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山藥排骨湯

    自古皇室若是生下生來天殘的嬰孩, 都?會被百姓認為?是皇上有德行缺失。因此，為?了避免皇室聲譽受損，幾乎約定?俗成?地會將天生殘缺的嬰兒悄悄處死, 對外只說?是嬰兒身體虛弱夭折。

    只是玄燁是個難得在?情感方?面異常充沛的皇帝, 他親眼看?過這個孩子，拋去他腿腳的不便之處, 其余方?面無論怎么看?他都?是一個正常健康的孩子。

    這是他的孩子。

    “萬歲爺！”

    佟皇貴妃原本恍惚的臉色突然之間變得煞白，她幾乎是整個人?都?要撲倒玄燁身上一般接近他：“這個孩子不能留！”

    佟皇貴妃心里想的自然不是什么皇家聲譽, 戴佳氏手上江南的生子秘方?是佟家找的，如果這個阿哥活下來了, 那?么皇上一定?會派人?仔細調查戴佳氏這么久以來吃過的藥與膳食，看?看?是不是什么東西導致了嬰孩的殘缺。

    她不能讓皇上知道這件事情的始俑作者是佟家！

    因此她那?張蒼白虛弱的嬌顏哭得梨花帶雨：“表哥！皇家不能出現天殘的阿哥啊！就算您不在?意外面人?的評價, 您也?要想想小阿哥日后出行被人?指指點點，他生來尊貴怎么受得了這種啊！”

    佟皇貴妃這句話不僅考慮了皇家的顏面, 還考慮到了小阿哥以后的人?生, 換誰來都?不會覺得她說?的話有什么問題。

    玄燁也?是如此。

    但是他還是猶豫了一下。

    接生嬤嬤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 襁褓中?的嬰兒還在?一無所知地哭叫, 他曾經見過很?多這樣的哭聲, 但是他們無一不微弱。

    那?些孩子都?曾經想努力地活下來, 但是他們的身體因素導致他們沒?有這個機會。

    而如今，襁褓中?的嬰孩除了腿腳不便之外一切健康，如果玄燁今日沒?有為?了維護皇家的聲譽將他秘密處死的話，他以后一定?能夠平安健康地長大。

    “”玄燁嘆了一口氣。

    佟皇貴妃的淚光閃爍，她期待地等待著玄燁下令。

    后宮中?也?有嬪妃想說?些什么, 但是她們想了想還是閉上了蠕動的嘴唇。

    除了祝蘭。

    產房中?的格佛賀還在?昏睡, 她壓根就不會知道在?她拼命為?一個男人?生下孩子后，她孩子的命運就被掌控在?了另外一個女人?的嘴里。

    祝蘭感覺自己胸腔里面的心在?飛速地跳動, 那?是一種久違的憤怒。

    他出生了，難道他就沒?有主宰自己權利的命運么？

    有誰去真正地問一問這個孩子，他想不想活呢？

    “！”

    吉娜就站在?祝蘭的旁邊，她立馬就反應過來了祝蘭想要去干什么，但是還沒?等她瞪大眼睛去拉祝蘭的手，那?抹身影就飛快地沖了出去。

    玄燁的手中?被強行塞進了一

    個襁褓，襁褓上還帶著嬰兒的溫熱，甚至因為?祝蘭的舉動太突然也?太粗糙，嬰兒在?瞬間放聲大哭。

    那?是鮮活的生命。

    “德妃你?放肆！”

    佟皇貴妃那?張逐漸紅潤豐盈的臉瞬間干癟了下去，就好像是一個被刺破的氣球，她急速地喘著氣想要從玄燁的手中?將襁褓搶過來，卻被祝蘭用身體遮擋得嚴嚴實實。

    “皇上！你?摸一摸他！小阿哥的臉是熱的！”

    祝蘭本來就不是一個多么會說?話的人?，她幾乎是口齒不清地說?完了這句話，然后拼了命地將玄燁的手往嬰兒的臉上貼。

    她那?雙永遠溫和柔軟的杏眸中?第一次出現了名叫執拗的情緒，臉很?燙，身體也?很?燙，燙得讓她腦袋發?昏，神志不清。

    但是她依舊目光炙熱地看?著玄燁，幾乎是帶著懇求。

    為?什么呢？明明前段時間格佛賀甚至還當著她的面爭寵，甚至在?佟皇貴妃拋來橄欖枝的時候迅速搬離了永和宮。為?什么她事到如今還要為?格佛賀的孩子求情？

    這個問題，佟皇貴妃想不明白，后宮嬪妃想不明白，甚至連玄燁也?只是一知半解。

    只有祝蘭知道為?什么。

    她從來沒?有融入過這個時代，她根本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無辜的生命在?她面前死去。

    可能她會因為?這件事情遭到打壓遭到厭惡，但是如果她今天不嘗試著救一救這個孩子，祝蘭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德妃你?想干什么？你?想讓整個皇室蒙羞么！”

    佟皇貴妃用力撕扯著祝蘭身上的衣服，用無比可憐的目光控訴玄燁。

    你?看看你平日寵德妃都把她寵成什么樣子了，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以下犯上。

    “可是他的腿平常不注意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有什么問題！”

    祝蘭這句話說?得其實很?對，小阿哥的腿腳高低并不是很明顯，不注意的話確實看?不出來。

    “可是他始終還是殘疾，只要他長大，只要他走?路，他就一定會被發現這個問題！”

    佟皇貴妃依依不饒，甚至在?說?完這句話后眉目緊皺開始撫上了自己的肚子。

    “好疼”

    她的臉上汗珠不斷地低落，似乎在?遭遇什么難忍的痛苦。

    “還不快去叫太醫！”

    惠妃到底年紀大、資歷深，眼見局面開始難以控制，急忙吩咐一旁的宮女太監去尋太醫。

    “陛下”

    失去了佟皇貴妃的挾制，祝蘭原本激烈的動作瞬間緩慢了下來。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她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靜地和玄燁對視。

    “”玄燁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什么心情，他目光復雜地看?著襁褓中?的嬰兒，看?了良久良久。

    “罷了，將太醫叫過來給七阿哥看?看?吧。”

    七阿哥三個字一出，本來扶著肚子疼痛難忍的佟皇貴妃頓時停了一下，她的臉色更白了，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用一種幾乎怨毒的眼神看?著祝蘭。

    祝蘭卻松了一大口氣，她輕輕將手放下，接生嬤嬤劫后余生地從她的手中?接過了小阿哥，將其帶回了產房。

    “德妃。”玄燁沉聲道，“你?以下犯上，朕要罰你?抄《女則》二十遍以儆效尤，還有一個月的月例。”

    這個懲罰對祝蘭來說?簡直就如同一根輕飄飄的羽毛，無足輕重。在?眾人?復雜的目光中?祝蘭長吁了一口氣，盈盈一拜接旨。

    她又變成?了那?個知書達理，溫柔如水的德妃娘娘。

    “萬歲爺”

    戴佳氏身邊的小宮女猶豫著從產房內出來，輕聲說?道，“格格想見見德妃娘娘。”

    “進去吧。”

    玄燁深深地看?了祝蘭一眼。

    產房內還彌漫著一點沒?有散干凈的血腥氣，七阿哥被接生嬤嬤放在?了格佛賀的身邊，小小的嬰兒根本不知道剛剛他差點就會經歷什么，現在?還在?沉沉地睡著，無知無覺。

    “姐姐”

    格佛賀剛剛生產完，整個人?如同脫水一般，原本嬌俏可愛的臉上只有病態的蒼白。

    她看?見祝蘭進屋，強撐起產后的身體就要行禮，被祝蘭連忙攔住了，一旁的小宮女趁機喂了她一口山藥排骨湯增加元氣。

    “你?先快躺下休息。”祝蘭心有余悸道。

    她還記得那?一盆一盆的血水，響徹天際的哭喊聲。

    “謝謝。”

    格佛賀有氣無力地笑?笑?，她細弱的手輕輕搭上了祝蘭，那?雙水杏般的雙眸中?盈著淚。

    “姐姐，你?知道格佛賀的意思么？”

