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卿搶在司徒厭之前,鎮定地說:“這些東西,不是我的。”
司徒厭一臉了然地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學姐一定是有個朋友。”
沈墨卿一張臉結了寒霜:“……我沒有朋友。”
司徒厭眨眨眼:“學姐你不用解釋的,都是成年人了,看這些沒什么不好意思的……”
越抹越黑,沈墨卿冷著一張臉,干脆不再解釋。
她們如今非親非故,為什么她一定要跟對方解釋這些?
誤會就隨她誤會就是了。
既然對方如今在自己新的家庭生活得不錯,并且已經全然忘記了幼年時與她的淵源。
而她——而她本人也沒有繼續這段關系的打算,任由對方這樣誤會她,不是更好?
要說沈墨卿對司徒厭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全然不可能的。
但對方如果是翠翠……
無關其他,只是沈墨卿覺得,自己不可以這樣。
在她心里,不管翠翠變成什么樣,都是纏著她講童話故事的小妹妹。
沈墨卿:“檢查完了?要是沒找到你要的東西,我就送你回去。”
司徒厭立刻抱著肚子:“哎喲,難受……學姐我肚子疼……”
她泫然欲泣:“學姐求你了,要不就收留我一晚吧……都這么晚了……”
她可憐巴巴地問:
“你忍心我就這樣一個人回去嗎?”
沈墨卿:“……”
*
陰謀得逞的司徒厭得到了一個沒人住但時常有人打掃的客房單間,她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結果因為不小心蹭到腿,又斯哈斯哈叫了一會。
她撈起手機,眼珠子骨碌一轉,打開微信,開始給陸翡秋發消息。
她剛啪啪啪打完,對著手機洋洋得意一會兒,又發了條微博。
【兔子謀殺全世界:嘻嘻嘻某些看著一本正經的xp很花嘛!真素人不可貌相耶(剪刀手)】
夜深人靜,有人發完微博就秒睡,有人卻閉上眼睛又睜開。
東方漸漸亮起了魚肚白。
沈墨卿睜著眼睛,想到對方的微博,過會,終于忍無可忍,把手機拿出來,打開了微信。
*
“小姐不在醫院……”
摸了個空的護理給陸翡秋打電話,語氣驚慌,“護士說她昨天出院了。”
接到電話的陸翡秋的神色卻很淡定,她看著手機,上面顯示著昨晚的聊天記錄。
【厭厭:你別找什么護理白費心思了,我以后都住沈墨卿家。】
【陸翡秋:怎么住別人家里。】
【兔子:因為我在和沈墨卿交往。】
【兔子:以后日常起居什么的她都會照顧我的,還會給我錢,你不要管我了。】
【陸翡秋:小厭……】
最后一條消息后面顯示了一個感嘆號。
對方把她拉黑了。
陸翡秋微笑著護理轉了一筆辛苦費,溫聲說了抱歉后,打發對方回去了。
掛了護理的電話以后,陸翡秋輕輕地出了一口氣。
阿姨一邊給陸翡秋剪指甲,小心翼翼覷著女人的臉色:“夫人……?”
