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紅石
夜色漸深, 在?明亮的月光下,山間?的霧氣?散發出一種妖冶的藍紫色光芒,光是看著, 這知?道?霧中必然有毒。
白拂英身影從斷命崖上墜落,穿過這些藍紫色的濃霧。
幾息后, 她的雙腳終于踩上了柔軟的草地,有了腳踏實地的實感。
白拂英后退幾步,穩住身形。因為大量調動靈力, 她的神魂傳來陣陣痛感, 胸口也悶痛。
梅蘭竹最后那一掌的掌風擦到了她身上,雖不致命, 但疼痛總是免不了的。
白拂英穩了穩心神, 問魔火:“你怎么?樣?了?”
魔火蔫噠噠道?:“死不了。”
“死不了就好。”
“……白拂英,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話嘛!”
白拂英道?:“我看你中氣?十足,應該是沒太大事。”
說著, 她站直身體,環視四周。
這斷命崖下,倒是出乎預料地生機勃勃。
即使現在?已經到了秋天, 草木依舊繁盛。一些紫色的花長在?草地上, 靜靜地吐露著粉紫色的霧氣?。
看樣?子,那山崖上的毒霧, 和這些有毒的植物脫不了干系了。
白拂英想?了想?, 把儲物袋里?那幾具尸體扔了出來。
只見?尸體接觸到毒霧, 皮膚瞬間?開始潰爛, 不過幾息時間?, 就化作一灘血水,在?嫩綠的草地上流淌。
一些顏色鮮艷的毒蟲被血腥味吸引, 朝著那灘鮮血爬來。白拂英垂眸看了眼那些毒蟲,又很快移開了視線。
“怪不得都說這里?危險。這些毒霧毒性之?強,實在?是聞所未聞。”
若非她有浣靈道?體,再?加上實力不錯,恐怕在?下來的瞬間?,就被腐蝕成一灘血水了。
“就算梅蘭竹他們修為高,沒有浣靈道?體,恐怕也無法?輕易下來。”
白拂英暗自思忖。
這樣?一來,她倒是多了點喘息的時間?。
不過,總在?這里?躲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魔神山那些人應該很快就會想?到下來的辦法?。
她還是要盡快想?辦法?突圍才行。
理清思路,白拂英抬腳沿著山崖向前,一邊掃視著四周,終于在?被花草藤蔓遮擋的隱蔽之?處,找到了一個山洞。
白拂英思索幾息,先讓魔火進去將山洞內盤踞的毒蟲毒蛇清除掉,而后才進到里?面。
魔火道?:“你現在?不出去?”
“我行動之?前,早已將這附近的地勢探查清楚了。”白拂英道?,“這地方直來直往,沒有太多出口,僅有的出口恐怕也被魔神山派人擋住了。”
魔火道?:“他們要將你困死在?這里??”
“也許吧。”
白拂英沒有繼續說話。她盤腿坐在?這個狹小的洞穴中,想?了想?,從儲物袋里?掏出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塊紅色的石頭。
從外觀上看,它平平無奇。但若是探出神識仔細感知?,就能?感覺到這塊石頭上洶涌的濁氣?。
是祭器。
白拂英用手指摩挲著這塊紅色的石頭,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凹凸不平的觸感。
紅色的石頭。
白拂英突然想?起,自己在?修靈山脈,遇到過一對姓何的兄妹。
這二人來自一個小家族,而那個家族在?十幾年前被魔神山滅門了。
據何家兄妹所說,他們家族有一塊祖傳的紅色石頭,魔神山就是為了這塊石頭,滅了何家。
他們的描述與她手里?這石頭都能?對應得上。
想?來,這祭器就是魔神山覆滅何家所得,現在?又被她搶到了手里?。
魔火沒想?到她把祭器弄到了手,驚訝道?:“你什?么?時候把它搶過來的?”
白拂英放下手:“就在?梅蘭竹動手的時候。”
她本?就在?對抗中占了上風,離將祭器吸出來只差了一線。
在?梅蘭竹動手搶奪謝眠玉的一瞬間?,她就抓住機會,加大靈力輸入,將那祭器吸了出來,而后才飛身躍下懸崖。
這一切發生的都很快,魔神山那些人甚至沒能?意識到她把祭器給帶走了。
要不是把祭器拿了出來,白拂英也不可能?任由他們帶走謝眠玉。
祭器一共只有七個,算上這塊紅石,白拂英手里?已經有其
中四個。
還有兩個在?魔神山,就被守在?陵光殿里?。
最后一個,如果白拂英沒猜錯的話,應該還被守在?天明劍宗。
說起來,這天明劍宗也不知?是如何防守的,靈衍和玄云的祭器都被魔神山奪走了,劍宗的祭器卻還好好的。
總之?,現在大半的祭器都落在白拂英手中,也讓她安心了些許。
白拂英看著那紅石,眼神閃動幾下,隨即輕輕地閉上眼,運轉靈力將紅石包裹。
隨著她的動作,紅石緩緩漂浮到半空中,散發出淺淺的緋紅色光芒。大量濁氣?從石頭中涌出,被白拂英的靈力所吸納。
魔火看出了她的想法?:“你……打?算……”
可是見?白拂英雙眼緊閉,顯然已將所有心神都灌注到面前的紅石中,魔火又閉上了嘴,自覺地飛到了洞外。
這山崖下有太多毒物,雖然白拂英不怕,但被咬上一口終究不好。
它就勉為其難,替白拂英守一下吧。
希望白拂英能?看在?它如此自覺的份兒上,再?把寄神木給它一些。
察覺到魔火的動作,白拂英眉頭舒展了些許,繼續吞噬著面前的祭器。
靈力一縷一縷地纏在?祭器上,像是水一般緊緊地包裹著它。
紅石像是感覺到了某種危機,忽然劇烈抖動起來,好像要借此擺脫她的鉗制。
然而它的反抗都是徒勞無功。
白拂英之?前就吸收過玄光鏡,太清楚吸收過程中會發生什?么?意外,所以一直觀察著紅石的動向。
因此,在?紅石開始掙扎的瞬間?,她就反應過來,用靈力直接將它的反抗全部壓下,并且趁機將它完全拉入自己的靈力之?中。
雙方僵持了好一段時間?。
良久,紅石終于沒了動靜,而白拂英的靈力也再?度恢復了平靜的狀態,一點一點地吞噬著祭器,就像蜘蛛吞噬著它的獵物。
天漸漸亮了。這場持續了一個晚上的鬧劇,終于在?此刻落下了帷幕。
然而,這件事還遠遠不到結束的時候。
“什?么??”梅蘭竹猛然站起身,厲聲道?,“他體內的祭器不見?了?!”
她發起怒來,體內所有靈力都不受控制地溢出,朝著周圍輻射而去。
修為低于她的修士都感覺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有幾人甚至不堪重負地倒在?地上,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盡管如此,梅蘭竹卻沒有絲毫收回威壓的意思。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只有剛剛手下的話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怎么?回事?”站在?她身側的男修也道?,“那祭器已經快和他合為一體了,怎么?會突然不見??”
梅蘭竹下意識地接口道?:“是白拂英?一定是她。”
白拂英的確是最大嫌疑人。是她劫走了謝眠玉,也是她一直竭盡全力和魔神山作對。
除了她,還能?有誰?
梅蘭竹并不懷疑自己的判斷,但她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可是,她是怎么?把祭器從謝眠玉體內分離出來的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本?來以為祭器被放進謝眠玉身體里?,就已經萬事大吉,所以他們在?得知?有人闖入后的第一反應是守護祭器,而非守著謝眠玉。
站在?另一側的男修聞言,眼神閃爍起來。
他是知?道?浣靈道?體的事情的,所以在?發現謝眠玉體內祭器被取走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點。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沒把這件事說出來。
“那白拂英從前被流放太荒,也能?走到今天這步,想?來也有些常人所不知?的手段。”
梅蘭竹點點頭:“若我們一開始選定她,哪還有這么?多事。”
她一直對謝眠玉這個人選很不滿。不只是她,魔神山高層幾乎沒一個滿意的。
男修語氣?平平:“白拂英確實有點能?耐,但她終究不是命定之?人,注定只能?成為我們的敵人。”
聽他這么?說,梅蘭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孔除雀,你是不是有什?么?瞞著我的。”
孔除雀笑了笑:“怎么?會。”
梅蘭竹道?:“你不說也無所謂。我知?道?你與它關系最密切,許是知?道?了什?么?機密,這才選了謝眠玉。我就不多問了。”
幾百年前,魔神山有三位九翼,但其中一位在?圍剿闖入魔神山的蘭佩元時受了重傷,沒過多久就意外身殞了。
這幾百年來,魔神山也沒有新的大乘期出現。
現在?魔神山只剩她和孔除雀兩位九翼,分管內外事務。
雖同為九翼,但兩人地位權力也有高低之?分。
梅蘭竹常年在?外,監控著中洲的情況,而魔神山的大部分事務,都交給了孔除雀處理。
孔除雀知?道?的秘密,也比她多得多。
不過梅蘭竹也只是這么?一說。她清楚自己只是一枚實力高強些的棋子,只需要按吩咐做事就行。
孔除雀的秘密,她不知?道?,也不關心。
“但白拂英的事還是要解決。現在?斷命崖前后的路都被我派人堵死,白拂英現在?應該還在?里?面。”
梅蘭竹想?了想?。
“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明日,我下去看看吧。”
孔除雀側過頭:“好,切不能?讓她逃脫,否則……后患無窮。”
第232章 合擊
一場秋雨席卷了秘境, 淅淅瀝瀝的雨穿過紫色的毒霧,落在斷命崖底。
清新的泥土味道順著風蔓延,在沙沙的雨聲之中, 一只蜈蚣在草地上爬行著,目標明確地朝著某處爬去。
這是一只有毒的蜈蚣。
它的后?背上花紋遍布, 所過之處草木都?被腐蝕,只留下一條深深的痕跡。
蜈蚣是被濁氣吸引過來的。
像濁氣這種性質的力量,天生就對毒蟲具有一定的吸引力。此時濁氣回去, 方圓幾里的毒蟲都?有所感知, 朝著這邊爬了過來。
蜈蚣發現?了被擋在茂盛草叢后?的洞穴,快速朝著洞內爬去。
而?就在它即將踏入洞穴的一瞬間, 身上突然“呼”地燃出一簇火焰。
那火焰最開始只是一簇小?火苗, 卻迎風見長。
短短幾息間,那蜈蚣全身都?被點?燃成一團火球,而?后?化作一灘焦土。
見蜈蚣被燒得渣都?不剩, 魔火從草叢的角落里鉆了出來,冷哼了一聲。
在斷命崖下待了幾日,死在它手里的毒蟲毒蛇已經不計其數了。
倒不是這些毒蟲毒蛇感受不到危險, 只是洞中散發出來的濁氣太過強盛。
它們?這些沒有靈智的蟲子實在抑制不住內心的貪婪, 紛紛跑到這邊來送死。
這幾天,魔火光在這里對付蟲子了。
也?不知道白拂英那邊什么時候完事。
正想著, 身后?的洞穴中驟然傳來一陣濁氣波動。那波動雖然不算太過劇烈, 但還是被魔火捕捉到了。
濁氣動蕩了一瞬間。隨后?, 原本旺盛的濁氣突然消失不見, 斷命崖下又再?度恢復了平靜。
唯有細雨不停, 輕輕地拍打著樹葉。
幾秒后?,白拂英撥開堵著洞口的樹葉, 從里面鉆了出來。
幾滴雨水順著樹葉,落在她的手背上,給她帶來些許涼意。
白拂英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手背,而?后?放下手,兀自站在細雨之中。
魔火道:“白拂英,你出來了?祭器呢?”