    祝蘭本人?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她下意識地去回憶烏雅氏的記憶，只是還沒?等她從繁雜的記憶中?找到這個名詞，格佛賀自己就揭露了謎底。

    “是蝴蝶的意思。”

    格佛賀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可是蝴蝶被折斷翅膀了，還能飛么？”

    她說?的顯然是七阿哥。

    祝蘭沉默了，雖然歷史上的胤祐也?活了下來，但是確實可能受到了先天殘疾的影響，導致他相比起相近年歲的阿哥們來說?一直不太受重用。

    “何必要這么比喻呢？”

    良久后祝蘭輕輕蹲下身，她微微掀開了襁褓的一角，露出了一雙有細微差別的腿腳。

    “我曾經聽別人?說?過這么一個故事，傳說?每一個孩子都?是由天上的神靈引領到人?間的，有的孩子太可愛了，就會受到神靈的親吻。被親吻過的孩子在?下凡后會有或多或少的殘缺痕跡，但這并不是什么災厄，而是來自神靈的標記。”

    將先天的殘疾比作神靈的庇佑，是祝蘭能夠想到的最美好的祝愿。

    “蝴蝶也?并非折翼，它只是從小被繭困住了而無力扇動自己的翅膀。”

    “但是遲早有一日，它會破繭成?蝶。”

    祝蘭將掀開的襁褓收了回去，她將溫軟的嬰兒貼到了格佛賀的臉邊：“他不是什么天殘的孩子，他或許受到過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祝愿。”

    格佛賀將她有些冷的臉貼上了嬰孩，嬰孩因為?突如其來的涼意皺了皺臉，但是他沒?有哭，反而親昵地將臉往格佛賀臉上貼了貼。

    格佛賀淚如雨下。

    產房外不停踱步的玄燁緩緩停下了腳步，他站在?原地，原本焦躁的表情在?他的臉上緩緩消失了，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從他的心頭涌起。

    他愣愣地看?著緊緊關著的產房門，祝蘭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是在?房外的眾人?都?能夠聽的一清二楚。除了在?外面接受太醫診治的佟皇貴妃外，就連惠妃此時此刻都?忍不住抿起唇，微微動容。

    第026章 金乳酥

    小扇引微涼, 悠悠夏日長。

    祝蘭一只手?撐著臉，一只手?握著筆在宣紙上寫寫停停，時不時還停下來扯扯衣襟, 希望能散掉點暑氣。

    宣紙上是密密麻麻的《女則》。

    “萬歲爺好像下旨讓格佛賀和七阿哥搬到端嬪的啟祥宮去了。”萬琉哈舒舒一邊幫祝蘭抄著經書, 一邊輕聲說道。

    端嬪是早年?就侍奉玄燁的嬪妃，自二格格去世之后再無所出, 幾乎在宮中也不怎么走動，平常祝蘭看見她就像是一尊沒了生氣的佛像, 面目慈和卻透著一股子疏離。

    啟祥宮位于西六宮，離乾清宮遠得很, 主位娘娘又沒什么恩寵，幾乎和冷宮沒什么差別。

    但是祝蘭思來想去, 竟然覺得啟祥宮格外的適合格佛賀，畢竟遠離后宮的是是非非就意?味著可以將七阿哥平安撫養長大。

    玄燁應該也不會讓格佛賀再生孩子了。

    祝蘭微微嘆了口氣, 夾起一旁的金乳酥咀嚼, 過了片刻才?道：“對了, 皇貴妃怎么樣了？”

    她前兩?天從格佛賀的產房里走出來后就被?玄燁趕回永和宮了, 還禁了三天足, 對后續發生的事情那是一問三不知。

    這?感覺就跟突然斷網了一樣, 讓祝蘭的心像被?螞蟻爬來爬去一樣，癢得不行。

    “聽說當時動了胎氣，差點見紅了。”舒舒忍不住瞪了祝蘭一眼，“你?膽子可真?大，若不是皇上不追究, 你?哪有現在這?么快活的日子。”

    “我當時也急啊, 活生生一條人?命，要是萬歲爺真?聽了皇貴妃的話將七阿哥處

    死了, 我這?輩子都對不起格佛賀。”

    祝蘭砸吧砸吧嘴，其實她當時壓根沒有考慮這?么多，完全就是憑借著一腔孤勇沖了上去。

    她當時的腦海中完全沒有考慮過任何問題，如今靜下來細想一下，只覺得若不是玄燁是個重情重義?的帝王，但凡換個人?，祝蘭這?會也鐵定失寵了。

    “不過現在好啦。”舒舒安慰道，“你?這?懲罰這?么輕，萬歲爺一看就沒有追究的意?思。”

    祝蘭嘆了口氣：“這?下可真?是和皇貴妃結仇了。”

    她那日干的那些?事情，件件樁樁都在和佟氏作對，還把人?家氣到見紅，以后請安的時候哪里還有好果?子吃。

    “你?先別擔心，這?段日子皇貴妃應該還沒空找你?麻煩。”舒舒沉吟片刻，說了一個讓祝蘭目瞪口呆的秘辛。

    “宮中有傳言，格佛賀在懷七阿哥之前吃了江南的生子秘藥。”

    “這?個秘藥的方子是佟府給的。”

    祝蘭一下子屏住了呼吸，過了良久才?緩緩吁出氣：“還真?有生子秘藥啊。”

    舒舒眨眨眼，圓潤的小臉上露出了嚴肅的神情：“你?別以為這?是什么好東西，一飲一啄皆由天定，強求來的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

    “怎么突然講這?么高深的話？”祝蘭愣了一下，隨后忍不住捏了捏舒舒的臉。

    舒舒矯健地一偏頭：“本來就是。”

    “我家中姊妹多，有出嫁的姐姐多年?無子便求神拜佛，沒有用的情況下就會一直喝類似于生子秘方這?樣的東西。但是她們最后都未曾如愿，有甚者還因為藥喝多了把身子搞垮了。”

    舒舒將替祝蘭抄完的《女則》往前一推：“格佛賀吃的藥肯定有問題，或許這?藥方是能夠助婦人?有孕，但是伴隨而來的壞處如今你?也看到了。”

    “我肯定是不會吃這?種東西的。”祝蘭搖搖頭，“我都有小四和小六了。”

    “不過你?們都是從哪里聽來這?江南秘藥是佟府給的？”

    舒舒原本緊繃的小臉緩緩放松：“皇貴妃不是見紅了嘛，萬歲爺就恩準佟家夫人?偕同皇貴妃的妹妹進?宮陪伴了。據說是在進?宮的路上佟夫人?和女兒?說的，當時她們講得也很小聲，只不過有個小太監耳朵比較尖，這?件事情就這?么傳開了。”

    “這?種事怎么著也要到景仁宮再說吧。”祝蘭連連感嘆，“佟夫人?也太不小心了，不應該啊。”

    佟夫人?自然不會這?么不小心，她最小心謹慎不過的一個人?，哪里會在紫禁城的宮道上堂而皇之地說這?種掉腦袋的話。

    這?個消息是鈕祜祿貴妃放出去的。

    ＊

    永壽宮。

    鈕祜祿氏在下棋。

    棋盤之上黑白子交錯縱橫，她一個人?手?執兩?棋，下得速度很慢，似乎每一步都在細細考慮，因此戰況膠著。

    “格格，雖然我們收買了那個小太監將假消息放出去了，但若是佟夫人?和皇貴妃一對，她們不就知道這?件事情是假的了么？”鶯兒挑選著插花瓶里的新鮮花束，不解道。

    鈕祜祿氏輕輕落下黑子，那張柔美的臉蛋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這?件事情是真?是假又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鶯兒好奇道。

    “佟皇貴妃想信哪個才重要。”

    鈕祜祿氏將殘局一撇，從一旁的書卷中抽出了幾本扔到了桌上。

    她眨了眨眼，有些?戲謔地望向景仁宮的方向：“她心思多疑猜忌，自然會覺得佟夫人?是故意?的，此時此刻佟夫人?和其妹更會被?解釋成想要榨干她最后一點用處的惡人?。”

