得轉過身去:“不說了,我睡了。”
元獻從身后摟住她,在她肩上又親了親:“好,睡吧。”
她安靜一會兒,扭了扭,轉了個身,抱住他。
元獻閉著眼,翹起唇,將她摟緊了些-
寄出去的信到二月才陸陸續續收到回信,阮葵將信一封封收進抽屜,突然發覺阮藜寄來的信厚出不少,好奇捏了捏,晚上忍不住和元獻提起。
“你和二哥做什么呢?二哥給你寄了這樣厚一沓信?”
“讓他幫我查了些事,你若是不放心,一會兒可以和我一起看看。信收在哪兒了?”
“噢,我才不看呢,我已經收在抽屜里了。”她嘴上這樣說,但見他拆信,還是忍不住將腦袋伸過去。
人也沒躲,她看清了,但未看懂,似乎是在算什么賬,全都是些數字。
她還在思索呢,元獻已經拿出紙筆,照著信全謄抄了一遍,然后將信燒了個干凈。
“這是做什么?”她眨眨眼。
“這事不能透露出去,還是謹慎些為好,我給二哥傳信時也寫了閱后即焚。”
她狐疑看他幾眼,往他腿上一坐:“你是不是在背著我做什么壞事呢?”
“不是什么壞事,不過是有些棘手的事要處理,等我處理好了再跟妹妹說吧。”
她點點他的鼻尖,認真看著他:“不是什么花天酒地的事吧?”
元獻認真回望:“絕不是。”
“噢……”
“這事兒還真是只有藜二哥能辦,否則我不會和他聯系的,我私下都不跟他往來的。”
“你心里清楚就好。”她抿抿唇,起身要走。
元獻又將她拽回來:“冠禮的事妹妹準備得如何了?”
她揚揚下頜,拍拍他的肩:“放心好了,我都準備好了,你等著出席就行。”
“好,那就一切聽妹妹安排了。”
阮葵一點兒不慌,她現在除了畫圖和捏泥人外就沒事做了,剩下的時辰都在翻典籍,可看來看去,也沒瞧出復雜的,尤其是他們人少,好多環節都要省略。
冠禮當天,也就家里的幾個人而已,她拉著元獻先去正堂朝祖宗排位拜了拜,又讓荷生念了段拗口的祝詞,又拉著人往臥房中去,給人換禮服。
“新做的?”元獻敞著雙臂,垂眸看著她。
她邊給他系腰帶,邊仰頭看著他笑:“對呀,典籍上說的,冠禮要穿禮服的,除了咱們成親時的婚服還有官服外,你就沒有其它的禮服了,我就讓人給你做了新的。怎么樣?喜歡嗎?”
“嗯,很好。”元獻輕輕晃了晃臂上垂落的大袖,“天青色,我很喜歡。”
“嘿嘿。”阮葵咧開嘴,“我想你都有一套紅的了,就做了別的顏色。好了好了,穿好了,出去吧。”
元獻稍稍正正衣領,抬步跟上。
又是荷生念了一段拗口的話后,阮葵站上小凳,將祖母先前給的發冠拿起,輕輕套住他的發苞,用玉簪固定好。
“好啦,禮成!”她往凳子下一跳,“入席!吃飯!今兒我可特意從前面那家特紅火的酒樓定了幾個招牌菜,大家都嘗嘗。”
元獻笑著跟過去:“我就穿這個吃飯?”
“來來。”阮葵將他的袖子掛起來,“你過生,你坐首位。”
“好。”他坐下,將身旁的凳子拉近一些,“你坐我旁邊。”
阮葵笑瞇瞇坐下,往他碗中夾了塊兒八寶鴨:“生辰吉樂,嘗嘗好不好吃。”
“外酥里嫩,甜咸可口,很好吃。”他咬了口,往她碗里也夾了塊兒,“妹妹也嘗嘗。”
荷生在一旁看著,都不知該不該坐下了,沉默一會兒,悄聲走遠了。
第70章 第 70 章 我們永遠都這樣好
京城的夏天不如徐州的長, 也不比徐州的熱,中午稍用些冰,暑假就過去了。
阮葵看著帳子, 嘆了口氣:“唉,今兒是放假的最后一天了。”
元獻偏頭看她:“嗯, 今晚得早點兒睡了, 省得明日起不來。”
她翻了個身,半趴在他胸膛上, 雙手往他胸前一疊,又是嘆息一聲。
元獻笑著摸摸她的后頸:“怎么了?”
