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明天
夏日炎炎。
H大女生宿舍。
“——出來了嗎出來了嗎？”
身材嬌小的女生手拿小勺, 拋棄了桌上的冰激凌杯，離開位置擠到旁邊人的身邊，聲音中帶著點催促之意, 像是恨不得以身相代。
原本坦然自處的白荇，被趙可心的情緒感染, 此時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緊張和忐忑, 呼吸不由地放緩了些。
“不知道……我正在登陸�！�
她盯著屏幕, 手指在鍵盤上輕敲，在全國演出經紀人員資格認定考試的平臺網頁輸入了本人的信息，點擊、登錄。
五月時，她參加了經紀人證的考試，現在終于到了出成績的時間。
至于為什么趙可心也如此關心……此事就說來話長了。
時間往前倒推一個學期——寒假時，白荇陪同衛青參加新劇的開機儀式, 身負起了助理的指責，給粉絲們現場發放愛心奶茶。
初時，只是在機械的微笑遞奶茶動作中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白荇覺得有點像、但還不大敢認，直到來人準確無誤喊出她的名字，白荇才集中精力正視……
面前帶著潔白兔絨軟帽、臉頰都塞在圍巾中的“小粉絲”, 可不就正是她那個室友趙可心么！
一時間，白荇只覺得頭暈目眩, 眼前漆黑。
完了, 捂不住了。
“拿完了嗎？前面的快一點好嗎，后面還有很多人呢——”二人僵持之際, 后邊排隊的粉絲中有人出聲催促。
“……馬上馬上, 不好意思哈。”
見白荇不回話，趙可心捧著奶茶, 又盯了人一眼，才抬腳離開，“……真奇怪�！�
把她的嘀嘀咕咕聽在耳朵里，白荇只能先裝作不認識地把此事揭過，專注忙碌工作。
到了晚上，社交賬號上果不其然收到了來自趙可心的消息，說今天在開機儀式看到了跟她長得一樣的工作人員，問她是不是混到了衛卿的組里。
畢竟隔著網絡，白荇沒太仔細敘說，只先承認了自己白天確實在這里工作，其他的以后再說。
等到了開學，趙可心準備好的“刑訊逼供”“威逼利誘”“三堂會審”都沒用上，白荇自己就老老實實攤牌坦白，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彼時趙可心盤腿坐在白荇的床上，兩人面對面就這么坐著，聽完白荇的話，她怔怔然半晌。
“……我還以為你只是為了我哥所以想辦法混進劇組當了個工作人員，還打算跟你說做私生不好……原來你是我哥經紀人……難怪你能拿到我哥的限量親簽，難怪你能去替我哥應對粉絲……你是他的伙伴啊天啊事實竟然比我想象的還要離譜？不是，你竟然是我哥經紀人？我哥的經紀人竟然在我身邊？！我的媽啊我的室友她是我推的經紀人——這世界也太玄幻了吧？？”
趙可心小小的臉上大大的懵圈，是三觀重組的驚濤駭浪，“不對啊，明知道我喜歡衛卿，這種大事你竟然還一直都不告訴我——難道你覺得我知道了之后會成為私生？在你心中我是那樣的人嗎�。俊�
白荇舉手討饒：“不不不怎么會呢，只是畢竟現在一切都還在起步期，我不想因為我的一些問題影響到藝人……”
而且我怎么也沒想到，你說的“旅游”竟然會是去星悅鎮參加開機儀式……誰家好人把這個當旅游啊？！這就是追星人的生活嗎？
“你說得對�！壁w可心思考片刻，深沉點頭，“確實不能因為我們的問題影響到藝人，要是同學們知道你是我哥的經紀人，還不知道會有什么樣的風言風語……不能說不能說�！�
她想了想，伸手搭到白荇肩膀上，一臉嚴肅地跟白荇四目相對：“放心吧，我會保密的，也會給你打掩護，你記得繼續藏好，連大春小怡她們也不要說——”
