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真相
什么東西?
黎伊知愣住, 瞇眼湊近亮起的小屏幕,看著薄片發出一道聲音后陷入靜默,腦袋里還在轉著彎兒, 手已經誠實伸了過去。
觸手又一次穿過虛幻屏幕,薄片倒是給出了反應,屏幕亮起紅色感嘆號, 光亮慢慢回縮成直線, 熄滅下去。
黎伊知歪頭, 不信邪,重復數次伸手,縮回,又伸手。
古怪的小物件再也沒有發出光。
不會吧, 難道他又遇到了一個奇異物品, 有什么觸發條件才能啟動, 什么時候奇異物品都爛大街了。
“……黎旦!
聽到熟悉名字,小觸手立即抬頭, 也顧不得眼前玩意, 蠕動腕足快速向外爬去。
站在懸吊繭面前的是他熟悉的背影,對面還有一個全身籠罩黑袍的高挑身形。
他的黑袍寬大,邊緣隨風輕輕擺動, 袍子質地粗糙, 仿佛吸收了周圍所有光線,讓身體輪廓顯出模糊質感。
頭部被兜帽遮住,只留下巴卻和嘴部輪廓隱約可見,眼睛藏在帽檐陰影下, 依舊遮蓋不住亮光,如同遠古星辰的微光。
手掌也被袖子覆蓋, 當他偶爾移動才能瞧見敷著繭的手指,一雙戰士的手,那只手正撐著把大刀,武器看上去很破爛了,坑坑洼洼的凹糟遍布刀刃之上。
“米萬啊,好久不見了,真是久到放到當年講起來都會笑出聲!
是一個名字,黎伊知已經能分辨出名字的概念,每當聽到一個不知道指代什么的單詞,又沒有任何形容,那么它極大概率是屬于什么東西的名字。
人類的名字會更加特別,他的人類認識對方,還很熟絡的樣子,小觸手合理推測眼前站著的是騎士團的一員,那個破繭成蝶的人。
思路是越來越清晰了,黎伊知卻莫名不得勁,他現在學到的知識哪一個不是人類的生命很短暫,會隨著時間而慢慢衰老,據說會沒有年輕時那么富有精力,長相會變,聲音會變,就連性格也可能會變。
可他現在遇到的人類就在一次次打破常識,好空虛,仿佛學到的都是廢話。
“哈哈,明明你的笑點很高吧,不過我大概是會笑的。”
黑袍人說話很真誠,現在他的聲音就帶上點笑意,一縷金燦燦的發絲因其抖動而順著兜帽滑落。
氣氛似乎因為打岔稍微緩和下來,可黎旦依舊冷眼,每當他這副表情,那雙淺淡的眼眸就更加透明,宛如金屬。
交談之人沒有半點附和的打算,黑袍人獨自笑了一會,又嘆了口氣,兩人沉默下來。
“黎伊知,人呢?”
“!”
黎伊知蹲在繭底下,雙眼亮亮,默默吃瓜,他沒有第一時間回去,人類和友人重逢肯定有很多話要說。
沒想到人類沒說幾句開始尋找他在哪,小觸手磨蹭兩下,直接從原地彈射起步,精準落回他的位置。
黎旦看了肩膀上輕飄飄的重量一眼,快速掃過還是很精神的樣子才轉回頭。
剛才情況其實比較緊張,本可以接一把掉下去的團子,不過刀劍交鋒那刻熟悉感讓回憶涌起,黎旦認出來人。
他不能肯定米萬有沒有作為人的理智,萬一沒有會是一個很難纏的對手,還不如讓小觸手掉下去安全一點。
“黎……伊……知……”黑袍人咀嚼著新冒出來的名字,聲調逐漸奇怪起來。
“他是異種吧,你給他取的名字?你居然會用這個姓給異種取名字?”
不可能是異種原本就有或自己想出來的姓,哪怕真是自己想出來的名字,黎旦不認可又怎么會用那么輕松的語氣喊出。
黎這個姓可是……
“嗯嗯,你好第一次見面的人類,我叫黎伊知,不過……”
小觸手對船長過去的友人充滿好奇,準備先禮貌一下,根據那本已經不怎么可信的人類文明指南,首先要自我介紹。
可惜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手指頂了回去,黎旦反手捏住擺設的金線嘴巴,皮膚相貼足以讓他卡頓。
接著搶過話語,毫不客氣的當著老朋友的面告訴小觸手:“禮貌什么,收回去!
“對面那個就是和你說的,玫瑰流金的團長,至于他……我撿到的,和我姓有什么問題嗎?”
前一句是給小觸手介紹,而后一句則是對黑袍人說到。
黎伊知無辜彎了彎嘴巴位置金線,有點捉摸不透人類復雜感情,看著好像是不太高興的,卻沒有因為不高興而直接砍人,明明在交談說明態度還好,又不讓他自我介紹。
復雜的人類。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我們都在如此之久的歲月過去重逢了,以前真難想象你會讓一個小異種接觸,可愛的寵物貓狗你都很無感,不過我們也難說還屬不屬于人類范圍了吧,和異種交朋友也沒什么奇怪的。”
米萬對此接受良好,小異種看上去很好交流,也沒有偶爾會冒出來的其他異種那樣充滿惡意。
容不下任何可能,不能放過一點微小存在,哪怕它們再無辜,哪怕昨日還是同伴,哪怕恢復不無可能,他們沒有時間,人類必須筑起堅硬的高墻,意志稀薄之人不配上前。
那個生存極為混亂年代的至理,迫于壓力誕生的,如今看來太過無情的準則。
人的思想是會改變的,無論是當年做出的選擇還是現在的態度。
“你才不是人!
“嗯?我是人類啊?”
哪知兩道反駁幾乎同時響起,米萬愣住,兜帽下的雙眼空了一瞬,他確定般左右轉頭。
沒錯,房間內只有三個能說話的生物。
只得把目光轉回去,看著不知道什么原因百年后依舊保持原本容貌的朋友,和更加不可描述的,小小的黑色團子。
他們看上去很認真在反駁,不像是說笑話。
人類?
行吧,人類什么時候進化成這樣了,是他落伍了。
米萬試圖理解,米萬放棄理解。
“我道歉,我收回前一句冒犯的話!
小觸手點著腦袋,接受了他的道歉,黎旦更加干脆,銀色火焰順著交握的手掌劃過劍身,劍刃傾斜,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無聊的介紹環節結束,該好好講講關于你的事了吧?”
米萬吸了口氣,該來的還是會來,他輕咳一聲,猶猶豫豫道:“我不是很想講可以嗎?”
“讓我做個夢,要不你們先原地打道回府吧?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讓我掙扎一下,就一下!”
黎旦對此答案很簡單,他笑得開心,并且要讓別人也開心起來。
“頭腦很清醒啊,還知道是做夢呢!
轟!
話語落下,黎旦消失在原地,銀劍裹挾著高溫,單手持握斜切砍去。
看上去脆弱無比的砍刀橫過刀身,擋住了全力一擊,兩人僵持在原地沒有動彈,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唯有去注意他們腳下凹陷下去的巖壁,才知道刀劍接觸的力量有多么龐大。
砰砰砰!
破空聲襲來,另一只手拔出燧發槍,毫不客氣對準心臟位置,接連來了三槍。
想要幫忙的小觸手震驚了,你們人類,都那么做事不留余地的嗎?
三槍下去正常人都會死翹翹吧,那他們還怎么問話?
下一秒,更加令黎伊知震驚的,米萬注意到槍的動靜躲都不躲一下,而三顆子彈像是根本沒有瞄準,以極快速度砸入了后面石壁之內。
超凡能力?對空間的修改能力?
子彈明明在最初軌道描筆直射去,卻即將接觸皮膚剎那消失,下一次出現便位于身后。
黎伊知明白了,人類為什么知道還要打出三槍,都是打給他看的,讓他明白對面之人的超凡能力。
“嗯?小異種……不好意思我習慣了,你也很特別嘛,我移動不了你!
戰斗經驗同樣豐富的米萬比小觸手更早意識到,干脆笑著向第一次見面的短暫敵人敞開了自己的能力。
“謝謝?”
黎伊知禮貌回應,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的人類不能對他產生影響,實際上,他剛才什么都沒有感覺到,要不是人類說出來都不知道其對自己使用了能力。
“打架別說話啊,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雖然口頭責備著,黎旦心情聽上去也不錯,因為他已經趁著一兩句話的功夫間送出兩劍,第一劍劃開了黑袍的扣子,第二劍將黑袍徹底挑開。
小觸手看清楚和他們打架的人類長什么樣。
和他的想象不太符合,人類故事里描寫的戰士形象大多會是一些身著由精鐵打造,表面刻著具有特殊力量的符文的重型盔甲。
一張剛毅的臉,或許飽經風霜,或許正值壯年,米萬看起來卻很年輕,和船長差不多大。
他的金色頭發柔軟,色彩光澤照人,隨著他的活動輕輕擺動,映襯著他那明亮、清澈如湖水般的碧眼。
笑容輕松自如,容易讓陌生人親近,臉上小小的雀斑讓臉看上去年紀更小,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很合適他,透露出一股剛從學校里走出來不久青春洋溢的味道。
只有眼神還是挺像的,和故事書里描繪那樣堅定宛然磐石巍然不動,是無數次戰斗磨練出來的韌性。
“因為我太想和你打,真希望可以什么都不要問就這么走掉啊。”
黎旦都懶得理他的白日夢了,真是比小觸手還能做。
砍出兩劍后,黎旦接著踏步上前,又一次簡單卻快速的劈砍,米萬評估著他發力的方向,跟著目標轉動,輕輕松松就能擋下攻擊。
前提是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可是他的武器呢?