白拂英道:“已經被我吸收了。”
說著,她揉了揉太陽穴。因?為消耗太大,她的太陽穴有些脹痛,面色也?因?此而?變得蒼白了幾分。
吸收了祭器后?,她也?總算清楚,為什么魔神山秘境中總是濁氣暴動了。
魔神山那些人強行把祭器塞到謝眠玉體內。
謝眠玉身負魔神血脈,不怕被濁氣撐死,但他實力終究不夠,壓根壓制不住濁氣。
這才導致祭器里的濁氣沖破他的身體,在秘境里作怪,搞得魔神山死傷無數。
而?白拂英,現?在體內容納了兩個祭器,力量一時間也?有些失衡,險些壓制不住這些暴躁的濁氣。
幸好她情況不算特別嚴重。當務之急,還是先離開魔神山秘境,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說。
想到這里,白拂英飛快地掃了眼外面,視線在洞穴不遠處那灘燒焦的東西上停留了一瞬。
“過去多久了?”
這幾天她一直凝神吞噬祭器,甚至忽略了晝夜的變幻。
“三天了。”
“魔神山的人有沒有動作?”
魔火老老實實道:“還沒有找來。”
至于更多的,它也?不知道了。
白拂英摸著劍,低聲道:“走?吧。”
說罷,她又輕聲笑?了笑?。
“算了,不用走?了。她已經來了。”
話音未落,一個金色的掌印從天而?降,猛然朝著白拂英所在的位置拍過來。
巨大的掌印狠狠拍在地面上,剎那之間,地面裂開了一條深淵巨口,附近的樹木盡數摧折,狼狽地倒了一地。
白拂英向后?飛退,同時一劍斬出。劍意形成一道銀白色的弧形,順著風倏然朝著那毒霧中斬去。
有什么東西與她劍意相撞,發出“咚”的一聲。
緊接著,一道身影從濃霧后?閃出來,轉瞬間就來到了白拂英的身前。她寬大的袖子幾乎碰上了白拂英的身體。
“把祭器交出來!”
白拂英眼中光芒流動:“祭器?”
梅蘭竹冷聲道:“不要裝傻。”
說著,她反手一掌,朝著白拂英胸口拍去。
大乘期的氣息撲面而?來,排山倒海一般壓向了白拂英的身體。身邊的空氣仿佛都?被這股氣勢裹挾著,朝白拂英的身體壓來。
白拂英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這股巨力壓碎了一般,身上處處傳來疼痛。
但她知道,那只是錯覺而?已。
就算被壓碎了,只要有浣靈道體,想要恢復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她氣定神閑地盯著梅蘭竹那一掌。
從她平靜的眼瞳中,梅蘭竹窺見了自己臉上的狠意,這讓她愈發不快。
“把祭器交出來!”
說話間,她的一掌已經拍向白拂英的胸口。白拂英視線一轉,濁氣凝聚成海浪,呼嘯著撞上梅蘭竹的手。
梅蘭竹實力更高,攻擊力更強。而?白拂英有浣靈道體,還有兩個祭器在體內源源不斷地提供濁氣。
這場戰斗,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兩力相撞,白拂英被沖擊力撞得狠狠向后?飛去,一直撞上身后?的山石,這才停了下來。
在她身后?,那山壁上已經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碎石不斷從山上滾落,煙塵混在細雨中,讓斷命崖顯得更加朦朧。
不只是白拂英,梅蘭竹也?承受了相當一部分沖擊力。
她只是后?退兩步,就強行穩住身形,胸口卻傳來陣陣疼痛。
梅蘭竹抹了下嘴角,隨即瞳孔微凝。她指尖滿是鮮血。
她被白拂英擊傷了。
這個結果?,是她完全不曾想到的。
一直以來,梅蘭竹對白拂英的態度,都?是既忌憚,又輕視。
從修為上來說,兩人差著兩個大境界,實在沒什么好比的。
況且她身后?是魔神山,白拂英雖是太荒之主,但太荒那些人,可幫不上什么忙。
就算白拂英能殺了她一個分/身,那也?不能代?表什么。
可現?在……
梅蘭竹盯著殷紅的血,怔忪了一瞬,眼神突然一厲。
“你吸收了祭器?”
剛才白拂英用出來的濁氣十分凝實,且數量龐大,遠不是靠自己修煉能得到的。
常人分辨不出這其中的區別,但梅蘭竹能。
可這個問題一說出口,梅蘭竹又自我懷疑起來。吸收祭器?白拂英她憑什么呢?
即使是擁有魔神血脈的謝眠玉,也?無法自如地操控祭器,白拂英又怎么做到?
白拂英盯著梅蘭竹,幾息后?才移開視線。
她望向遠方的毒霧。細雨非但沒讓毒霧散去,反而?讓它的顏色變得愈發鮮艷。
“是啊。”白拂英輕描淡寫地說道,“原來梅宗主才發現?嗎?”
梅蘭竹心頭一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不是白拂英……你不是白拂英!”
“為什么不是?”
白拂英看向她。
“還是說,在你們?眼里,白拂英只能是被當成犧牲品的弱者?”
眼眸動了動,白拂英向前一步,又問道:“其實我也?很好奇,你們?魔神山監視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是誰讓你們?這么做的?”
“魔神山監視你?”
梅蘭竹下意識地反問一句,眉頭有一瞬間的皺起。
但很快,她又恢復了鎮定,好像剛才那剎那的疑惑只是白拂英的幻覺。
“這件事,你沒資格知道。”
梅蘭竹直接略過這個話題,再?度抬掌朝白拂英沖來。她的動作狠厲,幾乎招招是殺招,直沖白拂英命門而?來。
“不管你到底用什么手段吸收了祭器,今天都?必須死在這里!”
白拂英能吸收祭器,就意味著她能不斷通過這點?變強,而?且她知道不少魔神山的秘密。
于情于理,都?不能讓她跑掉。
白拂英見狀,也?不覺失落。
她早知道梅蘭竹不會說出什么有用的情報。
見梅蘭竹攻勢猛烈,白拂英也?放出濁氣。
濁氣咆哮著,形成一大片黑色的烏云,朝著梅蘭竹卷去。
細細的雨絲被風吹動,斜斜地落在地上,雨滴像針腳一樣?密集。
頃刻間,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
白拂英對水屬性靈力的親和力極高,今日正好下雨,斷命崖中又有毒霧,對她倒是有利。
因?此,雖然身體因?吸收祭器而?有些不適,但她還是能不落下風地與梅蘭竹對峙。
持劍格開梅蘭竹的一掌,白拂英操縱濁氣朝著梅蘭竹卷去。
梅蘭竹知道她的濁氣無窮無盡,所以也?不和她硬拼,反而?靈活地避開一步。
白拂英乘勝追擊,眨眼間掠過周圍的一片狼藉。正在此時,一道風聲突兀地從她左后?方接近。
那風聲十分銳利,不偏不倚,徑直朝著白拂英后?腦方向刺來。
白拂英眉頭一動,心中警鈴大作,當即一個閃身,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這一擊。
只是她的耳尖還是被波及,被割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瞬間順著耳朵的輪廓流下來。
可危機仍舊沒有解除。
就在白拂英閃身躲開的瞬間,又有一道風聲從她選定的落腳點?處傳來,兩道風刃一前一后?,幾乎封死了她的全部退路。
而?梅蘭竹也?不閑著,一掌從她左前方打來。
瞬息間,情勢逆轉,白拂英被三道攻擊團團圍住,那些攻擊毫不留情,幾乎要將她斬殺當場。
事先安排好的嗎?
白拂英冷冷一下,長劍一揮,劍意毫不退縮地凝聚成形,朝著周圍沖去。
第233章 圍剿
劍意?如雨, 兇暴地?朝著四面八方襲去,帶起一陣光芒。
劍雨甫一落下,就見周圍濁氣波動, 幾道身影飛速后退,在?叮叮當當的聲音中退到雨幕之中, 現出?身形。
白拂英終于看清了襲擊者的樣貌。
除了梅蘭竹以外,雨中還站著另外兩個人。
他們相貌身形都一模一樣,連呼吸的頻率都趨于一致, 唯一的區別就是一人左手持刀, 一人右手持刀。
看樣子,應該是一對孿生兄弟。
白拂英的視線從兩人的臉上掃過, 最后落到他們腰間。這對兄弟腰間都別著魔神令, 動作間隱約能看到魔神令上的圖案。
是八翼魔鳥。
也就是說,這兩人也是魔神山的決策層。看來這次為了殺了她,搶回祭器, 魔神山也是下了血本了。
白拂英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對面三人身上。
那三人也在?看著她,同時隱蔽地?調整站位, 形成合圍之勢, 將她圍在?最中間。
誰也沒有輕舉妄動。
四人就這樣無?聲地?對峙著,好像四座堅硬的、不會?變化的石像。
忽地?, 一聲鳥鳴劃破天際。隨著鳥鳴聲落下, 四人仿佛得到了什么?信號一般, 在?那一瞬間同時出?手!
梅蘭竹率先出?手, 身形化作一道流光, 抬掌朝白拂英襲來。
白拂英飛速后退,另外那對風刃兄弟也極為默契地?抽出?刀, 一左一右砍向?她的后背!
他們用的刀極薄,就
像一張紙一樣薄,卻?十分鋒利。刀刃穿過空中,帶起一陣破空聲。
兩把刀瞄準白拂英的后背,可就在?即將砍中她的時候,他們的攻勢卻?突然?停住了。
白拂英用濁氣擋住他們的斬擊,自己?則是揮袖斬向?梅蘭竹。
這對兄弟實力雖強橫,但看樣子更適合偷襲,正面對戰能力弱了些,白拂英能夠應付。
真正棘手的,是她對面的梅蘭竹。
見白拂英朝著自己?襲來,梅蘭竹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同樣抬掌與白拂英相撞。
轟然?巨響過后,邊上的山壁被戰斗波及,又有無?數碎石滾落,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白拂英的身影隱入塵土之中,眨眼間就失去了蹤影。
梅蘭竹狠狠擰起眉,尋著濁氣留下的痕跡抬頭,卻?見白拂英正踏著殘缺的崖壁,朝著斷命崖上方飛去。
“攔住她!”梅蘭竹厲聲命令道,自己?也緊隨其后,飛身沿著崖壁追趕白拂英。
風刃兄弟聞言也追了上去。三人就這樣遠遠地?墜在?白拂英身后,一同向?前。
白拂英側了側頭,余光瞄見身后三人的影子。
梅蘭竹實力最強,也最先反應過來,因此離她最近,只有十步左右的距離。
風刃兄弟離她則是有一段距離,但還能跟上。
麻煩。
白拂英心念微動,沒有管這三人,只是加快了自己?的動作,快速從崖壁上掠過。
呼嘯的風吹動她的衣裳,雨絲濡濕了她的發絲。白拂英抬手撫了撫頭發,穿過一大片紫色的毒霧。
霧氣附著在?她的皮膚上,試圖腐蝕她的身體,卻?沒有任何結果。
在?白拂英身后,梅蘭竹三人掏出?符隸激活。淺金色的薄膜升起,將毒霧隔絕在?皮膚之外。
斷命崖下的毒霧不僅能侵蝕修士的身體,還能通過靈氣、濁氣等力量傳導到人的經脈中,因此無?法使用靈力隔絕。
梅蘭竹三人之所以能進來,還是使用了一種高級符隸,這才毫發無?傷地?穿過了毒霧。
砰!!
一道掌風穿過毒霧,朝著白拂英襲來,白拂英閃身躲過。
借此機會?,梅蘭竹拉近了與她的距離,兩人之間,只有幾步之遙。
與此同時,白拂英距離斷命崖頂也很近了,近到她能分辨出?站在?崖頂上守株待兔的一片烏泱泱的人影。
白拂英眼神動了動:“魔火?”
魔火鉆出?來,應了一聲:“怎么?了?”