    “可是佟夫人?這?么說對佟家也沒有什么好處啊？”鶯兒?插好花想了想，覺得怎么想都想不通。

    鈕祜祿氏微微一笑?：“佟家是萬歲爺母家，哪怕他們犯下如此罪過，最后的結果?也不過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罷了，不會傷筋動骨。”

    “但是皇貴妃則不然。”

    “她當日為了讓萬歲爺下旨殺了那個孩子，與德妃爭搶的情景猶在昨日，萬歲爺自然忘不了。咱們這?位萬歲爺也是個會多想的人?，他不愿意?責怪母族，這?件事情自然需要一個合適的人?來背此時此刻還會有比皇貴妃更好的人?選么？”

    鶯兒?愣愣地看著垂眸輕笑?的鈕祜祿氏。

    “皇貴妃是萬歲爺的表妹不假，可是他又不是只有一個表妹。”

    鈕祜祿氏輕咳一聲，她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

    “這?不又有一個表妹要進?宮了么？”

    到時候皇貴妃不愿意?將自己的位置拱手?讓人?，她的那位有著滿洲姑奶奶作風的妹妹看樣子也不像是什么軟柿子，佟家的人?狗咬狗，那才?有好戲看。

    鈕祜祿氏確實懂得揣測人?心，至少目前看來，皇貴妃正處于一個極度痛苦的狀態。

    一面她不愿意?去猜忌自己的母親和妹妹，一面她又對自己當下的情形有著深刻的了解，因此如今的景仁宮內就出現了一種很尷尬的場面。

    三人?面面相覷，卻無一人?講話。

    整個宮都像被?凍住了。

    佟皇貴妃坐在上首，她蒼白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下首坐著的母親和妹妹，感覺恍若隔世。

    本該是親人?重逢的時刻，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是啊，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佟夫人?畢竟年?長許多，又是二人?的母親，無奈之下只好由她來打破僵局。

    “娘娘看上去清減了許多，可是近日來哪里不舒服？太醫可曾看過，有說什么嗎？”

    “勞夫人?掛心了，不過是懷孕的婦人?都會有的毛病，無甚大礙。”

    佟皇貴妃原本冷凝的面容終究還是沒有堅持住，變得逐漸柔和下來。

    她嘆了一口氣，面色復雜地看向依偎在母親身旁的女孩。

    那女孩才?十二歲，卻已經長得很高了。可能是因為經常騎馬射箭的原因，所以身子骨看起來十分健康。

    她的皮膚是那么白嫩，兩?頰上布著健康的紅暈，眉眼間與姑姑是那么的相似，幾乎算得上是如出一轍。

    怪不得阿瑪哪怕舍棄她這?個女兒?都要將妹妹送進?宮來。

    佟皇貴妃按捺下心中的嫉恨，攥緊了手?里的絹帕輕聲道：“玉錄玳都長這?么大了，過來給長姐看看。”

    “我不叫玉錄玳，我叫靜姝。”

    佟靜姝的聲音已經逐漸褪去女童的稚嫩了，慢慢地向少女的清脆靠攏。

    她飛快地抬頭看了長姐一眼，只覺得上面的婦人?哪里還有待字閨中時的飄逸靈動，那張面容凹陷的臉讓人?看起來無端多了幾分恐怖，根本不如自己好看。

    靜姝？

    佟皇貴妃一怔，隨后不解地望向佟夫人?，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妹妹給自己改的名字？”

    幼年?時期她也曾干過類似的事情，因為一直以來對漢學感興趣，所以想給自己取一個好聽的漢名。

    只不過當時佟國維并沒有答應，因為家中一門心思想要請歸滿洲，所以無論是習俗還是名字都尊崇了滿洲的叫法。

    “這?是你?阿瑪給改的。”佟夫人?自然知道自家女兒?曾經做過的事情，因此在心中暗暗叫苦，只好小心翼翼道。

    “他說萬歲爺這?幾年?推崇漢學，我們家就應該首當其沖尊崇萬歲爺的旨意?，便將靜姝的名字改了。”

    佟皇貴妃原本柔和的面容再也維持不住了，她幾乎是緊繃著臉，過了良久才?緩緩說出一句話。

    “是個好名字。”

    一個多么討萬歲爺喜愛的名字啊。

    “娘娘！娘娘！”

    想到這?里佟皇貴妃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暈，肚子像被?針扎一樣的疼，她的眼前一黑，自然沒看見她暈倒后佟夫人?緊張的表情和佟靜姝躍躍欲試的興奮

    第027章 人參烏雞湯

    皇貴妃早產了。

    產房內是佟皇貴妃尖利的哭喊聲, 產房外是面容焦急憔悴的佟夫人和悄悄打量景仁宮四周的佟靜姝。

    “娘娘這胎懷相不?好，原本就

    是用安胎藥吊著的，如?今約莫是受了什么刺激, 所以?才會早產。”為佟皇貴妃診脈的太醫覷著玄燁的臉色, 小心翼翼地說道。

    玄燁不?語，他將臉轉向一旁佟皇貴妃的貼身侍女：“當時殿內出?了什么事？”

    那宮女瞥了一眼佟夫人, 沒敢作?聲。

    “長姐聽了臣女的名?字后便腹痛難忍了。”

    一旁的佟靜姝突然出?聲，她完全沒有顧及母親緊皺的眉頭, 大著膽子望向玄燁。

    她睜著水潤的雙眸，有些期待地看著玄燁。

    玄燁這才注意到這位佟家的二姑娘, 淡淡道：“哦？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佟靜姝。”

    祝蘭詫異地看了一眼佟靜姝，如?今尚在清初, 一般來?說，官宦人家都會給家中兒女取一個滿洲名?字, 很少聽到有人取漢名?的。佟家作?為皇上的外家, 在這方面應該更加謹慎才是, 怎么會給女兒取一個漢人的名?字？

    “靜女其姝, 名?字不?錯, ”玄燁垂眸, 一時間沒有人能夠看清他眼底的神色。

    場面沉寂了下來?。

    佟靜姝原本還想再?說點?什么，佟夫人卻在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看見母親微微搖頭后，她原本還張著的嘴漸漸合上了。

    產房里的喊叫逐漸微弱，外面的佟夫人心里一個咯噔。

    作?為過來?人, 她自然知道這種情況意味著什么。

    果不?其然, 接生嬤嬤從產房中快步走出?，她的手上幾乎全是血, 回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皇貴妃娘娘難產了……”

    這話的意思就是讓玄燁考慮保大保小了。

    “太醫呢？太醫怎么說？”玄燁手上的珠串越轉越快，平整的眉宇漸漸擰起，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產房。

    “娘娘胎位不?正，她常年身子虛弱，如?今的精氣都是人參吊著，若是在不?早下決斷，恐怕……”

    接生嬤嬤整個人跪在地上，心中叫苦連天。皇貴妃的骨盆窄小，胎兒雖然不?大但也很難出?來?，再?加上她受了刺激，若是萬歲爺再?不?下決定，恐怕產房里面就是一尸兩命。

    “下什么決斷？朕要看見活生生的皇貴妃和孩子！”

    玄燁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來?痛苦的神色，伴隨著接生嬤嬤連滾帶爬地進了產房，他臉上的痛苦又化為了一種難以?描述的迷茫。

    佟皇貴妃懷孕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他的心情就很復雜。

    于公來?說，他是不?高興的。

    太子已?定，他不?再?需要一個額娘出?生高貴的阿哥了。而且他當時確實有著封佟氏為后的念想，若是她懷的是一個男孩，這個男孩就是第?二個嫡出?的皇子，對太子極其不?利。

    他的背后同樣也就有著佟家的血脈，到時候佟家到底是他的外家，還是小阿哥的外家呢？舅舅他們是否會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生而產生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呢？無論怎么考慮，他都不?是很希望佟氏順利地生下這個孩子。