一跟黑色觸手不知何時攔在必經之路上,正正好好自上方砸落,將計劃好的阻擋偏移過去。
黎旦的銀劍已經隔著距離劃過身體,空懸在旁,他抓住這個機會,反轉手腕,剎那改為反手握劍,在米萬被牽制住的空閑從他的胸膛劃出一條口子。
鮮血四濺,鼻尖是屬于人類的紅色液體和特殊鐵銹味,看來老朋友的情況也沒有想象中糟糕,直到一擊達成,從不半場開香檳的人類才回答前面問題。
“可以啊,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不就不問了。”
在被那把附著火焰的劍劃破皮膚之前強烈危機感已經籠罩在心頭。
米萬瘋狂催動著的能力還是沒趕上,鮮血已經從傷口飆出他才堪堪消失在原地,避免了后續的挨打。
“要不要這樣,你們二打一啊!”
一直呆在地下城不知道多久沒有受到過傷害,此時過往熟悉痛感傳來,腦子那是一下子清醒了。
就連他隨便撈起的武器都被奪走,讓觸手團子趁機舉起和他體型不符的大刀。
見鬼了,不僅是黎伊知的位置空間他沒辦法干涉,就連被他接觸的東西都定死在原地一樣。
這要怎么打?完全打不過!
光是應付黎旦他就不太行了,那么久沒見好像又厲害一點,現在還要加上不知道什么能力的異種。
米萬捂著飆血的傷口站直身體,二話不說拔腿就跑,開玩笑,那么好的逃跑機會,他已經能想象留下來被暴打,最終不得不在“核善”交流下吐露心聲。
腦子亂成一團,想法一個個接住冒出又否定,到底怎么才能讓他們放棄探尋真相,根本不可能,想不明白,那就邊跑邊想吧,總之先跑再說。
現在又不是需要站在前線保護人類的騎士團,為了防線決不后退一步,米萬思來想去,果斷朝地下城里邁出腳步。
他倒是想要往外面跑把人引開,可黎旦一定不會上當,哪怕真引開了他暫時也離不開地下城,相當于自投羅網。
“?”
黎旦也是萬萬沒想到人跑那么快,在拿背后面對敵人那刻總是充滿破綻的。
但他跑得太果斷,攻擊者只來得急將手中銀劍拋射出去,留下不大不小一片衣角。
盡管還有遠程燧發槍,幾槍過后也只能看著他耍雜技一樣,身影不斷閃爍變化,在生與死的邊緣瘋狂跳動。
“嗯……跑掉了,旦旦不追嗎?”
黎伊知搶過來一把刀還挺興奮,看著兩人一直刀光劍影他也挺心動,還想要試試自己能不能駕馭刀劍。
他可是有八根觸手!
八根觸手做什么不行啊,比如開船,小觸手盲目覺得自己技術會很好,可惜垠蛾白號是自動駕駛的。
“追不上的。”
米萬的超凡能力涉及到空間,和之前遇到的門,或者許久以前出現過嘗試去往灰云之上的遠距離傳送者不同,那些能力是直接壓縮改變存在的坐標。
他的空間范圍不能很遠,卻更加精細,改變空間本身,還有剛才打斗中沒有用出來的其他用法。
如果對自己以外的人使用要看情況,死物比活物容易,小的比大的容易,沒污染的比被污染的容易。
光明磊落的騎士以前從沒把超凡能力用在逃跑上,最多用來趕路,不過想想就知道了,沒多大區別,某個方面來講可以算是跑路神器。
“也不需要追,反正會把地下城翻個底朝天,他出現阻止說明在地下城某處確實藏匿著我們想要的真相,接著往下走就行!
同時這份真相還不能被輕易抹除,要不然米萬早就跑路了,哪怕他就干脆不出來,悄悄把東西毀掉也足夠他們兩眼一抹黑。
“唔,對了旦旦,剛才又發現了一個奇異物品。”
黎伊知想著想著,想到了古怪的黑色薄片,他跳下人類肩膀,鉆回小洞內拿著下面筆粗細的底座把奇異物品拖出來。
薄片意外堅硬,明明看上去脆弱的不行,在小觸手一點都不注重的拖拽下一路摩擦過堅硬石壁,硬是半點劃痕都沒留下。
回到肩膀上,黎伊知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原原本本重復聽到的機械聲音。
手指拿起黑色薄片上下端詳,包括重復嘗試用手指觸碰中間虛幻的黑色,沒得任何到回應。
隱約覺得這東西和所有的奇異物品都不太像,包括它吐出來的話語,半懂不懂,卻隱隱能明白一定意思。
卡住的只有幾個專屬名詞,又來……和之前宇宙與太陽一樣。
奇異物品至今沒有展露出什么攻擊性,黎旦翻看無果,拿著底座甩了甩,黑色虛幻薄片突然消失,只剩下藍白相加的長方形小塊。
隨手中帶著嫌疑的動作意外迎來變化,他一愣,又甩了甩,薄片再一次出現,只是不像小觸手第一次見到那般會亮起。
“算了,之后在研究!
黎旦把它和鑰匙放在一起,更加隨意的取了個018的名字,嗯,目測十八厘米左右。
房間內其他騎士團成員依然在繭利沉睡,沒有被外面巨大的打斗驚醒。
米萬會在他劃破繭前一刻跑出來制止就說明他不希望看到繭破開,這些繭一定有著什么作用。
黎旦不打算繼續了,反正劃開繭也不過為了確認出來的是誰,既然現在人都跑到面前來了,干脆就帶著疑問去問本人吧。
等到事情真相清楚以后再來考慮解決的方法,而不是盲目去做會后悔的決定。
最后看了眼那些可能存在的熟悉之人,人類帶著小觸手離開,朝更深處走去。
“旦旦,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黎伊知簡單與米萬交談幾句,覺得他實在不像是失去理智的背叛者,或許是瘋的不明顯?
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來。
“那段時間我沒什么空閑,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崩璧o所謂他知不知道,從石壁上拔會銀劍,邊走邊回憶著,慢慢講述起來。
那個時代資源很緊張,不管是物資和能動用的人手,特別是對抗污染的寶貴人才,幾乎每天從早忙到晚也不夠用。
大多數人都憑借一股信念,他們或是真正善良無私,或是因為被污染傷害過產生仇恨,又或是為了功名利祿。
無論如何,每個人都很努力的讓世界變好。
最開始散漫的編制漸漸有了騎士稱呼,后來成為騎士團,越來越多人加入,緊鑼密鼓的對抗和戰斗下污染情況逐漸變好。
海域之間信息落差大,其他海域不知道是什么情況,白彌沙海域是基本穩定了,以至于大大小小的騎士團被整合,有了更加明確的正式稱呼。
玫瑰流金是當時最大的一個騎士團,也是最厲害的,考慮到可以保留這段光榮歷史,他們并沒有被立即編入隊伍,似乎是打算維持最后一個騎士團的盛況。
正好當時玫瑰流金全員也都在追查某一件事,黎旦了解不多,只知道白彌沙的主島興起一種異教,沒錯,就是前面提到過的,試圖探索灰云之上的信仰。
人類對天空的彼端毫無所知,卻能看明白眼前海洋是多么殘酷,陷入絕望的人總是有一種精神寄托,希望自己不知道的,沒有選擇過的道路會更好。
天空教會得以飛速風靡起來。
騎士團是負責調查這件事的主力,事情很難查,卻在每一天突然獲得突破性進展,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當支援趕到時,就看見無數異教徒與騎士團成員的尸體交雜在一起。
整個白彌沙海域的天空教會被一網打盡,同時,他們奉為珍寶的圣物跟著消失不見,當時人類對圣物的研究興趣很大。
因為自從出現圣物后,天空教會開始展現出一些奇怪造物,那些東西聞所未聞,威力奇大,也是因此,在與天空教會的對抗中產生大量傷亡,甚至于現在所有的燧發槍都是根據那些造物改編而來。
而伴隨著這件令人垂涎的寶貝消失的,還有騎士團團長與他的心腹成員。
在那不久之后,主城又一次爆發嚴重污染,戰況下缺失高戰力人手,正是當時最高戰力之一的騎士團成員卻久久不曾出現。
漸漸的,傳聞冒出,關于騎士團被異教蠱惑,帶著圣物背叛了人類的傳聞。
忙得暈頭轉向的黎旦也是直到那時才知道這個被壓下沒有傳到他耳朵里的事情,不等他去調查,由那場污染引起,主城的巨大變故使得他不得不逃離白彌沙海域。
最終遇到垠蛾白號,沉睡許久,醒來便一直漂泊在無垠的海洋之上。
后面那段沒有和小觸手說明,黎旦只簡要提取了前面的故事,也聽得小觸手連連感慨。
“大概明白了,可是既然帶走了圣物,又為什么要隱藏在小小的偏遠島嶼,他們不使用圣物嗎?”
要說之前那個房間里的繭是圣物有點大題小作的感覺,看看破繭而出的米萬好像也沒有發生什么,既不能把他們從自己的地盤趕出去,又不像門那樣瘋瘋癲癲謎語人,說出一些震驚世界觀的大話。
“這種事,果然還是把本人揪出來問問更快啊!
和人類一起朝前面看去,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地下城盡頭,前方是一個更加敷衍的大洞穴,連裝飾用的石壁都不肯加上。
往深處看隱約能看到還有黑漆漆通道,不過黎伊知估摸著,那條通道也不會太遠,根據小島面積,他們要是再挖下去就該面臨新鮮空氣了。
米萬赤手空拳站在通道前面,看到他們苦笑一聲,事情終究還是不能算了,真搞不懂為什么黎旦會出現在黑布羅海域。
他一直都沒有詢問是因為他自己也是滿身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黎旦的身世明明注定他不會離開白彌沙海域才對。
又怎么會和自己的特殊情況一樣活到現在,孑然一身帶著一個異種,還機緣巧合的相遇了。
“好吧,那就試試吧!
米萬接受事實,哪怕剛才的自己也無比好奇騎士團離開后主島發生了什么,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真相,他又有什么資格去勸說別人不要好奇。
走到這一步了,沒有人會放棄,人類的好奇心便是如此。
黎伊知早就把那把破爛大刀扔掉了,原以為還能在打架中白嫖一把,誰曾想米萬武器都不找直接就上來開干了。
那自己要做什么呢……嗯?
