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盧西安回了家。
母親卡羅爾吃驚地看著盧西安。
他換回了自己的身體。
卡羅爾喜極而泣, 母子二人抱在了一起。
“所有事都解決了,母親。”盧西安說,“但現(xiàn)在, 關(guān)于父親的事,我必須如實告訴您。”
盧西安沒有隱瞞達米安奪取父親身體的事。
他不認為母親沒有接受這件事的能力。事關(guān)母親的伴侶,他也不應(yīng)該隱瞞。
卡羅爾如遭雷劈, 暈在地上。
“哦,天哪, 哦……”
“現(xiàn)在, 我會嘗試去接回父親, 無論他的生死。”
而盧西安回到公爵府, 進入了“懷亞特”的書房, 進行了清查。
他翻到了幾封鎖在秘柜中的信, 卻也頭暈?zāi)垦!?br />
——在他和利亞姆和希拉決斗失敗的幾天后, 也是利亞姆去世的那晚,“懷亞特”向利亞姆寫了信, 稱自己的靈魂似被混沌力量侵蝕。這是草稿。
“懷亞特”還在下方畫了個得意的微笑。
現(xiàn)在,謝拉希婭一派的萊德羅斯為何能進入守衛(wèi)森嚴的圣教所,終于有了答案。
盧西安撫住額頭, 閉眼。
三日后,卡羅爾喊著盧西安出發(fā),一起去往法諾猶爾山洞,嘗試尋找關(guān)于父親靈魂的線索。
至于希拉,盧西安和她分開了, 她在養(yǎng)傷。
和卡羅爾在一起時, 他都悄悄和希拉聯(lián)系。
盧西安還不敢告訴母親他和希拉的事。
因為卡羅爾現(xiàn)在對希拉的態(tài)度……可謂厭惡和痛恨。
今天去往法諾猶爾山洞的路上,卡羅爾又提起了希拉, 都滿臉劫后余生的快活和慶幸:
“盧西安,母親很高興,你總算逃離了那個怪物的控制。”
“你說她不會再為難你,說一切是誤會,我依舊提心吊膽,總覺得她是個騙子,生怕她再來找你麻煩……結(jié)果她真的沒來。”
卡羅爾雙手又顫抖起來,“我不會忘記,不會忘記她在你身上造成了怎樣的傷。我可憐的孩子,從小就捧在我的手心里,卻被她那樣折辱傷害。”
“……”盧西安張了張口,本想解釋的話,怎么也說不出來,而后,他低聲說,“希拉……唔,她的確放過了我。她也算是一個講理的人,中間有些誤會,我們說清楚后,她也冒著風(fēng)險護送我回來了。”
“哦,你的態(tài)度怎么會如此仁慈!誤會!一句誤會就能消解你受的傷害!我這就告訴你,那個希拉,真是我最討厭的人,如此霸道,如此惡毒,如此邪惡!她的力量是混沌力量吧?盧西安,幸好我們遠離她了,不然一定萬劫不復(fù)。”
盧西安徹底閉了嘴。
他很想向母親介紹希拉,但是……他似乎現(xiàn)在還沒有和希拉確定關(guān)系,也不知道怎么介紹。
他嘗試不動聲色地說了些希拉的好話,讓卡羅爾對希拉改觀。
但卡羅爾畢竟親眼見到了盧西安那半個月是怎么被抓走,再怎么經(jīng)受折磨后凄凄慘慘地被送回來的。
她也知道盧西安一個月前失蹤、差點喪命,因此提起希拉時全是壞話,改不了一點觀。
“哦,孩子,你離開到脫險的這段時間,遇到了什么女孩嗎?”沒想到,卡羅爾在路上,話鋒一轉(zhuǎn)。
盧西安嚇了一跳,他以為母親看出來了什么:“母親,為什么這么問?”
“哦,是這樣的,我還沒告訴你吧?利亞姆在你的圣教日上,曾經(jīng)為你留下了一句預(yù)言,大意是說,你會遇到一個好妻子,會幫我們的家族擺脫困境。我這才放心下來。”
“利亞姆這么說過?”盧西安睜大眼睛。
“是啊。現(xiàn)在看來,家族脫困了。而按照經(jīng)驗,利亞姆的預(yù)言基本準確。所以,盧西安,你遇見了嗎?”