    但是，他畢竟是個有情感的人。

    佟皇貴妃是他的表妹。

    與佟靜姝不?同，他和佟皇貴妃年紀相差不?是太大，并且當時孝康章皇后尚在人世?，因此?佟皇貴妃經?常會到宮中玩。

    受到清初滿族風氣到影響，官宦人家的女兒都以?擅長騎馬射箭為榮，而佟皇貴妃則不?然，她和孝康章皇后一樣是個標準的漢族女子。

    可能是侄女肖姑的原因，所以?佟皇貴妃不?僅在喜歡詩詞方面與額娘相似，她們還有著如?出?一轍的溫柔嬌弱，敏感多思。

    她會察覺到他日夜不?輟學習背后的痛苦，為他做一些小巧精致的物件來?逗他開心；她會在他心情郁結的時候講許多她在宮外接觸到的新鮮事情，那些日日夜夜的陪伴，雖然短暫，卻真實。

    所以?哪怕表妹會耍小性子，會妒忌，他都沒有太放心上。

    對這個孩子，他一邊期待一邊又不?期待。

    但是這并不?代表著他會期望表妹會死！

    佟家的心思他多多少少能夠猜到一點?，玄燁看了一眼一旁神情緊張的佟靜姝，忍不?住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舅舅到底是位高權重了這么多年，生出?了一些別的想法。

    “恭喜萬歲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接生嬤嬤的聲音在此刻猶如天籟。

    “皇貴妃娘娘生了一個小格格！”

    此?話一出?，原本提著一口氣的許多人都松了下來?，嬪妃們一個個都換上了喜笑顏開的神情，上前準備湊趣說些吉祥話讓玄燁高興高興。

    小格格好啊！

    只是當她們靠上前來看見小格格的時候，都忍不?住心里一跳。

    沒有什么別的原因，主要是被襁褓包裹著的嬰兒，真的看起來?不?太康健。

    小倒是不?小，就是渾身青青紫紫，像只小貓崽子，連哭聲都是細聲細氣的。

    “小格格早產，但是只要用心調養還是能夠健康長大的。”一旁的太醫見玄燁的目光又開始沉下來?，忍不?住輕聲說道。

    玄燁見過太多這樣的孩子了，太醫們幾乎都是統一口徑將這種情況歸為先天體弱，如?果孩子不?幸夭亡則是沒有用心調養的后果。

    “知道了。”

    玄燁于心不?忍地看了一眼只有細弱哭聲的小格格：“好生照料五公主。”

    五公主？

    嬪妃們最多感嘆一下佟皇貴妃不?愧是皇上的表妹，哪怕生下來?的孩子病病歪歪也能夠一出?生就序齒。而祝蘭則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原本淡定的面容逐漸變得困惑起來?。

    歷史上的五公主溫憲公主難道不?是德妃的女兒嗎？

    宮中短短幾日之?間就多了兩個孩子，結果兩個孩子身體不?是有殘缺就是天生體弱，沒有一個健健康康的。

    一時間無論是已?經?懷孕了的覺禪氏還是未曾懷孕的后宮諸人，都在自己的寢殿內開始燒香拜佛，祈求自己將來?的孩子能夠健康平安。

    “收拾收拾歸家吧”

    佟夫人坐在景仁宮的偏殿內，看著正殿中進進出?出?的宮女太監，輕聲對佟靜姝說道。

    “為什么？！”少女有些驚愕，她飛快地瞥了一眼景仁宮的正殿，心有不?甘道，“女兒才萬歲爺說上一句話。”

    “你長姐生死未卜，你就已?經?拿出?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和萬歲爺搭話。”佟夫人看著佟靜姝逐漸蒼白起來?的神色，忍不?住責備道，“你會讓他怎么想？會讓他怎么看我們佟家？”

    “踩著女兒骨血向上爬的人家么么？”

    這話說的就有些重了，佟靜姝到底是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她完全沒考慮過這種問題。她與長姐多年未見，幼年時的記憶早就模糊了，再?加上佟國?維一天到晚在家中夸她頗有孝康章皇后遺風，這才讓她有了諸多念想。

    “額娘……”佟靜姝緊緊抿著嘴，心中明明千般話語，卻一句也落不?到地上。

    佟夫人起身，她慢慢地向正殿走去：“我去看看你長姐，你就在這里好好自己一個人想一想吧”

    殿內的佟皇貴妃臉色真是十分?的不?好看，原本就長年帶著病態白的臉上如?今是一點?血絲都看不?見，只能由著身畔的小宮女小心地給她喂著人參烏雞湯補氣養血。

    “哈宜乎。”

    佟夫人一進殿門看見的就是生氣幾近全無的女兒，她此?時此?刻就像一朵已?經?枯敗的花朵，馬上就要凋零了。

    “額娘。”佟皇貴妃喝完最后一口湯，揮揮手示意殿內的宮女們都下去，等到佟夫人坐到床邊時才緩緩開口。

    “讓妹妹進宮吧。”

    她的眼中是溫和的，在生死場走了一次之?后佟皇貴妃覺得自己想開了很多，她的身體其實根本不?允許自己滿足父母的殷切期望，但是因為她對萬歲爺的一腔情思，阿瑪才允諾讓她進宮。

    她應該滿足了。

    而如?今，不?過是用自己最后的時日來?完成對父母的孝心罷了。

    佟夫人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么說，因此?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女兒，最后悲從心來?：“說什么傻話呢？”

    “家中的考慮我都知道。”

    佟皇貴妃看著自己的額娘，看了良久才

    接著說道：“靜姝身體健康，若在宮中說不?定還有機會生下一個健康的小阿哥。這不?僅僅是她的想法，也是阿瑪的心愿吧。”

    佟夫人一時無言。

    雖然佟國?維沒有這么對她說過，但是平日里偶爾流露出?來?的一點?想法足以?證明佟皇貴妃說的是對的。

    “我不?反對靜姝進宮，但是她畢竟年幼。”佟皇貴妃哪怕已?經?看開了，但還是感覺自己的心有點?冷。

    “萬歲爺從來?不?會將一家里面出?來?的姐妹同時封為高位，若是家中真的有這個念想，那就將靜姝帶回去好好教幾年，磨磨她的性子。”

    “等我死后……再?讓她進宮吧。”

    這也不?算違背她之?前發下的誓言，索性她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

    “娘娘！”佟夫人哪里聽得了這種話，一時間也是悲苦交加。

    佟靜姝是她的女兒，佟皇貴妃就不?是了么？

    “只有一點?，若是五公主能活下來?，靜姝須幫我好好照看她。”

    佟皇貴妃想到自己瘦弱的女兒，緩緩閉上眼睛。

    她將有問題的江南秘藥給了戴佳氏，害得七阿哥天生殘疾。天道輪回，這才叫她的女兒出?生之?后也要病痛纏身。

    早知如?此?……

    佟皇貴妃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淚。

    “靜姝是她親小姨，肯定會對公主多加照拂的。”佟夫人輕柔地為女兒拭去了眼角的淚，溫聲道。

    “我相信額娘。”

    佟皇貴妃有些疲乏了，佟夫人也看出?女兒的疲憊，便輕輕為她掖了掖被子，隨后安靜地走出?了宮門。

    當日下午，佟夫人便帶著佟靜姝出?宮了。

    第028章 韓式炸雞

    佟皇貴妃雖然產女之后元氣大損, 五公主也病病歪歪，但在玄燁的勒令下太醫們都用心為母女二人抓藥配藥，因此二人原本看?起?來一個都活不了的情況反而轉危為安了。

    年底的時?候赫舍里家送進宮了一個小姑娘, 據說是孝誠仁皇后的嫡親妹妹。

    只是和鈕祜祿氏比起?來, 小姑娘在沒正?經冊封前僅僅是貴格格的份例，讓原本在暗處觀望的許多人都松了一口氣。

    祝蘭在慈寧宮請安的時?候見過小赫舍里氏一面, 她只有十歲大，生的靦腆瘦弱, 容貌秀氣，舉手投足間都是嫻靜溫柔之感, 講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太皇太后和她講話的時?候都忍不住放低了聲?音，生怕說話重一點小姑娘就出什么事了。

    真的很小, 小到祝蘭都不忍心細看?。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眼便是好幾個月過去了。原本走起?路來還顫顫巍巍的小胤禛如今已經健步如飛, 語言系統逐步開發完成, 說話做事都開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額娘！”

