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一遍,你操誰?”
“啊……嗯……這個……那個……”
這讓人怎么回答?
在耿諾大腦宕機的時候,顧承硯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身走到床邊。
逆光中,頎長的身影高大陰森,十分具有壓迫感,耿諾最后一絲理智告訴他,丫就是想找茬,都是借口,他就是看自己不爽……認命吧!
雖說這樣想,耿諾仍舊悄悄往后挪。
不能坐以待斃啊。
然后——
pia嘰!
一聲慘叫,耿諾從床上掉下來,摔了個四仰八叉。
空氣似乎凝滯了那么一瞬。
從顧承硯的視角看過去,耿諾掉下去后整個人都被床遮住了,唯有一條手臂直挺挺沖出床沿,手心死死攥著那疊鈔票。
顧承硯:“……”
多么頑強的意志,真是死都不放手啊。
耿諾仰躺在地上,視線從舉起的胳膊移向握緊的拳頭,他如同洪水中托舉生命一樣……托舉著那疊鈔票,又好似破土而出的竹筍在宣告自己頑強的生命,更像是黑暗中一團火焰在他的手心點燃。
這是生命,是信仰,是希望——
耶,咱們beta有力量。
這一次,失去的,他絕對不會再放手!
耿諾后腰一個使勁坐起來,剛一抬頭就和床另一邊的顧承硯對視上了。
“……”
顧承硯唇角勾起一個高深莫測的弧度,“數過了嗎,夠不夠數?”
耿諾下意識點頭,“……夠。”
“那就好。”顧承硯笑吟吟地盯著他,平白透著一股陰森。
不妙,大不妙。
一個激靈從尾椎竄向顱頂,危機感沖破意識的牢籠沿著血液進入四肢百骸,耿諾望了望手里的錢,又瞧向額頭青筋鼓動的顧上將。
不需要任何思索,果斷把手里的錢一扔,手腳并用爬上床,橫穿到另一邊,用撲的力度抱住了顧承硯。
“顧上將!謝謝您替我把錢要回來!您真是個好人!”
耿諾貼著他的腰腹,字正腔圓地喊道。
趁機把顧承硯的胳膊固在身體兩側,生怕他抬手打他。
顧承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不揭穿,但也不領情。
“我幫你要回來的?我怎么聽到有人說不可能是我。謝我?”顧承硯哼笑,“現在又喊顧上將了,剛剛怎么喊的?再喊一遍我聽聽。”小雞崽一樣的胳膊勁,稍稍用力就能掙開,不過他沒有這樣做,只是心平氣和地提醒:“還沒罵完吧?接著罵啊。”
耿諾誠懇認罪,“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他今天終于深刻明白了那個道理——以后睜眼第一件事一定要確認屋里有沒有人!能在心里嘀咕的就堅決不要說出聲!
——這,就是古人常說的“君子慎獨”的終極奧義!
否則一切背后蛐蛐人的行為都有可能成為貼臉開大……
蠢啊耿小諾!
耿諾開始閉眼說瞎話:“在這個冷漠的俱樂部,誰還會幫助孤苦無依又弱小的我呢,只有您,顧上將。我只是受了太多傷,變得不敢相信別人了。”
他自覺情緒醞釀得十分到位,在顧承硯身上蹭了蹭,仰頭努力釋放真誠。殊不知他這一系列生動形象的過期套路看得顧承硯直咋舌。
真是夠了。
“他們一共偷了你多少錢?”顧承硯把他推開,往他身上丟了件衣服。耿諾一看竟然是昨天休息穿的那種全套西裝,接過來老老實實套在身上,邊系扣子邊回答:“213張銀河法鈔。”
顧承硯“嗯”了聲,“就兩萬銀河幣。”
什么叫——就?!
耿諾一下子急了,恨不得跟他掰扯一通這213張銀河法鈔意味著什么,然而一抬頭,發現顧承硯的眼神不知為何變得異常冷漠刺骨,瞬間慫了。
為這兩萬銀河幣,哭得那樣可憐,到處是拙劣的馬腳。
顧承硯想,最可笑的是,他竟然信了。
只是因為在床以外的地方看到這個小beta哭嗎?