“……”盧西安突然語塞,不知道說什么。
他愣了會兒,“我……我是遇見了心儀的人,是她幫我脫離了困境。”
“但我還沒問過她的意思。她不一定愿意。”
卡羅爾聽到這話,卻喜笑顏開,差點沒跳起來:“所以,真的有這個姑娘?哪里的人?叫什么名字?讓母親去見見她!”
盧西安再次沉默了會兒。
“我還沒問她對我的想法。如果她愿意,等時間合適,我會把她介紹給母親。”
“何必等呢!我迫不及待認識她了!一定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盧西安:“……”
卡羅爾對此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一路上都在興奮地旁敲側(cè)擊,問盧西安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來自哪里,是不是法師。
她還問,盧西安不說是不是因為身份問題,讓盧西安不必擔(dān)心,別對老母親賣關(guān)子。
盧西安忍出內(nèi)傷,但堅決不說。
“母親,她的身份,其實……”
然而,盧西安話說到一半,卻發(fā)現(xiàn)他們總算到了法諾猶爾山洞。
到達了目的地附近,他們也不再討論這件事,而是選擇一起翻山越嶺。
“盧西安,小心!我和拉圖伯爵斷后!”波莉和盧西安的舅舅也被喊了來,一直跟在后面。
盧西安點頭,用羅盤檢查了附近法力場的穩(wěn)定性后,和母親一起進入了山洞。
……
法諾猶爾山洞,這位于帝國的西部,巖洞附近布滿了白沙。
而經(jīng)過檢測,山洞中的法力場并不強,安全。
盧西安和母親深入山洞,卡羅爾曾經(jīng)也經(jīng)受法師的訓(xùn)練,也算是行動有素。
盧西安再次用羅盤檢測,找到了山洞深處的夜魔血池。
找到時,撲朔的靈力讓二人退后。
盧西安護住母親,睜眼。
這里的法力場和想象中不同,溢出的魔力撲在臉上,竟如溪水般澄澈,恍若走在清澈的水流中。
雪白的墻在洞穴中高累,表面閃爍著如鉆石的光芒,讓人目眩神迷,是迷宮的形狀。
“果然如傳說中所說,夜魔死后,血液凝成迷宮。”
“母親,我進去找父親。您在外面,如果不對勁,傳訊給波莉,讓她進來。”
說完,盧西安拿出了一張圖紙。
圖紙上,清晰地畫著山洞的靈力場,線條清晰。卡羅爾看見這么清晰的指引,也放心下來,讓盧西安進去了。
“誰給你的,這么清晰?”
“一位新認識的巫師閣下,我的朋友。”
“是她嗎?”
“……嗯,是的。”
“哎呀,你真是眼光不錯,她是個好人呀。”
“……”盧西安進去了。
而洞穴入口,一只雪白毛發(fā)、紫色眼睛的貓跑出來,跳到了盧西安的懷里。
藍血凝結(jié)成的強如冰,迷宮寒冷,盧西安抱著貓,披著加絨的斗篷,聽見四周都傳來回響。
魔力在腳下流轉(zhuǎn),他仿若踏入了澄澈的河中,有什么在召喚著他。
盧西安拿起指引圖,隨著迷宮走,走到深處,盧西安看到了一道金光。
那是一滴冰藍色的琥珀形狀的魔力球,里面是一個漂浮著的靈魂。一個男人閉著眼,像是陷入了永眠。
沉默許久,盧西安低聲道:
“懷亞特。”
那正是年輕的父親。和失蹤前的模樣一樣,困住他的魔力球凍住了他,讓他沉睡。
貓?zhí)搅吮R西安的肩膀上。
盧西安施法。
懷亞特的魂體破冰而出,化為了一點金色的小太陽般的光芒。
盧西安用手接住那小太陽,用清澈的靈力環(huán)住魂體,保護了父親的靈魂。
而后,他拿出一根銀白的琴弦上,陽光照耀琴弦,靈魂隱入其中。
這是保護靈魂之法。
[救了人,就回去吧。 ]
貓又跳到地上,用爪子刨出這幾個字。
是希拉的字跡。
盧西安點頭。
——[小心''回夢''。 ]
……
那天出去后,靈魂像是被洗滌過。