它不喜歡下雨天,于是一直沒有出?來。
“去上面看看有多少人。”
“知道了。”
魔火雖然?奸猾,但也知道情?況緊急,不容推脫,于是快速穿過細雨,朝著那烏泱泱的人群飛去。
黑橘色的火焰落入那人群中。很快,不遠處就傳來一陣嘈雜的呼喊聲,白拂英能清晰地?捕捉到其中某些字眼。
“抓住它!”
“哪里?來的火?!”
“是之前搗亂的那個火!”
“好像是東方家的魔火?”
聽到“東方家?”三個字,魔火頓時不爽了。
雖然?東方家?已經滅門了,但對愛記仇的魔火來說,被囚禁利用幾千年的仇,它絕對忘不掉。
魔火本來不想冒險,只想打探一下有多少人,就回去交差了事。
但現在?……
魔火心里?冷笑起來。
魔神山眾人只見一團火焰朝著自己?的方向?飛來。原本只是拳頭大的一團,轉眼間就變成洶涌的火海。
那火海翻騰,火焰炙熱,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將邊上的眾人都卷入其中。
大批魔神山的修士被火焰吞噬,叫喊聲甚至來不及出?口,身體就被火焰燃燒殆盡。斷命崖上,只剩一片熱浪。
魔火見狀,得意?一笑,這才回到白拂英身邊。
白拂英已經看到了那片橘紅色的火光,就知道這群人一定是提了什么?不該提的,惹到魔火了。
這些人死狀慘烈,但白拂英可沒心思同情?他們。
這千百年來,魔神山為了布局,也不知殺了多少人,其中也有不少死狀慘烈者。
她可不會?閑得無?聊,去同情?這些惡人中的惡人。
“怎么?樣?”
魔火得意?洋洋。
“原本有百來人,現在?估計只有幾十個活著的了。”
白拂英點點頭,又問:“有沒有高階修士?”
魔火回想了一下:“沒有。”
若是有,它也不能這么?輕易地?搞破壞。
說完這句話,魔火看了眼白拂英,見白拂英面無?表情?,臉上沒有任何喜色,不由得有些奇怪。
“沒有高階修士攔著還不好嗎?”
白拂英道:“魔神山不會?輕易任由我帶祭器離開,這點從他們派梅蘭竹連同兩個八翼追殺我就能看出?來。”
既然?魔神山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為什么?不在?斷命崖多放些人呢?
答案很簡單。
他們一定是把高階修士都部署在?秘境出?入口處了。
畢竟斷命崖不止一個出?口,但白拂英想要離開秘境,就只能從進來的那個入口走。
“我倒是希望,他們能把大部分力量布置在?斷命崖上。”
白拂英笑了一聲。只是她的笑容中不帶任何喜悅,反而帶著些許譏誚之意?。
“可惜,他們也沒有我想象中那么?蠢。”
說話間,白拂英借力徹底躍上斷命崖,闖入那仍在?燃燒的火焰之中。
魔火讓這些魔神山修士吃盡了苦頭。見白拂英上來,這些人甚至沒能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白拂英早已躥出?去老遠,而他們的腦海中,只有蒙蒙細雨落下的輕微聲響。
劍意?被混雜在?雨絲中,隨著白拂英的動作,悄無?聲息地?收割著魔神山眾修士的性命。
一名接一名的修士倒下了。這些人在?魔神山中也屬于精英,卻?仍不是她一合之敵,就這樣輕飄飄地?倒在?她的身后。
白拂英沒有回頭,只是持劍向?前。
她的身體也被包裹在?那綿綿的雨絲當中,好像化作一陣輕霧,就這樣輕盈地?在?人群中飄過。
白拂英的身上不慎沾染了些許血跡。
這也是難以避免的。
魔神山的人在?她必經之路上設下了埋伏。
為了離開,她也只能靠自己?手中劍,殺出?一條血路。
而對于魔神山這群人,她實在?沒什么?好留手的。
一路上攔截她的修士,她能殺就殺,路過宮殿、房屋,她也要催動大量濁氣,將其給毀了。
白拂英翻過幾座山,后面追兵不減。但魔火卻?敏銳地?發現,她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對。
看著好像是往秘境出?口去的,但實際上……似乎偏移了一點方向?。
魔火忍不住提醒道:“這不是出?口的方向?,你?走偏了。”
白拂英微笑:“誰說秘境只能有一個出?口?”
魔火摸不著頭腦:“難道這秘境里?,還有第二個出?口嗎?”
魔神山在?這秘境經營幾千年了,要是有出?口,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們要是知道,那白拂英無?論走哪個出?口都會?被圍攻,也沒什么?太大區別。
“沒有。”白拂英嘴角動了動,“但我可以自己?創造個出?口。”
魔火一驚,隨即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強行撕裂秘境?”
秘境一般是由世界自然?脫落的空間碎片形成。
既然?是碎片,就證明它是能夠被打破的,只是實力不夠的人無?法打破罷了。
像是一些秘境,限制了進入者的實力,就是因為高于這個實力的人自帶的氣息很可能將秘境沖破。
魔神山秘境能容納多位大乘期,證明它比較穩定。
這種秘境一般很難被打破,就算被打破了,也很快就會?自行恢復。
聽到魔火的猜測,白拂英點頭。
“這秘境太穩定,尋常地?方的壁壘很難被撕破。想要沖破它,就只能選擇一個相對不那么?穩定的地?方。”
而她選擇的地?方,就是秘境唯一出?入口的附近。
第234章 空間亂流
“她往出口方向去了。”
模糊的?說?話聲穿破雨霧, 傳入孔除雀的?耳中。孔除雀掐斷傳訊靈符,手指下意識地摸上腰間?的?面具。
猶豫幾秒后,他將面具扣在自己的?臉上, 抬手示意身后眾人打起精神。
其中不用他提醒,這種關鍵時刻, 誰也不敢放松警惕。
孔除雀看向前方,隱約見到朦朧雨霧后的?一點火光。他擰起眉頭,目光微冷。
白拂英這次在秘境中大鬧, 殺了不少魔神山的?精英弟子。再加上前些天祭器失控導致的?傷亡, 魔神山這段時間?也算是元氣大傷了。
培養一名修士通常要花上許多年時間?,而培養金丹期以上, 要花的?不僅是時間?, 還有天賦、資源,以及機遇。
這口氣,沒有幾十年, 魔神山恢復不了。
而且白拂英一路打雜,推倒魔神山的?建筑,造成的?影響還不是人員傷亡那么簡單。
孔除雀深吸一口氣, 不經意間?想起了幾百年前, 蘭佩元也是這樣闖入魔神山駐地,搶走了祭器。
但不同的?是, 這次, 他絕對不會?讓搶了祭器的?白拂英離開!
孔除雀面皮微動, 站在原地等待著。而這一等,
又是好一段時間?, 白拂英的?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
“怎么回事?”
孔除雀皺起眉。
正當他不解之?時,傳訊靈符再次亮起, 靈符對面傳來?的?,是梅蘭竹的?聲音。
“她沒有去出口!”梅蘭竹語氣急促,“她朝另一邊去了,她要撕開一個新入口!”
孔除雀大為震驚:“她瘋了?!”
空間?裂縫,豈是想撕開就?撕開的??
這畢竟涉及到天地法則,一個操作不當,極容易被卷進空間?亂流,身首異處。
好一點的?,就?是永遠迷失在空間?與空間?之?間?的?縫隙中,成為“流浪者?”。
即使是大乘期也不敢隨意撕裂空間?,白拂英敢做這種事,不是瘋了是什么?
“我現在動身。”
震驚過后,孔除雀立刻做出決斷。
“你們盡量跟在她后面阻止她,我馬上就?到。”
“明白了。”
白拂英的?身影在綿綿細雨中穿梭。有了潮濕的?水汽,她的?速度比往常還要更快上一些。
眨眼之?間?,她就?來?到了一塊空地上。
“就?是這里。”白拂英駐足,看著面前。
光從表面上看,這里只是一片空地,上面連一棵樹都?沒有。但在她的?感知中,就?在這片空地上,有一道?非常細小的?痕跡。
這就?是空間?裂痕。
這道?痕跡很小,算不了什么,但對現在的?她來?說?,也不失為一個突破口。
白拂英站穩腳步,沒有猶豫,抬手朝著那道?細小的?痕跡擊去。只聽“轟”地一聲,大量濁氣撞在那小小的?裂口上,隨后猛然爆開。
一瞬間?,周圍地動山搖。原本平整的?空地被她擊中,出現了蛛網狀的?裂痕。那裂痕蔓延著,一直蔓延到很遠很遠。
梅蘭竹和孔除雀兩方都?聽到了這聲巨響。
兩人繼續提氣飛身,加快速度,勢要在她徹底打破結界之?前趕過來?。
一擊過后,白拂英沒有遲疑,而是立刻揮出了第二擊和第三?擊。
她力量強橫,幾擊過后,原本只有頭發絲粗細的?裂縫變粗了很多,算一算也有樹枝大小。
裂縫中泛著瑩瑩的?紫光。
那光芒照在白拂英臉上,更讓她的?表情顯得莫測。
白拂英再度調動身上大部分力量,朝著裂縫攻擊。
大量濁氣灌入裂縫之?中,企圖將它撐開,而裂縫后的?紫光愈盛,像是一輪初升的?紫色太陽。
“在那里!”
身后突然傳來?他人的?聲音,緊接著,一道?攻擊猛然從后方襲來?。白拂英側身一躲,回以劍意。
定睛一看,原來?是梅蘭竹等人追過來?了。
陰魂不散。
白拂英腦海中閃過這四個字。隨后,她笑了笑,神色自如地看向梅蘭竹。
在她身后,就?是那被撕裂了一半的?裂縫。
梅蘭竹不與她廢話,抬手朝白拂英襲來?。
她不需要考慮如何殺了白拂英。只要纏住她,等孔除雀帶人來?,一切就?已經塵埃落定了。
白拂英看透了梅蘭竹想要拖延的?心思。她嘴角動了動,一手與她交手,另一邊卻?沒有放棄裂縫,仍在用力量撕扯著它。
短短幾息間?,那道?空間?裂縫就?飛速擴大,已經有了魔神山入口的?一半大。
梅蘭竹心道?不好,手上攻勢愈猛。而另一邊,風刃兄弟也拼命圍攻白拂英。
孔除雀眾人也即將趕到,白拂英身陷魔神山大本營,腹背受敵,逃無可逃。
魔火見狀,難得主動了一次,從白拂英身體里飛出來?,朝著那對孿生兄弟飛去。
它是上古遺留下來?的?生物,盡管因多年消耗,實力有所衰減,但還是有點力量的?。
只是平時它比較慫包,就喜歡躲在白拂英后面挑撥她,讓她出頭,自己不樂意出手而已。
但這次,它可沒法躲了。
火焰熊熊,與那對孿生兄弟糾纏起來?,分擔了白拂英一部分壓力。
梅蘭竹見狀眼皮一跳,搶先一步躍到白拂英身側,想要盡快解決她。
白拂英卻?十分清楚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想只要離開秘境,因此拼著受傷,只顧著撕扯空間?裂痕。
梅蘭竹還沒見過這么抗打的?對手,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當她有些茫然時,身后傳來?陣陣破空聲。梅蘭竹心頭一喜,知道?是自己的?援兵來?了。
白拂英也看到了孔除雀的?身影。
他甫一出現,就?持劍朝著她所在之?處壓過來?。白拂英的?瞳孔中映出他的?身形,隨即冷冷一笑。
“不好!”