他還尋思,哭這么委屈,至少也是丟了幾十萬。
畢竟,就算之前沒有客人,從他手里賺的也至少二十萬銀河幣起步了——除開煙酒娛樂等活動產生的提成,還有大筆為了演戲演全套而單獨給皮克斯的服務生個人打賞。
大晚上把狂鯊攪和得人仰馬翻,結果一問,人家就拿了二百張銀河法鈔。
二百張,二百張……區區兩萬,他簡直要氣笑了。
上次干討債已經是多少年前了?
當年在黑市都沒討回過這么少的錢。
思緒縈繞在過去與此刻,紛紛擾擾的雜亂凝結成一股麻繩,將這個beta束縛纏繞,一圈圈直至頸間,就好像他的手掌貼著肌膚一寸寸向上,然后陡然在纖細的脖頸收緊。顧承硯沉浸在惡欲的遐想中,突然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是下方的耿諾在弱弱地反駁:“是兩萬一千三。”
什么?他沒反應過來。
“那一千三百銀河幣也是錢。”耿諾聲音越來越小,但還是倔強地每個字都清晰地吐露出來。
他似乎做了很久心理建設才說出口,臉上認真地寫著——“這是很大一筆錢,真的不可以四舍五入。”
顧承硯:“……”
他磨了磨后槽牙,怒極反笑。
耿諾說完這句話,縮回腦袋扣襯衫領子上最后一顆扣子,被顧承硯一瞪,手不聽使喚,連著幾下都沒扣上。
顧承硯手掌貼過去擠開他的手,撐開衣領,撫著他的脖子抬起下巴,耿諾不得不把頭高高昂起,手搭在顧承硯的小臂上,輕如薄羽。
他似乎沒有推開的意圖。
這讓顧承硯產生些許滿意。
寬大的手掌幾乎能將耿諾半張臉裹住,臉頰和頸側都能感受到手指粗糙的觸感,傳遞心跳的血管貼著掌心的皮肉一鼓一鼓。
顧承硯此刻的心境已和昨晚截然不同。
昨晚罕見的情緒波動,弗蘭甚至將其定義為惱羞成怒,他雖然不這么認為,但至少他沒打算把情緒宣泄在耿諾身上。
這個beta很聰明,知道如何不開口也能讓別人心甘情愿替他出頭。
但顧承硯沒有被他蠱惑。
被偷錢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顧承硯都樂意替他出頭,至于惱怒的原因,大概是這筆錢金額實在太小……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昨天一整晚,只是他想討的報酬。
但在今天早上皮克斯找他密談之前,他得到了一份確切的情報。
從那份情報來看,他需要重新審視一下這個beta。
放長線,釣大魚。為了釣他這條大魚,還真是費盡心機了。
像是在閑聊一樣,顧承硯問了一個問題:“在我之前,你沒有客人,皮克斯怎么會容忍你留在這里?”
那當然是因為波西男爵宴會需要一道主菜。
耿諾既不敢明謗也不敢腹誹,眼神閃爍,含糊回答:“可能因為皮克斯覺得我很特殊,或許有別的用處。”
這個答案落在顧承硯耳朵里,就是落實了他的猜測。
他冷笑一聲,“還挺誠實。”
可惜了。
耿諾沒想到,顧承硯在聽到他這句話之后,臉上像凝成了一副面具,表情頃刻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銳利的目光利劍般能將他穿透。
他直覺對方一定誤會了什么,剛想繼續說些什么,卻被打斷,“好了。”
“我知道了。”顧承硯結束了這個話題,態度一反往常,不再尋他作樂,而是輕佻地在他臉上拍了拍,交代道:“這次,記得把錢收好。”
耿諾點點頭。
隨即顧承硯松開手,繞過床尾向外走去。耿諾急忙跟著轉過去,脫口問道:“您要離開嗎?”
