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善打開手機,確認新一波san值已到賬。
隨即——推開了[老蛋花鳥]的大門。
“你好,歡迎光臨!
非常人性化地癱坐在鳥籠中的黃皮鸚鵡半死不活地說道。
“你好,spongebobsquarepants!
楊善禮貌回應,并伸進一只手指進鳥籠,戳了戳黃皮鸚鵡的肚皮。
頭一次得到回應的黃皮鸚鵡綠豆大的小眼睛里浮現出明晃晃的“驚訝”,拍打著翅膀躲開楊善的“襲擊”,扭過頭,拿一只小眼睛緊緊地、好奇地盯住了楊善。
“善子?”
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人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從內室走至堂前。
——是[老蛋花鳥]的老板,一個年逾四十、還依舊孑然一身的單身漢。
由于常來買(?)蛋的關系,兩個人熟絡起來,算是這座人與人之間很難產生羈絆的小鎮里唯一的“朋友”。因此,楊善稱他作蛋叔。
“來取蛋?”
蛋叔仰脖將手中玻璃瓶里的啤酒一口氣灌進嘴里,滿足地“哈——!”一聲,晃了晃,確認瓶內一滴也沒有了,頗為遺憾地將酒瓶擱在桌上,扭回身,重新走向內室:“給你留著呢,但只剩最后一枚了嗷。”
楊善目光追隨著蛋叔的背影。
與往常沒有什么兩樣,蛋叔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軍綠色褂子,松垮垮的泥色沖鋒褲、以及一雙破爛悶熱的登山靴。
行動間是米蘭達人一貫的懶洋洋、沒有精神——也只有面對楊善,他的話才稍微多那么兩句。
當然,也只是稍微。
片刻后,蛋叔自內室中重新走出,左手拖著一枚足足有楊善腦袋那么大的鴕鳥蛋,右手拎上了一瓶嶄新的啤酒。抱怨道:“那該死的偷蛋賊!若是被我抓住……哎呦——”
步伐本就拖沓的蛋叔一個不慎,就絆上地上滾落的啤酒瓶。
——“當心!
所幸,被楊善動作流暢地扶住。
鴕鳥蛋也被楊善接住,保下了四姨姥姥的晚餐。
走到這個位置,楊善也終于將這間不大的小店盡收眼底。
蛋叔是個活一天算一天的大齡單身漢,有沒有自己的房子還真難說——但[老蛋花鳥]分成前堂和內室兩個部分。
前堂擺著一些活鳥和貨品,內室做成了一個簡單的休息室,蛋叔平時吃住都在這里。
這樣的單身漢衛生情況很難不堪憂。
而蛋叔又是個酒鬼,就更加成問題。
他的頭發不知有多久沒修剪過了,自打楊善認識他起就是這個模樣。亂蓬蓬的,隨意在腦后扎了個小辮子,額前的劉海撇向一側,已經完全擋住了左眼直至下巴。
胡子更不知多久沒剃,遮住了大半張臉——以至于認識這么久,楊善還不知道蛋叔究竟長什么樣。
而店內,無論前堂還是內室,都散落著空啤酒瓶子——楊善進門時被他順手放在桌上的那個竟算是最“規矩”的了。
被酒精蠶食得慢半圈的大腦叫蛋叔過了三秒才“嗯?”一聲,隨即又呵呵笑,“善子你這身手……什么時候這么利索了?”
“僥幸。”楊善自收銀臺前一張倒扣落灰的相框上收回目光,略一沉吟,囑咐,“蛋叔,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少喝點!
“習慣了,”蛋叔晃晃酒瓶,拿牙齒給啟開,“要是哪天喝死在夢里,那還賺了!
“現在不一樣么……偷蛋賊這么猖狂,蛋叔你也要打起精神來才行啊!
“今天偷蛋,明天就要偷spongebobsquarepants。”
“?”
“別偷spongebobsquarepants!別偷spongebobsquarepants!”
黃皮鸚鵡驚恐地拍打著翅膀,在鳥籠中亂撞。
“消停呆著嗷!”蛋叔朝鸚鵡呵斥一聲,卻到底有點遲疑了,“不能吧……”
“怎么不能?”楊善表情極其嚴肅,“蛋叔你不了解情況,這偷蛋賊武藝了得,不僅偷蛋,也是我們療養院的常客,藥品、試劑、護工、病人……就沒有他不偷的東西。”
“……。俊弊o工也就罷了……病人都偷啊?蛋叔一臉茫然。
“更可怕的是,此人是有點邪門在身上的。被他偷過的人也不知怎么連腦漿都炸成蛋花湯了。”
“這。!”蛋叔瞳孔地震。
“所以啊,”楊善臉上逐漸浮起一個米蘭達人招牌的半死不活笑容,“蛋叔你一個人住實在不太安全……對了,你家里人呢?不如聚在一起湊合兩天?”