肩膀上蹲著的皮膚附近突然一熱,小觸手疑惑,半響后了然沉默下去。
壓迫的空間感傳來,黎旦反應迅速,側身一閃,身后地面瞬間出現一道斬痕。
這才是大名鼎鼎的騎士長真正的攻擊方式,空間的斬擊如同風般無形,讓人防不勝防。
他認真起來了,黎旦卻沒有,誰沒個遠攻手段,他也大可以用火焰慢慢耗死他,不過是看誰更耗得起。
一劍將襲來斬擊切碎,黎旦不退反進,米萬習慣了保持距離,在步步逼近下也跟著后撤,直到背后快要頂住墻壁,斬擊全被不同角度驅散。
銀劍直逼面門,米萬下意識動用空間能力,躲開將自己換離危險區域。
不好中計了!
兩人對持呈直線,從一邊換到另一邊。
而這一邊,正是黎旦計劃之中的,位置更加靠近黑色通道前面,肩上輕微重量立即加重,隨即又消失。
黑色團子當著米萬的面飛一般沖了出去,他想要伸手抓住,卻被早有準備的銀劍攔下,黎旦還報復性正好卡在胳膊連接處,之前他威脅自己的位置。
嘩啦——
黎伊知撞破阻隔在最后的屏障,黑色小團子如同炮彈,玻璃質感的碎片沿破口掉落,乒乒乓乓砸落地面。
照明順缺口涌入,撕裂沉寂了百年的黑暗帷幕。
剛才人類給了他暗示,熱意像是小箭頭一樣沿著同一個方向滾動,最終指向盡頭的黑暗。
黎伊知很快明白了人類想要他做的,又一次在無聲中進行一場完美配合。
米萬嘆了口氣,接連后退數步,再打下去也沒有意義了,終究還是要把那些罪惡攤開來講明白。
“會做夢是好事。”右手流暢挽了個劍花,火焰在過程中逐漸從頂端消退,重新變得細長的銀劍插回腰側。
狠狠把人打了幾下,黎旦舒服了,語氣反而變好了不少,他獎勵似的揉了揉跳回來的小觸手,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
大搖大擺走在前面進入被隱藏的秘密房間,嘴上還嘲諷著灰溜溜跟在后面的友人。
出乎意料的,盡頭房間小的可憐,大概只能站四五個成年男性,甚至都沒有敷衍的隧道精致,那里面就是純粹挖了個土洞,黑漆漆什么也看不清,唯有借助漏進來的微光才能勉強注意到擺放在正中的事物。
那是……一個墓碑?
火焰亮起,直到真正看清小房間內唯一的東西,黎伊知明白過來,他錯了,冒險小說誠不欺我,只有到達最后的房間,最后的終點,才會獲得最豐厚的獎勵。
在這小小的房間,空空蕩蕩的空間,隨意且正確,理所當然擺放著真理,最為龐大之物,永恒存在的時間,無垠卻普通不過的世界。
——“宇宙”。
源于最本能的,從一個嬰兒呱呱落地開始,不……更早以前。
早到人類還沒有發展成文明,還圍坐在小小的篝火旁邊,茹毛飲血,不會說話,沒有思考,就連心里安慰的祈禱都不知是何種意義便明白的,最原始的恐懼。
哪怕發展到現在,人類千年來形成的文明依舊不堪一擊,無數閃爍的星星組成一只巨大眼睛,星云是祂的毛細血管,貫穿銀河天際,眼睛跳動著,被瘋狂的宇宙牽引,也左右著看到祂的文明。
只需要十萬光年外的存在撇瞥過來一眼,星球轟然倒塌。
知識毫無意義,進步不過徒勞,高歌頌德的偉大在浩渺無垠的宇宙中不值一提。
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發瘋,不可避免感到寒冷,無意識走向混沌無序的歸宿,跟著召喚,溫和走入良夜,隨后,溫暖的黑暗會包圍你,接納你的脆弱,觸碰你的不安,自我意識被融化,如同水滴入了海,進入無垠的宇宙之中,安眠沉睡,睜眼永恒。
無法去描述那些不可言喻,充滿矛盾與荒唐的事物。
也許,當你有一天睡不著,迷迷糊糊間來到夜晚的走廊,抬頭望去,便看到宇宙對你眨了下眼睛。
四塊相同大小的黑玄石組成長方形立墓,它看上去樸實無華,沒有一點百年前流行的雕刻痕跡,但此時此刻,“宇宙”如同輕紗環繞,裝點著它,為其披上最華美的外袍。
無需任何知識與理解,當你真正見到它的那一刻,便明白了宇宙所代表的含義。
黎伊知被一股刺鼻的鐵銹味拉回神志,他好像并不感到驚訝,這是理所當然的,宇宙不就是這樣的嗎?
如同那個類似枯瘦老人的奇異物品所說,它們就是存在,理所當然的存在,無論生活在其中的文明如何評價祂。
但人類給出的反應就不同了。
小觸手震驚看到黎旦一臉平靜用手指擦掉從眼角流出來的鮮紅血跡,淺色眼眸被刺眼的紅暈染,染上一抹妖異緋色。
殘留下來的紅色讓在黑暗中的皮膚白的嚇人,屬于活著必不可少的養分,強烈生命對比下顯得另一方過于慘淡。
“旦旦?!”
黎旦拿出手帕慢吞吞擦掉手指上殘留的液體,仿佛剛才腦袋像被燒紅鐵棍捅進去狠狠攪拌,剎那崩潰一瞬,連正常思考都無法維持的不是自己一樣。
“沒事,別擔心……這就是你們當初帶走的東西?”
米萬跟著走進來,目光中有無數復雜情緒閃過,要說起來,離開主島時他不到三十,而現在,又是多少個三十年過去了,這一生絕大部分的時間,居然都因為眼前的東西改變了。
“嗯,準確來講是里面的東西,什么感覺?”
米萬看上去還不是很想透露真相,但他不得不說,于是萬般無奈下,自暴自棄的接著一句模糊話語。
要現在讓黎伊知準確說出答案他可能做不到,不過他們在來到島嶼之上后遇到了別墅一家的怨,小觸手又好像明白了一點。
別墅發生的慘劇一定和地下城息息相關,瘋狂來源于污染,污染來源于此處,林芝芝為什么會瘋,她的世界已是末日。
而莊華,那本筆記的注釋,寫著其主人明白了世界的真理,他為知識而瘋狂。
瘋狂到要獻祭所有人,乃至于自己,都要獲得那一瞬的知識。
剛剛進入地下時雕刻在石壁上的話語,人類不該探索宇宙,廣闊的視野又何嘗不是一種知識?
百年前的天空教會試圖忽悠人類去往灰云之上,根據門的說法,太陽和宇宙就在灰云之上,他們也得到了知識才能明白這個道理,而現在小觸手也了解到了宇宙是什么。
所以一切的最開始,都在于此。
“知識……里面是關于宇宙的知識?”
“沒錯!泵兹f沉寂的看著被他們親自埋葬的墳墓,目光又好似根本不在這里。
“根據我們當年的調查,天空教會的創始人是一位海洋學家,久負盛名的那位,可能是想要的多了吧,他開始不再把目光看向眼前的海洋,而是頭頂之上!
“但是……作為天才的他又不夠聰明,不夠驚世駭俗,不夠像那幾位開創了時代的“神”那樣,能夠將目光跨越數個未來,每一步都能給人類開辟新的道路!
米萬嘶了一聲,身上被打倒的地方隱隱作痛,他找了個地方靠坐下來,就像過去無數個日日夜夜,只是腦袋循環往復的事情終于有人能夠傾訴。
“他做不到,和其他人一樣做不到,一次次的失敗給了他很大的打擊,日夜不息,從不間隔的研究讓他精神面臨崩潰,于是……他把目光轉向了“神”!
“渴求神明賦予自己最豐富的知識,給予自己最聰慧的大腦,“神”回應了他!
“后來就是你知道的事情了,他得到了我們眼前的東西,奉為圣物,開創天空教會!
黎旦見靠坐著的人說到此處停頓下來,又開始焦躁的手指關節用力就明白接下來才是關鍵,不過他沒有繼續追問,反而換了個看似不相干的話題。
“地下城入口前面的那塊石碑,上面的字是你寫的?”
“……不是,是李肅。”米萬不自覺偏開目光,看向那個關住了許多騎士團成員的房間。
不用他介紹,黎旦也認識這個名字,騎士團副團長,米萬的左右手,但他想要的回答不是這個。
“回避呢?我只想知道你認不認可那段話!
一路聽到現在黎伊知琢磨出不對來,根據島嶼上對騎士團的猜測,他們應該是卷了圣物跑路找不到蹤跡,所以人類才覺得他們背叛了。
可如果真的想要關于宇宙知識的圣物,又怎么會寫下那句話,還把圣物埋入代表死亡的墳墓,看不出一點欲望的貪婪。
他們特意挑選了最偏僻的黑布羅海域,來到連航海地圖上都不曾記載的無名小島,甚至不愿見到黃金雨,挖通了地下,將自己和圣物一起邁入名為死亡的墓碑。
日日夜夜與墓碑相伴,不再出現,不再離開。
黎伊知又想到了那一個個繭,他理所當然覺得繭是應該被破開的,可如果蝴蝶破不了繭呢?
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帶來重生的繭,而是另一個墓碑。
不是破繭,是自縛。
作為最后的守墓之人。
原來是這樣,玫瑰流金騎士團在當年調查清楚事件的真相,明白了所謂的圣物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們作為被下達命令的人也知道當時許多人都在窺探圣物。
可看看被天空教會吸引過去瘋狂的人類就明白了,關于宇宙的知識對人類來說為時尚早,所以他們決定要帶走知識,至少不應該立即讓人得到。
他們“叛變”了。
隱姓埋名來到這里,通過不知道什么手段將其封印在名為死亡的墳墓中,用自己最后的時光去守望它。
只是因為不知道什么原因,封印松動,并且污染了后來來到小島的夫妻與他們帶來的傭人,導致悲劇發生,然后是垠蛾白號的到了……
等等!