捕捉到這抹笑意,孔除雀大叫一聲,梅蘭竹則是側身朝她捉去,想要禁錮住白拂英的?動作。
然而她到底還是晚了一步。
白拂英向前一躍,正好跳入那空間?裂縫之?中。
只見裂縫之?后紫光大作,不過眨眼之?間?,她的?身影就?被紫色的?光芒徹底吞噬,消失不見了。
而在她身后,原本與風刃兄弟糾纏的?魔火也趁其不備,溜之?大吉。
唯有細雨綿綿,滋潤著被力量沖擊得四分五裂的?土地。
沒人敢說?話,山林間?只剩一片死?寂。
人就?這么跑了。
在魔神山的?重重圍剿中跑了。不僅自己跑了,她還放走了兩名犯人,偷走了一個祭器。
孔除雀的?目光幽深,身上冷意涌動,連他身邊的?下屬都?感知到了那股不經意間?泄露出來?的?威壓。
眾人戰戰兢兢,連梅蘭竹也無話可說?。
幾息后,孔除雀才冷聲道?:“這里離出口不遠,降落的?地點也差不了多少。你們從出口出去,帶隊在險地搜索,就?算把險地翻個底朝天,也要把她給找出來?。”
眾人齊聲應是。
孔除雀盯著那紫光,眼神幽暗:“我從這里追過去。”
梅蘭竹皺眉,有些不贊同:“你從這里?太冒險了。”
空間?亂流很危險,白拂英說?不定已經死?在里面了。
孔除雀冷冷道?:“無礙。你留在魔神山鎮守另外兩個祭器,在我沒回來?之?前,你不要離開。”
見他態度堅決,梅蘭竹也只能點頭。
孔除雀最后又看了她一眼,而后毫不猶豫地踏入了空間?裂縫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就?是空間?與空間?的?間?隙。”
白拂英踏入空間?裂縫中,警惕地望向四周。
普通秘境的?出入口后連接的?都?是穩定的?通道?,所以不會?經過這種間?隙。
而白拂英的?那條通道?是自己剛撕裂的?,狀態極其不穩定,所以無法直接連通到主世?界那邊。
換言之?,她現在已經游離到世?界之?外了。若是不能找到正確的?路,她恐怕就?要迷失在空間?的?間?隙之?中了。
魔火從她身邊鉆出來?:“你認路嗎?”
白拂英道?:“不認識。”
“不認識你還那么自信。”
白拂英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向前方走去。
空間?的?間?隙中沒有任何東西。
沒有色彩,沒有生命,只有一片黑白——她腳下的?是黑色,頭頂上是白色,兩種簡單的?顏色就?這樣構成了一整個世?界。
除了這兩種顏色,空間?間?隙中最常見的?,就?是空間?亂流。
這種亂流像是灰塵一樣,散發著瑩瑩的?紫光,躲無可躲,避無可避,有時像飛蟲一樣成群結隊地朝著白拂英撞來?。
白拂英被撞上好幾次,身上受了一些傷。
“有點麻煩。”
白拂英小心翼翼地躲開這些亂流,朝著前方走去。
說?起前方,但空間?間?隙中也沒有什么方向可言,她只能摸索著,順著自己的?直覺往下走。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白拂英沒有找到路,自己身上反倒被空間?亂流割出了不少傷。
“這樣沒頭蒼蠅一樣找,也不是辦法。”
白拂英垂下眼眸,再度仔細地觀察起這片黑白色的?空間?。
一路走來?,她注意到空間?亂流都?是按照軌跡來?運轉的?。
“這些空間?亂流的?
行動軌跡,似乎也有一些規律。”
白拂英蹙眉望著面前一片星云狀的?紫色光芒,心中暗自思忖起來?。
幾息后,她抬起頭,走到最大的?一片空間?亂流的?后方,跟著它向前走去。
她想看看,這片亂流到底是涌向何處的?。
第235章 持續追擊
白拂英跟在空間亂流的?后方, 緩慢地向前走著。
這片只有黑白二色的?世界里沒有光,只有些許紫色的?光點?落在她的?身上。
白拂英緩緩向前,那些光點?也隨之她的?動作而變幻。
空間縫隙中沒有時間的?概念, 也沒有任何參照物。
白拂英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可?能是一個時辰, 也可?能是更久。
長時間的?觀察過后,她終于發現了些許端倪。
“它們似乎是在繞著某片區域轉動。”
白拂英盯著前方的?亂流,輕聲自語。
這些空間亂流以某個點?為圓心轉圈, 區別不過是有的?更靠近那個點?, 而有的?離得遠,圓圈的?軌跡也更大罷了。
“那一個點?, 應該就是主世界了。”
白拂英曾經從某本書上看到過相?關說法。
有一名上古修士認為, 主世界對?一切空間碎片都擁有較強的?吸引力。
這些秘境、被遺落的?空間都是圍繞著主世界而生,一旦主世界出問題,這些秘境和小世界也會受到影響。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 那名修士甚至孤身進入了空間裂縫。
可?惜的?是,他實力不濟,就此?迷失在亂流之中了。
白拂英之前也沒把這種說法放在心里, 直到這次她進入空間裂縫, 才知?道那位修士所言并非杜撰。
“如果是這樣?,注意?這些空間亂流運動的?軌跡, 就能回到主世界了。”
聽起來簡單, 但做起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按照那名修士的?理?論?, 越是大型的?、規則完善的?秘境, 受主世界影響越小, 離主世界越遠。
而那些小的?秘境,則都會聚集在離主世界不遠的?地方。
主世界與小秘境的?法則相?沖, 這才容易產生空間亂流。
也就是說,靠近主世界的?地方,亂流也會隨之變多,也就會更危險。
白拂英站在原地思索幾息,隨后抬起頭。她沒有拖泥帶水,而是果斷下?了決定。
“走吧。”
就算再?危險也要回去。她總不能在空間縫隙里待一輩子。
至于空間亂流……盡量躲開就是了。
打定主意?后,白拂英更謹慎地觀察著亂流,而后小心地從雜亂的?亂流中穿過,朝著某個方向堅定不移地走去。
不出她所料,走了一段路之后,前方的?空間亂流越來越多。
點?點?紫光纏繞在一起,就像是午夜天空中的?星光一樣?,在黑與白之間拉出一道美麗的?星河。
因為需要分神躲避這些空間亂流,白拂英的?速度慢了不少,花了兩日,才終于穿過這片紫色的?星河。
“應該就是前面了。”
離主世界的?空間壁壘越近,白拂英越能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吸引力。
這個吸引力是無法造假,更無法認錯了。
白拂英確信自己找到了正確的?路。
接下?來她要做的?,就是在主世界的?空間壁壘上撕開一條可?容她通行的?通道。
主世界的?規則嚴密,構建一條臨時通道不會有太多影響,白拂英也不用顧忌太多。
想到這里,白拂英不再?猶豫,朝著前方邁出一步。
而就在這時,一道黑色的?光毫無征兆地劃破黑與白,穿過道道空間亂流,猛然來到她的?身后。
強大的?壓迫感?從那道攻擊上傳來,壓得她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但白拂英很快就反應過來,持劍一擋。黑色光芒與劍光交織,巨力狠狠壓著白拂英的?手臂,逼著她朝后方退去。
不是梅蘭竹。
是另一名九翼的?男修,應該是叫孔除雀的?那個!
白拂英眉頭一皺,頓覺棘手。
她現在和梅蘭竹斗過不少回合,對?她的?招式和攻擊習慣很是熟悉。如果來的?是梅蘭竹,她還能應對?自如。
但這孔除雀一直神神秘秘的?,幾乎沒在她面前出手過。
連他的?名字,都是她從梅蘭竹嘴里聽到的?。
白拂英摸不透他,而他卻十分了解白拂英的?招式,這無疑是她的?劣勢。
而且,這孔除雀看著瘦弱病態,力氣卻超乎尋常地大。
白拂英只覺得一股巨力按壓在自己的?劍上,讓她的?半個手臂都跟著發麻無力。
整個人也被這股巨力推著不斷后退。在她身后,是一大片空間亂流。
這些空間亂流和普通的?攻擊不一樣?!一旦被卷入其中,就算她再?高兩個等級,也免不了身首異處!
念及此?,白拂英擰起眉頭,飛快閃身卸力。
長劍與那黑光摩擦,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響聲,白拂英借力躲過孔除雀的?一擊,站穩身體冷冷地看著他。
孔除雀冷哼一聲:“白拂英,把祭器交出來?”
“那你來晚了。”白拂英聲音中泛著涼意?,“祭器已經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
現在那塊紅石已經和玄光鏡融合,成了她的?第二個丹田。
只不過這個丹田里積累運轉的?,都是濁氣罷了。
“什么?!”
連孔除雀也驚訝了一下?。
不過他作為魔神山的?實際掌控者,知?道的?情報比梅蘭竹多得多,因此?只花了一瞬間,他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白拂英,看來你把浣靈道體開發得不錯啊?連祭器都能吞噬,這可?真是聞所未聞。”
白拂英瞇了瞇眼:“連梅蘭竹都不知?道的?消息,你卻知?道。看來,你在魔神山的?地位不低。”
“反正你都要死了,實在沒必要知?道那么多。”
孔除雀話鋒一轉,身形閃動,抽身朝她襲來。在他身后,那些黑色的?光芒如同蝎子的?毒鉤,繞到白拂英的?身側配合攻擊。
面對?如此?強敵,白拂英不敢再?留力。
她向前一步,濁氣盤繞在空中,凝成實質的?劍光與那些毒鉤相?撞。
一時間,撞擊聲不絕于耳,連附近的?空間亂流都被二人的?戰斗攪動,流沙一般朝著四周蔓延而去。
白拂英的?衣角不慎擦到空間亂流,瞬間被切割成兩半。
她撇開孔除雀的?毒鉤,后退一步,面沉如水。
現在的?情況對?她而言,實在不利。
其中最致命的?,自然就是與孔除雀實力的?差距了。
白拂英眼眸微動,濁氣涌向孔除雀。
瞬息間,這片空間間隙就被黑暗的?濁氣填滿。
黑色的?煙霧就如同滔天的?海浪,不由分說地朝著孔除雀砸下?來。
孔除雀揮動黑光,劈開遮天蔽日般的?濁氣,抬刀斬向白拂英。
他的?刀通體黑色,劈向白拂英時,白拂英隱約能看到刀光凝聚出一片山脈的?虛影。
鐺!!
白拂英再?次擋住了他的?刀。然而等待著她的?,是孔除雀的?第二刀、第三刀。
他的?刀極其快。
白拂英本以為,之前遇見的?那風刃兄弟的?刀已經很快,可?孔除雀的?刀,卻又要比他們快上百倍不止。
他的?刀光從空間亂流中穿過,每一刀都重疊在一起,甚至形成了一場黑色的?風暴。
白拂英站在風暴中央,只能看清那刀光的?殘影。
有幾道空間亂流橫亙在他刀鋒的?前方,竟被他無情斬斷。破碎的?星光散落在刀風之中,像是粼粼的?波光。
此?人實力之強,幾乎到了能夠斬破空間的?地步。
白拂英深吸一口?氣,趁著自己的?劍擋住那刀光的?瞬間,身形飛閃,朝著主世界的?壁壘方向飛去。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她還是先離開這空間間隙比較好。
要不然被孔除雀和空間亂流夾擊,她可?討不了什么好。
白拂英腦海中的?弦緊繃起來,腳下?的?動作也不自覺快了幾分。
只見她的?身體化作一道黑色的?影子,
靈活地在空間亂流之中穿梭,像是一只輕盈的?鳥。
孔除雀眉頭一動,毫不遲疑地跟在她身后。
他十分清楚白拂英的?狡猾之處,也知?道若是讓白拂英回到主世界,那他未必能有這個好的?機會對?付她。
因此?,見白拂英想逃,他立刻跟上,同時在身后用刀光不斷襲擊騷擾著白拂英。
麻煩。
白拂英心中暗罵一聲,動作卻沒表現出慌張來。
越到這時候,她就越要保持冷靜,絕不能讓恐懼的?本能占領自己的?心神。
乒!