“沒, 我就是覺著你去當差了就沒人在家陪我了, 雖然能捏泥人畫圖什么的,可如果你在的話, 就能陪我一起。”
“晚上回來陪你。你要是想出去玩也行,讓荷生陪你, 路上戴好帷帽,不要隨意吃旁人給的東西。”
“我又不是小孩了, 還不知曉這些?況且我也不想出門。京城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但一個人去沒什么意思,我想讓你陪我一塊兒去。”
“可以在家想好去哪兒,等休沐了我和你一塊兒去。”
“可你忙那樣多天, 休沐了還得陪我出去,會不會很累?”
“還好, 出去也是玩而已,也不用我干活。”
她抬眸,蹭蹭他的臉:“可我怕你累。每回都是我說想去哪兒、想做什么,你每回都遷就我……”
“怎么會是遷就呢?我又不傻, 若是我不開心,肯定不會如此。有時朝里忙了一堆事,回來我也就什么都不想考慮了,只要能和你在塊兒我就放松了。故而,沒有什么遷就不遷就,只有高興不高興。”
“我和你在一塊兒也很開心。”她轉過頭,親親他的臉頰,“獻呆子,我好愛你。”
元獻笑著摟緊她:“葵妹妹,我也好愛你。”
她埋在他脖頸里嘿嘿傻笑了會兒,又道:“我們永遠都這樣好,好不好?”
“我們原本就是要永遠這樣的。”元獻雙手扣緊她的腰。
她眨了眨眼:“你干嘛?”
“等收假了,就不能這樣肆意了。”
“難道你平日里晚上回來不要嗎?”
“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那是晚上。”
窗外雷聲轟鳴,夏末的暴雨如期而至,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沒有停歇的時候。
一場雨過后,天終于沒那樣燥熱了,元獻撐著在宮道上行走,偶然聽見路上有人閑聊調令,換了個方向,朝吏部的方向去。
“拾遺有何事?”吏部打雜的問。
“聽聞調令下來了,我來看看。”元獻收了傘,放置簍中。
“是下來了,拾遺去里面問吧。”
元獻點頭,道一聲好,抬步往里走。
吏部當差的尋了一會兒,將調令遞給他:“我就說先前瞧見過,喏,在這兒。”
他收過,掃一眼,看清調令上的“梓州關縣”四字,臉上神色未變,心中卻是一緊,笑著與人道完別,拿了傘離去。
梓州,奕王的封地就在這一帶。
他緩緩閉上眼,仰頭笑了笑,握緊了傘柄,沉著臉往前去。
翌日,雨停了,他捏了捏手中的冊子,朝大殿走去。
守門的太監瞧見他來,笑著看來:“拾遺是有事要稟告陛下嗎?”
“是,勞煩公公通報。”他微微頷首,語氣溫和。
他一向禮數周全,又好說話,不論是面對同還是面對太監宮女都是如此,太監宮女們擱在喜歡與他相處,先前有宮宴,那些個伺候的太監宮女們個個都想分到他那兒去。
守門的太監瞧見他也是笑瞇瞇的:“拾遺稍待片刻,方才有人進去了,等人出來了奴婢才好去通傳。”
“原是如此,那我便到一旁等候吧。”他往一旁站了站,靜靜等著。
沒一會兒,里面的人出來了,太監通傳完,喚他進去。
他輕聲進門,上前行禮。
皇帝正在查看奏折,沒有抬眸:“看到了調令了?是為此事來尋朕的吧。”
“是。”元獻從袖中摸出冊子,雙手上呈,“微臣有冊要呈。”
“拿上來吧。”
太監悄聲上前,拿了冊子,雙手放去案上。
皇帝瞥了一眼,正要收回目光,瞧見冊子上的字,放下手上的奏折,抬手拿起:“宿縣興盛諫言。”
“是。”
“說說。”
“微臣生在宿縣,長在徐州,自讀書后若遇到書中不懂的內容,夫子便會以徐州實際情形作答,久而久之,便對徐州對徐州縣城了解一二了,于是寫了這篇謀劃宿縣興盛的冊子,只想著若有機會能報效朝廷,便將此冊呈上,卻不想得蒙陛下信賴,將微臣留在了京中。如今看見調令,微臣便想,或許是個時機能將微臣年少時的幻想變為現實了,只是不知這冊子上所寫的是否附和實際,還請陛下過目。”
話音落了,皇帝卻沒有說話。
元獻心中有些緊張,卻不敢抬頭去看,也不敢再開口,殿中安靜得有些瘆人,只時不時聽見書頁翻動的聲音。
許久,他手心都有些出汗了,終于等到人開口了。
“寫得很很很仔細,一目了然,朕從未去過宿縣也了解宿縣的情形了,比前些年宿縣呈上來的折子還清楚些。”皇帝頓了頓,抬眸又道,“不過,為何現下才呈上來?”
