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您沒事吧?”
“沒事,只是擦破了一點兒皮。”重霧夕用治療術將手背上的傷口治好,“大雁都已經南遷了,縹緲峰怎的還是如此熱?”
雪云練戳了戳他:“主人,您要不抬頭看一眼……”
重霧夕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面前站著一只怒火中燒的小鳳鳥。他捂著嘴悄聲道:“夜色漸深,天高風冷,你說宗政瀾像不像夜里的一盞明燈?”
雪云練:……
他差點兒沒繃住笑出聲。
“你看,我就說了不要莽撞。”重霧夕抬頭望天,假裝看不到宗政瀾身上熊熊燃燒的鳳凰天火,“咱們得先挑選一處距離較近的地方試一試。”
“若這里不是縹緲峰,咱們已經捅出大簍子了。”
“你現在捅的簍子也不小。”宗政瀾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縹緲峰四季如春,并不適合宗政瀾修煉,因此掌門玄溯特意為他種了許多火靈樹。火靈果的體積不小,砸到人身上還是很疼的。
重霧夕有些不好意思:“這些火靈果砸到你了嗎?”
“沒有。”宗政瀾瞥了一眼心虛的罪魁禍首,點燃桌上的燈,“但你擾了本殿下清修。”
“真是對不住。”重霧夕非常誠摯地道歉,又展開萬里江山圖給他看,“我不是故意的,玄穆師兄送我的法器太難駕馭了。”
宗政瀾瞥了一眼畫軸上的血跡:“旁人用法器自保,你用法器自傷,真不愧是玄清宗六長老。”
重霧夕連忙施了一個清潔術,將畫軸上的血跡清除。
“萬里江山圖的墨色似乎濃了一些。”他照著月光仔細打量手中的畫軸,“難道是因為吸了我的血,才發生了此種變化?”
雪云練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主人,您收此畫之時我還不在這里呢。”
“真鳳血脈能堪破世間所有幻象。”重霧夕對宗政瀾招了招手,“你來看看。”
宗政瀾走過去設下結界,重霧夕又加了一層結界。鳳凰天火灼灼燃燒,結界內亮如白晝。
“沒有問題。”
重霧夕捧著畫軸仔細打量:“墨色沒有方才濃了,果然月色誤人。”
“是啊。”宗政瀾涼涼開口道,“本殿下正在打坐,你突然到訪,擾了本殿下的清修。”
重霧夕連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原本我要去找掌門師兄,但不知怎么的就到你這里來了。”
宗政瀾沉下面色:“趕緊滾,別擾了我清修。”
“他怎么又生氣了?”重霧夕悄悄問雪云練。
“一定是被火靈果砸到了。”雪云練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跟他頭一樣大的火靈果,“這么大的果子砸人可疼了。”
重霧夕從乾坤袋里取出一沓符紙作為道歉禮物:“再過一月便要下山歷練了,如今山下不太平,這些符紙你帶著防身。”
“本殿下才不怕這些。”宗政瀾接過符紙,“倒是你,昨日師尊同我說,此次下山歷練你需隱藏自己玄清宗六長老的身份。”
“我找掌門師兄便是想與他商議此事。”重霧夕指尖燃起一團綠色火焰,“我想用掌門師兄親傳弟子的身份下山,將光靈根偽裝成冰火雙靈根。”
“小師弟你是火靈根,到時候一定要記得幫師兄遮掩身份。”
宗政瀾不滿意他的話:“我要做師兄。”
“我長你兩歲,我才是師兄。”重霧夕據理力爭。
“我比你——”
重霧夕扭過頭,兇狠地盯住他。宗政瀾沉默須臾,將滾在嘴邊的“高”字吞回肚子里。
重霧夕對他的識時務十分滿意,夸獎道:“曾經有人同我說起你,她說你謙遜有禮,風度翩翩,是她最喜歡的人物。”
“我現在覺得她的話十分有道理。”
夜風輕拂,燭火微微晃動。玄清宗的小長老站在樹下,有光忽明忽暗落在他臉上。
宗政瀾斂去眸中神色:“玄清宗上上下下千余人,只有圣君、五位長老、葉以舟和柳師姐與你相熟。”
“圣君和長老們不會如此稱贊于我,葉以舟只會自賣自夸,因著無塵師兄的原因,柳師姐也不會如此夸贊別的男子。”
“所以并沒有人同你說這些話,都是你自己說的。”
重霧夕不能泄露自己穿越一事,只好點點頭:“你說得對。”
“柳婉和無塵是怎么一回事?”雪云練十分敏銳地察覺到了關鍵。
宗政瀾瞥了一眼重霧夕:“柳師姐與無塵師兄兩情相悅。”
重霧夕震驚了:“玄清宗乃方外之地,‘兩情相悅’是被允許的嗎?他們不會被逐出宗門吧?況且無塵不是佛修嗎?佛修不是斷絕了七情六欲嗎?”
