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這座存糧草的營盤吃了點熱飯菜,我就帶著單良他們三個向突厥人的地盤進發了,本來是不想帶這里冷的,因為他的體質畏寒耐熱,現在可是快入冬了,但這小子卻怎麼都不聽勸,非要跟來不可,而且就趁著我們吃飯的功夫,這黑小子竟然跟在單良的屁股后面也弄來套軍服和一柄一丈二尺長的鳳翅琉金鏜,這鏜不是插在柴紹帥帳前的禮器嘛?怎麼到他手里了?
被嚇出一身汗的我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這件家伙和軍服竟都是柴紹送給他的,在敦煌時單良和柴紹就算是熟人了,雖然他什麼職務也沒當,卻將柴紹幾個子侄的功夫調教的一日千里,所以他能要來這東西,到也不算奇怪。
可汗浮圖,從柴紹那里到可汗浮圖城最少也要趕10天的路,真沒想到李靖居然已經打到這里來了,此時已是嚴冬,而且還下著大雪,就在我們冒著大雪趕路時,我卻發現前面有個人牽了匹瘦弱的白馬正在顢姍而行,那人身穿著一件灰藍色的土布夾袍,戴著個斗笠,再看他腳下,竟然只穿了一雙布鞋。
是什麼人穿的這麼單薄就敢冒著大雪走路?策馬奔過他身邊的同時,我不禁看了這個人眼,是個年青人,面孔蒼白,骨瘦如柴,全身都在散發著濃濃的倦意,但那一雙眼睛,卻黑白分明的帶著令人吃驚的神彩,那人發現我在看他后,忙將頭低下了,不但頭低了下去,連人帶馬的都閃到一旁,我心中疑念大起,他是什麼人?為什麼不敢和我的目光相碰?別是什麼人派出來的奸細吧?
想到這里我調轉馬頭就往那人身邊跑,那人見我過來更加驚慌,只愣愣的盯著我看了幾眼,就雙掌合什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了。
是個和尚?我縱馬圍著他轉了幾圈,一把打掉他頭上的草帽后盯著他的光頭道:“給我搜搜他。”
單良和這里冷聽罷我的話一個制住這人,另一個人伸手就在他的身上和隨身帶的東西中翻揀了起來,我有點吃驚,怎麼秦朗沒下去搜?平時可是我說什麼他就干什麼的呀。
秦朗見我看他就指著那人道:“我認得他,在京城時娘經常領著我去聽他講的經,這個人就是現在被通稽捉拿的玄奘和尚。”
原來是他,這就是那個私自出關的玄奘和尚啊,如今稽拿他的文告可是遍布整個唐軍轄地了,單良此時已經搜查完畢,手里拿著一個布袋道:“沒有可疑的東西,這里有個渡碟,里面寫著他的名字,看來這人的確就是那玄奘和尚。”
我接過渡碟也看了看,然后收進自己懷中道:“你這和尚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私自出關前來西域,不怕王法嗎?”
那玄奘并沒接我的話,而是雙掌合什的嘆了口氣,然后就又低著頭一動不動了,這禿賊好倔的脾氣呀,想到這我哼了一聲道:“不說話也沒關系,再往前走三天就有我們一處哨站,到那后自有人將你押回去的,帶上你的東西,跟著我們走。”
帶著他只走了幾步,我就開始嫌慢了,這和尚居然有馬不騎,回頭看了一眼他后我對單良道:“他馬背上那包東西是什麼?”
單良道:“都是些書,經文之類的東西,沒什麼違禁的。”
我點頭道:“那就把那些書和經文都扔了,讓他上馬,咱們可沒空閑和他窮耗。”
那和尚一聽我要扔經文就急了,趕忙跑過來一禮道:“請將軍手下留情,這些經卷乃是貧僧沿途花了大力氣搜集來的孤本和殘卷,萬萬損失不得呀。”
還沒等我說話,旁邊的秦郎就道:“把那些經卷放到我這里吧,我的馬比他的壯的多,馱了這些也不會慢到那里去。”
見秦郎求請我也只好點頭答應,秦郎幫著那和尚挪完經書后道:“大師上馬吧,我們有將令在身,實在是耽誤不得。”
帶著那和尚跑出一陣后我又頭疼上了,他那匹白馬居然慢的比驢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拿鞭子狠抽幾下,也只是強跑幾步就又變成了龜爬般的速度,望著那瘦得皮包骨的馬后胯我有點瀉氣了,正不知該想點什麼主意好時只聽單良道:“扔下這個和尚吧,反正稽拿捕盜的事不歸咱們管,就當沒看到他,讓他自己走吧,不然這要走到什麼時候才能到地方。”
秦郎聽完單良的話后忙道:“這……這可不行,他無糧無草,前面又方圓幾百里之內沒有人煙,若放他自己走,只怕走不出多遠就會死在這雪地里了。”
哪知還沒等我說話,那和尚就雙掌和什道:“既然幾位將軍身有要事,那還是讓貧僧自己走吧。”
我聞聽此言奇怪的笑道:“我說和尚,你知不知道這白龍堆乃是有名的死地,幾百里之內連戶人家都沒有?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和你這匹瘦馬,恐怕走出不到50里就會被活活凍死了?”