所看見的一切,都仿佛十分干凈,光芒十分明亮,如踏入了虛幻的夢境中。
回夢。
這是夜魔的力量,能夠讓人沉入夢境,沉浸在回憶中。
盧西安和希拉在他出發(fā)前,便查到了這影響。
是進入夢魔的領(lǐng)域后一定會發(fā)生的,但無害。
雖然會讓人精神恍惚,但度過了就好。
而也是在帶著父親的靈魂回皇城的路上,盧西安昏昏欲睡,最終沉入了夢境。
而他沒想到的是,這次的夢境,再次回到了花香四溢的薔薇鄉(xiāng)。
他看見了……他曽遺忘的,所有東西。
……
薔薇鄉(xiāng)。
籬笆上爬滿了綠藤。
雪白的蝴蝶在劍士的長劍下飛舞。
薔薇緩緩在綠蔭中綻放,如在歡迎過路的旅人。
白墻向遠處延展,一面通往神院,一面通往農(nóng)人的宅院和田埂。
盧西安走在土徑上,感受著這一切,也感受著自己的存在。
西頓。
這一刻,他的靈魂徹底和西頓合一。
他如外鄉(xiāng)人回到了家鄉(xiāng)。
薔薇鄉(xiāng)漸漸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水落在了綠藤、籬笆、薔薇和銀劍上,盧西安的靴子上也染了泥濘,他的對面,是一輛郵遞馬車。
“沒有您的回信,西頓閣下。”
“沒有嗎?”盧西安的臉蓋著雨水,“謝謝,我知道了。”
他走回了家。
雨水劈在窗外,木桌濺了水,盧西安關(guān)上窗。
他卻掩住了眸中黯然。
然而,門突然被敲響了。
他起身,開了門,但看到門外的人,卻僵住了身體。
只見門外是希莉婭。
她渾身都被打濕了,頭發(fā)、裙擺、長靴上都沾著雨水。她像是來得很急,直接沖過來了。
她和他對視,氣喘吁吁。
他則手腳都無法動彈,半晌后,才說:“你怎么會來?”
“我為什么不能來?”
“你不是不回我的信么?”
盧西安的手緊緊地扣上墻,手指都在發(fā)麻。
希莉婭冷淡地掃了他一眼,從裙子間,卻拿出了一疊信。
雖然她渾身都濕透了,但這些信卻完好無損。它們被拆,又全都重新封好了。
“你寫了九封,大多是問候,也有道歉。我不明白,你怎么不當(dāng)面來當(dāng)面說。”
盧西安的臉血色盡失。他抿唇,沒有說話。
“那我告訴你,我今天才看到了你的所有信。”希莉婭說。
“什么?”盧西安睜眼。
“諾爾藏了信。我才看見。”
“……”他震驚地看著她,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
“不打算讓我進來嗎?”
盧西安這才側(cè)身,讓希莉婭進去。
燭火跳動,映在希莉婭的淺紫眼眸上。
兩個人站著,靜得只能聽見燭火滋滋作響。
“這些信上的內(nèi)容我看了。”希拉說,“你不敢來找我,我來當(dāng)面回你。”
……
盧西安想起了一切。
這是他離開薔薇鄉(xiāng)的四十四天后。
希莉婭和諾爾的事傳得到處都是,他卻在希莉婭離開后,忍不住寫了信。
他如尋常的朋友一樣,寫了些尋常的問候,又試探著道歉,寫了九封,卻沒有任何回信。
他本以為,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但現(xiàn)在,她卻來了,告訴他,她今天才看到信。
他看向希莉婭。
兩個人正尷尬地坐在爐火旁。
“你為什么非要走呢?”希拉說,“你過去再生氣,也從來不會離開薔薇鄉(xiāng)。”
盧西安沉默著低頭,手漸漸握成拳頭,僵硬地放在膝蓋上。
“……你有了新朋友。”
他只說了一句話,像是沒頭沒尾,沒有再解釋。
二人再次沉默。
“……新朋友?”希拉一下站起來,說,“我有了新朋友,又怎么樣呢?是你不告而別,是你離開了薔薇鄉(xiāng)。你先放棄我,我還不能交新朋友?!”