不對,小觸手一下子豎直身體,他和人類為什么會來到無名小島上?
因為一個刻有能代表騎士團標志的盒子,是盒子將他們的目光放到島嶼。
而那個盒子里面裝著的,根據小觸手感覺是能增強力量的種子!
種子是給誰用的?不可能是那些個怨,也不可能是眼前的米萬,他所感受到的,特殊的味道。
黎伊知猛然轉過頭,閉上眼睛仔細體會,虛空中仿佛有一條線隱秘浮現,一頭連接著他,另一頭連接墓碑,沒有錯,一樣的味道。
玫瑰盒子里的種子是給墳墓里面東西用的,用來給祂增強力量,開花結果。
米萬聽完沉默很久,他閉了閉眼,聲音顯出一絲疲憊,輕聲說道:
“我不否認,我的朋友,那確實是一場背叛。”
第027章 反生
黎伊知大概弄懂了當年事情的真相, 騎士團在除掉天空教會后覺得他們的圣物不應該繼續被人類使用,于是帶著圣物來到無名小島,與世長辭, 將其封印進墳墓又成為守墓人。
可新的問題冒出來了,既然他們想要做的都是主觀上對人類好的事情,又為什么會委托船只向無名島嶼寄送能增強祂力量的種子。
完完全全兩個相互矛盾的選擇, 本不可能發生, 除非……原本就不是一撥人所為。
黎旦不置可否, 沒有對背叛兩個字發表什么看法,小觸手卻覺得人類有點在意,不是在意朋友的自我承認,而僅僅是“背叛”這兩個字。
“你們的選擇全部來源于自己的深思熟慮?”
米萬抓著自己的頭發, 聲音艱澀, 但還是在威脅眼神下一五一十說道:“我也是后來才想明白過來, 所以我不否認……我們確實成為了幫兇!
“還記得提到過的賦予天空教會創始人知識的那位“神”嗎?”
“哦,“神”!崩璧└纱噜托Τ雎, 海洋上自稱神的家伙太多了, 就拿逃走的門來講吧,他把他那套關于宇宙的話題拋出去,不久后也多的是異教徒奉他為神。
不過是些有點特殊能力就招搖撞騙的家伙。
眾海諸神好歹真的展露過神跡, 如同尋林鹿無比正確的航海地圖, 祂確實給人類指引了方向,黎旦對正統的信仰還是很尊重的。
“嗯。”聽懂了話語中的諷刺意味,米萬認可的模糊應答著。
“雖然沒有證據,容許我馬后炮的去復盤整件事情, 恐怕那個“神”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我們當初艱難調查有了突破性進展是因為小雙的能力。”
想到旁聽者還有一個不知情的黎伊知, 他頓了頓,詳細解釋道:
“小雙可以進行一些預言,預言不受控制,甚至能不能啟動都要看臉,她年紀還小,騎士團也沒有把責任壓在她身上的想法,不過是讓她偶爾可以用著玩一玩。”
“那一天她得到了非常精準的預言,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出現過,過去也有一兩件事情在幸運預言下效率極大提高,加上異教徒們當時鬧得太大,我們沒多想去了預言的地方。”
一場慘烈的戰斗,不管是天空教會還是騎士團都傷亡無數,米萬跳過了這一段,不太愿意提及永遠扎在心里的刺。
“之后就是你知道的了,我們得到了圣物,看到了你們所看到的一切,明白了淺薄的知識,天空教會的宣揚摻雜真實,灰云之上確實存在宇宙!
“我們收到的命令是把圣物帶回去,可……我們都有顧慮,僅僅是一眼就能明白什么是宇宙,明白也許要千年才能見到的光景,我至今都無法想象天空教會的主教從里面獲得了什么!
“我看到你用的槍了,那也來源天空教會發明的火槍吧?誰都不能保證下一個得到圣物的人類會做出什么瘋狂行徑,連海洋都沒摸透的文明真的需要那么大一個腳步嗎?”
聲音逐漸從平穩的陳述改為疑問,米萬無法給出肯定答案。
某種程度上來說圣物里的知識決定著一個時代的開端,甚至于人類的未來,遙遠未來的知識去往了不屬于它的時代,成為潘多拉魔盒。
誰也沒辦法輕松給出答案。
最終他們決定帶走圣物,不能做下選擇就干脆不要讓選擇立刻出現。
無論正確與否,騎士們選擇了守墓,那么矛盾的幫兇又是怎么來?
守墓是他們做出來的選擇,卻不是完全正確的自我選擇。
問題出在“神”上,黎伊知感覺自己上岸后腦子越來越靈活了。
“神”把知識交給天空教會的主教無非是幫助教會發展,他的目標落空了,教會覆滅,騎士團帶走圣物,按理來說是屬于騎士們的勝利才對。
表面看上利大于弊的結局卻讓米萬說出他們是幫兇的……只有一種可能,目前發生的一切,騎士團帶著圣物也好,將圣物封印邁入墓碑也好,都在“神”的計劃內。
所以才會有玫瑰盒子,“神”當然知道是誰帶走圣物又帶到了哪里,他希望圣物成長,于是送來可以增強力量的種子。
所有疑問被理清,黎伊知才覺得驚險,要不是他們正好在黑布羅海域撞到了運送玫瑰盒子的船只,要不是他也能吸引種子,現在“神”的計劃想必已經成功了。
“他是故意的,故意讓我們把種子帶走,故意讓天空教會的本部暴露,事情鬧得太大繼續下去反而增加暴露風險!
米萬呼出綿長的濁氣,把壓在心底已久的推測說了出來:“天空教會的主教野心很大,不好控制,與其讓白彌沙主島花大力氣不停追查下去。”
“不如讓持有者換一換,我們是他精心挑選的棋子,他知道……也許還親自引導了我們的選擇,讓我們將圣物帶離白彌沙,遠離人們的視線!
可惜當初他們絲毫沒有察覺到陷阱,米萬并不打算為自己開脫,這是他們的錯誤,無法挽回的錯誤。
封印落成的代價讓他們作繭自縛,一同被埋葬,如果不是發生了一些變故他現在也該在繭里。
“嗯實際上,我們之所以會來到島嶼是因為看到刻有你們標志的盒子,看來那就是幕后之人委托過來的吧,盒子里面東西貌似能讓圣物成長!
黎旦聽到貼著耳邊傳來的話語,舌頭劃過牙根,這是他覺得好笑又無奈的慣常動作,小觸手可真是,學東西太過死板了,禮貌用語背得滾瓜溜油,真到實際情況一點也不會在需要時候委婉說話。
毫不留情的給了人最后一擊啊。
米萬臉色一下慘白,他直挺挺站起身,又接連后退,之前阻攔他們時靈巧的身手好似消失不見,雙腳變得笨拙又不協調,每一步都帶著搖晃。
突然間,他停住腳步,無意識抓撓起頭發,很難過,又很特別,那是一種早就有所預料,如今終得以直面的解脫。
“果然所謂的封印不過是給了圣物成長搖籃,幕后之人讓我們帶走圣物一定料想到了我們會封印祂!
“讓我們以為封印了就萬事大吉,圣物便可以在誰也不知道的情況下成長!
米萬像被抽干了力氣,頹然靠著墻壁,嘴唇輕微顫抖,磕磕絆絆向友人傾述之后的事情。
“來到小島后小雙又有了一次預言……結果很不好,當時我們猜測是由于圣物的特殊導致通常用來封印污染的黑玄石沒太大作用!
當他說到這里,一直默默旁聽的黎旦卻突然上前一步,揪著人的領口看向雙眼不斷顫動的瞳孔,說出的話語裹挾尖銳攻擊性。
他知道那該死的熟悉感是從哪里來的了。
“你們用了【反生】?”
那個繭,他早該想到的,上一次看到還是在禁止閱讀的記錄書內,黎旦不是為了【反生】才去看的書,匆匆掃過一眼的印象早就模糊在腦海。
超凡能力雖然是先天才能有的特殊情況,可海洋上還有一些能力不需要自己擁有超凡,只需達成條件,獲得共鳴誰都能使用。
在此之上最為眾人熟悉的便是“獻祭”。
達成條件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嬰兒也可揮舞自如,【反生】就是一種這樣的封印手法。
極端的痛苦、憎恨、憤怒、絕望,一切關于壞的負面情緒,帶著這些情緒進入繭中,人將獲得“永生”。
前提是你要持續不斷維持著你選擇的情緒,永無止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活在負面的地獄,還得保持理智不能崩潰,清晰去感受它,認可它。
而情緒將作為養料供奉給封印堅固的代價,看看現在還完好的封印就明白了,繭里面的人還在保持理智。
一個不一定能傷敵一千但一定自損八百的玩意。
“對,當時為了封印我們只剩下【反生】的選擇,封印成功了,留在上面的標識卻不知道為什么被人動了,導致封印松動一點!
米萬唯獨在這件事上能夠平靜面對黎旦,早在百年前,他們所有人決定進入繭之前,一切該有的,不該有的都經歷過,他們還有在繭里無數的歲月來消化這份經歷。
人類的適應能力總是很強的。
為了保險起見騎士們特意挑選了連航海地圖都不存記錄的荒蕪小島,并且把標識埋著的地方向下挖,卡在極限距離才停止。
黎伊知明白是什么打斷了標志,一想通這個關鍵節點,小觸手深刻認識到倒霉二字。
騎士團埋標識的地方居然正好被第二批來到島嶼之上人挖成小池塘。
大概是挖掘過程中不小心碰到導致標志偏離原本位置。
別墅里那場所有人被獻祭死亡的儀式本就在圣物掌控之中。
莫明能搞懂一些圣物的想法,黎伊知有時候也會有這種想法,被封印那么久醒來第一件事情肯定是餓啊。
所以祂才會和莊華交易知識,如同之前和天空教會的主教交易那般以此獲得飽腹祭品。
作為藝術家的林芝芝則是因為心神比較敏感加上和莊華同床共枕被側面影響。
所謂的管家也都是圣物搞出來的幻覺,島嶼之上的動物很早被吃光了,餓肚子的圣物千等萬等好不容易才盼來兩個新來食物。
祂迫不及待跳出來給他們引路,試圖殺死他們,又因為被封印不能展露出太多力量,才有了別墅里的經歷。
騎士們動用【反生】超乎了幕后之人的預料,本該偷偷成長的圣物半點不見開花結果,他才會送來種子。
而更加超乎他預料的是送種子的船撞上了垠蛾白號。
好的巧合也有,壞的巧合也有,全看人們有沒有抓住它。
“封印松動致使我從繭里蘇醒,也是那時我才知道他們……都替我承擔了一部分東西!