“微臣不敢隱瞞,這冊子并非微臣一人之功,微臣請教了許多人,也最近才整理完的,本想尋個機會便上奏,若真能對老家有所幫助,也算是了了臣一樁心愿。也是巧了,剛巧收到調令,微臣想,若是微臣能親自將這冊上所言一一實現,豈不更好?便來請求陛下了。”
皇帝還在閱讀那本冊子,卻問:“朕未弄錯的話,你岳丈家是在徐州吧?”
“是。微臣生父早亡,家中貧寒,幸得伯爵府照料才能平安長大,如今才有幸能報效朝廷。”
“你回徐州去,也有人依仗。”
元獻心頭一跳,不徐不疾道:“不過是可以盡盡孝、能讓心里舒坦一些罷了,倒也不算什么依仗。得陛下厚恩,岳丈家的確比普通人家體面一些,也才得以有能力收留微臣這個外人。岳丈一家也總耳提面命,督促微臣好好讀書,將來好報效朝廷。不過,微臣的確有些私心,一來,宿縣是微臣的老家,微臣自然想好好建設家鄉;二來,今日這建言的冊應當已讓陛下記住微臣了。”
皇帝笑了笑:“你是怕朕將你扔在外面就不管了?”
“微臣斗膽,是有此擔憂。微臣讀書便是為報效朝廷與陛下,若有機會,自然想大展身手。”
“三元及第的可不多,朕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你。”皇帝放下冊子,笑著道,“既然你這樣胸有成竹,便去宿縣吧,只是若是三年后朕瞧不見你的進展,可是要罰你了。”
元獻緊忙叩拜:“臣叩謝陛下隆恩,必定殫精竭慮,夙興夜寐,不負陛下厚望。”
“好了,你下去吧,這冊子朕就不還給你了,上面許多地方朕還沒有看清。”
“是,微臣告退。”他躬身退出大殿,與守門太監打過招呼后,大步朝前,腳步越發輕快。
很快,他又放慢腳步,將心沉下來,緩步回到當差的殿中。
傍晚,吏部派人過來傳話,說是先前的調令作廢,親自將新的調令給他送來。
他雙手接過,笑著道完謝,緊緊攥住那張調令,快步朝宮外去。
馬車剛停在門口,他便跳下車,跑進房門,尋到房中的人,一把將她抱住。
阮葵有些茫然:“發生什么了?”
他笑著,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朝廷調令下來了,讓我回宿縣當差。”
阮葵眨了眨眼:“宿縣在哪兒?”
“徐州。”
“啊?”阮葵將他推開,驚訝看著他,“咱們要回去了。”
他重重點頭:“對。”
阮葵眉頭動了動,滿臉怔然。
“不想回去嗎?”元獻冷靜一些,摸摸她的臉,垂眸看著她。
“沒,我就是覺得挺突然的。”
“是不是在想你那些泥人?”
“那倒沒有,那些都賣出去了,和我已經沒什么關系了,而且賣的都是一般喜歡的,我最喜歡的都還留著呢。”她抬眼朝房中看去。
這里的每一個地方都是她自己布置的,門上掛了她和元獻一直編的掛簾,墻上是她作的畫,有點兒不入流,有點兒潦草,但她自個兒喜歡……
元獻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道:“這些都可以拆了帶走,十月去接任就行了,時間充裕著,行李多些路上慢些也沒關系。”
她點點頭:“好,那就拆了帶上吧。”
元獻牽著她坐下:“是回徐州,但是我們主要是在宿縣住,到時候還是我們倆在一塊兒,和在這里沒什么區別。只是宿縣沒有京城這樣繁華,恐怕沒有那樣多可以游玩的地方,也沒那樣多美食,妹妹要跟著委屈一段時日了。”
她搖了搖頭,輕輕抱住他,下頜放在他肩上,低聲道:“不委屈,只要是我們倆在一塊兒就好。”
她一想起那個唐姨媽心中就覺得堵得慌,若是小妾是外室,大不了和離就是,可偏偏是元獻親娘,她想想就頭疼。
幸好,幸好,是去宿縣,不是去徐州城,只要沒有旁人在他們兩個中間就好。
調任的官員接過元獻手上的任務,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他們將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全搬上車,在大伯母范夫人的目送下,緩緩朝城外去。
城外送別的亭下,大表兄早已等候在此,見他們的馬車駛來,打馬朝前迎。
“表兄。”元獻探出馬車。
“不必下車了,我是偷閑出來的,一會兒便得回去。”劉紀阻攔完,又問,“是你自己去求的嗎?”