幾道攻擊從身后來襲,夾擊著白拂英,角度巧妙幾乎擋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白拂英勉強躲過其中兩擊,但還有一擊砍在她的?手臂上。
霎時間,鮮血從手臂上傷口?處流出,濡濕了她的?衣袍。
白拂英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灼燒一般的?痛感?在她手上蔓延。
再?低頭一看,只見她手臂上已經多出了一道皮開肉綻的?大口?子。
這樣?的?傷對?白拂英來說,本算不了什么。但這次卻不一樣?。
被刀光割傷的?地方正不斷被某種黑光腐蝕。
原本的?傷口?還不算深,但被這黑光腐蝕,短短幾息間,就能看到手臂里面的?白骨。
浣靈道體好像對?這種黑光沒辦法。白拂英越是催動靈力,這黑光就腐蝕得越深。
被腐蝕的?刺痛感?撥弄著白拂英腦海中繃緊的?那根弦。白拂英瞇了瞇眼,心中微冷。
身后傳來孔除雀的?聲音。
“白拂英,別以為你有浣靈道體就萬事大吉了。”
白拂英眼皮動了動:“是嗎?”
她大概知?道這黑光是什么了。
浣靈道體雖好,但有一個缺點?,或者說特性,也就是對?其他形式的?力量包容度也很強。
比如濁氣,白拂英吸納濁氣的?速度就是其他人的?數倍。
這種黑光,應該也是通過某種特殊方法練出來的?力量,其原本形態應該就是濁氣。
所以,白拂英的?浣靈道體同樣?也能包容它——即使它可?能對?她的?身體有害。
白拂英側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臂。
又是幾息過去,傷口?仍在持續擴大。
白拂英輕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抬起劍,將附著了黑光的?那一塊血肉削下?。
第236章 回歸
尖銳的痛感順著手臂向上蔓延, 隨著黑光被?祛除,它?也無法再?腐蝕白拂英的血肉。
這也是因為白拂英出手果斷,在發現黑光的第一時間就采取了行動, 否則她這條手臂可就要保不住了。
雖說她的浣靈道體已經進化到了可以?斷肢重生?的程度,但她面前還有敵人, 失掉一條手臂,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劣勢。
沒想到白拂英下手如此果決,孔除雀眼瞼不自覺地抽動一瞬, 隨即繼續追擊。
雙方追追逃逃, 幾息之后,白拂英離主世界的壁壘越來?越近, 幾乎只有幾步之遙。
同樣的, 孔除雀與她之間的距離也在不斷縮短。
以?兩人現在這個距離,就算白拂英撕開?裂縫溜回主世界,孔除雀也會?緊隨其后, 照樣能追殺她。
最好能想個辦法,讓孔除雀留在空間間隙,再?不濟也要給他制造一點麻煩。
白拂英眼眸微動, 腦海中飛快劃過一個念頭。
她無聲?地笑了笑, 余光從?孔除雀身上掃過。隨后她快速轉過身,來?到右側一處, 抬手朝著虛空中擊去。
要撕開?空間裂縫?
孔除雀眉頭一凝, 蓄了十成力量的一刀就朝著白拂英揮過去。
白拂英看似沒注意?這一擊, 躲避的反應卻是很快, 那一刀擊在虛空中, 掀起一陣紫色光芒。
躲開?這一擊后,白拂英反手一劍, 同時一掌拍向虛空。
孔除雀修為高超,自然能看出來?,白拂英那一劍其實很敷衍,只是為了阻擋他腳步的權宜之計罷了。
她的大部分力量還是灌注在手上,看樣子是急著撬開?通往主世界的通道。
想得美!
孔除雀冷笑一聲?,隔空一掌打在白拂英身上。
白拂英的動作被?他突如其來?的攻擊打斷,拍向虛空的力量也因此而偏移,打在了另一側。
她臉上流露出一瞬間的懊惱神情。這絲神情消失得雖快,卻讓孔除雀看了個正?著。
他的臉上掛上一絲冷笑。
白拂英一直是魔神山的大敵。
而今日,這個大敵就要死在這里了。
被?他擊中一掌,白拂英吐出一口血。但她還在垂死掙扎,手掌上仍舊泛起靈光。
只是她好像完全放棄了防守,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通道上,靈力更是傾巢而出,砸得虛空中泛起一陣靈光。
愚蠢!
孔除雀對她的選擇嗤之以?鼻。
靈力調動需要時間。在她用全力擊出這一掌的剎那間,就是她最脆弱的時候。
任何一名修士,都不該給自己?留下這么一個致命的空檔。
不過,在死到臨頭的時候,經常有人做出一些失智的錯誤決定,而這個決定,通常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孔除雀不再?耽擱,果斷掠到她面前,趁著白拂英沒有防備,一刀朝著她頸部砍去。
普通人也好,修士也好,頸部永遠是最脆弱,也最致命的位置。
更何況,他這一刀用上了全力,力氣大到足以?將一個人的頭砍下來?。
被?砍了頭,哪怕是浣靈道體,恐怕也是無力回天了吧?
孔除雀黑沉無光的雙眼中飛快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這絲笑意?就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只見原本側對著他的白拂英,竟在那一瞬間轉過身,對他抬起了手。在她手中,是凝聚的藍色靈力。
什么?!
她的靈力,沒用出去?
剛剛那個……剛剛那個,只是她故意?弄出來?的假象!!
須臾之間,孔除雀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而這些念頭又都快速黏合在一起,形成震耳欲聾的一句話。
中計了!
大量的靈力和濁氣一起匯聚在她的掌心,刮起一陣勁風。
白拂英的衣袍被?這陣風吹得獵獵作響,而同風聲?一起響起的,是力量與刀相撞發出的聲?音。
鏘!鏘!
刀刃碎裂的聲?音在虛空之中傳了很遠很遠,震得周圍空間亂流都跟著震動起來?。
白拂英刻意?留出了一些濁氣牽引空間亂流,目的就是引導空間亂流的運動軌跡,讓它?們朝孔除雀的方向砸去。
剎那間,孔除雀的身上多?出了許多?血痕,他的胸口也被?白拂英蓄謀已久的一擊擊中,狠狠地癟下去一塊。
而與此同時,白拂英已借著兩力相撞產生?的力量向后飛去,等?飛到一處時,她陡然扭過身,朝著虛空中就是一掌。
虛空之中,紫光閃爍,形成一道裂痕。
痕跡不大不小,正好足以容納一人通過。
正?常來?說,僅憑一掌,是完全無法打開通道的。
但白拂英早就計劃好了,之前被孔除雀干擾打偏的那一掌,看似打偏,實則是算準了力量落下的位置。
她本就打算在那邊打開?通道,而非孔除雀看到的地方。他以?為是她“失誤”,卻不知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白拂英鉆入那狹小的入口,最后朝后面望了一眼。
只見孔除雀被?那些星云狀的亂流包裹,目光所及,只有一片閃耀的紫光。
下一刻,她的身子已經探出通道,站在了綠意?盎然的草叢中。
在她身后,那裂縫閃爍了一下,隨即消失不見。
這種空間通道只要關?閉,位置就會?發生?變動。
即使孔除雀和她在同樣的位置打開?通道,出口出現的位置也不一定一樣。
她現在,暫時安全了。
白拂英扯了扯嘴角,伸手按了下胸口。
為了演得更逼真,她可是實打實地挨了孔除雀一掌。
不過從?結果來?看,這掌挨得值得。
白拂英用靈力壓住胸口的不適。
這里離魔神山秘境太近,不適合再?逗留,保險起見,她還是快點離開?這里為妙。
只不過,她不知道現在自己?降落到何處了。要是不清楚方向,誤打誤撞回到了魔神山秘境附近,那就不好了。
白拂英在周圍探查了一番,視線突然一頓。
她注意?到不遠處的草叢中隱藏著一個很大的水洼,一只干癟的手從?水洼中探出來?,還帶著半截袖子。
她記得自己?來?的路上,正?好遇見過這個水洼,還特意?探查過。
白拂英眼神微動,走到水洼邊上查看了一番,終于確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比對著她來?時花費的時間,大概用不了多?久,她就能離開?險地了。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盡管如此,她也不能放松警惕。魔神山現在,還在追捕她呢。
惡妄草原一望無際,一人高的草叢既能遮掩她的行蹤,又可能讓她再?度落入危險的境地。
白拂英一邊用神識關?注著周圍的情況,一邊向前走。沒過多?久,在她的正?前方就出現了一隊人影。
是魔神山的人。
這些人成群結隊,在草原上穿梭,似乎在搜尋著什么。
隱隱約約,有只言片語隨著風傳入她的耳中。
“這里沒有。”
“再?搜搜那邊。”
“搜仔細點!千萬不能漏掉了!”
毫無疑問?,被?這群人地毯式搜索的,也只能是她了。
白拂英扯了扯嘴角,低聲?道:“魔火。”
“在。”
魔火跳出來?,看了一眼前面,立刻會?意?。
“我去把他們燒了。”
白拂英輕輕頷首。得了她的允許,魔火收斂氣息,鉆入茂盛的草叢中。
不多?時,草叢的另一邊就傳來?火焰燃燒油脂發出的“噼啪”聲?。
白拂英沒有理會?,繼續向前走。
過了幾息的工夫,魔火就回來?了。
一人一魔火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趕路。
一路上,白拂英又無意?間遇見幾隊搜捕她的魔神山修士。
她沒有留手,全都殺了,同時也加快了速度,日夜兼程趕路。
終于,幾日后,白拂英離開?了險地,入目所及,終于不再?是一片綠油油的草,而是車水馬龍的小城,以?及街上悠哉游哉的行人。
“先休整一夜。”
白拂英按了按斗笠。
斗笠邊緣垂落的輕紗隨著風飄舞,隔著面紗,只能見到一個朦朧的面部輪廓。
白拂英來?時也路過了這座小城,對這里還算熟悉,于是選擇在這里休整一夜。
這一夜風平浪靜。
小城畢竟還處在玄云仙宗的管轄范圍內,魔神山不敢在這里大張旗鼓地搜捕白拂英。
第二日,白拂英就乘上了飛往太荒的飛舟。
太荒原本是用來?流放犯人的,自然沒有飛舟。
但白拂英執掌太荒后,太荒已經成了正?規勢力,有些人就抓住商機,特意?安排了去太荒的飛舟,倒也方便了白拂英。
飛舟上坐著的,大多?是去太荒做生?意?、倒賣靈植等?資源的修士。
白拂英坐在一旁閉目養神,偶爾也能聽到自己?出現在談話中。
大部分直接叫她名字,或者叫她“白城主”。也有一些人,叫她“太荒真君”。
在修真界,極少有人能以?勢力名或地名做稱號。就比如即使在玄云仙宗里,也沒人叫“玄云真君”。
連玄云宗主賀松子也沒資格。以?勢力名作稱謂,算是一種極大的認可。
當然,白拂英無所謂別人的認可,也不在意?他們叫她什么。
叫她“玄云叛徒”也好,叫她“太荒真君”也罷,無論被?冠上怎樣的稱號和頭銜,她都是她。
她是白拂英。
而白拂英是一個一往無前的人,更是一把鋒利明銳的劍。
第237章 秋紫
天色尚早, 但盛都的城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打扮各異的修士規規矩矩地排在城門前?,等待著?核驗身份。
偶爾有人閑談幾?句,氣氛和諧。
光從表面上看, 誰也猜不?到,在幾?年之前?, 這里還是令整個修真界都避之不?及的恐怖地方。
白拂英老老實實排隊,核對身份后入了城。
為?了避免引起騷動,她沒?有用?自己城主的身份, 而是用?了提前?就準備好的另一個空身份, 順利通過了核查。
盛都城已經竣工,堅固的青灰色城墻佇立在陽光之下, 墻磚泛起點點金光。
路上的行人從街道上走過, 時而有幾?句破碎的話語飄入白拂英耳中。
白拂英沒?有在外面多留,徑直回了城主府,而后用?傳訊靈符將陸雪絨叫了過來?。
“城主, 您回來?了?此行可還順利?”
白拂英輕輕點頭:“還算順利。”
雖說受了點傷,但她主要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盛都最近如何?可有人鬧事?”
