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是什么?
單看這兩個字似乎沒什么特別的,黎伊知隨隨便便給地上的泥土取名為落塵,誰聽了都不會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可是……宇宙不一樣。
黎伊知覺得這兩個字背后所代表的和海洋,和花朵,和一切名詞的指代有著相同含義。
“我不知道。”
小觸手不明白,明明他認得這兩個字,能清晰流暢說出他們的讀音,可他就是不知道宇宙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指代某個東西,很大很大的東西!”
為了強調它的大小,黎伊知難得用上了較為激動的調調,他很少會覺得有什么東西很大,哪怕是接近兩百米長的垠蛾白號。
小觸手的本體就不小,盡管現在還是小小的團子,他依然保持本能。
“說了和沒說一樣!
難得提問的黎旦對陌生詞語的了解很是期待,以為能聽到什么震驚世界觀的大話。
他難道不知道宇宙指代的東西很大嗎,石碑都用上了無垠二字,上一個被稱之為無垠的還是人類至今都沒能完全探索的海洋。
石碑書寫者自稱遠航者,沒有一個決定踏上遠航的人會害怕海洋,哪怕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海洋的無垠。
正因為邁出了最艱難的一步,直面海洋的恐懼,才能成為合格的遠航者。
能讓深刻面對絕望的遠航者所恐懼的,全篇皆為看不到希望的口吻,習慣了無休無止的探索后依然覺得自己渺小。
比海洋更加無垠的存在……
小觸手心虛眨著眼睛,就算人類這么說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之前在海洋里他大多時間渾渾噩噩的,一定要說的話他可是只才生出意識不到十天的孩子啊。
孩子只會阿巴阿巴,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疑似異種的黎伊知連異種與生俱來的常識都沒有多少。
“旦旦,上面寫的是什么!
黎旦嘴上嫌棄,到底還是從頭開始將石碑上的內容讀了一遍,讀到宇宙有些磕絆,第二次才將讀音完全記住。
相比較于那些真正會被嚴格保管起來的重要石碑,每一個字都要斟酌許久后動手,眼前的記錄更像匆忙留下的話語。
不知道在說給誰聽,又似是疑問,又似是書寫者在堅定自己的信念。
黎伊知認真聽完了,聽得不算太懂,書寫下文字的人類似乎在恐懼,恐懼什么?
他不太喜歡海洋,卻從不恐懼海洋,也無法想象比海洋大的東西該如何去恐懼。
人類比起海洋來說確實渺小,可就像是他們書上所寫的各種事跡般,小觸手看到了很多讓他驚訝的故事。
海洋中生存的人類有著無數堅強而美麗的夢想,黎伊知很喜歡。
“別亂想,不是什么寫在紙上石頭上的都值得學習!
理智的人會為了危險做好萬全準備沒錯,那不代表他們就不會揚帆起航。
只因為許多人不愿意自欺欺人遮住眼睛,不愿意在災難來臨時只能跪在地上祈禱,最后由理智的崩潰帶來虛假且短暫的幸福。
石碑上的內容到底是誰留下來的,看下面的是騎士團的標志,可他們又怎么會說出這樣的話?
“蹲好,會走快一點。”
黎旦把石碑放了回去,轉頭囑咐小觸手,他真是越來越迫不及待了,到底發生了什么才會讓玫瑰標志出現在這里。
“好的旦旦!
兩根小觸手越過衣服,貼著皮膚安穩下來,緊緊吸附在那片脖頸之上。
下一秒,黑色圓腦袋還是被突然刮起的風吹得一個倒仰,人類說快點毫不夸張,他跑動的動作流暢而連貫,每一次落地都是為了更快離開地面。
哪怕如此,回蕩的腳步聲依舊細不可聞。
直到來到綿長通道的盡頭,黎旦猛然剎住腳步,身形不見搖晃,瞳孔細微縮了進去。
地下洞穴,不……應該稱呼它為地下城。
眼前視線驟然開闊,斷崖阻擾了前進的道路,藍色水流從斷崖下散發出幽幽熒光,在人造的水道中蕩漾,也提供了黑暗的照明。
斷崖幾乎是垂直下降的巖石壁,由黑色巖石組成,這些巖石經過歲月的壓力和磨損,布滿裂縫與凹陷,仿佛是自然力量的野蠻雕刻。
邊緣覆蓋一層薄薄的濕滑苔蘚,空氣中彌漫著濕潤冷冽的氣息,一塊由木板隨意搭成的破舊小橋可憐巴巴橫上濕滑崖壁邊緣,顫顫巍巍搖搖晃晃,那隨時要倒的模樣一看就不能走人。
“是他……”
黎旦和小觸手一樣,第一時間的注意力全在那條藍色水流之上,只不過小觸手更多的是好奇,他第一次見到藍色水流。
人類則是因為懷念。
“嗯?他是誰?”