    胤禛竄進永和宮的正?殿, 他是從玄燁處來的, 臉色還有些悶悶不樂。

    祝蘭剛哄完胤祚睡覺, 本來想好好放松一下順便也趴會, 就見胤禛已經站到了床前。

    為了不讓他驚醒剛剛入睡的胤祚，祝蘭只好躡手躡腳地從床上下來，給一旁的乳母和宮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們小心照看?，隨后便穿上鞋襪帶著胤禛進了暖閣。

    “怎么啦？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祝蘭摸了摸胤禛的腦門?，最近外面天?氣涼, 胤禛穿得多跑得快, 一下子就出了一身汗。

    她仔細用絹帕給他擦掉了腦門?上的汗珠，隨后讓一旁的乳母拿來了胤禛的衣服, 待他換好干凈舒爽的衣服后祝蘭才?緩緩問?道。

    胤禛經過她這一番不緊不慢的動?作下來，原先憋的一肚子的氣瞬間就泄了。

    “也沒什么，就是太子哥哥說的話我不喜歡。”

    祝蘭有些詫異。

    胤禛三歲一過就被玄燁天?天?白天?都提溜到了乾清宮去，美曰其名為他開蒙，順便和太子多打交道，日后好好輔佐太子。

    這段時?間以來胤禛回家都是興高采烈的樣子，話語之中?都是對胤礽的喜愛，怎么今天?突然轉性說不喜歡了？

    “他說什么了？”

    若是換了惠妃，肯定會與胤禔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之類的話；若是換了榮妃聽?了這話說不定還要和胤祉鬧別扭，說些不可不敬太子的話語。

    但她是祝蘭，她對胤礽沒有什么惡感但也沒有什么太多的恭敬之心，對她而言胤礽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孩，因此祝蘭還有些好奇地將胤禛摟了過來，假裝八卦地小聲?問?道。

    “他說額娘有了六弟就不喜歡胤禛了！”

    胤禛氣鼓鼓的，小嘴一癟，一看?就委屈壞了。

    祝蘭聽?了這話立馬挑眉：“胤禛覺得額娘不喜歡你了？”

    “怎么可能！”胤禛大聲?喊道，“額娘最喜歡胤禛了！”

    這話絕對是真的。

    自古母親疼幺兒，這是流傳千年的老話。但是這話放在祝蘭身上壓根一點都行不通，自從胤祚出生以后，她對胤禛的關心反而翻了個倍，那真是起?居飲食什么都要插一手，生怕胤禛受什么委屈。

    其實祝蘭有她的道理。

    小孩子不知事，更別說像胤祚這么點大的小孩。

    但是胤禛已經是個能夠敏感辨別他人喜怒哀樂的孩子了，他已經能夠懂得別人的情緒，開始對這個世界產生朦朦朧朧的情感。

    他正?是情緒飛速萌芽的時?期，比起?還在吃奶的胤祚來說，他更需要來自母親的關愛，或者?說是偏愛。

    “那你聽?到太子說這句話之后，為什么還不開心啊？”祝蘭捏了捏他的小臉笑道。

    胤禛眨眨眼：“雖然我覺得他說的是錯的，但是聽?起?來還是有點不舒服。”

    “不過現在胤禛已經好了，我決定原諒太子哥哥了。”

    胤禛正?兒八經地說著“原諒”兩個字，讓祝蘭頗為忍俊不禁，她摸了摸胤禛的小腦袋：“胤禛是個寬容的好孩子。”

    不過……太子為什么突然說這么一句話呢？

    祝蘭不太能夠理解，她和太子并?沒有什么交集，他怎么會突然對胤禛這么說呢？

    其實這句話的原話并?不是這樣的，只是年紀還小的太子換了一個胤禛能夠理解的話，他并?沒有想到胤禛會直接來找祝蘭對質。

    而這句話的原話是“如今宮中阿哥越來越多了，我看?萬歲爺近日里對六阿哥的樣子，比起?對太子還好呢。”

    這是胤礽在御花園里散步的時候偷聽到的，身后的宮女太監跪了一地，一句話都不敢說。

    胤礽在毓慶宮里讀了兩年書，已經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因此他聽?到這話時立馬心情就開始暴躁起?來。

    這段時?間來，玄燁對他的關注確實少了很多，可能是因為后宮子嗣越來越多，也有可能是因為朝堂政務越來越繁忙，總而言之對他的關心肯定不如之前。

    “只會嚼舌的狗奴才！拖下去給孤打！”胤礽氣得臉漲紅，勃然大怒道。

    “太子殿下饒命啊！饒命啊！”

    假山后面是兩個出來放風的小宮女，比起?胤礽來說也大不了幾歲，一下子被嚇得小臉煞白，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額頭都磕破了，也沒逃過被打死的命運。

    后來玄燁知道了這件事情，心中?難免有所不虞。但是他想到太子幼年失母，便將心里的這份不舒服壓了下去，只是吩咐給那兩個小宮女家中?一筆銀錢好生安葬。

    祝蘭再?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胤礽很典型地繼承了清初滿人貴族的火爆脾氣，心情偶爾又不順就會對下人非打即罵，而且還容易被事情所激。

    而玄燁在這方面因為故去孝誠仁皇后的種種原因，對于他的這種行為只有溫和教導，從來沒有下過死命令。

    對于胤礽來說這似乎不算什么大事，畢竟他出生尊貴，讀書騎射又都表現出眾，除了脾氣不好之外，算得上是一個完美的繼承人。

    祝蘭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對胤禛這方面的教育問?題抓得死緊。一旦他流露出一點點不尊重人的行為或者?話語，都會受到祝蘭好一頓教訓。

    連著幾次下來，胤禛原本還有的一點點壞脾氣就被改正?完了。

    “額娘，今天?能吃炸雞嗎？”

    胤禛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

    快，轉眼他就將原先的不高興拋之腦后，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祝蘭。

    他說的這個是之前祝蘭蘇出來的韓式炸雞，對于她這種嘴饞的人來說，擁有了小廚房之后她就將許多后世的小吃都去讓小廚房的太監們去進行多加嘗試了。

    有了炸雞之后祝蘭還蘇出來了各種醬汁，比如蜂蜜芥末醬、韓式甜辣醬、奶香芝士醬種種，但凡祝蘭能想到的基本上王太監都能給她搞定。

    炸雞是胤禛這段時?間的新寵。不過祝蘭一直拘著不讓他多吃，畢竟雖然宮里的雞不會出什么大問?題，但是炸的東西吃多了還是容易變胖的。

    她可不想讓想象中?仙氣飄飄的冷面四爺變成一個小胖子，那實在是太罪惡了。

    “只能吃幾塊哦。”

    祝蘭是個心軟的媽媽，她蹲下身掐了一把胤禛臉上的軟肉：“作為你最近學習好的獎勵。”

    胤禛是個聰明寶寶，這段時?間只要玄燁來永和宮都會夸贊他的記性好，話語中?偶爾還會透露出滿意的神情，因此祝蘭也與有榮焉。

    小胤禛一邊咬著酥脆的炸雞，一邊抬起?頭說道：“額娘，聽?阿瑪說三哥要回宮了。”

    這是他今天?下午在乾清宮念書的時?候聽?到的消息，胤禛看?見汗阿瑪說這句話的時?候，太子哥哥的表情明顯愣了一下，原本溫和的表情都變得沉郁了起?來。

    胤禛保證阿瑪肯定看?到了，但是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沒有什么變化。

    “三阿哥？”

    祝蘭一愣，但是轉而想想胤祉比胤禛大，再?過不了多久就到了要念書的年紀了，就覺得他現在被接回宮也不奇怪了。

    皇子阿哥到了六歲就要搬離生母身邊了，胤祉現在已經快五歲了，如今接回來與榮妃熟悉一下，也培養不了多少母子親情。

    “到時?候就有人和胤禛一起?玩了。”

    胤禛搖頭晃腦的，看?起?來一副很期待的樣子。

    “太子沒陪你玩嗎？”

    祝蘭有些意外，太子與胤禛的年紀差距雖然有點大，但在玄燁的撮合下太子對小胤禛顯然比較喜愛，有什么事情都會和他說，好哥哥的樣子做足了。

    “不一樣……”