米萬將事情經過全部講述才感到自己手腳一陣發軟,好像負重奔跑的人突然解開束縛,迎接而來的便是手足無措。
過于習慣負重的人連走路都不會了。
進入繭的人不可能醒來,要么早晚有一天在里面崩潰死去,要么被封印的東西先死連帶著他們一起死亡。
騎士們早就做好覺悟,沒想到那群傻子,說著要自己表率,卻是為了在他進入繭之后研究怎么分擔他的部分。
米萬哭過,崩潰過,歇斯底里過,后來想想這樣也挺好,至少有人還記得他們。
他將永遠待在地下城內陪伴著他的朋友們,和他們說說話,給他們講故事,就算他們什么都聽不到也沒關系。
至少……他會在。
“我明白了,所以要怎么解決這玩意?”
“?”米萬落寞表情一轉為怪異,五官像是不知道該怎么擺了,不和諧的湊在一起。
他沒聽錯吧?他剛才聽到了什么?
“別告訴我你還真的打算就這么放任不管?怎么辦又有點想打你了!
事實證明他并沒有聽錯,黎旦好像是沒有聽到圣物多么麻煩,或者聽到,可沒有嘗試過又怎么會放棄?
他理所當然說著,蠢蠢欲動的右手摸向劍柄。
“不行吧?當時我們試了好多方法都不行……”
心里還亂成一團,腦子看到摸劍動作回想起剛才挨打的痛揍,米萬下意識哆哆嗦嗦回答到。
黎伊知金色圓眼360度轉了轉,盡管因為圓的過分而看不出來,兩個人類看上去都很困擾。
嗯,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他舉起小觸手,開心提議道:
“還有一個辦法……有點餓了,旦旦我可以吃掉祂嗎?”
第028章 離島
咕嚕。
黎伊知吞咽著不存在的喉嚨, 好餓,進食器官瘋狂泛起酸水,在收縮膨脹中渴望的蠕動, 有什么無形手掌緊緊抓住腹部,絲絲縷縷的疼痛蔓延全身。
現實邊界模糊,空氣粘稠沉重, 每一次呼吸與胃部抽搐同步, 吸入空氣如同沙礫, 在體內循環往復不僅帶不來一絲滿足感還讓其更加難受。
他從來,從來都沒有過如此強烈的進食欲望,圣物在吸引他,小觸手完全可以想象祂有多么美味。
奇怪, 怎么會那么香。
垂涎欲滴的小觸手被熟悉手掌敲回神, 他慢吞吞看去, 人類松開了衣領,表情很復雜, 米萬恍恍惚惚順石壁滑下去, 腦內開始消化驚人提議。
“你認真的?”黎旦問。
先不說垃圾食品吧,把圣物稱呼為垃圾食品有點太過鄙視,可圣物里龐大的知識絕對算得上巨大熱量, 胖不胖的不好說, 直接撐爆是肯定的。
黎旦知道小觸手向來胃口不錯,沒想到他居然不錯到這種程度,難道自己一直餓著他了?
“等等等等,也許是我不夠了解異種, 是不是有點夸張?”
在沒那么科學的世界里精神上的進食和真正吃進胃里的進食之間界限不算分明,吃下關于世界的知識本質上和你要一口吞掉世界也沒什么不同。
相當于一個人類大言不慚說自己要把海水全部吸光, 過于荒謬,米萬情緒被沖的一干二凈,暫時短路的腦子居然真的飄過可行性。
“嗯……應該沒什么問題?”
不只是沒問題,黎伊知還覺得自己都吃不飽,饑餓感越來越明顯,讓他的觸手們蠢蠢欲動。
好餓啊,真的好餓。
觸手不斷蠕動,小小的吸盤卷起皮膚,黎伊知眼睛是一塊沒有任何光澤凹凸,如同平面涂鴉的金色,可以眨動,可以彎曲,只是按理來說當他不動時是看不出任何變化的。
黎旦詭異的從不變的金色中看出了欲望,他是真餓了,人類嘆了口氣,把小觸手放下。
“想吃就吃吧!
小觸手還不至于沒有分寸。
“你們來真的啊……”
米萬看見眼神就知道那句話不是玩笑,況且黎旦也不是個喜歡在大事上開玩笑的人。
“好吧,我……我去看著他們。”
為了讓圣物不再成長,騎士們至今都在瘋狂中艱難維持理智,永恒不得安息,并且不知道哪一天會有人承受不住,百來年的堅持化為泡沫,他們不能和祂比時間。
或許是唯一的機會了,總得試試給所有人一個結局。
米萬不顧消耗使用著移動能力,眨眼間來到伴隨他大半人生的冰冷繭室。
茫然摸了摸衣兜口袋,意料之中什么都沒有摸到。
是啊,什么都沒有,地下城是他們所選的墳墓,只剩下死亡,不能給繭裝飾一下了,充滿死寂的灰白不太好看,最好是能環繞幾圈花環,插上一朵小小的玫瑰也行。
米萬慢慢走入繭中,手中拿著在外撿起的石頭坐在他們中間,他記得每一個人,很多加入騎士團的成員都有著不能說的往事。
將痛苦從深埋的心中挖掘出來,一次又一次仔細回憶,如此也算達到繭的要求。
卻也有像小雙那樣的孩子。
她還那么小,只是希望幫助別人,還是個心大的樂天派。
——那就讓自己燒盡吧,用肉/體的疼痛取代心靈的。
他們做出了決定便要為決定付出代價,還好……至少他們成功阻擾了祂的成長時間,那么久,那么久,堅守終等到曙光。
米萬望了許久,手指附著上力量一筆一劃雕刻起石頭,哪怕過去多年他也永遠記得那束玫瑰,連被風吹起的花瓣角度都在眼前浮現。
嘴中輕哼古老歌謠,回憶過去圍坐在酒館的日子,喝醉的大人唱著不知道哪里聽來的歌,討論起代表自己的標志,米萬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騎士,年邁的團長卻注意到了他雕刻的花。
鮮花太過昂貴,太過脆弱,路上連一間花店都找不到,哪會有人賣根本賣不出去的東西,誰的眼中都看不見花朵。
可花真的很美好啊,于是他坐在人群中間雕了一朵又一朵想要送給朋友們,注意到花的老團長來了興趣,喝高了的腦袋大手一揮,宣布騎士團的名字就此定下。
永不凋零的玫瑰,永遠綻放,永遠赤誠,哪怕時間如沙礫流逝……
這里又什么都有,有著他們的全部,就差一朵小小的玫瑰了。
晚安,朋友們,愿終有一天,玫瑰的芬芳能常伴身邊,在那個人人都有空閑停下來看一眼鮮花的美好時代。
*
“需要我出去等你嗎?”
小觸手迫不及待靠近披著宇宙的墓碑,越是靠近動作越慢,直到觸手可及,遲疑回頭看了黎旦一眼。
“不用,旦旦稍等一下!崩枰林鋵嵤菗某缘舻k后會恢復原型。
人類還沒有看過他的原型呢,有點“害羞”,但也無所謂了,恢復原型后地下城必然會被他弄垮,該看見的都會看見。
黎伊知轉了回來,吞咽著口水,立即聞到那股讓他垂涎三尺的味道。
香味不屬于花朵或食物,突破了感官的界限直達靈魂深處,剛開始只是黑暗中亮起的一束光,隨后迷霧驅散,它變得有型。
來自宇宙的氣味流動呼吸著,凡是能想到的最華麗絢爛的詞匯都能形容那股味道,如果真的可以稱其為味道。
黎伊知已經貼在墓碑上了,他開始苦惱要從哪里下嘴,誰知味道竟也被他吸引了般主動投入懷抱,等待捕食者進食。
不斷叫囂的進食器官得到撫慰,翻涌在心頭的饑餓慢慢散去。
好吃,比想象中更加美味!
那不是口服欲望得到的滿足,而是靈魂的共鳴,難以描述的暢快淋漓。
全身心放松下來,沉重枷鎖便陡然破碎,還差一點了,黎伊知貪婪汲取著祂的一部分。
快了,就差一點點……
由食物轉化的能量即將突破帷幕,掀開那一角得以窺見最真實的自我。
然而,厚重帷幕真的只被掀起一角就無情垂落下去,黎伊知呆住,他感受到那股讓他垂涎的氣息迅速收回,一股更加龐大的能量炸裂開來。
自墓碑而起,“宇宙”披風獵獵作響,光芒在最中間誕生,刺眼至極,黎伊知被驚的后退,莫名聯想到石壁上的太陽。
光球迅速膨脹,隆隆巨響直接勾動島嶼,周圍空氣因為能量的急速釋放而扭曲。
在不可見的沖擊波無差別擴散前,黎旦反應過來,他全身迅速壓縮成一團火焰,席卷過地上的黑色團子向出口涌動。
堅硬的地下城巖壁在這股力量前不堪一擊,結構刺耳的繃斷聲環繞兩側,頂端從盡頭開始層層疊疊塌陷下來,揚起巨大灰塵。
腳下道路撕開,或大或小的石頭被巨浪裹挾隨意拋向空中,銀焰不害怕撞擊,但為了里面的小觸手不被砸下去艱難在各種揚起的石壁之間轉彎躲閃著。
火焰的尾巴時不時觸碰到砸落石頭,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過被整個沖擊崩潰的地下城。
眼見前面道路被石土掩埋,火焰果斷轉彎,憑借著記憶和直覺沖向看似是死路的通道,黎伊知意會,從火焰中伸出觸手,細長的觸手如同鞭子,巨大力量直接將巖壁抽斷。
黃金雨從巖壁裂縫中穿過,帶著海洋味道的風沖入嗅覺。
天亮了。
趕在最后一刻之際,火焰涌出洞口停在了海岸沙灘之上。
黎伊知回頭望去,山體已然崩塌,造成這一切的圣物沒有出現,但是他知道,到嘴邊的食物吃不了了。
他的食物!