那和尚微微一笑道:“生死之事,貧僧還尚未掛在心上,與其被將軍送回大唐,貧僧其實更愿意冒一冒這個險呢?”
我點了點頭后道:“原來如此,那我到想問問你了,你放著長安那好好的福不享,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干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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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合什一笑道:“將軍不是也在這里嗎?將軍有將軍的事,和尚自也有和尚自己的事,既是都有事,那也就顧不得這個地方有沒有鳥了。”
單良在旁哼了一聲道:“早就聽說你們和尚都會貧嘴,問你什麼你就痛痛快快的說,不然一頓馬鞭子下去后看你這付臭皮囊疼是不疼。”
我向單良擺了擺手道:“和尚嘛,我也見過不少了,有好有不好,好的和尚慈航普渡,一心為善,不好的和尚惑亂人心重利喜金,但象你這樣,不去苦心修行,又不想法子留在繁華之地斂財貪貨的,我還真沒見過呢,和我說實話,你出關究竟要去干什麼,說的明白了自有你的好處。”
那和尚微一皺眉,然后嘆氣道:“其實貧僧出關的因由,早就在給朝庭送上去的表文中說過了,現今佛法混亂,雜而多妄,一些僧人只略習佛法,便以精通者自居,動杌開壇講法,專以謀利為業,惑亂世人,使萬千信者迷于歧途而尤不知,更為有識者鄙之,中土所傳之小乘教法,渡己而難渡人,此乃佛法混亂之根本,唯有取得大乘教法三藏,才可渡化世人,宏揚我佛的真諦,然大乘教法只在西方的天竺國,所以貧僧才要出關去那天竺國的那爛陀寺,將大乘教法取回中土。”
我聽罷此話不由得又上下仔細打量了這和尚幾眼,看他伶仃瘦弱的身子,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志向,這時單良也瞄了一眼這和尚道:“天竺國?那爛陀?那都爛成陀了你還去他干嘛?”
我瞪了單良一眼道:“不可胡說,和尚,我覺得你這個人有點癡傻呀,這里離天竺國何止萬里,路上又有雪山大河攔路,你就自己這麼一個人,走的到嗎?再說,就算你求來了那個什麼大乘教法又當如何?挨餓的還是要挨餓,打起仗來也一樣要死人,難道你以為有了你的這個佛法,人就可以不吃飯了?世間就沒有痛苦了?也永遠沒人打仗了?”
那和尚微笑道:“佛法是渡人,也變不出飯食來給人充饑,但佛法卻可以讓人心靈平靜,五氣平和,那殺孽之心,自然就也會被化減掉了,也許短期之內并沒有什麼效果,但貧僧相信,等到天下眾生都信仰我佛的時候,那千年之后也就再也沒有戰爭了。”
我仰天大笑道:“和尚你好大的口氣呀,居然會說千年之后再無爭戰,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這些當兵的可就沒事干嘍,不過我但愿你想的都是真的,和尚,你走吧,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去,秦郎,你把咱們的干糧食水,還有厚皮褥給這和尚分一些來,再弄兩塊厚氈子,把他那兩只腳包上,和尚,從這里順著日落的方向走一天半,就有一個名叫梅花鎮的地方,到了那里好好歇歇你這匹馬,不然這畜牲就要累死了。”
那和尚大瞪著雙眼鄂然道:“我乃是朝庭上嵇拿的要犯,若是私自放我的事被朝庭知道,那不是要給將軍帶來大難的嗎?”
我笑道:“這個你放心吧,跟著我的這些人嘴都緊,只要你今后不說,那此事是永遠也沒人知道的。”
那和尚雙掌合什又是一禮后道:“那多謝將軍了,只不知……只不知將軍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捉了我將軍是可以領賞的呀。”
我又是哈哈一笑道:“莫叫我將軍,我只不過是個兵頭罷了,連那將尾都算不上呢,至于為什麼要放你嘛,這也是有兩個原故,第一,早年我也曾受過兩個和尚的恩惠,今天這恩報到你身上,也算還了他們當年的情了,第二,我很佩服你呀和尚,能有這麼大的志向,千年之后真要是能象你說的那樣再無戰爭,那該是個多好的年月呀。”
那和尚點頭道:“天下眾生,其實一理,和尚做的只是應該做的事,哪理當得將軍的佩服,其實將軍所做之事也與貧僧一樣的,只要心中有佛,那便……”
我忙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頭道:“別和我講什麼一念有佛一時有佛的,那話我聽著迷糊,我和你不一樣,想不到那1000年后發生的事,只能顧得上眼前,當好這個兵,做好自己該做的事,不圖什麼澤及百世,不圖什麼萬古流芳,只圖用手中的這把刀,砍出幾十年的清平樂世來,也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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