“修道之人當然可以結成道侶,只是玄清宗全是孤家寡人罷了。”雪云練抹眼淚,“柳婉與無塵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重霧夕:……
他語重心長地抱起小毛團子:“少看點兒話本吧。”
雪云練掙扎著探出頭:“我還沒聽完故事呢。”
“不行,你先隨我去找玄穆師兄。”
–
玄穆執燈照著畫軸:“你是說萬里江山圖的墨色濃了一些?”
重霧夕點點頭:“今晚月色晦暗,許是我看錯了。”
“這幅萬里江山圖是我偶然所得。”玄穆皺著眉,“或許其中還藏著許多我不知道的玄機。”
然而無論他使用何種術法,都探查不出萬里江山圖的異樣。玄穆面色凝重道:“可能有古怪。”
重霧夕退后一步:“這難道是魔族的法寶嗎?”
玄穆開口道:“這世間的法器并無仙魔善惡之分。只是有人用它們行善事,有人用它們做惡事。”
重霧夕抬頭望著他:“師兄,你是如何看待魔修與魔族的?”
“我從不以仙魔分人,只以善惡論道。”
重霧夕十分開心地點點頭:“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玄清宗的四長老永遠都是一副不羈的模樣,半長不長的黑發用一根帶子隨意扎著,他拍了拍重霧夕的肩膀,勾著唇調笑道:“或許你我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重霧夕沉默片刻,而后開口道:“師兄,你有一百歲嗎?”
玄穆掰著手指算了一下:“我應是五百四十歲?還是五百五十歲?記不大清了。”
“師兄,我才十七歲。”重霧夕抱起雪云練退后一步,“咱們的年紀做爺孫都十分勉強,何談兄弟。”
“反了天了,嘲諷師兄年紀大是吧?”
玄穆扔下燈盞去追重霧夕,然而重霧夕已經抱著雪云練逃之夭夭了。
玄穆搖了搖頭,將擺在桌子上的萬里江山圖收進匣子里扔回庫房。片刻之后,他又返回庫房,取出萬里江山圖徹底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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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云練有些發愁:“主人,沒了萬里江山圖,咱們怎么去菩提島啊?”
“或許師尊有無根土。”
“誰會隨身攜帶一抷土啊?”
“那可不一定,我師尊與尋常人不一樣。”
重霧夕捧著玉斗,給雪云練看玉斗里的無根土:“我就說了吧,師尊與尋常人不一樣。”
雪云練偷偷瞄了一眼站在樹下的白衣兇神,撇撇嘴鉆進乾坤袋里。
重霧夕挪到殷九離身邊,摟著他的手臂蹭了蹭:“師尊真好,有了師尊我就有了全天下。”
小徒弟仰頭望著自己,眸子里蘊著清凌凌的光。今夜無星,殷九離輕輕一拂袖,便有成千上萬的螢火蟲翩翩飛舞,星星點點匯聚成海。
重霧夕轉過頭,撞進殷九離干凈清透的眸子里。白衣墨發的仙人像即墨峰的一捧孤雪,也像九重天上的一輪明月。
重霧夕突然想起雪云練口中的道侶:“師尊,您會與其他修士結成道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