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消息的命運最終也是孤獨地躺在對話框里,沒有掀起一點波瀾。
湯倩早習慣了這樣的結果,她看著屏幕掩飾住眼底的黯淡,將手機丟回包里。
出了車站,湯倩打了輛出租車回自己的住處。
認識林之珩之前,湯倩在上海靜安區(qū)的愚園路租了一套小洋房,四十多平,一房一廳,面積很小,但是里面的一切都是她精心布置的。
除非林之珩有需要,她在上海幾乎很少離開那處住所。
林之珩去過一次,嫌太小,冷臉讓湯倩換一處,他出錢,湯倩沒同意。
這房子于她而言不僅僅是一處容身之所,而是她靈魂得以安置之處。
在這里,她才能分清演員湯倩和湯倩的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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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珩收到這條短信時剛應付完一個難纏的董事。
仗著是元老,曾跟老爺子一起打過天下,便指手畫腳起了林之珩的人生。
前幾次林之珩不予理會,這次對方故技重施,想將孫女強塞他手里,林之珩忍無可忍,顧不上體面,直接給了對方當頭一棒,表示這世上女人死光了也不會考慮。
董事氣得差點吐血,顫著手罵林之珩太過是猖狂小兒,并威脅林之珩日后想坐穩(wěn)那個位置,還得跪著求他。
林之珩冷臉將人請出辦公室,闔上門,還了自己一方清凈。
情緒并無波動,他卻有些厭倦。
撈起手機看了眼女人發(fā)的那些沒營養(yǎng)的短信,林之珩一口氣突然提到了嗓子,忍無可忍地回復:「晚上去公館等著。」
湯倩剛到靜安區(qū)的住處,收到短信后她行李箱都沒來得及放,便蹲在門口一臉為難地打字:「……今晚不太行,我經(jīng)紀人讓我去一個飯局見投資人。」
林之珩被拒絕,當即撥了湯倩的電話,在她未出聲前質(zhì)問:“我不是你投資人?”
湯倩猝不及防,察覺到林之珩心情不佳,湯倩不敢觸霉頭,秉著「打工人受點委屈沒什么」的心態(tài),小心翼翼解釋:“……您當然是我的投資人,更是絕無僅有的金主大大呀。不過我都答應經(jīng)紀人了,總不好反悔……而且我剛剛也問了你,你自己說沒空的……”
言外之意是:反正我今晚沒空,你自己看著辦。
林之珩被她的話噎住,冷笑兩秒,掛了電話。
湯倩看著已經(jīng)結束的通話,怕林之珩生氣,連忙給他發(fā)了兩條信息。
「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想陪你的~」
「今晚結束了我就去找你,好嗎?」
發(fā)送成功后,湯倩散去臉上的諂媚,哼著歌,手撐墻慢慢起身,絲毫沒有剛剛的為難。
若是林之珩見了,一定掐著她的腰往死里撞,最后掰過她的臉反復問:“到底誰才是決定你生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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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jīng)紀人發(fā)的地址在外灘6號樓的餐廳,湯倩回家洗去身上的風塵仆仆,簡單裝扮了一番,獨自出門去赴宴。
她平時只有一個助理,這兩天助理家里人生病,湯倩給她放了半個月的假,所以這段時間都是她自己處理自己的事情。
黑紅也是紅。
湯倩目前的經(jīng)紀公司對湯倩有知遇之恩,當初她跟了林之珩以后,林之珩曾在事后提過要替她找一個更好的公司,湯倩想著恩情拒絕了。
林越舟未火之前跟她同公司、同經(jīng)紀人,林越舟火之后,業(yè)內(nèi)大牌影視公司不惜花重金將他挖過去,所以現(xiàn)在的經(jīng)紀公司只剩湯倩一個藝人。
可惜公司規(guī)模小,資源虐,能給她爭取的角色都是一些不討喜的、人物扁平、戲份只夠打醬油的角色。
去年湯倩有幸出演了某s級別的仙俠劇的惡毒女二,因為演技糟糕加上做的太多惡毒蠢事,被觀眾罵到上了好幾次熱搜。
湯倩的名字也被大眾熟知,只是每一次提及都裹挾著“惡意。”
后續(xù)找她的劇本都是類似的惡毒女配,經(jīng)紀人雖然覺得角色相似,但是也沒想過讓她貿(mào)然轉變賽道。
林之珩自那次后沒怎么插手她工作的事,除了每個月固定往她卡里打錢,時不時地找她麻煩,幾乎沒有關注過她個人的發(fā)展。
這次是湯倩第一次在床上跟他談判,想要《玉城》的女三號。
本以為依照那人的龜毛、嚴苛,他肯定毫不猶豫地拒絕,沒曾想湯倩只是灑了幾滴眼淚,說了幾句軟話,他就爽快答應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將他伺候舒服了。
湯倩有時候都唾棄自己的“奴才相”,但是看到銀行卡里數(shù)字越來越多,她就釋懷了。
討好一個人,總比討好一群人好吧。
給誰打工不是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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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湯倩抵達包廂,飯局已經(jīng)開始。
瞧見湯倩推門進來,周紅熱情招手湯倩過去,并給席間的兩個男人笑著介紹:“這是我家的藝人,楊總、王總多多關照。”
