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大顯示屏上投著直播頁面,鏡頭對準的位置現在已經沒人了,只剩彈幕不停的刷著。
賀行山心知肚明,對方也就是從三樓到一樓廚房,接杯水就會回去。
但看不到剛剛還在屏幕里的人,大腦就焦躁得失去理智,催促他做些什么,看到對方,確定對方還在這個世界上,就在他身邊……
失控前,一道身影終于出現在鏡頭里。
宋斂星把杯子放到桌上,拉開椅子坐下:“我回來了。”
賀行山看著鏡頭里看不清五官的人,心里叫囂的野獸終于安定下去。
宋斂星湊近了看彈幕:“嗓子,嗓子沒事,是很久沒說這么久的話了,有點累。”
“有潤喉糖,我房東給我買了。”
“沒事,接著唱歌吧,大家有什么想聽的?”
第一天直播了三個半小時。
從九點半到凌晨一點。
十二點之后觀眾就陸陸續續離開,有些離開前還好心解釋:“灰灰我要睡了,明天早八要早點起,但不用擔心,明天直播我還來啊!”
“灰灰!明天還要上班我真的不能再熬了,我們明天見!”
宋斂星和他們說再見:“那就去睡吧,晚安,做個好夢。”
“灰灰你也是!困了就下播睡覺哦。”
“等到周末不用上班我一定聽完你整場直播!”
到十二點五十多的時候,直播間觀眾人數只有剛開播時的五分之一。不過這樣也還有一兩千人。
宋斂星一點也不困,抿了口水,問直播間的觀眾:“大家都怎么還不睡?”
“自由職業作息早就死掉了,我正常睡眠時間是早上十點到下午七點。”
“我剛剛是想去睡的,但一直告訴自己,聽完這首就睡,一直熬到現在。灰灰你能給我唱首多么痛的領悟嗎?”
宋斂星輕咳了一聲,又抿了口水,也沒找伴奏,清唱了兩句副歌部分。
小星亮晶晶:“是不是嗓子不舒服了?”
“下播吧,休息好明天再開。”
宋斂星:“你還在啊?”
從剛開始宋斂星制止他刷禮物之后,他就不再刷禮物也沒發彈幕點歌,宋斂星以為他沒在看了。
小星亮晶晶:“我一直都在。”
宋斂星笑了笑,問:“有什么想聽的歌嗎?”
小星亮晶晶:“明天再唱吧,休息一下。”
其他觀眾也跟著刷:“小灰灰不舒服就先休息哦,今天唱這么久辛苦了。”
“沒事,是我不太習慣說這么久的話吧。”
他把杯子里最后一口水喝光,說,“那就一點下播吧,最后一首歌,給大家唱一首蟲兒飛。”
一首歌唱完,他朝鏡頭擺手:“晚安,大家,明天再見。”
隨后干脆點了關閉直播。
直播關閉,電腦屏幕彈出本場直播數據。
宋斂星看著禮物榜一,點開小星亮晶晶的主頁,給他發私信。
“你說,我房東怎么知道我嗓子會不舒服呢?他明明說沒看我直播啊。”
小星亮晶晶:“我不知道,你應該去問你房東。”
宋斂星接受了這個回答。
他又問小星亮晶晶:“你為什么用這個id?”
小星亮晶晶:“隨便起的,怎么了?”
宋斂星:“沒事。”
“你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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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斂星實在太想知道答案了,賀行山說不看短視頻,也不詢問他直播id,理應不知道他會嗓子疼。但怎么剛剛好就給了潤喉糖呢?
當然也有可能是賀行山就是一個體貼的人,能在他什么都沒說的時候猜到他有難言之隱,當然也能想到直播說很多話會嗓子疼。不是因為他在乎自己關注自己,而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很好的人。
但宋斂星近來越來越不想把答案歸結于賀行山就是個很好的人了。
他就是想確定,賀行山很在意自己,就算他是個很好的人,自己在他眼里也是不一樣的。
于是撓心撓肝想順桿子試探。
當天晚上三點多睡過去,第二天愣是趕在賀行山上班前醒過來。
推開門剛看到賀行山在門口,把堆堆的保溫箱放下。
賀行山抬眼,目光在他身后的房間里一掃而過,隨后非常紳士收回目光,好像剛剛那一眼只是不經意。
“早。”
“早。”
沒睡好讓宋斂星失去一切善良品質,甚至失去正常社交技能。他盯著賀行山,注意到他剛剛看自己房間的動作,索性沒關門。
但賀行山只看著他,目光柔和,看上去非常有分寸。
宋斂星腦子頓頓的,用自己僅有的一點情商想出鋪墊:“謝謝你昨晚的潤喉糖。”
“是知道我嗓子疼,特地去給我買的嗎?”