“家人……?”蛋叔有一瞬間的怔忡,又猛灌一口啤酒,擺手,“我這樣的,誰看得上?哪來的家人?”
“哦……那這是?”楊善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蛋,又抬眸瞥向收銀臺上倒扣、落灰的相框。往前兩步,似乎想要伸手觸碰。
蛋叔的速度卻更快、更靈活——率先拿手壓住了相框。
“這是叔年輕時候暗戀的小姑娘,多少年過去了……人家早都嫁人了。善子啊,你就別臊叔了嗷!
楊善靜靜看著他,在這樣的目光下,蛋叔不知怎地,心底莫名浮現出一抹無措與慌張。
——“好臭!好臭!鳥受不鳥了!鳥受不鳥了!”
突然,黃皮鸚鵡發出爆鳴。撲騰著,用力撞擊鳥籠。
“小兔崽子……嫌棄起你老子了!給叔消停呆著!”
蛋叔粗糙的大手用力一拍桌子,激起一片灰塵。
把他自己都給嗆到了,咳嗽起來。
不知是不是咳嗽得過于劇烈,蛋叔只感覺渾身都刺撓,伸手往脖頸一抓——
楊善清晰地看到,被厚厚褂子遮住的肌膚上,浮現出與于護士奈亞一樣的綠斑。
綠斑向外擴散。
漸漸地,腐爛的臭氣隨著蛋叔的動作蔓延至楊善鼻尖。
這個在米蘭達小鎮上,楊善唯一稱得上“朋友”的邋遢單身漢,也爛了。
“蛋叔!睏钌坪鋈缓傲艘宦。
“啊?咋啦善子?”蛋叔依舊在抓撓著后頸。
“以前,也有一個人這么叫我。”
怎么叫?善子?蛋叔好奇:“誰?”
楊善沉默一下。
“我舅舅!闭f道。
蛋叔怔在原地。
——直到楊善不知離開多久,這個單身漢才終于回過神來。
粗糲的指尖下意識地抓緊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的相框邊沿。
喃喃:“舅舅……”
“哼,我也有……”
蛋叔將楊善放在收銀臺上的三枚米蘭銀幣收進抽屜。
隨即,又猛灌一口酒。
酒精微甜,蛋叔面容卻愈發苦澀。
“舅舅……老舅啊……”
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
-
四周目。
404號病房門口。
護士奈亞面容嚴肅、卻又帶著幾分莫名的防備抗拒與英勇就義(?)——由遠及近走來。
而楊善,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小……楊?”奈亞準確喊出她的名字。
楊善帶著幾分滿意地點點頭,語氣親切:“早上好,奈亞,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奈亞的防備更重了——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防備什么。
“我已經對404號病房完成了打掃!
楊善平鋪直敘地陳述。
“嗯……”關她什么事。
奈亞一臉莫名。
“見到了404號病房中的外來者——陳戈,他病得很重。”
“很重很重,都開始說胡話了。”
楊善一臉凝重,又有些慌張、與為難。
“據他所說,這里其實是001號蟲洞,我們不僅是一些連腦子也沒有幾兩的npc,更面臨著生死危機!
“……”
“???”
“!!”
“你、你可不能聽他瞎說……外來著身上都帶著!很重的。≈皇歉麄冋f上兩句話精神都極有可能被污染!要是精神被污染,六樓的老駝……”
“但是,奈亞小姐,”楊善抓住奈亞的手,似乎已經陷入恐懼與混亂。
“我也感覺我們好像陷入了循環……現在是二周目?三周目?還是四周目?我……好像被帶到那個外來者的邏輯里去了!我被他洗腦了!”
“我很擔憂……我的精神會不會已經被污染了?”
“什、什么……。俊蹦蝸喰〗闫岷诳斩吹耐实傻脦缀跻怀鰜,一時間很難理解并消化掉這個爆炸性新聞。
不是……主要是……還有人自爆卡車啊???
“小、小楊……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她不得不再次確認她的精神狀態……但都到了需要確認精神狀態的地步了……這個精神狀態還需要確認嗎?
楊善如此混亂的精神狀態叫奈亞小姐也陷入了混亂。
“是的!睏钌莆⑽⒁恍,十分肯定,“我的精神應該大概也許反正至少超過99.99%的概率……已經被污染了。”
“奈亞小姐,為了母神!為了米蘭達!請趕快帶我到六層找專業醫生進行精神狀態鑒定吧!”
“小蒙醫生就很好,年輕、帥氣!
“陳戈?”
“什么陳戈?”
“如此關頭……哪還管得了區區一個陳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