這完全是耿諾的下意識所為,可能是那失而復得的213張銀河法鈔讓他對顧上將心存感激,或許是語氣中不自覺帶了些惶然急迫,聽起來像是在挽留,顧承硯腳步頓了頓,微微側身,眉梢眼尾掛著不易察覺的淡漠。
“你穿這身西服很好看,這幾天就這樣穿吧。”他語氣輕緩,像是和之前沒有什么不同,“不用擔心,你做得很好,作為皮克斯的大功臣,這點小事他不會為難你的。”
“顧上將,等等……”耿諾再遲鈍也能察覺到“大功臣”不是在夸他,可對方不再停下腳步,直接離開了。
發生了什么?
耿諾能明顯感覺到顧承硯態度的轉變,在他醒來之前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心跳加速,他有種不詳的預感。現下的情境已經容不得他多想,耿諾匆忙穿好衣服,拿出探測儀開始偵測俱樂部地形。
像他們這種服務生,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去的,在這里這么多天,耿諾發覺自己對這里的了解也不過十之一二。而他們日常慣走的路線,不論是上下樓還是前去服務的包廂套房,都會遇到很多人。這條人盡皆知的路線顯然不利于他逃跑。
儀器上方憑空出現一個人臉大小的虛擬屏幕,俱樂部每層平面圖紙依次出現在上面,連監控分布區域都一清二楚。耿諾越看越一身冷汗,除了日常巡邏的守衛和巡邏機,暗中竟然還藏了這么多監控,不過室內倒是沒有分布,恐怕皮克斯也沒膽給這些大人物的丑態留下影像。巡邏機和守衛的頻次與他觀察的別無二致。
耿諾循著記憶找到那伙人將他引導的地方,果然,那個地方人少,監控也幾乎沒有,很容易找到死角。他把從層樓單拉出來,幾乎都有這么一個地方。
故意留出來干壞事的吧。
他又在建筑物外圍發現三條突破率較高的路線,雖然不是百分百能避開巡邏機,但是如果小心一點,還是可以借著樹林的陰影隱蔽過去的。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地方的警戒很弱,
耿諾的心怦怦跳,沒想到一切這么容易。
他就要逃出去了。
將幾條路線死死印刻在腦海中,內心抑制不住地狂喜,恨不得現在就沖去把計劃付諸行動。
忍住,忍住。耿諾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功虧一簣。
他還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時間當然要在晚上,還得是在所有人都不注意他的情況下趁亂逃跑。
要在什么時候呢?
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到顧承硯的態度有了細微的變化,再這樣下去恐怕很難利用他的庇護穩住皮克斯了。
耿諾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這種變化,但也無意細究,或許只是時間久了膩了,他自覺沒做什么得罪顧承硯的事。既然對方對他興趣減褪,他也要好好利用這一點。
按照他的預想,最好的時機就是顧承硯剛剛對他的關注度降低,且皮克斯還沒來得及確認的時候。
“咚咚。”套房的門被敲響。
耿諾穿好衣服過來開門,門外站著的是何飛。
一開門,何飛像是被什么嗆到一樣,后退了一步,側頭掩面,曖昧地打趣,“哎呀,顧上將真是強勢。”
耿諾聞不到,但他知道,他身上滿是顧上將的信息素。
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顧承硯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但殘留的信息素昭示著他的所有權歸屬,皮克斯仍不敢動他。
現下這個階段,就是最佳的逃跑時機。
他裝作毫不在意地問何飛:“怎么了?”
“我是來提前恭喜你的,你馬上就要出人頭地了!”何飛掩飾不住驚喜。
“什么?”耿諾不明白。
“你還不知道嗎?顧上將已經和皮老板達成了合作,三日后,這里將舉行盛大的晚宴。”
耿諾震驚得聲音變了調,“真的嗎?”
什么時候?他怎么不知道。
“當然是真的!”何飛興奮地說,“這次宴會之后,顧上將肯定會把你帶回去,好兄弟,等發達了,可別忘了我啊!”
這次耿諾也抑制不住激動,好像對何飛的話充滿期待。而他自己心里清楚,這就是他等待的那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三日后的盛大晚宴,沒有人會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趁亂找不見一個beta服務生也不會大張旗鼓地搜尋,這簡直是上天都在眷顧耿諾。
沉浸在喜悅中的耿諾沒注意到,何飛的激動的笑容中似乎掩蓋著一絲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