元獻點頭:“是。”
劉紀也點頭:“好,我知曉了,那我便放心了,你們上路吧,路上多注意,若是有什么事直管給我寫信。”
“多謝大表兄。”
劉紀又點了點頭,打馬遠去。
阮葵趴在窗邊瞧著他的背影,好奇一句:“你們打什么啞謎呢?”
“沒什么,坐好,馬車要走了。”
此時正值秋季,天高氣爽,風輕云淡,遠處的山峰青黃交替,猶如畫卷。
一個多月后,馬車停在他們三年前從徐州出發后抵達的第一個縣城驛站。
天漸暗了,阮葵仰頭看著落日:“咱們明天是先回家去,還是先去伯爵府?”
“先去給老夫人請安。伯爵府對我有恩,老夫人又是長輩,自然該先去伯爵府。”元獻停在她身旁,“一會兒讓他們將東西分好,給老夫人姨母帶的東西直接拉過去,其余的讓他們拉回家,讓丫鬟們先收拾著。”
她點頭,轉身往房中去:“行。”
元獻關了窗,抬步跟上,從身后抱住她:“天不早了,早些休息?”
“嗯。”她轉身抱緊他,“獻呆子。”
“怎么了?”元獻摸摸她的后頸。
“沒什么,就是趕了一個多月的路,有些累了。”
“明日還得早起,免得回去晚了,等回了徐州城可以好好休息兩日再去宿縣。”
阮葵輕輕應了一聲:“嗯,睡覺吧。”
天還未全亮,馬車便從驛站駛出,阮葵蜷縮在車上,躺在元獻懷里繼續睡覺。
下午,馬車逼近徐州城,阮葵睡得正香,元獻沒叫醒她,也閉眼打算小憩一會兒,不久,卻被一陣馬蹄聲吵醒。
“吁——可算是等到你們了。”阮藜的腦袋從車外探進來,瞧見他們依偎在一起的模樣,眉頭挑了挑,跳上馬車,“叔母和大嫂在前面茶棚等著呢,你們趕快收拾收拾。”
阮葵揉了揉眼,稍稍坐直:“到了?”
“快到了,已經在城外了。”元獻答一句,彎身拿起她的繡鞋,給她穿上。
她跺跺腳,往紛飛的車簾外看一眼,瞧見兩旁道上緩慢行走的人,忍不住揚起唇:“是快到了,好多從外面回城里的。”
“喏,瞧見那個茶棚沒,叔母和大嫂子就在那邊的馬車上等著,你趕緊坐好,我叫荷生趕快點兒了。”阮藜提醒一句,朝荷生吩咐一聲,馬車快起來。
阮葵穩穩坐好,又問:“表姐呢?”
“她又有身孕了,月份還淺,不好出門,她說了在家里等你回去。”
“又懷孕了?”阮葵在心里算了算,這好像是第三個了吧?去年過年前就聽說又生了個姑娘,怎的又懷上了?
她心里嘀咕幾句,沒好多說什么,只看元獻一眼。
元獻收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也沒多說。
馬車慢下來,緩緩停下,阮藜推開車門:“喏,到了。”
在茶棚等候的劉夫人和蘅大夫人早瞧見了,這會兒已下了馬車,正快步迎來,阮葵剛扶著元獻的手踏下馬車,便被母親牽住。
“瘦了,也高了。”劉夫人看她時已要微微仰頭,說著,聲音不覺哽咽,雙眸也不禁泛紅,空出來的那只手不停輕撫她并不算凌亂的鬢發。
蘅大夫人上前笑勸:“上車慢慢說,這里風大。”
劉夫人連連點頭,轉身的瞬間抹了抹眼淚,才牽著人上了馬車。
蘅大夫人跟著她們往車上去,回頭又道:“獻哥兒跟老二一塊兒坐后面的馬車,讓我們女人家自個兒待會兒。”
“好。”元獻微微拱手,和阮藜一塊兒回到馬車中。
蘅大夫人看一眼,放心一些,也回到馬車坐下。
“你表兄待你好不好?有沒有欺負你?”