陸雪絨莞爾一笑:“城主的威名?早就傳遍修真界了,哪有膽大包天的敢來?盛都鬧事, 不?要命了嗎?”
頓了頓, 又猶豫道:“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城里倒是出了幾?起斗毆事件。其中有兩起事件的當事人里有玄云弟子。”
“玄云?”白拂英敲了敲椅子, “玄云的內門弟子?”
“不?, 都是普通的外門。左茯苓把事情查清楚了, 最開始雙方只是起了口角, 最后矛盾激化, 才打了起來?。”
白拂英抬起眼,隨口詢問道:“可有傷亡?”
“沒?有, 都只受了點皮外傷。”
說到這里,陸雪絨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她一眼,像是想從白拂英的表情窺探出她的態度。
“城主,這幾?人該如何處置呢?”
白拂英揮了揮手?:“按照慣例處置就是,不?用?破例。”
雖然?陸雪絨沒?明?說這些人為?了什么起了爭執,但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現在玄云都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就算有些人當面不?敢說,背后也總要蛐蛐兩句。
白拂英回來?的路上,就聽到有人說閑話,覺得玄云和魔神山勾結了。
玄云弟子又向來?心高氣傲,聽到這話,能不?和人打起來?嗎?
不?過,白拂英雖然?和玄云有舊怨,但還不?屑于在這種小事上為?難苛待他?們。
他?們打架斗毆,按規矩懲罰就是了,若為?這些人新開個規矩,倒是抬舉他?們了。
陸雪絨低聲應道:“是。”
說罷,她正?欲退下,卻忽地想起了什么,頓時停住了腳步:“城主,還有一件事。”
“嗯?”
“幾?日前?,有兩名?女?修來?到盛都,說是和城主認識。”
兩名?修士,還是女?的?白拂英眼神一動,暗自算了算時間。
時間差不?多對得上,那兩名?女?修,應該就是從險地里跳出來?的蕭瑩和秋紫了。
白拂英知道這二人肯定是躲過了魔神山的重重搜捕,卻沒?想到他?們居然?選擇跑到盛都來?。
她微微坐直身體:“他?們在哪里?”
“屬下不?敢擅自她們離開,便留他?們在府內住下了。城主現在可要……”
白拂英點頭,沉吟片刻,輕聲開口道:“把她們帶過來?吧。”
蕭瑩且不?說,就說那秋紫,也是身負秘密之人。
白拂英本來?還擔心她就此跑了呢,沒?想到她倒是自投羅網。
陸雪絨領命退下。白拂英坐在椅子上,把玩著?邊上的白玉茶杯,靜心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陸雪絨去而復返,身邊則是多了兩道人影。
正?是蕭瑩和秋紫兩人。
見到白拂英好端端地坐在座位上,秋紫眼神微閃。
蕭瑩卻沒?想那么多,高興地上前?一步:“白道友,你回來?了!你沒?受傷吧?”
白拂英笑了笑:“我沒?事。”
蕭瑩兩人坐下后,陸雪絨就極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只留三人在房間中交流情報。
白拂英也知道了蕭瑩兩人是如何逃脫的。
她們離開后,魔神山就派了大量人手?搜捕。兩人實力最強,但也不?是這么多人的對手?。
危難之際,還是秋紫提出繞過惡妄草原,徑直穿過險地中央。再翻過危機四伏的連綿山脈,就來?到了太荒。
這是一個有些冒險的決定。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條路行不?行得通。
幸好,他們賭對了。
兩人進入太荒后商量了一下,最后一同來?到了盛都。
“現在三宗內部不?知道被魔神山滲透到了什么程度,投奔他?們,無疑是自投羅網。”
蕭瑩低聲道。梅蘭竹的事,讓她心有余悸。
況且,她是被懸賞的中洲叛徒,秋紫則是魔神山的人。
兩人就算去投奔別人,頂著?這個身份,那些大宗會不?會信都未可知。
這樣算來?,太荒反而是整個中洲最安全的勢力了。
白拂英輕輕點頭,又簡單說了自己的經歷。
聽到白拂英在空間間隙中用?計困住孔除雀時,二人對視一眼,都驚訝不?已。
“你沒?在魔神山待太久,可能不?知道。”蕭瑩想了想,這才開口,“那孔除雀是魔神山的實際掌控者,也是魔神山中修為?最高的一位。”
秋紫接著?她的話向下說。
“魔神山中甚至有傳言,說孔除雀的實力早已到了飛升的邊緣。只要他?想,隨時都能超脫此界。”
說著?,她似是無意地看
了眼白拂英。
“據我所知,事實也的確如此。只不?過他?為?了不?飛升,一直苦苦壓制著?自己的修為?,無法全力出手?。”
白拂英“哦?”了一聲:“看來?,你很了解他?。”
她這話,意味深長?。
蕭瑩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過,沒?有開口。秋紫卻是干脆:“那當然?。我以前?直屬于他?手?下,聽他?命令辦事。”
白拂英眉頭動了動。
雖然?早就知道秋紫身份不?低,但她的話還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也難怪,秋紫逃出秘境后,魔神山會派那么多的追兵。
“我知道魔神山的許多秘密。也正?是因為?這個,我才被關?了起來?。”秋紫扯了扯嘴角,“我知道得太多了。他?們本打算殺我滅口的。”
若不?是白拂英陰差陽錯趕到暗牢,又把她救了出來?,她現在恐怕已經被處死了。
她一生兢兢業業,為?魔神山做了那么多事,結果卻換來?這么一個下場。
想到這里,秋紫愈發覺得悲涼,同時也更?加堅定了把一切都告訴白拂英的決心。
“你想知道嗎?他?們的秘密,還有……你的秘密。”
白拂英冷靜道:“你想要什么?”
秋紫看了蕭瑩一眼,蕭瑩知道,她即將要說的事,恐怕已經超出了自己這個境界能知道的。
不?聽,對她來?說不?是壞事。
而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一切秘密的,尤其這秘密還關?乎白拂英的私事。
蕭瑩深吸一口氣,站起身:“白道友,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著?,她抬腳離開,身影飛快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直到蕭瑩的身影消失不?見,白拂英抬了抬手?,布下了一個隔音陣法,視線重新轉回秋紫的身上。
“說吧。”她語氣平靜,沒?有任何起伏,“你想要什么?”
她不?怕秋紫獅子大開口。
這里是她的盛都,她的太荒。
如果秋紫敢提出什么不?合理的條件,甚至都未必能走得出這間房門。
秋紫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我想要的,城主一定能給我。”
白拂英挑了挑眉。
“我想要一個身份。一個……和魔神山完全無關?的,清白的身份。”
秋紫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我已經厭倦了為?魔神山賣命的日子,他?們也不?值得我效忠。”
說著?,她深吸一口氣。
“我現在,只想重新開始,過平靜的生活。”
白拂英沒?有立刻回答。
她凝眉看著?秋紫,觀察著?她臉上的神情,似乎想看出她到底有沒?有說謊。
而秋紫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只有疲憊和果決,卻并?沒?有心虛一類的表情。
良久,白拂英淡淡開口:“可以。我可以讓人給你安排一個新身份,你之后可以以太荒修士的身份生活。”
這對她的確不?是難事。
改一改太荒修士的名?冊,對她而言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
聽到白拂英肯定的答案,秋紫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微笑。
“好。有了城主這句話,我就安心了。”
秋紫盯著?她,緩緩開口。
“那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首先,是關?于你。”
白拂英重復一遍:“關?于我?”
“沒?錯。你應該發現了,我對你很是熟悉。”
秋紫扯了扯嘴角。
“其實我早就認識你,在更?早之前?。不?過,我熟悉你的一切,你卻什么都不?知道。”
電光石火間,白拂英想起了在魔神山情報閣看到的那份情報,心中快速閃過一個念頭。
“從我小時候就開始監視我的,是你?”
“看來?你也知道一些。”秋紫點點頭,坦然?承認了,“沒?錯,就是我。那也是讓我最不?解的一個任務。”
說到這里,秋紫皺起眉,凝望著?半空,目光卻沒?有焦距,似是在回憶著?什么。
與此同時,她的臉上也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第238章 那個存在
魔神山對白拂英的監視, 比她預想得更早。
打從她還未出生的時候,魔神山就盯上了她。
桌案上的茶水冒著騰騰的熱氣。水霧氤氳,秋紫的聲音隨著霧氣一起?升騰, 聽起?來也模模糊糊的。
“大概二?十多年前,我接到命令, 前往某鎮一富戶家中,監視他懷有身孕的夫人,并且確保她順利產子。”
秋紫輕輕地說道?。
“我當時不知道?為什么?。明明那富戶只是普通人家, 祖輩往上數十幾?代, 都沒出過修士。魔神山讓我盯著他們干什么??也是在后來,我才?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看向白拂英。
白拂英也在看著她, 那雙黝黑的眼瞳之中, 仿佛有暗潮涌動。
“后來我才?明白。他們讓我監視的不是那富戶,而是尚未出生的你?。”
秋紫垂下眼簾,繼續平穩地敘述著自己的任務經歷。
“你?出生之后, 我就接到命令,監視的重點轉移到你?的身上。我必須確保你?的人生按照固定的軌跡運轉。”
白拂英道?:“什么?軌跡?”
“水靈根,浣靈道?體, 拜師玄云, 進入內門。”
秋紫深吸了一口氣。
“包括救下謝眠玉,以?及被?廢去修為, 流放太荒。孔除雀就像能夠未卜先知一樣, 你?的過去、未來, 盡在他掌握之中。直到……”
白拂英接著她的話向下說:“直到我被?流放太荒之后。”
秋紫笑了笑。
“看來, 你?對自己的命運也不是一無?所知。”
白拂英沒有回答。秋紫也不在意, 只是繼續傾訴。
“你?被?流放太荒后,魔神山的氣氛就變得凝重了許多。我注意到人員的調動越來越頻繁, 甚至出現了人手不足的問?題。”
孔除雀那邊把負責監視白拂英的人手也給撤了回來,其中就包括秋紫。
“我還記得他當時把我召回,告訴我不用再監視你?的時候的神情。”
秋紫側眸看著白拂英。
直到現在,秋紫還能回憶起?他的眼神。
勝券在握,又?飽含輕蔑,說起?白拂英的語氣也輕飄飄的,好像她只是一粒最微不足道?的塵埃。
不,不是好像。
當時,又?有多少?人把白拂英這樣一個軟包子般的人物放在眼里呢?
別說她修為全廢,就算沒廢,她對上魔神山,也不過是蜉蝣撼樹、螳臂當車,不值一提,只引人發笑罷了。
“現在看來,那是他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何沒有按照既定的命運軌跡走下去。”
秋紫停頓了一下,目光銳利地射向白拂英,仿佛要?看透她心中藏著的所有秘密。
“而且,你?身上的氣味也全都改變了。”
“氣味?”
“是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氣味。一般來講,這種味道?永遠也不會改變。”
秋紫不急不忙地說著。
“水靈根修士身上,一般都會有水汽
的味道?。只不過,原本的你?身上的味道?很柔和,像是被?太陽曬過的水。”
白拂英揚起?眉:“那現在呢?”
“現在是更冷的水汽的味道?。”
像是初春時分的江海,冰冷刺骨的水中還漂浮著未曾融化的冰塊。
又?像是暴風雨前夕,海面下暗潮涌動,彌漫的水霧散發出的陰冷氣味。
那是種凜冽的味道?。
并不難聞,但絕對令人印象深刻。
“我更好奇,你?的氣味為什么?會變。”
若非如此,她也不可能沒在第一時間認出她。
對此,白拂英只是淺淡一笑。
“我和你?談話,可不是讓你?窺探我的秘密的。”
“是啊,人都有秘密嘛。”
秋紫隨意扯了扯嘴唇,轉移了話題。
“我當時是孔除雀的心腹,知道?不少?事情。就比如,其實孔除雀也不是魔神山的真正領導者,他也是被?人命令的。”
“什么?人?”