“……”盧西安抬頭,想解釋。
但是,關(guān)于他身份的事,關(guān)于他是達米安派來的事,他一直都不想直說,說出來,等于毀滅二人的關(guān)系。
這時,他卻不想再瞞。
忍了很久的心里話,最終化為一句。
“上一次,你或許沒有抓錯人。”他垂眸說,“所以,我或許,不該再待在你身邊。”
“……”
希莉婭睜開眼,瞪著他。
而盧西安隱晦地坦白后,閉上了眼。
她會怎么對他呢?
是把他抓回牢獄鎖起來。
還是放他一馬,但徹底斷去他們的情誼。
今天之后,她恐怕不會再信任他了。
盧西安心口發(fā)酸。
“你為什么現(xiàn)在告訴我?”她問。
“……我不知道,別問了,希莉婭。”
“其實我早知道。”
“是,你是什么都知……”盧西安突然抬頭,也瞪向希拉,“什么?你早就知道?”
“是。我早就知道。你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這批人有問題,最終找到了你。”
希拉不錯眼珠地盯著他,“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開始那樣針對你?”
窗外的雨瓢潑而下。
驚雷轟隆作響,映白了二人的臉。
“……”盧西安望著希拉,也仿若失去了呼吸。
希拉說,“所以,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和坦白?”
“因為……我不想離開你,也不想再騙你。”盧西安沉默半晌,才道,“我想談坦誠地待在你身邊。”
他眼睫顫抖。
“但是,你要和諾爾成婚了吧?我聽說了,恭喜你們。”
說這話時,二人再次陷入靜默。盧西安的聲音也顫抖著,雖然在恭喜,他的聲音中覓不到絲毫的喜悅。
空氣仿若凝固。
一陣沉默后,希拉說:“那我現(xiàn)在告訴你,我不會和諾爾成婚的。”
“……”盧西安的身體僵住,抬頭。
希拉一詞一頓和他說:“我和他說清楚,分開了。他和我不合適。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這一刻,盧西安只覺似有什么重重地敲擊他的心臟,讓他的靈魂都在戰(zhàn)栗。
而后,他抬頭,希拉也抬手,兩個人突然抱在了一起。
希拉緊緊地抱著盧西安。
他也擁住了她,時間都似停止了。
希莉婭說:“回來吧,不要走了。我舍不得你。”
盧西安閉眼,也說:“我不會走了。對不起……希莉婭。”
二人不知抱了多久。
窗外靜謐一片,雨停,風(fēng)輕輕地搖曳樹藤。
希莉婭起身時,對他說:
“七日后。”
“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星誓節(jié),為我送上一枝薔薇。要你看見的最大、最艷麗的一朵。”
……
星誓節(jié),是帝國情人相會的節(jié)日。
習(xí)俗之一,便是送給戀人薔薇。只能送一朵,是沿路所見,最愛的一朵,不能取其他,不能折返。花最艷麗,祝福越深。
盧西安站在屋外,目送希拉騎馬離開。
陽光似突然明媚,盧西安垂眸,這才沒掩住嘴角的笑意。
他知道這是他和希拉約定好說出口的日子。他們的關(guān)系大概要變了。
他也做了充分的準備,攀山越嶺,去尋找薔薇,打算在那一天運回古羅克。
并在藤籃中寫滿了欠她的書信。
然而,節(jié)日還沒到,薔薇和書信沒來得及送,戰(zhàn)爭竟在三日后爆發(fā)了。
謝拉希婭帶著騎士團偷襲了希莉婭,希莉婭受傷了。
希莉婭走之前,帶著人來趕來看了他。
“我要走了。”她告訴了他混沌之界的事,“以后再說吧,等我回來。”
再之后,就是原本要撤離的西頓因為知道諾爾被捕,為了防止諾爾說出混沌之界的秘密,回到了達米安的身邊,以身犯險放走了諾爾。
他自己卻死了。
……
盧西安睜開眼之際,窗外的光拂上了雙眼。
他一陣恍惚。
頭似還有些發(fā)暈。
原來,他們已說了那么多話……
原來,就差一點……
他看向窗外。
窗外薔薇盛放,不知道哪一朵最艷麗呢?