“圣物跑掉了?”
“怎么了?你們沒事吧?”
氣鼓鼓的小觸手聽到兩聲同時響起的提問,一句來自恢復人形的黎旦,另一句來自憑空出現在他們身邊的米萬。
黎伊知緩了緩眼睜睜看著到手鴨子不見了的煩躁,連同兩個問題一起回答:“不是,好像是另一端有對圣物的吸引力更強的東西把祂勾走了。”
如果說有什么東西能隔空帶走圣物,他們第一時間想到就是圣物原本的持有者,“神”。
“交出去的時候已經埋好釘子了嗎。”黎旦能理解,如果是他也會那么做,最后的保險手段總要留下一個,要不然怎么保證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計劃執行。
米萬煩躁抓撓頭發:“當初用主島上的檢測儀并沒有檢測出什么情況,想來光是天空教會的造物就遠遠超出我們認知,幕后之人想要躲過檢測不是件難事!
“大概不用太擔心?”小觸手看著人類們一個深思一個皺眉,寬慰了句:“雖然沒吃到最重要的部分,但祂被我吃了一大半,別說繼續成長,想要恢復都要很多時間!
“我也能感知到一點位置,不算太遠。”小觸手回想著之前看過的航海地圖,不太確定道:“好像就在黑布羅海域之內!
黎旦右手閃過火焰,等到銀色散去時,隔著整座島嶼,垠蛾白號船長室內的航海地圖居然直接出現在掌心。
“看看在哪里吧。”
第一次見到人類有這樣的能力,那不是放在垠蛾白號上的東西都能隨意拿取,比如當他們在荒郊野外為睡覺發愁。
砰一下,主臥的床出現了。
萬能百寶箱?
看著小觸手逐漸呆滯眼神,黎旦先是莫名其妙,反應過來沒好氣的戳了戳觸手腦袋,打破幻想。
“你想多了……正常東西經不住火焰灼燒的,這張航海地圖是奇異物品!
嗯?原來垠蛾白號不是奇異物品嗎?難怪黎伊知一直覺得船船是特別的。
“好吧,旦旦我看看!
兩根觸手分別握在航海地圖兩端,攤開抖了抖,手多的好處體現出來,黎伊知還能從下面伸出一只手在地圖上比劃,圈出一塊區域。
“大概是這里吧,大概!
黎旦一看,圈出的地方位于黑布羅海域邊緣位置,其他海域越是邊緣越是荒涼,但黑布羅的主島就在邊緣。
唯一用字體在下方標注名字的黑匣島。
確實不遠,以垠蛾白號的速度幾天就夠了。
正好……黎旦許久未曾接觸過島嶼文明,消息滯后不少,他不是很喜歡不受掌控的感覺。
也可以帶著小觸手去見見世面,黎伊知一直都很期待能見到陸地生物。
“走吧。”
干脆利落做下決定,黎旦一把拿過航海地圖,火焰順角落蔓延到整張地圖,看上去就像把地圖燒掉了,實際上地圖已經安安穩穩躺在船長室。
走到一半發現只有自己的腳步聲,黎旦回過頭,看向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的朋友。
“別告訴我……你只摔倒了一次就爬不起來了啊?”
米萬手中還握著石頭做成的玫瑰,沉默遙望倒塌的地下城,那是他們一點一點親自挖掘出來的,現在也埋葬了他們。
本就是為了死亡而準備的墳墓,倒也一語成讖了。
可惜還沒好好的道個別,石壁結構突然震動,盡管知道黎旦不可能因為這種事情受傷,他還是不放心的檢查了一遍地下城又追出查看。
歌謠也只唱到一半。
“不管我心中怎么想的,總得要把這件事負責到底吧,你們的船停在港口?我會來的,只是……給我一點點時間!
米萬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甚至沒有轉頭,他孤獨的背影站在墓碑前,手捧“鮮花”。
“我會等你。”黎旦沒有再說什么,帶著蹭回他肩膀的小觸手轉身,臨走前才問:
“對了,繭室里面那個奇怪的東西哪來的?”
米萬視線立刻落到一個點上,即便地下城倒塌了,他對里面的位置還是如數家珍。
“哦,那根奇怪柱子嗎?可惜被埋了,我們拆開來過,里面結構很復雜,說實話根本搞不懂!
“不能確定真假,根據天空教會的記載那根柱子包括里面的東西都是從海里打撈上來的!
第029章 共浴
[上船第十一天, 我們回到垠蛾白號上了。
本來以為一直見不到我們的垠蛾白號會難過呢,沒想到它自己一個人也挺開心,每天只能打掃打掃衛生還是樂在其中, 人類說這是因為正常的船都要停岸補充物資,一直在海洋上遠航的船才奇怪。
垠蛾白號似乎喜歡享受一切正常船該有的行為,反倒我們回來了它有點難過, 不是難過我們, 而是停岸后居然沒有多出一個乘客, 連該補充的物資都沒有,把自己收拾漂漂亮亮等待的它有些垂頭喪氣。
好消息,其實我們是多了一個船員的,偷偷給船船一個驚喜吧。]
黎伊知吹著海風蹲在甲板上對日記奮筆疾書, 在前面已經寫上無名島嶼的探險故事, 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 觸手酸了就換成另一根觸手,他沒有慣用手的苦惱, 不管哪根觸手寫出來字跡都差不多。
兩人昨天就回來了, 人類熬了一夜開始報復性睡覺,主臥的帷幕至今還垂落著,他知道人類已經醒了, 不過是在偷懶。
嗯?為什么知道?
大概是因為有自己的功勞。
這就要說起接下來的日記內容了, 小觸手大早上跑來甲板吹風就是為了記下這一段!
黎伊知心情不錯回憶起昨天,垠蛾白號一看到他們回來先是放起歡快BGM,又在看清楚人數后轉為低落,被船長拍了拍船身才繼續把音調拔上去。
然而他們之間默契飄忽不定, 船長是想要垠蛾白號別唱了,他又用力拍了拍, 音樂更加努力高昂。
黎旦:…………
好在垠蛾白號還記得正常流程,從不知道哪個口子伸出來舷梯,平平穩穩正好降落在他們面前。
黎旦懶得和垠蛾白號說教,他快要困死了,只惦記洗個澡立馬睡覺,一路帶著小觸手來到臥室,試圖把他放到專屬小床上。
一拉,沒拉動。
“你干什么呢?”人類又扯了下,觸手牢牢吸附將衣領提起,露出好看的鎖骨線條,“不想睡就自己玩去。”
黎伊知不需要睡眠,但自認為人類的他會跟著一起“睡覺”,反常的舉動自是有些小心思。
“旦旦,我想和你一起睡覺,在床上睡!辈皇呛喴状蹭,而是人類睡的大床,小觸手不放心強調道:“我是說主臥的大床!
黎旦一臉你在想什么屁吃的嫌棄表情,拒絕話語脫口而出:“不要,睡覺的時候我不喜歡別人在旁邊。”
能讓小觸手跑進他的臥室已經是很大讓步了,他會失眠的。
“嗯……”拒絕在意料之中,不過黎伊知早有準備,讓他來提醒一下人類:“旦旦之前不是說找到無名島嶼就可以要獎勵嗎?”
“我就要這個!
他說過嗎?!
黎旦噎住,仔細回想一番,自己好像確實說過,不過是隨口給船員的福利,一直沒找他要都給忘記了,小觸手居然在這里等著他。
這算是什么獎勵?
“你為什么……想要睡床就去客房,想要主臥……算了,主臥不能讓給你,認真的?”
不太情愿的船長試圖勸說。
“我就要這個。”黎伊知復讀,語調一成不變,彰顯決心。
和別人在同一張床上睡覺,黎旦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哪怕提出邀請的是一只巴掌大的團子。
可獎勵又確實是自己提出來,獎勵要求甚至算不上過分,至少在人類看來完全沒用的東西,要知道第一次給出承諾就收回讓船長很難下臺。
“……隨便你吧!崩璧﹥刃募m結一番,還是妥協答應,“想要上床睡覺就去洗澡!
黎伊知呆住,洗澡……他和人類一起洗嗎?
還有這種好事!
本來只是想完成一下愛情小說里面的進度條,同床共枕的夜晚場景,還能連帶把共同沐浴一起完成了?
進度立馬加載百分之九十!
仔細算算差十就能跨越最親密的關系改變了啊,未來真是一片光明。
如同學習人類文明指南那樣學會禮貌用語,和人類交流順暢卻不會看氣氛場合說話,小觸手也根本不理解什么是愛情小說。
但他還是挺開心的,帶著迫不及待:“好啊旦旦,我們現在就去洗澡吧!
