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回到【悅簡】三樓時,陸茵感覺腦袋有點暈乎乎的。
而且外面太熱了,她走出了一身的汗,再進來被這冷氣一吹,感覺哪哪都不舒服。
也可能是早上出門太急沒吃早飯,有點低血糖了。
陸茵后悔回來了。
也在猶豫要不要跟amy說一聲,她還是回去算了,下次再約。
但amy一看到她,都不等她開口,就著急忙慌地把她往那間掛著銘牌的辦公室推。
amy是知道她老板的時間有多寶貴的,陸茵帶著口罩她也沒發現她臉色不好。
剛才老板突然開門,拿著她遞進去的資料讓她聯系陸茵,她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發生什么事情了。
沒想到是要跟陸茵談談設計,明明之前她看老板跟大客戶那電話看起來像要持續很久的樣子。
大概是客戶那邊臨時有事,不管怎么樣,也算陸茵運氣好。
她趕緊把人往辦公室里推,說不定晚一點,老板就又有電話了,她老板可是大忙人。
陸茵昏頭昏腦地被帶著快走了幾步,amy開了門把她推進去的時候,毫不夸張的說,陸茵眼前一黑。
還好持續時間不長,不過下一秒,陸茵就恨不能繼續眼前黑下去。
她用力掐了一把大腿,她好像產生幻覺了。
可是就算產生了幻覺,也不該是看見了盛夏離啊。
眼前一張寬大又設計感十足的辦公桌,盛夏離一手撐著臉,目光沉沉看著她。
這讓她覺得,她像個被盯上了的獵物,隨時能被一口咬斷脖頸的那種。
“對不起,走錯門了。”
陸茵壓低帽子,轉身就要走。
手才握上辦公室門把手,就聽到身后響起了一星期前才聽過的那種嘲諷意味十足的聲音。
“1-3-0-6-6-6-6-1-0-4-4。”
一字一頓,字正腔圓,陸茵腳步一頓,盛夏離清晰報出的數字,是她的電話號碼......
她猛地回頭看去,感覺眼前又是一黑。
盛夏離空著的那手,兩指間捻著的是她剛才填的資料。
那份因為宋心蕾的突然出現,她一時大意全給填了真實信息的資料。
她現在跑還真是沒有任何意義了,除非她再一次換了所有的聯系方式......
陸茵吸了口氣,放開了門把手,轉身看向盛夏離。
盛夏離動了動手,換了姿勢,改為手背撐著下頜,這動作讓她看起來更為的像個從容的審視者。
顯然,她是專門在等著她,陸茵再裝不認識就是個笑話了。
那就不裝了唄。
“還給我。”陸茵上前一步,伸手要去搶盛夏離手指間的紙。
“怎么,不裝不認識我了?”
盛夏離往回收了手,陸茵撲了空。
“坐。”
盛夏離把資料放回抽屜,起了身,去一旁接了杯水遞給了陸茵。
“不是來找我設計房子嗎?”盛夏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一聲,“不坐下來聽聽我的意見?”
......
陸茵看著手里的菜單,花花綠綠的菜品圖片,有些恍惚,她怎么就和盛夏離一道來吃飯了?
她暈暈乎乎往前回憶了下,好像是盛夏離要和她聊聊房子設計,又說飯點了,說行程很滿,只能節約時間邊吃邊聊。
陸茵看著菜單突然想起來了,amy不是給她點了外賣了嗎?
怎么......
陸茵偏頭看向了盛夏離,目光猶疑。
盛夏離注意到了陸茵的目光,停了點菜的動作,回頭看向陸茵,眼神說不上多友善。
“怎么,我臉上有菜單?”
陸茵立馬收回了剛才腦子里七七八八的想法,這人大概就是不想吃外賣了,又或者是等不及外賣了,陸茵提醒自己別想太多了。
見陸茵看著菜單不點,盛夏離彈了一指頭陸茵手上的菜單:“不餓?”
“你不是點了嗎?”