……
曠野之上,微風(fēng)細卷,薔薇盛開。
盧西安翻山越嶺。
……
當(dāng)盧西安趕去希拉的府邸時,本做好了把薔薇交給她的準備。
但他沒想到,他看到了他最討厭的人。
諾爾·卡諾朗。
盧西安抿唇。
他看向希拉。
明明先前,是她邀請他來進行午宴,不知道諾爾怎么也會在這里。
盧西安不想承認,心里有些不開心。
希拉則走過來,挽住他。
“諾爾是來找你的。”
“找我?”
盧西安有些茫然。
但他還是見了諾爾。
二人站在窗臺上,盧西安的手,放在欄桿上,神色冷漠。
他對諾爾,著實沒什么好臉色。
“找我做什么?”
諾爾卻微笑:“你對我還是沒好臉色啊,西頓。我好歹是希莉婭的客人。”
“……”
諾爾卻拿出了一個羅盤。
淡金色的羅盤,符文細膩,綻放明澈的光芒。
盧西安低頭,皺眉。
諾爾:“幫我送給希莉婭。你也可以用。”
“……”盧西安說,“不可能。”
諾爾:“好吧,這就是送給你的。西頓,你非要人把話說那么明白。我欠了你。但我不喜歡欠你。”
盧西安抬眸:“什么?”
“你最好看清楚這是什么。如果你不要,我就去親自送給希莉婭。她會為了你收下的。”
盧西安認真辨認羅盤上的符文,正和古老教派的生命樹相關(guān),是穩(wěn)固靈魂的法器。
實際上,他和父親現(xiàn)在的身體,的確都需要。
盧西安張了張唇,狐疑地看向諾爾。
“我也欠你一聲謝謝。”諾爾說,“謝謝你,不止是對我的生命,還有精神。”
……
諾爾走了。
盧西安看向窗外,雪白的陽光落在了窗臺上。
瑞婭說:
“我聽說,卡諾朗爵士曾經(jīng)十分茫然過。”
“畢竟,卡諾朗家族一向斗爭激烈,他又是抱養(yǎng)過去的,自小就要爭要搶,性子和品德……起初,并不值得讓人信任。”
“所以,在您救了他后,他竟為了小姐跳下雪心湖,用自己的血肉獻祭封路,我們都很吃驚。”
“他后來說他很羞愧。”
“他變了。因為您的刺激。”
盧西安說:“知道了。”
午宴是在希拉莊園的草坪上進行的。
希拉在盧西安的家附近又買下了一個莊園,這樣盧西安過來很方便。
長桌上放著佳肴,如紅葡萄酒、濃湯、燜雞肉丁、冷烤肉混合著奶油、還有牛油做成的洋薊、蘆筍或豌豆。
草坪上,雪白的貓和兔子游玩。
盧西安則和希拉在花園后漫步。
說起來,兩個月的光景,他們的關(guān)系已翻天覆地地改變。
兩個月前,他們還斗得你死我活。
當(dāng)下,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盧西安和希拉都穿著晨禮服,修長的身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
他們走過長廊,歲月靜好。
希拉正和盧西安說著最近發(fā)生的事。
比如帝國南北方即將爆發(fā)的斗爭,她會讓教會支持克麗絲公主。
又比如,她聽說了波莉和她叔父的決斗,說她可以幫忙。
又說了些古羅克的閑事。
盧西安卻有些心不在焉,在來之前,他便想好了今天說的話,卻因為幾次被打斷,現(xiàn)在還沒說出口。
他暗暗深吸一口氣。
同時,他也注意到,希拉雖然和他并肩走著,但身體似刻意地和他微微拉開了距離。
盧西安突然有點郁悶和擔(dān)心。
……畢竟三百年了,希莉婭經(jīng)歷了許多人,許多事,想法會變嗎?