遠航在海洋上洗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艘最普通的船只踏上海洋會面臨許多問題,哪怕不提污染,最基本的需求都很難滿足。
能喝的水被裝進木桶,過不了多久就會餿掉,大部分水手直接用低劣的酒精代替淡水。
食物同樣,要么就是干巴的餅干,要么就是難吃的腌制肉。
生存環境本就惡劣還要加上食物腐爛生蛆,生病更加容易,偏偏醫療條件也不夠好。
想要洗澡更是癡人說夢,解決這些麻煩很簡單,金幣,只要你有足夠的金錢大可以買一艘被改造過的船,上面配備了海水凈化裝置,銘刻符文,受到眾海諸神的祝福,食物不會腐爛。
可造價高昂注定他們貴的要死,很多人乘坐著普通船只,幾個月都不能洗澡,比起短時間內看不出來的健康問題顯然用沒被凈化的海水洗澡更容易死亡。
垠蛾白號倒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作為一艘被人畏懼的幽靈船,它甚至不止一間浴室能神奇流出熱水。
黎旦直接帶著小觸手來到主臥旁邊浴室,沒什么別的想法,小觸手只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團子,聲音性別為男,很難讓人有避開他的念頭。
垠蛾白號的浴室修建有模有樣,白瓷磚頭,黑色花邊圖案,甚至還有一個已經放好水的下沉式浴池。
銅質水龍頭汩汩冒出沸騰著霧氣的熱水,直到填滿八分,水龍頭像是能檢測到那樣自己把自己擰上。
浴池大到可以五個人類一起下去游泳,卻是船長一個人的專屬,直到今天才迎來另一位訪客
黎旦給第一次進浴室的小觸手簡單介紹物品用途功能:“洗澡總會吧,你下去滾幾圈就行,搭在旁邊白色的長方形布料叫毛巾,洗完了自己拿它擦干凈。”
說罷,直接把好奇打量的小觸手拋進浴池,總不用擔心來自海洋的海鮮會不適應這小小的淺水池吧。
黎伊知落入水中,八根觸手靈活地滑動,淺水和海水給人感覺不同,海洋帶著粘膩,淺水卻很潤滑。
他沒覺得多舒服。
小觸手是個異類,正常海鮮哪有喜歡呆在岸上的,不是海洋生物形態的異種都因為不知名原因更喜歡呆在海里。
真要細說起來其實不是多么討厭海洋,只是太渴望陸地,在海洋中接觸不到陸地的日子讓他煩躁,進而變為厭惡。
像是現在和人類在一起隨意可以接觸到勉勉強強算陸地的垠蛾白號,哪怕暫時回海里游一下小觸手也不會那么反感。
黎伊知在淺水中適應自如,劃出了漂亮的彎兒從上冒出一半腦袋,兩只金色圓眼露在水面上。
隨后眼睜睜看著人類理所當然為了洗澡褪去衣物,落下的布料發出窸窸窣窣摩擦聲,無聲砸落在地。
“嘩啦。”
灼熱水溫透過皮膚,一路帶起的舒適感讓表面泛起微紅,黎旦懶散半靠池邊,單手撐著下顎,他四肢修長,肌肉薄薄覆蓋著全身,緊實的很,濺起的水滴一路沿線條漂亮的鎖骨滑下,埋入水面。
淺淡的銀色發尾被熱水打濕,泛紅的皮膚更顯出虛幻透明感,他就像是一條伏在岸邊的人魚,隨時可以融化在水中。
波紋一蕩,黎伊知劃開水面,慢吞吞向人類靠近,最終伸出一根觸手握住了人類的頭發。
黎旦睜開眼睛,右手已經下意識反握觸手,洗澡是極其放松的一段時間,他從來沒有和別人一起沐浴過,突然被觸碰讓他習慣性想要反擊。
“旦旦,脖子這里有血。”觸手上傳來巨大的力道,好在黎伊知是一只柔軟的團子,基本不會因為擠壓感到疼痛。
不僅如此,觸手還順著力道擠過去,沾起一點池中的水,緩緩摩擦過那塊皮膚將血跡洗去,而吸盤總是會帶起表皮,讓白下來的肌膚又泛起另一種紅色。
黎旦松開手,沒有阻止小觸手的動作,帶著幸災樂禍笑道:“啊,應該是米萬的!
船長是一個有點潔癖的人,不喜歡別人的血濺到自己身上,平常都是能避開盡量避開,不過想到他攔著自己和小觸手的樣子又覺也不是不能忍受。
心情一好,黎旦突兀冒出一個想法:“過來,我幫你洗!
水流順抬起手掌滑落,浸泡過后肌肉更加放松,彎曲成好看弧線。
說完他就有點后悔了,小觸手有什么好洗的,在浴池里晃蕩一圈不就洗好了。
海洋中洗澡不需要擠沐浴露,處理到可以使用的海水本身就有類似沐浴露的功能。
同時具備沐浴清潔又能安全飲用,在神秘學上的角度,這種不科學的水生產過程被稱為“凈化”。
黎伊知眨了眨眼,在人類反悔前一個飛沖落入手中,定定看著他。
黎旦:“…………”
洗就洗吧。
溫熱水流流過指縫,黎旦雙手捧著小觸手來到胸前,他輕而快地撫過柔軟團子,感受著果凍一樣的觸感。
修長手指一路順腦袋向下,滑過眼睛。
睜開的金色眼睛沒有半點不適眨動,有時候黎旦覺得那雙眼睛不過是裝飾品,只為了在對應位置顯示出來一個圓形,讓臉部更加和諧好看。
想得出神,手上力道愈發輕緩,手指呼嚕著觸手,在人類沒注意到的地方黎伊知頓了頓,整個團子僵硬片刻又放松,更加湊近手掌。
如果位于浴池中的是兩個人類,共同沐浴的溫馨場景一定能冒出很多粉紅泡泡,也許他們會在水里嬉戲,接著進入不可描述的場面。
可小觸手只是觸手團子,他隱隱覺得差了什么,又不知道具體是什么。
好像有點想要變大了,明明他不太喜歡維持原型,但只是這么小小的,呆在人類掌心之中……缺了點什么。
“行了,上去等我!崩璧┐列寻l呆的小觸手,拿過干凈毛巾將他擦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晚上小觸手沉默不少,看,動作都慢吞吞的,說完還要反應好久才乖乖上岸。
爬上岸的黎伊知看著人類從浴池站起身,水嘩啦啦落回池中,他兩下把自己擦干換了掛在墻上的袍子,帶他往回走。
黎伊知滿意的玩了玩嘴部金線,將理不清的思緒都歸結為洗澡很不錯,真好,他以后也要和人類一起洗澡。
保持著奇妙興奮來到主臥,黎伊知第一次進入掀起的床幔。
大床里面私人空間布置很溫馨,床上鋪著柔軟毛茸茸被褥,精心挑選的棉花填充讓人輕輕一躺就好似置身云端。
云朵隨著人類靠坐而跌落下去。
“你……”黎旦欲言又止,有點難以想象自己真的能在旁邊睡著。
可事情都發展到這一步了,難道他還要把小觸手趕出去不成。
“怎么了旦旦?我們快睡吧!
黎伊知已經給自己找好位置,就在人類的枕頭旁邊,以他的高度眼睛堪堪越過枕頭,正好窺視上方情況。
看著那雙閃亮閃亮的眼,黎旦深吸一口氣,認命躺下。
雙眼一閉,視線陷入黑暗,平心而論小觸手很沒有存在感,他不會呼吸,不會發出聲音,團子占不了多少地方,柔軟的床墊都不會因此凹陷。
哪怕如此,知道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生命足夠讓他睡不著了。
如同預料那般,黎旦閉上眼后滿腦子都是這件事,他沒有動,因為不想被看出來,實際上心里煩躁極了。
漸漸的,也不好說是適應力比較強還是真累了。
黎旦奇異地睡著了。
夢中,他隱隱聞到一股異香,身體像是被什么東西壓著,不重但觸感清晰。
黑暗寸寸壓過,真的只是做噩夢了鬼壓床啊,什么都沒有。
黎旦想要睜開眼,強烈的異香違背意愿將他拉入更深的絢爛夢境。
神志朦朧間,只聽到一聲帶嘆氣的熟悉呼喊。
“……旦旦!
第030章 落雨
書寫的刷刷聲被腳步打斷, 不是來自于垠蛾白號內部,而是港口木板被踩踏的嘎吱響動。
黎伊知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金毛腦袋仰起, 露出的臉上掛著陽光笑容,小麥皮膚被黃金雨照得很好看。
除了衣服外,他已經把自己收拾干凈, 再不見之前消沉情緒, 還悠哉悠哉對船上揮手。
新船員到了。
垠蛾白號起先沒反應過來, 直到在它對比下渺小的人類打量它,右手摸了摸它的船身。
船船思考系統卡頓一瞬,突然醒悟,立刻放起愉快BGM, 迫不及待啟動舷梯, 歡迎著客人到來。
船內舷梯位置并不固定, 隨處都可以有,之前船長上來時梯子直通臥室樓層, 現在的梯子干脆從甲板空間冒出, 自動升了下去。
米萬遲疑看著長方形塊突突突往他跟前湊,猶豫片刻才走上過分熱情的梯子來到蹲在欄桿上的小觸手面前。
“哇,本來看見外形還納悶那么多年過去了怎么一點改變都沒有, 改變還是很大的嘛。”他掃視了整艘船一圈, 越看越是迷惑,“都能自動放音樂和升降梯了還是用的船帆嗎?”
傳統帆船的結構注定運行需要很多人力,好一點可以花錢拿奇異物品代替。
但還是那句話,貴的要死, 不如人工便宜。
一艘能自動播放音樂的船必然經過很大改造進步,運行居然還沒有脫離船帆。
進步方向是不是有什么不太對, 米萬記得他離開島嶼前就有人提出了蒸汽船的概念。
“船船是特別的。”黎伊知想了想最開始差點和他們撞上的船,對比一番才回答:“而且船船也會冒黑煙。”
米萬理解了一下冒黑煙是什么意思,當初島上提出過一種更加節省人手,通過燃燒特定物品已到達提供動力的蒸汽船概念。
物品轉化燃料,燃料轉化動力,還要接上一個排氣通道,排除燃燒出來的垃圾。
后來好像是因為動靜太大有危險暫時被擱置了,現在又重新啟用了嗎?
那為什么還要安裝上船帆?