“我不知道?。我從沒見過那個人,或者說……那個存在。但我可以?確定,監視你?就是那個存在下的命令,孔除雀與我一樣,也不過是個執行者罷了。”
那個存在。
聽到秋紫所用的代稱,白拂英心頭一動。
秋紫不太清楚魔神山為什么?監視白拂英,又?為什么?要?確保白拂英的人生按固定軌跡運轉,但白拂英本人卻很清楚。
所謂她的命運軌跡,說白了,就是她看過的虐文劇情。
換言之,魔神山的目的其實是為了讓劇情能順利進行下去。
如果她沒有重生,那魔神山的確成功了。
他們維護了劇情,整個世界的走向,都因?所謂劇情而發生變動,謝眠玉也一如他們計劃的那樣,成?了修真界的至尊。
那么?這個劇情,又?是誰撰寫的?
白拂英不知道?。
她收斂翻涌的思緒,對秋紫道:“還有別的嗎?”
秋紫想了想:“我能記起?來的只有這些。”
白拂英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新的身份,我會命人給你?安排的。”
秋紫沒想到她這么?好說話,臉上閃過一瞬間的喜悅。
她站起?身,對白拂英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這就走出了房間。
秋紫一走,房間內就只剩下白拂英一人。
屋內很靜,靜得只能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白拂英像一座亙古不變的雕塑一般坐在座位上,腦海中思緒如海潮般涌動。
她不知道?劇情到底是誰撰寫的,但白拂英深知一個道?理。
——若找不到策劃陰謀的幕后黑手,那就找這陰謀的既得利益者。
既得利益者或許不是真正的謀劃著,但十有八九不無?辜。
白拂英盯著茶水上的水霧。
漸漸地,那白霧消散了,茶水變得冰涼,失去了溫度。
白拂英眼眸突然一閃。
在那一瞬間,她猛然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都陷入了一個誤區。
那就是她太在乎魔神山了。
但實際上,魔神山和謝眠玉沒什么?不同,就好像孔除雀和秋紫也沒什么?不同。
他們都是幕后之人棋盤上的棋子。
棋子固然遵從棋手的指示而行動,但若將全部注意力放在某一顆棋子上,進而忽略棋局整體的走勢,那早晚都會落得個滿盤皆輸。
想通這點后,白拂英冷靜下來,開始重新思索過往的種種。
她前世的結局,偶然窺探到的劇情……
當白拂英拋棄所有感情,真正以?“棋手”的身份觀察棋盤,就能發現一條幾?乎從未在她前世與劇情中出現,但始終貫穿她命運脈絡的暗線。
濁氣。
魔神山的建立者是傳說中的魔神,而魔神卻是能夠掌控濁氣的修士。
魔神山退居險地,也是因?為濁界之變。而上古修士把濁氣全部封印在祭器中,這才?封印了濁界。
那么?,他們把祭器融進謝眠玉身體里干什么??解除魔神血脈的封印?
不對……沒那么?簡單。
白拂英閉上眼,回憶起?前世最后一戰時謝眠玉的樣子。
當時他的狀態似癲似狂,時而清醒,時而瘋癲。
當然,謝眠玉這個人本身腦子就有點問?題,但那種癲狂的狀態還是前所未見的。
發狂殺了白拂英之后,他短暫地恢復了冷靜。但這絲冷靜似乎持續不了多久。
就算他精神能撐,身體也撐不住了。
“所以?說,劇情持續后,謝眠玉身體崩潰似乎是必然的。他的結局,絕對沒有劇情中寫的那么?好。”
白拂英摸了摸衣袖上精致的繡紋,眼中閃過一道?光芒。
他們是想讓濁界重新出現嗎?
但若是這樣,魔神山只需要?把祭器收集全,再逐一解封,根本用不上什么?謝眠玉,更用不著大費周章,走什么?劇情。
還有一點令她格外在意,那就是選擇了謝眠玉,并帶給他氣運的東西。
也許,那就是秋紫口中的“那個存在”。
白拂英用指尖點了點桌案,發出兩聲清脆的敲擊聲。
幾?息后,她陡然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
魔火從她身體里鉆出來,驚訝道?:“白拂英,你?去什么?地方?”
“去星法山。”
“去星法山干什么?……等等,你?要?去找沈明月?”
“嗯。我有事情想要?問?他。”
魔火跟在她身后,聞言不屑地竊笑起?來。
“想見他就直說嘛,非編這種蹩腳的理由。啊哈哈哈哈,白拂英,你?以?為我好騙嗎?”
白拂英回頭,頗有些無?語地看了它?一眼:“算了,你?別去了,留在這里吧。”
這么?蠢,帶在身邊也是礙手礙腳。
反正它?現在得了寄神木,能夠脫離她行動了。
魔火小聲嘟囔了幾?句,還是飛走了。它?一走,周圍頓時安靜了不少?。
白拂英走到外面,正好碰上趕過來的陸雪絨。她索性停下腳步,和她吩咐了兩句。
“我去星法山一趟,過幾?日?回來。”
聽到“星法山”三個字,陸雪絨有些驚訝:“星法山?可是那個隱世宗門?”
白拂英點點頭,陸雪絨會意:“那我替城主?準備飛舟?”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
白拂英走出一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轉頭看向陸雪絨。
“對了,你?吩咐下去,給那個秋紫準備一個干凈的新身份。以?后她就是太荒修士了。”
“是,城主?。我們要?不要?監視她一段時間?”
白拂英沉吟幾?息,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罷了,不必理會她。”
第239章 命星
“這就是我在惡妄草原撿到的隕星石。”
白?拂英揮了揮手, 一塊大石頭就出現在房間正中?央,石頭上亮晶晶的,像是有星子在閃爍。
撿到隕星石的時候, 魔火說這東西可能與濁氣的變動有關。
當時白?拂英拿了幾塊石頭,打算回來之后?問問沈明月。
“隕星石……”
沈明月走上前, 一只?
手接觸到隕星石凹凸不?平的表面上,輕輕閉上眼,似乎在感?知著什么?。
白?拂英沒有出言打擾, 只?坐在一邊, 耐心地等待著。
幾息后?,沈明月睜開眼。
“你的感?覺沒錯, 這些石頭上面確實帶有一些特殊的能量, 而?這種力量正好與我使用觀星之法?時,牽引到的星辰之力同源。”
“果然是這樣。”
白?拂英眉頭蹙起:“那它們為?什么?墜落?”
沈明月放下手:“其?實,星法?山觀星術的原理很?簡單, 就是以星辰作為?介質,窺探到冥冥之中?存在的道蘊。”
他走到白?拂英身邊,聲音依舊輕柔。
“星辰的存在, 本就是對世界規則的一種反應。無論星星黯淡, 還是明亮,亦或是位置改變, 都不?是毫無理由的。”
白?拂英道:“世界規則?”
“沒錯。”
沈明月點點頭, 坐到她的對面。
“一般來說, 偶爾有幾顆星辰墜落是很?正常的事。但若真如你所?說, 有大規模的星辰墜落, 那就不?尋常了。”
說到這里?,他又看了一眼那塊半人?高的隕星石。
“這塊石頭從天上掉到地下, 上面那一絲氣息早已?被磨損得差不?多,光靠它,很?難看出星星因何墜落。”
連沈明月也看不?出來嗎?
看來這事情,還真是棘手。
白?拂英呼出一口氣,正欲說些別的,卻?聽對面的沈明月又開口了。
“不?過你放心。我這幾日可以觀察一下星象,看看是哪部分的星辰之力缺失,就能倒推出它們墜落的原因。”
說到這里?,他看著她,對她輕輕笑了笑。
但天上星辰何其?多,他要是挨個看過去,恐怕要日夜推演,花費不?少精力。
白?拂英頓了頓,還是開口道:“其?實這件事也不?是非常要緊,用不?著如此費心。”
沈明月搖搖頭:“你不?用為?我擔心。既然你來找我,就說明這件事很?重要,我花費一點時間而?已?,算不?上什么?。”
說著,又側過頭,微笑道:“況且,此時事關重大,說不?定關系到整個修真界的安危,我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白?拂英了解沈明月,知道他性?格也很?執拗。
他都這么?說了,就算她不?讓,沈明月恐怕也會半夜偷偷出去推演。
“你盡力而?為?就好,不?要因為?此事傷到自己。”
“只?是推演而?已?,怎么?會受傷呢。”
說到“受傷”二字,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白?拂英。
“你從魔神山回來之后?,總是一臉凝重。是受傷了嗎?還是出了什么?意外?”
白?拂英并沒有和他說自己在魔神山秘境的經歷,只?和他說去魔神山探查過。
對于其?中?細節,沈明月還不?太清楚。
白?拂英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本打算隨便找個借口糊弄過去。
可剛要開口,一個念頭從她腦海中?閃過,要說出口的話就拐了個彎,變成了另外一句。
“你擅長觀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能推演出未來。”
白?拂英用幽深的眼眸望著沈明月。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眼:“為?什么?突然夸贊我?”
“我只?是想知道,這世界上真的有‘既定的未來’嗎?”
“既定的未來?”
沈明月捕捉到關鍵字,便把頭轉了回來。他沒有敷衍白?拂英,而?是認真思索了一會兒,才開口回答。
“我覺得沒有。”
說著,他伸出一只?手,運轉法?訣。隨著他的動作,一些星光在他掌心浮動,照亮了他的臉。
“擅長觀星的修士,就是在這些星星中?推演出關于未來的線索。”
他望著那些星光,輕輕地說道。
“可是未來從不?是一條直線,我也從來沒聽說過什么?既定的命運。你看,這些星星也是在時刻變動、運轉著的,就像人?的命運一樣。”
白?拂英望著他掌心上漂浮的光芒,靜靜思索著他的話。
“我們窺探和推測到的,也只?是未來的一種可能罷了。”
沈明月抬起手,那些亮晶晶的星光隨著他的動作,飄散到整個房間中?。
“即使預測同一件事,星法?山的不同修士也可能產生分歧。即使是一個人?,在不?同時辰觀測,也可能得到不同結果。有時候結果可能不?準,但他們不?是錯了。”
他頓了一下,繼續向下說。
“只?不?過修為?越高的修士,推演出的結果越可能接近未來罷了。但盡管如此,也絕對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看到命運的軌跡。”
白?拂英道:“那如果,有一個人?,或者說一些人?的命運,從出生開始就被固定了呢?”
沈明月眉頭蹙起,像是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屋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只?有星光在房間里?閃爍,照亮兩人?臉上的神情。
良久,他才開口道:“我從未聽說過這樣的事例。但我想,你這樣問,想來是遇見過這種事、這種人??”
白?拂英沒有回答。
沈明月接著向下說。
“如果真有人?的命運從一出生就被固定,那這一定是人?為?的。”
白?拂英眼睫動了動。她垂下眼簾,擋住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
“人?為??”
“沒錯。”
沈明月點點頭。
“我之前說過,星星的變動能反應世界的規則。如果把特定的幾顆星辰固定住,從而?改變既定的規則,就能固定一個人?的命運。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他眉頭皺起,略有些猶豫。
“只?不?過……”
“不?過什么??”
“只?不?過這辦法?局限太大,被固定命運的人?,本身必須身居氣運,有自己的‘命星’。”
命星通常是大氣運者才擁有的東西,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這個人?的命運。
而?命星邊上的星辰,則會隨著命星的變動而?變動。
改變并固定住命星,這些星辰也會改變,甚至連整個世界的命運都會被影響。
“不?過,這只?是理論上可行而?已?。”沈明月道,“我從來沒聽說過哪個修士這樣做過。改變一顆星辰,受影響的可是整個世界。況且,法?則絕對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嗎?