    胤禛嘟起?了嘴，他想了想緩緩說道：“反正?和額娘教我的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祝蘭來了興趣，撐著臉饒有興趣道。

    “太子哥哥看?起?來人很好，但是就是有時?候覺得他怪怪的。”胤禛老實道，一股腦將這段時?間他的所見所聞倒了個干凈。

    “之前赫舍里母妃給他送了好多東西，他就央求皇阿瑪去見赫舍里母妃一面，結果見了一面后躲在屋子里不出聲?，還砸了好多東西。”

    胤禛爬到了祝蘭身上，貼近她的耳朵悄悄說：“太子哥哥覺得赫舍里母妃不像他想象里的額娘。”

    祝蘭有些窘，小赫舍里氏就比小太子大了兩歲，怎么可能像他額娘，這要求也未免太離譜了。

    “然后這段時?間太子哥哥心情一直不太好，我每次去找他都會看?見小太監跪在門?口，有人身上還有鞭子的傷口。”

    胤禛有些憤憤不平，祝蘭從小就教育他不可輕易打罵下人，因此有些看?不慣這樣的場面。

    祝蘭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玄燁對胤礽的精神教育實在是太缺乏了，胤礽從小就養成了這種驕橫恣意的性格，也難怪后面這種情況會越演越烈，直至最后落到廢太子的地步。

    “額娘，我覺太子哥哥有點可憐。”胤禛想了想說道。

    祝蘭一愣：“為什么？”

    胤禛：“因為他沒有額娘，但是別人都有。”

    祝蘭的心情有些復雜，她輕輕抱著胤禛，難免想到了歷史上的雍正?。

    養母早逝，生母不愛，那個一生缺愛的孩子。

    “額娘愛你。”

    祝蘭親了親胤禛的小臉，溫柔地笑笑。

    “！”

    胤禛的小臉一下子變得通紅，他下意識地將臉埋進祝蘭懷里，感覺臉上冒著熱氣。

    額娘怎么！怎么可以！這樣啊啊啊啊！

    “我也……”

    “什么？”

    因為胤禛的聲?音太輕，祝蘭沒怎么聽?清楚，她又問?了一遍。

    “我也愛額娘！”

    胤禛猛地將腦袋從祝蘭懷里拔出來，超級大聲?地喊道。

    祝蘭原本一向平淡的面容瞬間破功，被胤禛這句話感動?得不知道說什么好。

    她的心里一下子涌上來了一大堆話，但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先說哪句，只能用行動?緊緊地抱住胤禛，在他的額頭上落下兩個輕輕的吻。

    第029章 酸奶糕

    十月中旬, 清軍圍昆明城，城內糧食告急，僵持數日后昆明城破。吳世璠自刎, 其妻郭皇后投繯, 殘存部下幾千余人全部投降。至此，困擾了玄燁多年的?三藩之亂終于落下帷幕。

    玄燁大赦天下, 封賞后宮及宗室皇親。

    一直在宮外撫養的?三阿哥胤祉也被?接回宮了，他如今年紀未滿六歲, 因此留在了生?母榮妃的?鐘粹宮中。

    ＊

    “額娘。”

    胤禛“噠噠噠”跑進了永和宮，祝蘭正在帶著胤祚吃飯, 吃得嬰兒餐桌上全是亂七八糟的?糊糊，就連她的?氅衣上都沾上了不少?。

    “今天下課這么早？”

    祝蘭有些訝異, 只見胤禛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因為三哥回來了，所以阿瑪帶著他去鐘粹宮找榮母妃了, 我就提前走了。”

    這樣就說得通了。

    祝蘭一邊給胤祚喂著米糊糊, 一邊好?奇道：“三阿哥長什么樣？和你合得來嗎？”

    “嗯長得和榮母妃挺像的?。”

    胤禛有些猶豫, 想了想他還?是悄悄說道：“額娘, 三哥他好?像不會?講話。”

    祝蘭的?手頓了一下：“不會?講話？”

    “不是啞巴, 就是他講話有點結巴。”

    胤禛可能是覺得背后講人小話不太好?, 臉上有一點紅。

    他瞥到一旁的?胤祚正準備伸手去夠餐桌上的?小碗，眼?疾手快地將碗拿開了，隨后捏了一下胤祚的?小臉，裝作無事發生?。

    “額娘，我和你講哦, 三哥一開始見到汗阿瑪的?時候還?哭了, 一個勁地往梁公公身后鉆，我看?見阿瑪的?臉都黑了。”胤禛拿了一小塊酸奶糕, 咬了兩口后緩緩說道。

    能不臉黑么？玄燁就沒見過這么小家子氣的?皇阿哥！

    不說太子和老四，便是一直養在宮外的?老大，一開始見到他的?時候也是一副活潑好?動，半點不怕生?的?樣子。

    鐘粹宮中一時間氣氛都變得奇怪起來。

    胤祉雖然還?年幼，但是平常榮妃會?托人送點小孩穿的?衣裳，或是逢年過節捎點宮里的?小玩意過去。

    因此在胤祉這里，對于榮妃的?記憶雖然模糊，但是還?是能夠和她親近起來的?。

    茉雅奇和胤祉只差了四歲，不算太大，所以對于這個姐姐胤祉也能夠勉強接受。

    唯獨對于玄燁，胤祉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再加上玄燁平日里都是端著一副嚴父的?架子，在幼兒看?起來簡直兇神惡煞一樣，胤祉連看?都不敢看?他。

    “胤祉怕生?，萬歲爺莫要怪他。”

    馬佳氏看?見雙眼?含淚的?胤祉簡直心都要碎了，她一改從前以玄燁為天的?做法，直接將胤祉攬到懷中，用?祈求的?目光看?著他。

    玄燁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佛拉娜為他生?育五子，胤祉是唯一一個有機會?長成的?孩子，嬌慣些是難免的?。

    可是他這個做阿瑪的?也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至于看?到他就是一副怕的?要死的?樣子么？

    難道他還?會?因為胤祉現在這個樣子責怪他么？

    “朕知道。”

    玄燁勉勉強強地說了兩句話，茉雅奇在努力?地和弟弟建立友誼的?橋梁，馬佳氏則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生?怕他會?看?不慣胤祉現在的?樣子。

    “胤祉既然回來了，就先在鐘粹宮待一年吧，等滿了六歲再搬到南三所去。”

    玄燁心中郁郁，但又?不知道該怪誰，撂下這句話之后就隨便尋了個理由離開了鐘粹宮。

    榮妃倒是松了一口氣。

    這么多年過去了，她早就不在乎萬歲爺的?寵愛了，如今只

    想好?好?撫養一雙兒女長大。

    ＊

    玄燁出了鐘粹宮后就直奔永和宮。

    暖閣里被?祝蘭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毯子，皮毛都是先前玄燁去圍場回來后賞下來的?，好?一點的?被?她做成了各式各樣的?斗篷和帽子，次一等的?則被?鋪在了地上來保暖。

    胤禛在自己的?小桌子上面溫書?，桌子的?右上方擺著一個小巧的?保溫杯，也是祝蘭最近蘇出來的?東西。

    而祝蘭此時此刻正趁著胤祚睡覺，輕手輕腳地編織著一個還?沒有多長的?圍巾。

    胤禛每日都要去乾清宮進學，但是如今天氣越來越冷，祝蘭很?擔心他在來回的?時候感冒。

    要知道古代的?感冒可比現代嚴重多了，一不小心可是會?死人的?。所以她就特?地找內務府那里要了許多羊毛，讓宮里的?太監宮女們幫忙篩成線，準備給胤禛做一條羊毛圍巾。

    “這是什么？”

    玄燁一進永和宮就看?見祝蘭在專心致志地織著什么，她的?表情格外認真，與平常懶懶散散的?模樣大不相同。

    “給胤禛織的?。”祝蘭輕輕給玄燁挪出了一個位置。

    玄燁上手摸了下后頓覺訝異：“這是羊毛？”

    祝蘭點點頭，她的?肯定讓玄燁一下子興奮起來了：“確實保暖，若是邊關將士都能夠穿上這樣的?衣服，一定能夠抵御寒冷。”