賀行山溫和:“你平時一直在家也不和人交流,突然直播說很久的話應該會不舒服。”
宋斂星笑笑:“所以就特地去給我買潤喉糖?”
賀行山點頭,頓了一秒,又半真半假抱怨:“你昨天沒給我糖,我只好自己去買了,看到潤喉糖,就買了兩盒。”
宋斂星看他,微微偏頭故作無辜:“你不是戒掉了嗎?”
——眼睛本來就圓,這樣看上去很無辜。
但其實一點都不無辜,眼睛放大鏡一樣看著賀行山,把他所有反應盡收眼底。
賀行山喉結滾了滾,聲音都有點啞:“戒不掉。”
宋斂星勾起嘴角,倚著門框放松身體:“那你現在還要嗎?”
“要。”
他把房門大開,回房間拿了把糖,刻意把動作放得很慢。拿完糖走到門口,賀行山正低頭撥弄堆堆,看上去好像對他的房間絲毫不感興趣。
宋斂星把糖遞過去:“對不起,我記性不好總忘,你下次向我要就好了。”
賀行山伸手去接:“沒關系。”
宋斂星卻反手把糖攥在手心里:“不對,你昨天不是已經買了嗎?”
“嗯。”
“那些不管用嗎?”
賀行山眉心跳了跳,聲音越發低啞:“有點。”
宋斂星把手心攤開:“那這些就給你吧。”
賀行山伸手,宋斂星并沒有把糖放到他手心里,反而是把自己攤開的手心往前遞了遞。
賀行山只好一顆顆捻起他手心里的糖果。
指尖和手心相觸,柔軟、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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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斂星吃過早飯又睡了一會兒,沒睡好,總覺得房門好像開著,賀行山就站在門口,和現實中低頭逗堆堆根本不往房間看的反應截然不同。夢里的賀行山眼底發紅,目光鷹一樣掃過房間每一寸角落。
宋斂星也用第三方視角看自己房間。
——他沒動房間格局,東西又不多,整個房間和他沒住著的時候沒什么區別。再加上他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試圖好好睡一覺,雖然睡不著心情不好會發脾氣,但就算是發脾氣也都是自己錘自己,小部分時候不想睡覺就是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所以房間唯一能透露出他正在住的痕跡,也就是床和沙發。
睡不好輾轉反側,被子團成一團堆在床尾,床單皺皺的有點歪,能看出人躺著的痕跡。床尾的換衣凳上放著件換下來的、洗到發白的t恤。
就算敞開看也沒什么好看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賀行山看了很久,甚至還走了進來。
宋斂星就覺得這個夢充滿了自己的主觀臆想,不太像是賀行山會做的事。
然后他就醒了。
醒來后喂了堆堆。
堆堆的眼睛能睜得更大了,甚至前爪也能立起來了。
不過前爪立起來也并沒什么用,后爪立不起來,堆堆整個人還是肚子拱在地上,蠕動著往前爬。
宋斂星拍了照片,并把堆堆今日什么時候吃了奶,吃了多少毫升的奶做了個表格,一起發給賀行山:“今日份照顧堆堆任務進行時,工作報備如下。”
賀行山接收文件,又馬上轉發給他一個共享文檔。
他點開。
查看文檔那一列有兩個頭像。
賀行山在和他一起看。
往下滑,文檔里突然出現更多內容,他意識到是賀行山正在把他剛剛發過去的記錄填在文檔里。
共享文檔以昨天他發給賀行山的記錄為基本,但更詳細。
時間、照片、開眼大小、喂奶時間……分門別類井井有條。
自己發給賀行山的文件里那些數據和照片已經貼在文檔里了,除了昨天白天的那些,賀行山昨晚還做了記錄。
宋斂星還在往下看呢,余光注意到共享文檔的名稱在變。
他盯著文檔名稱,看著默認文檔名稱變成“堆堆養成計劃”
他緩緩長舒一口氣,拿起保溫箱里蠕動的堆堆,讓它肚皮朝天躺在毛毯里,手指飛快撥弄堆堆的柔軟的小肚皮。
堆堆也不害怕,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宋斂星,喵嗚喵嗚的叫喚。
宋斂星又把它整個捏起來在手心里不停的團。
“你怎么……”
“能這么幸運。”
“被賀行山撿回家了。”
堆堆不會說話,只會喵嗚叫喚。
宋斂星把它放在自己膝蓋上,再次拿起手機。
他把“堆堆養成計劃”后面的“宋斂星、賀行山”,改成“星星、山山。”
改完之后,他把文檔再次發給賀行山。
“這樣聽上去和堆堆這個名字更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