“湯倩,你趕緊敬敬兩位。”
湯倩不太習慣這樣的場合,現(xiàn)在趕鴨子上架,她連忙走到經(jīng)紀人身邊,接過她遞過來的白酒杯,同兩位老總連連道歉:“王總、楊總對不住,我來遲了。”
兩男人都年過四十,猛然瞧見湯倩那張素凈的臉,都露出“待價而沽”的表情,將湯倩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下一秒,那個叫王總的男人站起身,一邊用貪婪的目光盯著湯倩,一邊端起酒杯跟湯倩碰杯:“不打緊不打緊。”
他只抿了小口就放下杯,湯倩卻不敢,仰頭將杯里的酒喝了個精光。
還好提前吃了兩顆解酒藥,如今白酒在胃里翻騰,湯倩只覺難受得很。
她強撐著燦爛笑容,陪兩位廣告商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最后,湯倩自己都記不清桌上的酒盞換了多少輪。
她其實一下午沒吃東西,可肚子里全被酒水漲滿,壓根兒空余空間裝吃的。
這種飯局吃飯也不是最要緊的,談判才是。
周紅雖然一直示意她敬酒,但是沒讓那倆投資人占到一點便宜。
湯倩喝到眼冒金光時,那個叫楊總的男人突然端起酒杯走到湯倩面前,想跟她喝一杯交杯酒。
湯倩避讓不及,被男人拽住了手腕,差一點跌倒在他懷里。
周紅見狀,立馬端起酒杯笑著湊過來,不動聲色地將湯倩拉在身后,替她解圍:“楊總,我來替她喝。你看看她就是個榆木腦袋,又不懂風情……”
湯倩已經(jīng)有點撐不住,她跌回椅子,撐著最后一絲力氣強迫自己不要倒下。
席間,湯倩的手機不停震動。
湯倩趁周紅打掩護的功夫,偷偷掏出包里的手機看了眼。
見是林之珩的電話,湯倩不敢掛斷,她朝周紅遞了個眼色,做出想吐的表情,找借口溜出包間。
等她踉踉蹌蹌跑到公用洗手間,那頭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
湯倩猶豫著要不要回時,林之珩的威脅已經(jīng)接踵而來。
「你最好是有事。」
湯倩嚇得哆嗦一下,忙不迭地給林之珩回撥過去。
電話鈴聲剛響兩秒便被接聽,湯倩不等林之珩發(fā)難,主動服軟:“剛剛包間有點吵,沒聽見。我下次一定第一時間接,抱歉啦~”
喝了太久白酒,就算提前吃了解酒藥,頭也昏昏的,胃里翻江倒海得難受。
要不是迫于林之珩的淫/威,湯倩真想掛了這通電話,她現(xiàn)在實在沒精力應付他。
她后背抵在盥洗臺,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撐著盥洗臺邊緣,強行穩(wěn)住身形,不讓自己摔地上。
其實她現(xiàn)在腦子已經(jīng)模糊、混亂,壓根沒有思考的能力,卻還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付林之珩。
因為她清楚,要是得罪了林之珩,后果更慘。
林之珩聽了解釋,冷聲問:“你在哪兒?”
湯倩不敢欺瞞,小聲說了地址。
剛說完,那頭就罵了句:“湯倩,你最好祈禱我今晚心情好。”
湯倩嚇得不輕呼吸,她死死咬著嘴唇,克制住恐懼,面容慘白地解釋:“我沒有騙你,真的……”
話音未落,聽筒里傳來一陣忙音,那頭已經(jīng)掛了電話。
等湯倩踉踉蹌蹌回到包廂,那兩位老總已經(jīng)被周紅灌趴下了,并安排服務生將兩人送到了樓上的酒店。
看到湯倩一臉蒼白地走進來,周紅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問了句:“又是你那金主的電話?”
湯倩沉默著沒吭聲。
周紅見了,禁不住吐槽:“也不知道你腦子怎么想的,那么多人可以選擇,非要跟他。”
“是菩薩心腸還好,可惜人家不是什么戲文里說的救風塵的好男人,而是殺人不眨眼的閻羅王。”
“你日后要是得罪了他,別說演藝圈,恐怕上海你也待不下去。”
湯倩聽懂了周紅的意思,卻裝作不懂的樣子,笑瞇瞇地回應:“沒有這么嚴重啦~他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卻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人。”
周紅看她為林之珩說好話,當即敲響警鐘,問了句:“你不是假戲真做,愛上他了吧?”
湯倩一愣,她猛地搖頭,否認:“沒有!真沒有!”
周紅不想去追究細節(jié),轉移話題:“剛剛那兩位是綜藝《農(nóng)忙時刻》的投資商,今晚過后,他們第三季你能去做一期嘉賓。你現(xiàn)在的名聲太臭了,得挽回一下。”
湯倩聽從周紅的安排,低聲答應。
與周紅分開,湯倩獨自回了愚園路的小洋房。
酒局結束已經(jīng)十一二點,路燈昏昏,地下滿是斑駁的樹影,隨風一吹,掀起蕩蕩波瀾。
湯倩提著林之珩送的包包,踩著高跟鞋,深一步淺一步地往回走。
誰知走到路燈桿盡頭,湯倩低頭翻著包包,正準備拿鑰匙開門之際,一道修長高大、極具壓迫性的身影在黑暗中冒出來。
湯倩嚇得不輕,鑰匙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響聲。
而男人站在不遠處,雙手插兜,神色陰鷙地盯著她。
湯倩彎腰撈起鑰匙,抬頭不敢置信地看向陰暗處的男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開腔:“……你怎么在這?”
林之珩冷笑一聲,大步朝她逼近,陰沉著臉回了句:“過來瞧瞧我的小湯是不是翅膀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