大春小怡，她們的另外兩位室友，都知道趙可心是衛卿的單推死忠粉。
“以后要是我哥有什么活動，你盡管請假，我是班長，能替你去跟導員善后——你萬萬不能讓我哥孤身一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上半學期我哥的很多工作進行時，你都在學校上課！！太不負責了你！”
白荇：……
萬萬沒想到事情是這么發展的。
她狐疑：“你……不想讓我帶你去見見他？”
聞言，趙可心臉上飛快劃過一抹動搖，掙扎良久，她把牙一咬：“——不行！私生行為，不能做！反正你記好就行，也不用用我的喜歡去打擾我哥讓他給我簽名什么的……工作的時候有事你就去做，我會是你最堅實的后盾！”
至此，白荇對趙可心的看法再度上升了不止一個層面。
進退有度，分寸拿捏得很好，不打擾只默默喜愛，作為粉絲，簡直完美。
很多經紀公司給藝人招助理都提前說好不要追星的，但要是追星黨都像趙可心這種，那這條限制估計就不用要了。
白荇感動不已。
感動完，她又有點不太好意思：“……嗯，我五月下旬就要考試了，這個還是蠻重要的�？疾幌聛淼脑�，我都不能說我是藝人正兒八經的經紀人。”
趙可心一怔：“什么考試還影響你是經紀人了？”
白荇摸摸鼻子：“經紀人證�！�
是的，她就是一個無證上崗的人。
趙可心：“……”
“我記得不是一直有傳言說我哥的工作室只有一個經紀人么，合著你證都沒有就帶了這么多個藝人？？”她瞠目結舌。
白荇重重點頭。
“我高考完才成年嘛，去年下半年的考試在十月份，咱們剛開學�！彼詻]時間備考。
趙可心：“……”
她翻身下床，順帶把白荇也拖了下去，按在了桌子前：“給我好好備考！不許出去了，晚飯我給你帶回來！”
白荇嘿嘿：“好的大佬。”
時如流水，五月份匆匆而至。
考試時，趙可心親自陪著白荇一起到了考場外，還意外見到了同樣來送考鼓勵自家小姑娘的楊玉環和武則天，立時被美得驚為天人，直呼真人竟然比視頻照片都好看，從此單推人又多了兩個墻頭姐姐。
現如今，期末周結束，六月見底，大學的第一個暑假到來之際，一個多月以前考試的成績終于可以查了。
白荇捺下激動，鼠標輕點，新界面加載。
趙可心嘴里咬著冰激凌勺，擠到白荇身邊，兩個腦袋湊在一起，直勾勾盯著電腦屏幕。
“……合格了��！”
“啊啊啊啊你合格了�。 �
看清成績的瞬間，兩人不約而同激動起來，緊緊抱在了一起。
“干得漂亮小荇，不愧是我哥的經紀人！晚上我請你吃飯！！”趙可心激動得原地轉圈圈。
白荇好笑：“你不是今天就要離校了嗎？”
趙可心大手一揮：“不重要！為了慶祝你正式成為了一名經紀人，我可以再在學校呆一晚，明天再回家！”
“那好吧，那你跟我回家吧。”白荇莞爾，“我們在家吃自助燒烤。”
“回家？你家在帝都？”
“不在�！卑总粽ＵＱ郏骸暗枪ぷ魇以�。”
似乎意識到什么，趙可心緩緩張開了嘴巴，半晌無聲。
夜幕低垂。
屬于工作室的小獨棟天臺上，煙霧層層裊裊升起，腰系圍裙的衛青李世民站在燒烤架后，熟練地翻烤著手中的食物。
旁邊的矮座區，荀彧擺弄著各種可以入味的香料，跟身邊串串擇菜的李斯時不時交談幾句。朱棣則仗著矯健四處竄忙，把熟了的食物端去各個人面前。
不遠處的靠椅上，武則天楊玉環手捧解膩的茶，小啜一口后愜意地瞇起了眼，身邊的趙氏姐妹花正在為下次的巡演控制飲食，不得不避開讓人眼饞葷食，手拿根玉米啃得歡快。
臨近天臺邊緣，星星燈帶閃閃爍爍，下方搭起的臨時“舞臺”區域中，周瑜面前擱置著一把長琴，眼眸低垂，隨意地撥弄著琴弦，諸葛亮懷抱吉他閑閑靠坐，來了曲遠遠悠悠的民謠，二曲混在一起，雖意境內容都完全不同，但也意外和諧。