    “將羊毛梳理成毛線可不簡單。”祝蘭這句話一下子讓玄燁冷靜了下來。

    “先要把羊毛洗干凈，然后才能開始梳，這過程耗眼?得很?，而且一個人是很?難完成的?，我讓永和宮這么多人弄了半個月才弄出來這么一小團。”

    祝蘭眨眨眼?，除非能夠像英國一樣開始搞圈地運動，否則在目前看?來，清代目前很?難大規模地生?產羊毛紡織品。

    玄燁身為皇上，對于這方面的?反應比祝蘭更快，稍微想一想就知道這么大量耗費人力?物力?的?東西肯定很?難大量生?產，因此不免有些悻悻。

    “你倒是腦子轉的?快。”

    玄燁愛不釋手地摸著那一小塊羊毛圍巾，轉頭看?向祝蘭：“想得到胤禛想不到朕？”

    祝蘭一噎，她哪里知道玄燁會?和孩子爭寵啊，一時間大腦飛速運轉：“還?不知道能不能做出來的?東西，若是手上這個做得還?行，我也給你做一個。”

    玄燁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對了，你家里先前呈上來的?那個“牛痘”的?法子，倒是有些用?處。”玄燁嘖嘖稱贊，“朕吩咐下去之后試驗了許久，如今頗有成效。”

    前段時間烏雅家的?人私底下偷偷和她通了個氣，問大概什么時候將牛痘之法上達天聽。

    祝蘭當?時對三藩之亂的?記憶已經不是很?深刻了，但是她依稀記得距離結束還?有一段時間，因此只說等一段時間。

    沒想到烏雅家動作這么迅速，三藩之亂一結束就將牛痘的?法子呈上來了。

    “與先前宮中接種的?人痘比起來，牛痘的?安全性確實要高?不少?。”

    玄燁還?是很?高?興的?，三藩之亂一結束，就有這種利民的?法子出現了，這不正說明自己是天命所歸么？

    “等再過兩天朕將這件事情宣告出去，朕要重重獎賞你家里人。”玄燁柔聲道。

    祝蘭道：“那胤禛種痘”

    玄燁：“過段時間便可以開始了，如今痘漿不多，按照朕的?意思來說就先種胤禛他們幾個，再加上幾個公主，年紀小一點的?比如老五老六之類的?就先緩緩。”

    ＊

    隨著牛痘之法在玄燁的?推動下逐步成熟，宮里面到年紀的?阿哥格格們都要開始準備種痘的?事宜了，榮妃和祝蘭也擺上了痘疹娘娘的?像。

    雖然祝蘭是不信這個的?，但是架不住有人信啊。

    因為胤祉和胤禛是同一批去種牛痘的?，所以這段時間榮妃和祝蘭的?關系火速拉進，祝蘭在榮妃的?教導下載永和宮里面準備了許多桑蟲豬尾。

    這也是討個口彩，民間有“蠶如豆，破可出；豬尾短，不久長”的?俗語，而在很?多醫書?中記載痘疹的?癥狀都是“如蠶種”，所以也是祈禱胤禛能夠快點好?起來的?意思。①

    等到胤禛真的?要去種痘的?時候，祝蘭才感受到了一點慌亂。

    牛痘毋庸置疑是非常安全的?，但是有了之前乳母的?例子，她很?害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會?不會?有什么小人作祟。

    忐忑不安了幾天之后，祝蘭就將原本?被?她放到胤祚身邊了的?李嬤嬤重新放回了胤禛身邊，又?對綠萼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們兩個小心注意胤禛的?情況，如果有什么不對一定要盡快去找太醫。

    因為害怕到時候出痘胤禛吃不下東西，祝蘭又?準備了許多平常拘著胤禛不給他吃的?小零食，一股腦塞進了他的?包里面。

    “額娘你放心，胤禛很?快就會?回來的?啦。”

    同樣的?年紀，胤祉還?比胤禛大一歲，此時他正抱著榮妃哭得凄慘，一副“我不想走”的?架勢讓原本?就疼愛兒子的?榮妃也眼?淚汪汪，看?的?祝蘭本?來有些擔心的?心都平靜下來了。

    “到時候臉上癢的?話也千萬別亂抓哦。”

    祝蘭蹲下身子摸了摸胤禛的?小腦袋瓜，為他理了理衣領輕聲囑咐道。

    “我知道，到時候如果難受的?話胤禛就睡覺。”

    這邊胤禛還?在依依不舍，玄燁已經大步過來了。

    大阿哥和太子都已經出過花了，因此這次阿哥里面需要種痘的?只有胤祉和胤禛兩個人，他剛剛囑咐完了公主們，如今終于輪到這兩個了。

    等兩方都說的?差不多了，孩子們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自己的?母親。

    祝蘭原本?高?高?懸起的?心也稍微往下落了一點。

    她看?了一眼?還?在抹淚的?榮妃，走過去安慰道：“肯定沒什么事的?，胤禛走之前還?和我保證過了會?好?好?照顧他三哥的?。”

    榮妃原本?還?在抽泣的?眼?淚一下子就被?憋了回去。

    榮妃：

    說起來也挺丟人的?，年紀大一歲的?胤祉還?要弟弟照顧。

    但是他這種剛回宮認生?認得要死的?情況榮妃自己真是一點辦法都沒。

    因此她只能緩緩將自己的?眼?淚擦掉，輕輕點了點頭。

    怎么辦呢？兒女都是債。

    第030章 風干牛肉粒

    從出痘到出痘結束, 實際上也就幾天?功夫，胤禛卻有?點?度日如年。

    倒也不是因為什么想額娘或者想阿瑪之類的原因，而是住在他旁邊的三?阿哥胤祉實在是太能哭了。

    出痘哭, 癢極了被嬤嬤們制止不讓撓也哭,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因為吃不到想吃的東西哭！！！

    小胤禛簡直目瞪口呆。

    “四弟——嗝——你不想你額娘么——”

    胤祉哭得抽抽噎噎，看?起?來要背過氣了一樣, 把胤禛嚇得夠嗆。

    “三?哥……我們才剛出來兩天?。”

    胤禛撓了撓頭?，從祝蘭給他塞的小布袋里面掏吧掏吧, 摸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零食。

    什么香辣牛肉干啊，炸的脆脆的土豆片啊, 風干牛肉粒啊，甚至還有?許多胤禛愛吃但是祝蘭不許他多吃的各種?各樣的糖果。

    胤禛：突然感覺臉都不癢了。

    他摸了一小包風干牛肉粒從小窗戶里遞給胤祉：“三?哥, 你吃點?零嘴別哭了，再過兩天?我們就回去了。”

    他們現在在出痘, 不能吃辛辣的東西, 所以胤禛就把為數不多他現在能吃的小零食分了兩包出來。

    胤祉伸出手接過一小包牛肉粒, 一邊抽抽噎噎, 一邊將牛肉粒塞進嘴里。

    永和宮小廚房在做零嘴這方面可謂是考慮得十分周全, 胤祉現在手里拿的風干牛肉粒哪怕是風干的, 但是咬在嘴里也不用費太大力氣。

    肉質酥嫩有?嚼勁，咬開來都是連筋帶肉的，上面還有?祝蘭讓小廚房搗鼓出來的黑胡椒粉，吃起?來香辛極了，胤祉原本“啪嗒啪嗒”掉的眼淚都慢慢止

    住了。

    胤禛：他終于不哭了！！！！

    胤祉小口小口嚼著牛肉粒：“四弟啊, 你臉上不癢嗎？我每次都忍不住去撓。”

    “三?哥, 我額娘說?出花的時候一定不能撓臉的，不然到時候我們臉上的麻子會比汗阿瑪臉上還多。”

    胤禛這話說?的煞有?其?事的, 但其?實這也是他睡覺的時候偷偷從祝蘭那?里聽?來的，祝蘭本意也就是擔心?一下，稍微有?點?夸大了。

    玄燁雖然小時候出過花，但是自制力還不差，臉上并沒有?留下太多的印子。

    但是胤祉不知道啊！他一臉驚恐地摸上了自己的臉急忙道：“那?你不癢嘛？你怎么忍得住的！”

