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季清月已經做好了晚飯。
米飯煮的稍微有點硬,韭菜雞蛋里偶然吃出一小塊蛋殼,冬瓜湯熬的時間久了已經變得爛糊。
不過這些都只是小小的瑕疵,很容易被忽略。
季清月為了他每日堅持做飯,不管做出來的東西如何,他都應該全部吃掉。
放下筷子,看向季清月,袁銘有一瞬間想把什么都告訴他。
“夫君怎么一直看著我?有什么事嗎?”季清月抬起頭,突然著急道:“該不會是身體不舒服吧?”
袁銘立馬搖頭。
想了想,他問道:“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騙了你,會原諒我嗎?”
季清月盯著他,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嘴里的飯頓時變得難以下咽,眉頭緊皺:“夫君,你騙我什么了?”
袁銘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識搖頭:“沒有,我只是問問。”為了讓自己的話更加可信,故意說道:“今天在學堂里,有個同窗說他母親得了重病,不想讓他擔心,就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一直到去世那天,他才知道真相。”
季清月松了口氣,他和袁銘婚前才去醫館看過,兩人的身體都沒什么毛病。
他重新拿起筷子,隨口道:“善意的謊言本身就不對,對被隱瞞的人來說,知道真相早晚根本就沒有區別,而且會因為被騙而感到背叛。如果是我,一定會很生氣,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說完,他示威一樣朝著袁銘揮了揮拳頭。
袁銘連連保證:“放心吧,我肯定不會騙你的。”
然而此時,他面上越輕松心里卻越發沉重。整日跟季清月待在一起,而且看了那么多信,他深深的知道金哥對季清月來說就像是個精神寄托。
季清月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堅強,他不想刺激他。
回到書房,袁銘的心思百轉千回,不知道在書案前面走了多少圈,終于想出來一個主意。
拿出紙筆,這次他沒有直接寫稿子,而是先寫了一篇給讀者的信,其實就是給季清月的信。在信中,他先表達了自己對讀者支持的感謝,隨后說自己不住在十方鎮,沒辦法及時看到讀者寄來的信,委婉表示讓他們以后不要在寫了。
寫完之后,袁銘吹干上面的墨跡,放在了書稿的最上面。
而這次的稿子,他心中也有打算。
“危險護衛”這本書本就是為季清月寫的,里面的主角就是季清月,他想通過這本書把季清月做的事告訴更多的人。
主角團到齊之后,第一個單元開啟,赫然是秦巧兒和王謙的故事,當然他沒有用真實的名字。
故事終了,作為主角的牧疏桐卻對自己行走江湖、行俠仗義的初衷產生了懷疑,救了人不一定會得到感激,必要關頭使用些暴力武力反而更受人敬畏。
在主角躊躇不前的疑云中,故事戛然而止,留足了懸念。
一口氣寫完了稿子,袁銘才發現夜已經很深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打開書房門,就看到對面季清月的工作間還亮著燈。
難怪季清月沒來提醒他早點睡覺。
在門上敲了敲,沒聽到動靜,袁銘輕輕推開門,就看到了一個背對著自己的清瘦身影。
激情月彎著腰,半趴在桌子上,手里動作不停,有力而均勻捶擊著杵子里的香料。
袁銘來到他身后,一股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正是從季清月手里的杵子里發出來的。
“阿嚏!”袁銘沒忍住打了個噴嚏,驚動了專心制香的季清月。
“夫君?”季清月回過頭,疑惑道:“你怎么來了?”
說完,他看了眼蠟燭,已經快燒到底了,反應過來后吐了吐舌頭:“抱歉,今天這款香粉就快做出來了,忘了時間,夫君要睡覺了了嗎?”
袁銘動了動鼻子,奇怪地問道:“這是什么香?味道太濃了,不像你的風格。”
季清月笑著說:“花香加上木香,確實有點刺鼻,不過這是黎老板親自跟我定下的味道。”
黎老板就是季清月寄賣香膏的那家胭脂鋪子的老板娘,季清月做的香非常有特點,同樣的款式每一瓶的味道都微微有些不同,喜好風格不同的客戶可以自由挑選,可以說是打開了新的香粉市場。
他的香賣得很好,但是有一個味道,那就是味道都很淡,對于不出閨閣或者整日出入體面場所的有錢人來說很合適,但是有些人工作環境比較差,自身也沒有太多的清潔條件,就需要濃郁一些的香脂來遮蓋體味。
市面上的香大多價格高昂,只有季清月的香十分親民,于是老板娘找到了季清月,讓他重新配制一種濃香。
袁銘用手在鼻前扇了扇,試圖驅散這種過于濃郁的味道。
汗臭味加上濃香,他有點不敢相信這兩者混合在一起會是多么恐怖的存在。
不過他確實不懂這些,便沒有發表看法,對季清月說道:“先去睡覺,已經很晚了,明天再做也不遲。”
誰知,一向聽他話的季清月竟然搖了搖頭:“不行,必須要今晚就做出來,黎老板答應給我不錯的價格,但是往后拖一天就要少許多。”
袁銘暗罵看板娘不做人,想到季清月如此忙碌還要抽空給他準備晚飯,一股暖流從腳底升起。
“夫君先去睡吧,我很快就來,輕輕地,絕對不會打擾你休息。”季清月雙手合十,眼巴巴看著他。
袁銘在他眼神中很快敗下陣來,剛要松口,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奇怪道:“清清,你咋不不是說,做香只是興趣,從來都不是為了賺錢,怎么現在開始計較多一點少一點的價格了?”