陸茵看著單子上幾個招牌菜都已經被盛夏離點了,她雖然剛剛餓得快暈了,現下不知怎么的,并不是很想吃東西。
盛夏離看著心不在焉的人,挑了挑眉:“我點的是我要吃的,不一定有你的份。”
陸茵頓了頓,轉頭看向盛夏離,挑了挑眉。
盛夏離現在確實跟以前那干瘦模樣不一樣了,卷起的襯衫露出的那一截腕子上,都能清晰地看見薄薄一層肌肉。
以前她吃東西總是吃得很少,開始陸茵以為那是為著身材減肥,后來知道,純粹是沒錢。
不過等盛夏離各種打工有了些積蓄后,她在吃上也不刻意節儉了,但因為常年形成的習慣,她的胃口還是很小。
現在怎么了,成大胃王了?
還是說這家店的菜量特別小?
不管哪種,既然她都這樣說了,陸茵隨意挑了兩三個她喜歡吃的菜下了單,剛要買單的時候,就看見手機里點單界面顯示已經付款了。
這也不一樣了,以前都是她付錢的,陸茵有些不習慣,見盛夏離給她倒了水,拿起杯子喝了口。
盛夏離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水后,開了口,閑聊一般。
態度倒是比之前好上許多,至少陸茵沒再看見那傷人的譏諷笑意或者是冷得和十六度的空調風一樣的眼神。
“什么時候回來的?”
盛夏離的用詞是‘回來’,陸茵沒注意。
“半年前。”
陸茵不大想聊這些,兩人的問答,都用著最簡潔的字眼。
“房子什么時候買的?”
“一年前。”
“打算裝修?”
“嗯。”
盛夏離輕笑一聲,想到了家里被陸茵丟下的冰箱,她的想法其實很好猜,雖然喜歡轉幾個讓人摸不透的彎,但只要知道結果,就知道她為什么會這么做。
重新裝修,打主意把冰箱寄存在了鄰居家。
只是發生了意外,遇到了她。
盛夏離抿了抿唇,相扣的手指輕輕碰了鵬。
她正要問問陸茵家里有幾個冰箱,手機響了。
盛夏離的手機就放在了兩人中間的位置,陸茵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才見過不久的人的頭像。
她也真是沒想到,以前經常看見的形影不離的組合,過了這么多年,竟然又湊在了一起。
她早該想到的,陸茵痛罵自己是‘蠢貨’,以前的經驗都忘了,宋心蕾出沒的地方大概率就有盛夏離。
她要是早一點想到這點,拿上資料就跑就沒有現在這莫名的一頓飯了。
陸茵偏開視線,拿起桌上的水猛地灌了一口。
盛夏離同陸茵說了句‘接個電話’就往往包間外走。
“心蕾,什么事?”
盛夏離也沒有走遠,就在包廂外的中庭里接起了電話。
包間門上嵌的一小塊淺藍色玻璃,盛夏離站的位置正好能讓她看清包廂里的人,不至于人走了她也不知道。
“夏夏你去哪兒了?”
宋心蕾看著盛夏離空空的辦公室一臉不悅,剛剛原本該和盛夏離在語音溝通的大客戶給她發了微信,顯然是不高興盛夏離臨時說有安排,要她等著。
她安撫好了客戶想來問問盛夏離是有多要緊的事,能讓關系到設計室年終獎的大客戶等著。
盛夏離看了眼包廂里、上菜后已經兀自吃起來的人,那樣子一看就知道是餓了。
她抿了抿唇回道:“和客戶吃飯。”
宋心蕾詫異,她怎么不知道盛夏離又有了新的客戶:“比尚寧度假村的錢總項目更大么,值得你為著她讓錢總等著?”