    胤禛很老實地說?道：“白天?還好，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也忍不住，我就讓李嬤嬤幫我把手綁起?來了。”

    胤祉：……

    胤祉不理?解并表示大為震驚，他一時間連嘴里的牛肉粒都忘記嚼了，只覺得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四弟……好厲害啊……

    索性他倆整個出痘痊愈的過程都很順利，再加上胤禛每天?在胤祉耳邊說?的那?些話，等到從痘房出來的時候兩個人臉上已經干干凈凈了，沒有?留下什么痘印。

    ＊

    自打經歷過出痘這一遭之后，原本初入宮中還沒有?熟悉起?來的胤祉一下子就活潑起?來了，比起?原先畏畏縮縮的樣子，如今這樣倒是讓玄燁放下了一半心?。

    年末的時候覺禪氏生?下了一個小阿哥，等玄燁賜名“胤禩”后祝蘭才有?些恍惚地意識到歷史的進程在不斷推進，康熙一朝最著名的“九龍奪嫡”中的重要人物已經出現了一大半了。

    伴隨著年節將近，永和宮里也有?了幾分張燈結彩的意味。

    首先便是新年穿新衣，祝蘭這段日子手里頭?實在是寬裕了不少，再加上烏雅家經常偷摸著給她塞點?銀錢，她現在也算得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這個下是指兜比臉都干凈的萬琉哈舒舒，上則是指吉娜了。

    跨度有?點?大，但是不要緊。

    針線上的人這段時間一直緊趕慢趕，才在過年前將德主子要的衣裳一件件做了出來。

    除了祝蘭自己的衣服外，她還給胤禛設計了一套非常可愛的小狗連體?衣，雖然只能在寢宮里面穿穿過眼癮，但是祝蘭還是感覺非常滿足。

    因為胤禛是個隱藏的cosplay大佬！

    他非常熱愛自己的小狗連體?衣，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穿上以后的興奮，中間只間隔了短短幾分鐘。

    “額娘！你看?我！”

    胤禛扭了扭屁股，上面毛茸茸的尾巴就隨著他的晃動開始搖擺。

    祝蘭眼睛亮亮的，一把將可愛小狗摟進了自己懷里面：“太可愛了啊啊啊！”

    “……”

    從永和宮外進來的玄燁首先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如果忽略一旁的宮女太監們努力憋笑的表情的話。

    “荒唐！”

    青年難得有?些生?氣地快步走到祝蘭和胤禛面前：“你怎么能給他作這種?打扮？”

    原本歡樂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打破了。

    祝蘭眼睛滴溜一轉，隨即將小兒子毛茸茸的身體?塞進了玄燁的懷里。

    胤祚也穿著祝蘭找人特制的衣服，是小老虎的模樣，只是那?老虎的眼睛圓溜溜的，看?起?來倒像是一只剛出生?的小奶貓。

    玄燁一肚子的氣一下子就散了，抱著兒子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再看看祝蘭討好的表情，他只能嘆一口氣。

    除大是大非以外的任何問題，祝蘭都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因為她經過這兩年的相處下來，越來越了解玄燁了。

    他是個守規矩的人，但是也沒有?那?么守規矩。在基本的范圍內，他其?實是希望有?人能夠不那?么守規矩的。

    祝蘭現在這樣對他來說?就很好。

    “你瞧胤禛這樣，不可愛么？”祝蘭眨巴眨巴眼睛，面對希冀地看?著玄燁，一臉渴望認同的表情。

    玄燁這才認真地去看?胤禛的打扮。

    小胤禛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圓圓的腦袋上是連體?衣的帽子，帽子上面立著兩個毛茸茸的耳朵，配上他那?張結合了父母有?點?的小臉蛋，看?起?來只有?一個字可以評價。

    萌。

    哪怕是玄燁此時此刻也不得不承認，這件衣服還挺適合胤禛的。

    祝蘭面上不顯，心?里面卻是開始樂起?來了。

    她就知道沒有?人可以抗拒小狗！

    胤禛瞥了一眼額娘的臉色，看?見她滿臉鼓勵后便一骨碌跑到了玄燁腿邊，雙手一抱。

    “……”玄燁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俯身將胤禛抱了起?來。

    祝蘭在一旁偷偷笑。

    玄燁瞪了她一眼，這幾年以來她是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回事了。

    “阿瑪。”胤禛在玄燁身上扭啊扭，最后特別小聲地說?道，“明天?我可以不去上課么？”

    胤禛如今還沒有?年滿六歲，因此他的上課也是一些啟蒙的基礎內容，基本上都是等他睡飽以后玄燁才會喊人帶他去乾清宮，因此他從三?歲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請過假。

    這是第?一次。

    聽?到這句話不僅玄燁有?些愣住，祝蘭也覺得稀奇。

    胤禛是個聰明勤奮的小孩，哪怕他現在學的內容并不算多，但是他肯鉆，玄燁給他布置的功課他都會很快完成，有?時間還會自己溫溫書，完全不需要別人操心?。

    怎么明天?想請假了？

    玄燁想了想，倒也沒有?立馬否定胤禛的請假，而是問他道：“怎么突然不想去了？”

    “三?哥明天?生?日，他給了我請帖，讓我去鐘粹宮陪他一起?過生?日。”

    胤禛乖巧地從身上摸出了一封請帖，上面端端正正寫著“生?辰宴”三?個大字。

    里面還寫著特別官方的語句，一看?就不是胤祉自己能寫出來的。

    但是字跡稚嫩秀氣，也不像榮妃的手筆。估計是胤祉的姐姐二公主茉雅奇寫的，請帖上面還特意畫了幾朵小姑娘喜歡的小花。

    玄燁自己都記不清胤祉的生?辰了，被胤禛這么一說?一下子愣住了。

    “胤祉喊你過去，你榮額娘知道嗎？”

    祝蘭突然心?緒一動。

    按照宮中的某些不成文的規矩來說?，這種?生?辰宴一類的事情應該是由?阿哥的生?母來進行操辦的，而請帖一般也是發到阿哥們的生?母或者一宮主位的手里的。

    一看?胤祉給胤禛的這份花里胡哨的請帖就知道榮妃自己估計都不知道自己兒子干了啥事。

    “應該知道吧。”

    胤禛撓了撓頭?，他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一般來說?這種?生?辰宴的舉辦都會和自家額娘說?的吧，所以榮母妃應該知道吧。

    祝蘭突然就開始同情榮妃了。

    玄燁顯然也想到了這一茬，但是他也沒說?什么，眼中甚至還露出了一絲興味，顯然是有?些好奇明天?鐘粹宮里會發生?的事情了。

    祝蘭：“對了，胤祉只邀請了你一個人么？”

    胤禛搖搖頭?，他開始掰自己的手指：“沒有?啊，三?哥還邀請了大哥和太子哥哥，二姐姐還邀請了大姐姐和三?姐姐。”

    都是已經會跑會跳的孩子了。

    “你大哥和太子哥哥可都沒和朕請假哦。”玄燁淡淡道。

    胤禛震驚：“不可能！當時他們兩個人都答應了的！”

    話音剛落，只見梁九功匆匆從永和宮外進來：“萬歲爺，大阿哥和太子爺都在乾清宮等您呢。”

    這不，說?曹操曹操就到，玄燁無奈扶額。

    胤禛胤祉還好說?，兩個人都還沒到正式入學的年紀，玄燁對他們管得還沒有?開始嚴格起?來。大阿哥和太子都是正兒八經開始上學了的，玄燁因此對他倆也更看?重一些。

    若是平日里因為玩鬧的小事請假他肯定是不會允許的，但是如果是因為慶祝幼弟的生?辰所以請假，在玄燁看?來還稍微有?些情有?可原。

    但是！

    這并不代表他們真的可以痛痛快快地在明日玩一天?。

    玄燁轉頭?就大手一揮給大阿哥和太子加了不少作業，而就連胤祉和胤禛

    都被額外增加了六十篇大字。

    眾阿哥：

    過生?辰的胤祉本人：其?實這個生?辰也不是非過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