米萬覺得自己就像是舊時代穿越過來的,對什么都感到疑問和好奇,雖然細細一想也差不了多少。
垠蛾白號沒有帶來特殊感覺,意味著它沒有任何污染跡象。
船上卻冷清的過分,那么大艘船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也不是在休息,米萬對環境感知還蠻好的,他是真的感覺不到一點人氣,好像行駛完全不用人工一樣。
也許……可以歸于科技的進步?現在已經高速發展到他看不懂的無人駕駛了?
和船復古外表有一種對比明顯的割裂感。
米萬勉勉強強接受了,和文明脫節久了是這樣,還是關心點能理解的事情吧,“它叫什么呢?”
沒有一艘船會沒有自己的名字,從構思開始船的名字就已經被定下,有的會伴隨一生,有的會被新主人改掉。
無論如何,名字都是象征。
“垠蛾白號!崩枰林獙懲晔掌鸸P,兩根觸手抱著日記跳下欄桿。
如果是他的人類在場,觸手團子肯定早蹲到肩膀安心擺爛了,別的人類就算了,他還是自己走吧。
小觸手揚起腦袋,通過特殊發聲器官傳遞到腦內的聲音哪怕變換了高度也沒有絲毫大小改變,“旦旦還在睡覺,姑且替船長問一句,你準備好留在船上了嗎?”
“當然會留下,要不然也不會過來了!泵兹f覺得問題有點多此一舉,但在金色眼睛認真的仰視下,他還是回答了。
等到回答的下一秒,晃悠在水面的裝飾用錨被收起,鐵鏈碰撞此起彼伏,船帆無需指揮自動升降下來,尾部排氣管道冒出青煙,在甲板兩人的目視下緩緩離港。
很快,速度飚了起來,海面還算平靜,哪怕船身飆再快也不會影響到甲板,不管是小觸手還是只有兩只腳站立的人類都穩穩當當。
垠蛾白號在開心。
黎伊知問的問題就是要給船船聽聽新船員親口說出來的好消息。
真的是自動駕駛啊,世界終究發展成了他看不懂的樣子,米萬咽回驚呼,感受著心靈被洗滌的震撼。
“走吧,我帶你去參觀一下垠蛾白號!贝L還在睡覺,小觸手也應該肩負一點點船員的責任。
哦,差點忘了,他比普通船員高級一點,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尋航者,那就當慷慨的前輩指導吧。
“好啊,垠蛾白號……以后多多指教啦!泵兹f拍了拍欄桿,很期待參觀科技發展后現在的遠航船。
渴望成為萬人迷且沒出息的船船被一句話刺激的搖搖晃晃,努力努力給自己加油,飆船速度更快了。
垠蛾白號很大,想要全部逛一遍實在是太累,就連上船那么久的小觸手都沒有從頭爬到尾,干脆拋去那些根本用不到的下層裝飾品,比如一房間的火炮和填充物。
人類說那是真的,只是從來沒有用過。
腳步聲回蕩在安靜走廊內,黎伊知打算帶人了解一下平時生活會用到的地方。
船長室位于最上方,從甲板就能看到,但船長不在那里時房門鎖著,小觸手便大概給人指了一下位置。
緊接著船長室的下一層是主臥位置,據說是人類刻意變更過的,為了更方便下班就睡覺。
除此之外,餐廳和不知道開在哪里的廚房也在一層,還有一個根本用不上的大宴會廳,不過垠蛾白號經常用那里存放的樂器給自己來一次演奏。
第二層是專門的娛樂空間,內容多到令人驚嘆,圖書館,酒吧,棋牌室,健身室,觀景廳,醫療室,基本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垠蛾白號做不到。
完完全全一個新的天地,哪怕在上面生活也不會感到無聊,從吃喝到玩樂,從鍛煉到休息。
要知道海洋上危險數不勝數,想要出海的船哪一個不是能塞多少保命用的東西就塞多少。
在這一點上曾經位于島嶼生活過很久的米萬更加感觸,那甚至都不能被稱之為怪,而是魔幻。
至少在以前人類的概念里根本就沒有娛樂用船這種說法,從來沒有人提出過,何況是真的造出來。
這對嗎?
太不對了,哪怕將其歸結為科技發展都不對,污染是得到改善又不是徹底解決,米萬一路從新奇的參觀表情變化為糾結,又轉而皺眉。
一直來到二層最后一間房間,怪異感覺達到頂峰。
房間內很暗,幾十個看起來是椅子的座位朝著同一方向整齊排列,視線看過去,盡頭是一睹什么都沒有的白色墻壁。
米萬沒有走進去,站在門口疑惑向沒比他知道多少的小觸手問道:“這里是干什么的?”
“嗯?不知道,好像也沒有用過!崩枰林獡u頭。
盡頭的房間是有點奇怪,垠蛾白號上所有房間都是船船可以操控的,包括隨意開關燈,自己做飯,自己打掃,自己演奏樂器。
唯獨這間房間,從來沒有亮起燈過。
看著小觸手不甚在意的表情,米萬知道自己問不出來什么了。
“很好奇的話,也許你可以等旦旦起來再問他。”黎伊知看著人類糾結眉眼,提議著。
米萬無奈聳肩,嘆口氣:“他……我想問的大概都不會說吧!
得益于某人雙標行為,哪怕在地下城煩死了米萬吞吞吐吐閉口不談的舉動,可真要輪到他自己,黎旦就像是閉緊的蚌殼,半點也不愿吐露出來。
氣氛一時沉默下來,小觸手若有所思垂眼,半響開口:“你和旦旦過去就認識……旦旦以前是個什么樣的人?”
名為過去的東西,黎伊知算不上有什么過去,他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卻因為忘的過于徹底,甚至勾不起他想要探尋的欲望。
所以他對別人的過去也不太在意,只要以后在一起不就好了。
但他問了,問了個自己看了無趣的問題,好像也不是因為好奇,只是那么順其自然地問了。
要從年幼時開始說起,米萬還真有不少可以說的,最后卻只是笑著避開:“我是覺得,了解過去會和本人了解比較好吧?”
“一個人的過去只有一次了解的機會,仔細想想還是很有紀念意義的,和外人來渡過這個紀念有點浪費了。”
“況且,只有黎旦親自告訴你,你才能和他談論過去,要不然只是知道有點可惜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該了解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也是,米萬釋然了,眉頭舒展,他又在急什么,垠蛾白號的秘密不會永遠是秘密。
黎伊知仔細想了想,覺得人類沒說錯,由他的人類親自來告訴他,他們才能平靜地暢談過去。
不錯,記下來。
“好吧,我認可了。”
莫名中互相開導了對方的兩人心情都不錯,繼續著垠蛾白號一日游。
再往下的第三層是客房區域了,同樣配備小型娛樂房間以及單獨衛浴,房間雖比不上主臥那么豪華,也非常不錯了。
在遠航還需要很多人力的時候哪怕只有一張床的棺材單人間都是奢侈的,沒點地位享受不到,大多水手都只能擠在大通鋪。
“三層房間都長的差不多,如果你沒有位置的偏好它就歸你了!崩枰林苡兄魅孙L范推開一扇房門,觸手一揮,代替船長做出決定。
米萬湊過去看了一眼,單人床,衣柜,書桌,還有一個小小的娛樂區,足夠一個成年人的空間,他很滿意。
“嗯?臥室沒有鑰匙嗎?”米萬看著小觸手推開又關上準備離開不打算繼續管他的樣子,忍不住提醒他一句。
黎伊知扭回頭,同樣疑惑反問:“垠蛾白號上的房門都是自動落鎖的啊?奇怪,難道其他船不是這樣嗎?”
“嗯對了!毙∮|手瞧著人類破破爛爛的衣服,補充說明:“換洗衣服的話,明天一覺起來就會有了,出現在衣柜里!
米萬:…………
果然還是很在意,什么船啊!
真的是他落后太多了嗎?怎么感覺那么不對勁?
“參觀到這里就結束了,下面沒什么好看的,想去的話不如自己下去!崩枰林慈祟惸痰谋砬橐詾樗沒玩夠。
小觸手要下班了,不打算奉陪。
第四層和第五層基本不會下去,要么就是之前提到過的各種雜物間,火炮陳列室,還有根本不會有人住的水手以及服務人員房間,小觸手去看過,沒有人使用的痕跡。
其實也很奇怪,既然存在這些房間說明船最開始建造的目的應該是被人使用才對,需要水手才會有水手房,需要火炮才會準備火炮。
不過黎伊知不在乎。
他倒是想起來一件在意的事情:“對了,忘記問了,地下城入口石壁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壁畫是什么?”
“?”沒想到話題轉那么快,米萬卡頓許久,才在記憶的犄角旮旯里找出他說的東西。
“哦哦,那個啊,你們看到了啊!彼D時有點不自在了,扭捏說道:
“我畫功是不太好,就是幾個人在打架啊,圓的是頭,直線是四肢,閑著無聊刻的……看不出來嗎?”
黎伊知腦中剎那閃過書上看到的一句話。
過度腦部要不得。
虧他還以為是什么神秘的祭祀舞蹈,居然是在打架嗎?!
太抽象了,看不懂一點。
黎伊知真的不打算繼續理他了,團子轉身就走,快速蠕動著跑上樓梯。
“誒等等!”米萬沒打算留在下面,多無聊啊,他跟上了走遠的小觸手。
兩人一路來到甲板,忽然,不停往前走的黎伊知停在樓梯接口,無言看向前方。
黎旦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了,他筆直站立,仰頭看著灰云,一只手攤開狀伸起。
——接住從天空落下的水滴。
濕意染上了黎旦的頭發,他的身影被細雨覆蓋,水滴不斷順著揚起的臉龐滑落,在指尖停留又砸落到甲板。
人類在發呆,看著雨水仿若沉入某種情緒。
而幾乎只有這一片在落下水滴,黎伊知注意到僅僅幾百米外的區域,井然有序自天空降落的水滴就像被砍斷般在邊緣戛然而止。
“咦,居然落雨了!泵兹f腳步也在看到這一幕后停緩下來,他驚嘆的語氣在旁邊響起。
“上次了解到落雨奇觀還是歷史教科書上,沒想到還能親眼見到,果然只要活的夠久就什么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