“元獻對我很好很好,我們過得很好,娘不用擔心。”
“嗯,嗯。”劉夫人點了點頭,別開臉,忍不住要掉眼淚。
蘅大夫人見狀,閑話幾句:“瞧你面色紅潤,一看就是過得極好,這料子我也沒見過,真漂亮,襯你。”
“是京城時興的料子,我給幾位長輩都帶了些回來的,只是行李多了不好趕路,一人只有一匹。”
“唉喲,這千里迢迢的,真是讓你們費心了,嫂子不過是隨口提一句,哪兒想到你們這樣有心?”蘅大夫人笑著看向劉夫人,“叔母看看,這真是長大了,哪兒還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劉夫人點點頭,情緒平穩許多:“你過得好就好,什么禮物不禮物,都不重要。”
“是了,老祖宗和叔母常念叨起你和獻哥兒,這再好的禮物啊都比不過孩子們在身旁,還跟嫂子說什么一人只有一匹,你有這個心,嫂子心里就樂開花了,還難為你們帶了這樣遠,都累壞了吧?可要好好在家里歇幾日。”
劉夫人應和:“家里飯菜都備好了,回去就能吃上,你的院子也給你收拾出來了,看你要不要在家住兩日。”
“這些都好說,都在徐州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也不必提前想了,好好歇歇才是。”蘅大夫人又道。
劉夫人又點頭:“是,也不必說什么了,讓娘好好看看你。”
后邊的馬車上也正在說話。
阮藜看元獻一眼:“兩年多不見,你小子似乎又長高了,瞧著比我還高一些了,京城的伙食是不錯啊。”
“還好。”元獻靠在車上,倒不算正襟危坐,但神情語氣都是淡淡的。
阮藜早習慣了,放低些聲音:“你先前讓我辦的事,就是為了今日能回徐州?你在京城當官當得好好的,總不會想不開去縣城里。你說是不是遇著什么麻煩了?”
“是遇到些小麻煩,但現下已經解決了。”
“什么事兒?”
“此事越少人知曉越穩妥,還請二哥也不要跟旁人提起。”
阮藜點了點頭,也靠回車上,又道:“這一晃又是三年過去了,你們怎么還沒有動靜?”
元獻瞥他一眼:“從未聽說過堂哥管妹妹妹婿生不生孩子。”
“我隨口問一句,你有必要這樣嚴肅嗎?”阮藜縮了縮脖子,陰陽怪氣一句,“我不問,也又旁人會問,你們還是做好準備。況且你現在可是香餑餑了,葵丫頭不給你生個孩子出來,老祖宗她們可是不會放過她的。”
“那就不勞二哥操心了,二哥還是想想明歲的會試能不能考過吧。”
阮藜噎了好一下:“算了算了,我就不該跟你閑話,和你這小子話不投機。”
元獻眉頭動了動,權當沒聽見。
馬車排成一隊,一輛輛進了角門,緩緩往里去,到了老夫人院門口停下。
阮葵跳下馬車,停在了原地回眸看來,劉夫人和蘅大夫人也回眸。
元獻上前幾步,低聲道:“妹妹跟母親嫂子先進去就是。”
阮葵點了點頭,這才跟著往里走。
蘅大夫人忍不住低笑:“瞧瞧,還跟原來一樣,誰也離不開誰。”
劉夫人臉上露出些笑意,心中也踏實了。
到了門口,兩人先一步進門,阮葵慢一步,和元獻并肩進了堂中,一塊兒朝里間去。
老夫人就坐在首位,見他們倆來,立即起身迎來,直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蘅大夫人緊忙扶著她坐下,朝丫鬟們吩咐:“快搬兩個凳來,讓小姐和姑爺坐著和老祖宗說,咱們府上又不是買不起凳子了,還要人站著說話。”
老夫人又笑起來:“是、是,都坐下說,坐下說。你們都趕了一個多月的路了,是不能站著,都坐著說。”
“是。”阮葵和元獻就坐著老夫人對面。
老夫人先看向阮葵:“是大了,比先前出落得更標致了。”
“我路上還跟二叔母說呢,葵丫頭瞧著紅潤得很,想來是在京城過得極好。”蘅大夫人附和。
老夫人點頭,又看向元獻:“你們在京城一切可好?”
“祖母安心,有大伯和舅舅家的大表兄關照,我們一切都好,大伯母聽說我們要走,怕我們人手不夠,還多派了人送我們回來。”
“都是一家人,他們又是長輩,這都是他們該做的。”老夫人說完,又道,“我對當官什么的也不懂,也是聽你們父親和你們大伯提起,說你深受圣上喜愛,好幾次瞧見你與圣上述職,如同在閑話一般。你大伯說你必定是要留在京中的,恐怕以后沒什么機會見了,怎的現下又回了徐州了?是不是官場上遇到了什么麻煩?你可千萬要跟家里說,你大伯雖然官職不高,可也能幫你走動走動。”
元獻垂眸答:“祖母放心,并未遇到什么麻煩,這回是正常調動,臨行前我還與陛下聊過幾句,若是做得好,自然會再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