而且他剛拿到趙掌柜給他的稿費,就放在兩人都知道的錢匣子里,他們現在可不一點也不缺錢。
“聽說碼頭上最近要來一批洋貨,其中就有做香水的器具。香水和香膏不一樣,緊靠手工是做不出來的,我想買,但是那東西很貴。”季清月小聲道。
很貴?家里所有的錢都不夠?
袁銘眼皮一跳,問道:“還差多少?”
季清月猶豫片刻,說出來一個數字,緊接著道:“我手里還剩了一些,明天從黎老板那里拿到錢,就足夠了,家里那些是我們日常生活用的,我絕不會動。”
他說的鄭重其事,袁銘卻沉默了。
聽季清月說上一句,他已經做好了要用幾百兩銀子的準備,沒想到才不到一百兩。
他有點懷疑季清月到底知不知道他們的小金庫又多少錢了。
于是,他心情復雜地問道:“匣子里還有多少錢你知道嗎?”
季清月比了兩根手指,輕聲道:“我們日常開銷不大,二十兩銀子足夠花用兩個多月。”
袁銘:“……”
他這是有多久沒有打開錢匣子了。
“清清,你跟我來。”眼見為實,袁銘決定親自帶他看看。
季清月不明所以,跟著袁銘來到臥房,看到錢匣子里面好幾張面值百兩的銀票,他的眼睛倏地瞪大。
“夫君?”
袁銘揉揉他的頭:“我在學堂里幫同學溫習,幫他們記筆記掙來的。”
這倒不是說謊。
他在青苗班,夫子是整個學堂最厲害的,平時講的東西也比其他班更為深入。其他班想要沖刺青苗的學生,就會想方設法從青苗班的學生這里拿到筆記。
當然錢不可能有這么多,甚至只有個零頭。
袁銘抿抿唇,果然一個謊言說出來就需要更多的謊言來圓。
雖然撒了個謊,但是效果很好。季清月絲毫沒有懷疑他說的話,跳起來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就去工作間收拾東西了。
袁銘剛換上睡覺穿的中衣,季清月就進來了。
這晚上,季清月對他格外熱情,險些讓許久不鍛煉的袁銘招架不住。
事后,袁銘粗喘著氣躺在被窩里,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
季清月一臉無辜的抱著被子:”夫君最近是不是學習太辛苦了,體力不如以前好了。”
袁銘:“……”
是個男人就受不了自己的夫郎說這樣的話,他黑著臉翻身而起,直接用嘴堵住了自己不愛聽的話。
有了錢,季清月不用再急著交東西,比約定的日子吃了五六天,但是作品就是越磨越精美。
老板娘拿到香粉一聞,頓時說不出責怪他的話了,甚至大手一揮,給了他更大的價格。
拿到了更多的銀子,季清月決定請他的好朋友們吃點東西,地點就在聚賢茶樓。
等人都坐下,季清月按個給他們倒茶,數到最后,發現缺了個人。
柳如言淡定喝茶:“是思思,本來要等我一道來的,結果半路上非要繞遠去青山書店看看新書。”
季清月扳著手指算了算,眼睛一亮:“今天就就是十日易讀出新一期的日子,我怎么給忘了,我也應該去青山書店瞧瞧的。”
他說完,桌上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
這些人都是金哥的忠實粉絲,所以才會聚在一起,見面聊的最多的就是金哥和他的書。
柳如言阻止道:“先別急,等思思來了再說,萬一跟她岔路怎么辦?”
眾人聞言,都覺得有理,直接先按捺下來,喝了杯茶。
不多時,沈思思氣喘吁吁跑進來,手里還拿著兩本書。看封面,就是他們熟悉的十日易讀。
“我有個重大發現!”沈思思還沒坐下,就開始激動的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