黎旦望著水流,沉寂在腦海深處的回憶便被盡數勾勒清晰,一幅幅已經模糊的臉龐閃過眼前,他其實已經不太能想起了。
“騎士團的一員,也是和騎士團一起消失的成員之一,那條藍色“水流”類似于我的火焰,是屬于人類的超凡能力!
說不清楚是什么時候開始,掙扎于污染中生存的人類突然在一天發現了自己的變化,他們開始擁有那些原本令他們恐懼無比的力量。
沒有規律,至少目前沒有人能找到規律,總會有那么些人莫名其妙覺醒,獲得特別能力,并且還沒有向污染的方向變異。
這對當時的人類來說是好事,正因有了超凡能力,人類才能在廢墟之上重建家園,發展成現在的文明。
也是因為能力出現的隨機并不受人掌控,逐漸的,發號施令的掌權者開始更迭,能力強大的人無論之前有多么不起眼,都有可能成為當代傳說。
一段混亂的歲月,污染的強大唯一帶來的好處就是讓人類沒有心思進行內斗,不聯合抵御外敵,他們的欲望便都是空想。
隨之而來,千年時間過去,海洋上勢力逐漸穩定,面對污染更加熟練,高效,越來越多的對策被人類發明出來,最終形成了現在的六大海域。
“他們就在門里面嗎?”
如果說地底洞穴還能得到解釋,眼前的地下城必然是人工建筑。
“沒錯,建筑風格和當年也能對上,那么大的工程,哪怕是他們也需要數年的時間才能完成。”
居然不聲不響在島嶼的地底建立起地下城,騎士團到底在想什么?
黎旦有一瞬閃過相當不妙的猜測,他也去過幾次隱秘建立于地底的城市。
——為了清除異教徒而去。
挖掘世界各種偏遠的角落是異教徒們最喜歡的活動,如果不是需要隱藏自身,正常人又怎么會選擇常年生活在見不到黃金雨的地底。
那個時代里,為了人類生存而奮斗的騎士最終卻被污染,失去理智加入異教徒行列也實在是見怪不怪。
污染并不是說堅定心智就可以抵御的東西,那是疾病,最可怕的瘟疫也不過如此,小小的感冒都不會因為你不想而停止,更何況是污染。
“真是……那群家伙越來越可疑了!
黎旦喃喃出聲,表情卻相當輕松,一點也沒有為朋友嫌疑更大而焦慮。
小觸手卻想起在垠蛾白號上發生的事情,安慰性貼了貼人類,反被人類用手指撓撓黑色腦袋,他笑得坦然:
“沒事,沒什么好擔心的,就算是又怎么樣,那就打他一頓,死了都要給他揪出來打一頓!
黎伊知仔細觀察人類的心情的確挺不錯,說的也都是實話,這才彎了彎眼睛。
“嗯,幫旦旦打他!比祟愓娴南氪虻脑,他也不是不可以用點力。
“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崩璧┥炝藗懶腰,露出獵貓般細瘦矯健的腰部線條,夜晚估摸已經過去一半,往常這個點他應該躺在垠蛾白號柔軟的被窩里。
現在算是加班嗎,好了,這下哪怕老朋友沒有變成異教徒他都想給他來一下子。
“走了,和白天一樣!
留下簡單一句話,銀色火焰以驚人的速度席卷全身,屬于人類的血肉逐漸模糊,虛化,全部融入火焰之中。
銀焰一卷,將觸手團子包圍在對他來說溫暖的圈內,裹挾著從舊橋上方翻涌而過。
還算完好的木門被火焰龐大的能量直接撞碎,稀稀拉拉掃落一地,沉寂許久的地下城被高調宣布了來訪者。
火焰沒有停下,一直沿著門后的下坡石階掠去,窩在其中的小觸手透過半透明火焰注意到階梯兩側墻壁上刻滿雕刻。
他在一本冒險小說中也看到過,主角進入地下墓穴,看到了古老的神話,無數歷史被前人莊重刻下,短短的一面墻壁上就是一位英雄波瀾壯闊的一生。
黎伊知頓時提醒興趣,滾了一圈更加靠近火焰邊緣,睜大眼睛努力的在高速前進中觀察那些古老文明的述說。
那是什么?
一個圓球下連一條線,然后又是四條線從中心線的各處擴散,其中兩條高舉,另外兩條沿中線的尾巴成大字型。
后面還跟著一連串同款刻畫,只是動作均不相同,他們或高抬下面的一條線,或擺出打動姿勢。
有點草率了,和書中描述不太一樣,黎伊知努力把抽象的畫作吸收溶解。
是在……跳什么神秘的祭祀舞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