白?拂英暗自思索起來。
沈明月的話聽起來太過不?切實際,就算是飛升的修士,恐怕也做不?到改動命星軌跡。
但若改動了命星的那個,不?是人?,而?是某種未知的力量呢?
它將氣運輸給了謝眠玉,改動了他的命星,并讓他的命星按照固定軌跡運轉。
而?白?拂英的命運就像是命星周圍那些小星星一樣,也隨之發生了變動。
為?了保險,它還特意派了秋紫那些人?監視她,確保劇情按照它的安排運轉。
但其?實所?謂劇情,不?過是它事先給謝眠玉安排好的命運罷了。
那她呢?
魔神山的目標是謝眠玉,那她是什么??
作為?虐文女主,她身上本來是有一絲氣運的。
只?是這絲氣運太微弱,不?仔細看很?難發現罷了。
它需要利用謝眠玉,完全沒有必要讓白?拂英成為?什么?女主。
無論是在劇情開始前,還是在劇情中?,她都像是一粒塵埃,無關緊要,微不?足道。
白?拂英可不?覺得它會白?費力氣,把她這個無關人?等加進謝眠玉的命運里?。
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
白?拂英瞇了瞇眼,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茶盞的邊緣。
一旁的沈明月見她入神,便沒有打擾,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她。
思緒在腦海中?翻涌。
忽地,一道電光在腦海中?閃過,照亮了她的所?有想法?,也讓她捕捉到了黑暗中?的一線真相。
如果,它只?是需要一個擋箭牌呢?
一個只?有女主之名,卻?沒有一個女主之實的存在,沒有比她更?適合當擋箭牌的了。
它把她放在前面,把真正的命星謝眠玉給擋了起來。
沈明月剛才說過,法?則不?會允許這種事的發生。
所?以,它花費一絲氣運,讓白?拂英成了身負氣運的“偽命星”,并把她放到臺前。
白?拂英這顆偽命星沒有被固定,看起來是正常的。它就這樣利用她騙過了大道法?則。
但她是跟著謝眠玉的命星走的,跟被固定了也沒什么?兩樣,永遠不?可能脫離命運的掌控。
后?來劇情走完,它目的達成,不?需要再蒙騙法?則。
她這顆偽命星沒了利用價值,就被它隨手安排,死在了謝眠玉的手中?。
若說謝眠玉是他們的棋子,那她可能連棋子都算不?上,只?是個被無辜牽連其?中?的倒霉蛋罷了。
想到自己被控制、被利用的前世,白?拂英攥了攥手掌,心中?劃過一瞬間的冷意。
但她很?快又平靜下來,臉上甚至沒流露出一點異樣。
不?管它是誰,也不?管它的目的是什么?,她這顆偽命星都已?經脫離了它的控制。
至于接下來的劇情該怎么?走,她的結局會是什么?,那可就由不?得它了。
第240章 觀星
沈明月動作很快, 答應白拂英的當晚,他就開始觀察星象,推演到底是哪些?星星被影響。
星法山的位置特?殊, 一年四季都?很晴朗,少有陰雨天。
此時一輪弦月高掛夜空, 星河如同一條發著光的絲帶,環繞在天空中,照亮了整個?夜空。
沈明月坐在庭院中央, 閉目凝神?, 捏起法訣。
白拂英靠著一棵樹,抱著手臂, 靜靜地看著他, 臉上?帶著一絲笑?容。
雖然沈明月說不會有危險,讓她回?去等,但白拂英還是決定在這邊看著, 以免出現什么意外。
而且,她最近接收到了太多信息,思緒混亂, 正?好趁這個?機會再整合一下。
白拂英一邊回?憶起這幾天得到的情報, 一邊注意著沈明月的動作。
一旦他出現任何異常,她就會立刻出手相助。
些?許星光在沈明月身邊匯聚, 星星點點, 像是螢火蟲一樣飛舞。
幾縷靈力纏繞著那些?星光, 另一端則是連接著沈明月的手。沈明月眉頭微皺, 似乎在觀察著什么。
他始終保持著這個?動作, 靈力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涌出,環繞在那些?星光周圍。
沈明月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手上?動作變幻,幾個?金色的符文若隱若現,看得人眼花繚亂。
白拂英不懂觀星之術。但在那一瞬間,她感?覺到沈明月的指尖上?,多出了一種神?秘且令人捉摸不透的氣息。
但這縷氣息出現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幾乎只在沈明月的指尖停留了剎那。
下一刻,他便?猛然睜開雙眼,呼吸也急促了幾分。
而他身邊的星光,也隨著他睜開雙眼消散一空。
白拂英見狀,快步上?前:“怎么回?事?”
沈明月放下手,吐出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呼吸,這才?看向白拂英。
“好像有什么東西?蒙住了星象,想干擾我的探查。”
頓了頓,又道:“就和囚靈之海那次一樣。”
在囚靈之海時,沈明月本想用觀星之法探查祭器的所在。
當時星象也被未知存在遮擋,屏蔽了他的感?知。
“但我能感?覺到,這次怕遮擋星象的力量更強。”
如果說上?一次,遮擋星象的是淡淡薄霧,那么這一次,就是有一塊純黑色的布,將所有信息都?隱藏了起來。
“囚靈之海……”白拂英道,“我知道了。”
想來,也是那個?存在搞的鬼。
除了它,再沒有其他人有這個?能耐屏蔽星象了。
見白拂英若有所思,沈明月沉默一瞬間,隨后?輕聲詢問道:“是,固定命星的那個?人?”
白拂英一怔,側頭看向他。
沈明月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傻子。”
白拂英從來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更不會閑得無聊消遣他。
她這么問,多半是因為這個?存在和她、和魔神?山有關系。
白拂英搖了搖頭,臉上?露出輕快的笑?容:“但有時候,未卜先知的聰明人也會做不聰明的事。”
“未卜先知的聰明人?我?”
沈明月也跟著笑?了笑?,剛才?在兩人間升起的凝重氣氛也被這絲笑?意驅逐一空了。
“是不是不聰明的事我不知道,但我只做自己覺得值得的事。”
說著,他倒了杯熱茶,遞到白拂英的面前。
白拂英伸手接過,兩人指尖相碰,僅一瞬間就各自收回?。
沈明月抿了抿嘴唇。
“雖然不知道那個?幕后?之人是誰,但他既然出手遮蔽星象,就說明這星象中,一定隱藏著什么秘密。”
白拂英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還要去看?”
沈明月輕輕點頭:“我最近有所突破,也許可以嘗試著與星辰取得更多聯系,強行沖破他的遮擋。”
白拂英斷然拒絕。
“不行,太危險了。”
施展觀星術,不僅需要靈力配合,更需要用神?識觀察和推演。
只是觀察一下倒還好,但涉及到與那個?存在對抗,很有可能會受傷。
神?魂受傷可不是什么小事,謝眠玉神?魂被她打?下一個?烙印,就被折騰得死去活來,更別?說受傷了。
沈明月早就料到她會阻止。
他垂下眼簾,盯著石桌上?的茶水:“你放心,一旦有危險,我會立刻把神?識撤回?來,不會受傷。”
白拂英皺起眉,還想說些?什么。但沈明月卻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袖子,抬起頭看著她。
“我能感?覺到,你和魔神?山決戰的那一日就快到了。魔神?山在修真界盤踞成?千上?萬年,底牌無數。你得到的情報越少,到時候處境就越危險。”
白拂英停頓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把袖子抽出來。
“我不會死的。”
沉默幾息后?,她深吸一口氣,又補充道:“就算死了,也是死得其所。這是我自己選的路,走到盡頭,也沒什么好難過的。”
白拂英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對于與魔神?山的決戰,她心里沒底,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會死。
但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她從不曾心懷恐懼。
“但是我不想。”
他抬眼看著她。白拂英看見他的眼眸中,藏著深沉的悲意。
沈明月抬起手,拉住她的手腕,而后?緩緩地、緩緩地將她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
白拂英能感?覺到他皮膚溫熱柔軟的觸感?。而她只是佇立在夜風之中,永久地沉默著。
他的聲音被裹在風里,輕飄飄地飛入她的耳中。
“我知道自己實力不濟,插手不了你的戰斗。但至少……讓我幫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感?覺到他說話時發出的輕微震動。
“你有你選擇的路,我也有我選擇的路。”
白拂英冷然道:“你選擇的路就是去送死?虧我之前還說你是個?聰明人。”
即使是面對敵人,她的聲音也沒這么冷過。
“但你也說過,聰明人也會做不聰明的事。”
他低低地笑?起來。
“只是你覺得這件事不聰明而已。在我看來,這是一件值得的事。”
白拂英沒再說話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若她面前的是敵人,說了她不愛聽的話,她大可以一劍捅過去。
若他是無關人等,她也不必理會他的話。有人愿意為她去送死,難道不好嗎?
可他偏偏不是。他偏偏是沈明月。
見她猶豫,沈明月沒有開口催促,而是將臉貼近她的手,試圖感?受她掌心的溫度。
但她的手并不溫暖。
受水靈根影響,她的身體永遠是冷冰冰的,像是寒潭里的水。
良久,白拂英才?整理好思緒。
她垂眸看著沈明月,語氣平淡如水:“好。”
沈明月抬頭,欣喜道:“你同意了?”
“嗯。”
白拂英摸了摸他的臉。
“去吧,我會守著你的。”
她想攔著沈明月,想阻止他。
如果他還想偷偷觀星,她就把他關起來,關到永遠看不到星星的地方。
可若是那樣,她和謝眠玉又有什么不同呢?
白拂英憎惡謝眠玉。在得知命星的真相后?,她又覺得他這作為暗棋的一生,實在是可恨又可悲。
而她永遠不是,也不可能成?為第二個?謝眠玉。
她想讓沈明月活著。
但要是對沈明月來說,什么也不做的獨活是一種煎熬和折磨,那她還是希望他快樂一點。
況且,她不會讓他死的。
沈明月對她微微一笑?,而后?放開了她的手。
他閉上?眼睛,提氣凝神?,點點靈力從他體內飛出,在他的指尖環繞,引來些?許星光。
漸漸地,星光越聚越多,如同飛蛾一樣,朝著黑暗中的光源撲過來。
白拂英站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方便?出意外時及時動手。
星光圍繞著沈明月,有幾點光芒也落在了白拂英的手背上?。
那些?星星沒有溫度——不是冷或熱,而是沒有溫度。就好像對于它們而言,不存在溫度這個?概念。
白拂英只看了一眼,就忽略了那些?星星。
她的目光停留在沈明月的臉上?,觀
察著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
沈明月即使閉著眼,也能感?受到她的目光。
“我要開始了。”他說道。
與此同時,他的指尖上?的靈力暴漲,原本悠閑飄在他身邊的星星,也隨著他的動作而變得暴躁起來。
它們狂亂地在他身邊飛舞,帶起一陣星河組成?的漩渦。
那漩渦快速轉著,掀起的風吹動地上?的落葉,也吹亂了他的頭發。
烏黑的發絲狂亂地舞動,最后?融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沈明月的睫毛輕輕顫動起來,眼皮下也眼珠也跟著轉動。
他的手指飛動,各種深奧的法訣在他指尖變換,金色的符文交替出現,但很快就像玻璃一般碎裂。
沈明月的身體猛然一顫,就好像被某種力量擊中了一般,靈力也有一瞬間的紊亂。
白拂英眉頭一動,想也不想地往他體內傳導靈力。
現在沈明月的神?識應該已經碰上?那東西?設下的障礙,并與它糾纏起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她要是強行把他叫醒,反而會傷到他。
事到如今,她只能多給他傳送一些?靈力,確保他不至于因靈力枯竭而落敗。
靈力輸送過去,沈明月靈力紊亂的情況立刻有所好轉。
他身邊凝聚的星子則是越來越多,它們瘋狂地運轉著、躁動著,像是在抵抗著未知的敵人。
在它們身上?,白拂英再度感?受到了那股神?秘的力量。那是讓人難以觸碰的、規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