雖然錢總那里基本是穩的,但是一天沒簽下合同,一天就有被別家截胡的可能性,中午和錢總這通語音已經是溝通最后的細節了,要是談好了,就能簽合同。
盛夏離看著淡藍色光影下,安靜吃著飯的人,想到了她在資料上填的設計需求:儲物空間越多越好。
盛夏離轉過身,抿直了唇角,捏著手機的手指敲了敲略有些發燙的手機機身。
“難度比較大。”
宋心蕾明白了,她這是又‘技癢’了。
盛夏離接項目除了看錢,也會看一些項目有沒有挑戰難度,宋心蕾本來也沒有意見,她知道盛夏離現在并不是當初那個吃飯都得計劃著來的窮學生,也知道就算是最落魄的時候,盛夏離也并不只看中錢。
可是現在這個時候,當然是先把能握在手里的錢先賺了啊。
宋心蕾委婉勸著盛夏離趕緊吃完回來。
菜陸續上了,陸茵不等盛夏離就吃了起來,她也確實餓了,剛才還覺得會吃不下,等菜一上,胃口立馬就來了。
她打算快點吃完就走人。
盛夏離現在和過去還真是不一樣了,剛才盛夏離點餐的時候說沒點她的份,她還以為這里的菜量是那種一人份不過幾口的。
現在菜上了,雖然說量不算多,但也絕對不是一人份那種。
盛夏離點的這滿滿一桌子的菜,四個陸茵都吃不完,她不信盛夏離能吃得下。
以前最不舍得浪費食物的人,現在竟然也學會了鋪張浪費。
陸茵有些感慨,時間真的能無聲無息改變一個人,拍了個照打算和北北感慨兩句,手機就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閃著‘齊清’兩個字。
陸茵擦了擦手,劃動接聽:“喂,齊醫生。”
她略帶上翹的尾音透著些許打趣,對方顯然也被這稱呼給取樂了,含著笑意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醫生查崗,在做什么呢?”
“和人吃飯呢,房子裝修的事,朋友給我介紹了個設計師。”
說起來陸茵裝修這事,還是齊清給的一點建議,她也是少數知道她有些‘異類’的人,陸茵也沒有什么好瞞的。
“效率挺高啊,那等我回國,可以去你家參觀了。”
包廂外,盛夏離答應了宋心蕾吃完飯就回去給錢總回電后掛了電話,往包廂走,看見陸茵也好像在和人打電話,她停住了開門的動作。
嵌著玻璃的門隔住了里面的聲音,盛夏離聽不見陸茵在說什么,但看著那張臉上的笑容,她能確定陸茵是在和她喜歡的人聊天。
在盛夏離記憶里,陸茵大多數時候都是笑著的,‘笑’對于陸茵來說,只是個表情,讓她看起來好相處的表情,并不是她真實的心情。
盛夏離用了很長時間,才摸索出了分辨‘表情’和‘心情’的細節。
她看著陸茵在桌子下的兩條腿前后晃蕩著,臉上除了笑容,還有一種夏夜晚風的輕柔和放松。
等到陸茵放下了手機,盛夏離開門走了進去。
屋里冷氣襲來的同時,盛夏離看見陸茵身上那股溫柔瞬間散去,重新又裹上了一層透著冷意的警惕防備,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盛夏離身上的溫度驟降,走了過去沉默坐下。
陸茵不知道這人打個電話回來怎么這幅不開心的模樣,和宋心蕾吵架了?
不應該吧,她以前和宋心蕾可沒有紅過一次臉。
不過她和宋心蕾之間的事,和她沒關系。
她低頭繼續吃飯。
宋心蕾在盛夏離掛了電話后,就去問了amy,盛夏離中午約的客戶是哪位。
amy誠實說了是她介紹的客戶,她其實也沒想到老板會放下大客戶不管,更不知道老板是為什么改變的心意。
宋心蕾聽到是個小客戶,更不高興了,但想到盛夏離確實是和客戶去吃飯了,心情又好了些。
她剛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隱隱有一點不安。
包間里,陸茵也被盛夏離的目光搞得心里有些波動。
盛夏離重新坐下的時候大概是挪動了椅子的位置,貼得她也太近了,總感覺稍微伸手夾個菜都能碰上。
“坐過去一點,太擠了。”
又不是沒有位置,這雖然是個小包廂,但桌子是那種六人小圓桌,她們就兩人,空間綽綽有余。
盛夏離看著面前的一灘水漬,是剛剛裝了冰檸檬水的杯子,內外的溫度讓水汽凝結成了一灘水漬,不處理就能順著桌沿流淌到她單薄的褲子上。
聽到陸茵的話,盛夏離朝她看去,看見了她快擰到一起的眉頭。
手不小心就碰到了桌上這灘水漬,冰冷潮濕。
盛夏離側身,一手扣著陸茵的椅背,像是故意應著那句‘太擠’,貼著人探過身去抽了幾張紙巾,慢條斯理擦著手上水漬。
“擠?以前你勾引我的時候,怎么不嫌我寢室那張床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