舞臺區邊上，根本不知道看那邊好的趙可心腦袋跟眼睛一起犯暈，有種在做夢的體驗，明明在坐著，卻總覺得腳下跟踩了棉花似的，飄飄忽忽。
這……這真的是她可以免費參加的嗎？這真的是她不用簽保密協議就能加入的嗎？這真的是她能夠隨便看的嗎？
“當然可以。”身兼向導解說的辛棄疾好笑地開口，而后拍了拍手中的相冊集，“還要繼續看嗎？”
這才意識到自己把內心的話給說了出來，趙可心臉蛋熱意涌上，羞得無地自容：“……要要要�！�
辛棄疾狀似沒注意到她的窘迫，繼續神色自若地講解著每一張照片的故事：“這是衛卿拍攝第一部劇時拍攝的照片……”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80開農場》是吧！這好像是在農場那邊的時候——”
“是的�！毙翖壖参⑿Γ总籼氐囟诹�，這位說不定以后會成為工作室一員的小姑娘需要好好照顧——這么接觸下來，確實是很實在的小姑娘。
“那時衛卿與農場的養馬小兄弟進行了一場關于騎馬的比拼……”
…………
以一張格紋布做墊子，其上擺放著一些零零散散的成品零食及飲料的“地鋪區”。
白荇正低頭看手機。
“許多都已經烤好了�！辟诎总羯磉呑拢岩槐偟某戎f過去，“你不去吃嗎？”
玻璃杯壁上滲著些冷意，冰冰涼的觸感攝入掌心，白荇搖了搖頭、她調整了一下坐姿，將抱著的雙膝盤起，盯著手中杯子看了一會兒，橘色搖曳。
突然，她冷不丁開口：“你還記不記得，你剛來那……”
“記得�！辟直酆笾沃孛�，半靠躺下去，仰頭望天。
“剛來那天，你給我倒了一杯橙汁。”
他的聲音還是那個樣子，其中情緒卻濃厚豐富了許多，有些悠遠。
“很甜�！�
白荇眼波微動，也不再說話。
她抿了一口橙汁，回想起剛剛看到的頁面。
秦、漢、唐、宋……
這些她耳熟能詳的朝代，偏移度都已經有了極其顯著的增長。
比起小政剛來時，她的生活在越變越好，那么藝人原來那些朝代的人們，是不是也都在越過越好？
白荇百感交集。
從高一那個暑假，找工作意外搭上了古意公司，她的人生就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平凡、普通、孤獨、無趣，一切早已習以為常的東西，都在不知不覺中離她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家人，跨時空的朋友，是繁忙但溫馨的生活，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無處不在的陪伴。
從一個暑假到另一個暑假，彼時她尚是徘徊無依、連生活費都要自己想方設法籌備的小小孤兒，整整三年過去，她已經成為了學業有成、事業大好，小時候連做夢都不敢想的、兜有存款心有希望的大人。
放下手機，白荇偏頭，看向身邊一同席地而坐的小政，依然在看著星空，她也抬起頭，望向了布滿星子的夜空。
漆黑的夜幕之上，不見孤月，但繁星閃爍。
白荇心底一片溫寧。
雖然證件還沒有下來，但是比起三年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再一樣了。
現在的她，正式成為了一名經紀人。
未來的她，會和這個以百姓為名的工作室一起，變得越來越好，帶著更多更多的人，走向新的明天。
這是心愿，也是目標。
會實現的——
她堅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