這也是因為他身在局中,才如此不清醒。某種程度上,愛情的確讓人盲目。但盧西安現(xiàn)在沒有意識到。
不久后,他們走到了花架下,希拉回頭,又笑盈盈地和他說起古羅克現(xiàn)在的變化。
“作為我的朋友,你可以來常住。”
盧西安聽她說完,卻緊張地深吸一口氣,低聲道:
“希拉,我有話和你說。”
薔薇花墻下,清風(fēng)吹拂,馥郁的花香中,雪白的蝴蝶飛舞。
希拉止步。
盧西安認真凝視她的雙眼:
“我不想當(dāng)你的朋友了。”
“我想當(dāng)你唯一的戀人。”
……
一切都仿佛靜止了。
蝴蝶停在花蕊上。
鳥兒啁啾也消失。
獨有綠葉靜靜生長。
花瓣緩緩延展。
希拉和盧西安對視。
“你說什么?”希拉說。
“……”盧西安此刻,心跳如雷。
說實在話,他從來沒這么緊張過,明明是簡單的話語,也明明早確定了自己的心情,但他卻仿若要昏厥。
有些話,等了這么久,似變得過于沉重。
盧西安再次深吸一口氣。
卻最終靜靜地凝視希拉:“我一直真誠地愛慕你,希莉婭。”
“此心從未變過。”
希拉抬起了頭,未動。
盧西安緩緩道:
“在所有想起你我過去的時刻里,我從沒停止過對你的想念。”
“我想念你身上的每分每毫。”
“我想念我們在一起的每時每刻。”
“你是我最最親愛的朋友,也是我最最親近的人。”
“我想留在你的身邊。”
“所以,希莉婭,你是怎么想的?我是否能知道你的想法?”
“……”兩人對視,一時都沒了聲。
在靜謐中,盧西安更加緊張了。
希拉過了會兒,才道:“你,竟在向我示愛嗎?”
她像是十分吃驚,臉上也映上了陽光。
“……”盧西安實在不知道希拉為什么會用這種錯愕的語氣回答。
他抿唇,一時混亂的念頭全都滾入腦海,也不知道說什么。
但聽希拉說:“我愛慕你!當(dāng)然也愛慕你。一直都喜歡。”
“……”
盧西安也抬眸看向希拉,他總算理解了希拉的震驚。
他平常一向維持體面,此刻,幸福襲向大腦,他簡直要暈倒,半晌說不出話。
然而,希拉的話讓他更為吃驚:“我剛才驚訝,只是我以為,你還不想和我在一起。”
盧西安錯愕道:“你怎么會這么認為呢?”
……
噴泉止住。二人并肩坐在石階上。
金黃色的陽光落在二人的背上。
希拉把那枝薔薇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緊緊地捏住。
她和盧西安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紅光滿面,仿若身在夢里。
特別是希拉,這對她來說一向難得。她的臉一向是蒼白的,卻因為有了喜事,耳朵浮起紅霞。
剛才的經(jīng)歷,都讓兩人感到了由衷地幸福。
不過,他們聊上了一聊,才發(fā)現(xiàn)不久前,他們對對方的心意都有荒謬的誤解。
希拉這才知道,盧西安剛復(fù)活時有些疏遠她,是因為記憶不全產(chǎn)生的誤會,他以為她依舊選擇了諾爾,所以“心痛得寧愿退出”(他的原話)。
希拉當(dāng)然反駁了。她也告訴盧西安,一直喜歡他,想占有他。
但他剛復(fù)活時,她也不知道他的記憶是殘缺的,見他和她保持距離,便以為他在意之前的傷害,對他們之間的身體接觸有陰影,以及并不想再續(xù)前緣,她便尊重他,也保持距離。
“我不是。”盧西安說,“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利用你的憐憫或愧疚,逼迫你做選擇。”
“哦,你在想什么?”
兩個人把先前的心路歷程梳理了一遍,才知道他們之前竟然誤解對方的心情那么深。
說通了一切,他們的心情大為改變,心中也洋溢著幸福的滋味。
而兩個人說著說著,又開始在莊園里轉(zhuǎn)圈。
他們從過去聊到現(xiàn)在,又從現(xiàn)在聊到過去,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包括對彼此的心意什么時候產(chǎn)生的,說得越多,心也更為契合和貼近。
當(dāng)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雖沒有說出口,但仿佛心知肚明,決定永遠在一起了。
……
薔薇鄉(xiāng)。
夕陽落在了巨木之上,希拉坐在樹干上,火紅的太陽剛從花原上升起,照在了簇簇枝葉上。
盧西安本來要爬上樹。
腕足伸下來,把盧西安拉了上來。
盧西安手上,還抱著一個藤籃。
他臉有點紅,低聲道:“欠你的情書。”
希拉把藤籃抱在懷里。
她一封一封地拆開。
微風(fēng)吹過薔薇鄉(xiāng)的花木。
芬芳醉人。
【正文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