陸翡秋從她手里拿過指甲鉗,自己慢悠悠地剪起了指甲。她的指甲沒有留長,就那樣自然的,圓潤,漂亮,帶著一種干凈的血氣,且她五指修長,并不需要多加修飾。
她神態悠閑,把長長的指甲一點點的修剪干凈,精致漂亮的臉上帶著微笑,眼底偏偏沒有任何笑意。
臥室的裝修精致而繁復,室內魚缸的微光反射在她剔透的,略淺的眼瞳里。
她側了側臉,望向了魚缸的方向,魚缸里養著遍布利齒的食人魚,它們在布滿了光的水中游動著,一點點將小魚嚼碎,血跡在光中暈染開淺薄的顏色,最后落到了遍布海藻的金蘋果上。
那顆金蘋果反射著幽幽的微光。
陸翡秋想到了那一年平安夜,她開車去接司徒厭放學。
校園門口熙熙攘攘的,很多人來來去去,走讀的高中生和初中生手里拿著包好的平安果或者圣誕賀卡,臉上喜氣洋洋的,互相交談。
少女一頭黑發,穿著有點過于寬松的校服,背著個單肩包走在路上,身形有點單薄。
她手里沒有平安果,也沒有賀卡,對于周邊的熱鬧,她顯得有點無所謂。
雪很厚,壓在松枝上,壓在馬路邊,被她踩出了很長的腳印,昏黃路燈下的背影筆直,涂畫得亂七八糟的校服衣角掀起微風,她就這樣漠視了陸翡秋等她的車,一路走進沒有盡頭的雪夜里。
陸翡秋坐在車里,一直看著,沒有動。
因為她那時臉上帶妝,穿著漂亮的,凹凸有致的小禮服,精致的卷發也不能被雪打濕,她清楚的知道,美麗是她篡取一切的資本。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可那個場景,陸翡秋總是不太能忘掉。
后來她經常做一個夢,夢間她那時下了車,離開了車里宜人舒適的暖氣,讓精致的高跟鞋踩進雪里,冒著瑟瑟的大雪迫近了她,握住她的肩膀,強硬地把她拽進溫暖的車里來。
就這樣,拽進自己的世界來。
但是她沒有這樣做。
因為她為她準備了合適的禮物。
她那時候積蓄不多,但拿出來自己的所有,送給了她一個金蘋果。
在希臘神話里,金蘋果只獻給最美麗的女神。
但是那只金蘋果被司徒厭扔進了湖里。
她語調冰冷說:“你到底什么時候能滾出我家啊。”
“能不要再破壞我們的家庭了嗎。”
她惡毒地說:“賤人。”
一陣尖銳的疼痛席卷而來。
“誒,夫人!”阿姨在一旁驚叫,“您小心一點!!”
陸翡秋低頭,看見指甲剪到了肉,疼痛由食指連到心臟,可傷口偏偏破開了一個血色的笑弧。
猩紅色的血珠漸漸淹沒了那個笑。
阿姨手忙腳亂的去拿手帕,陸翡秋看著,卻笑了。
所以說,何必有那種多余的感情呢,她最珍視的東西送到司徒厭面前,只會被輕蔑的扔進冰冷的冬湖里。
因為司徒厭是大小姐,什么都有,所以總是可以不屑一顧。
但她不會一直什么都有的。
她會零落到泥淖里,跌進貧窮的旋渦中。
陸翡秋優雅的伸出手,讓阿姨包扎。
總有一天,她會明白,這個世界上,金蘋果有多重要。
“是不是有個商業晚宴,給遞了個邀請函。”陸翡秋忽然說:“我聽說,沈家的獨女沈墨卿會去?”
一旁的助理連連點頭,“是這樣的……”
“不用推掉了。”陸翡秋說:“閑來無事,看看也無妨。”
*
把陸翡秋拉黑后的司徒厭卻是美美睡了個好覺,好到一睜眼就下午了。
她打了個哈欠,頂著一頭凌亂的非主流藍頭發,拿起手機,隨后睜大了眼睛——
凌晨5點半。
【ink:{鏈接}】
【ink:(截圖)】
這截圖似乎是沈墨卿的下屬發給她的,說海外送來的聯名放書房里了,被她抹除了頭像。
【ink:那箱子里的東西,是同事送來的。】
【ink:我沒有看過。】
司徒厭:“……”
司徒厭撲哧笑了。
*
黎黎發現難得來公司開會的上司頂著個黑眼圈,冰美式一杯一杯面無表情的往下灌。
黎黎詫異:“iris,你昨天熬夜了?”
她想起讓助理送過去的東西,臉上表情帶上了點曖昧玩笑的意思:“是不是看了什么讓人睡不著的東西?”
沈墨卿:“沒有。”
沈墨卿并不想提書房發生的那點兒烏龍影響工作:“失眠。”
她說罷,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兔子謀殺全世界發微博了。
【兔子謀殺全世界:看了就看了,有些人不僅愛裝模作樣,還喜歡欲蓋彌彰呢。(吐舌頭】
黎黎見沈墨卿手機一震動就看消息,剛要說點什么,忽然見沈墨卿抬頭,看著黎黎,眼珠烏黑,似帶殺意。
不知道為什么。
黎黎忽然覺得渾身涼嗖嗖的。
黎黎:“……呃?”
但再看,沈墨卿已經移開了視線,若無其事地看起了工作了。
錯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