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枝枝一劍斬過一道朝黃小五襲來的鬼影,又斬掉繩子,黃小五趕緊躲到了孟枝枝的身后,沖小桃仙露出尖牙。眾人才明了,這小孩竟然也是個妖怪。
孟枝枝安撫百姓道:“大家別怕,他們是玉坤山的弟子,是好人。我們會護送大家去安全的地方。大家繼續趕路吧!”
眾人這才安心下來,繼續往城中心走。
小桃仙走了過來,急道:“你怎么把繩子弄斷了?他萬一跑了怎么辦?我好不容易把他帶出來救你,你知不知道他脖子上的璧水珠可以趕跑水夜叉?”
孟枝枝輕輕地拍了拍身后黃小五的肩膀以示安慰,道:“小桃仙,謝謝你來救我。小五的事說來話長,此處不安全,我們先護送百姓去城中,邊走邊說。”
一路上,孟枝枝、小桃仙、黃小五落綴于百姓隊伍之后,一看見水夜叉鬼影便快速絞殺,神奇的是,因為黃小五身上有璧水珠,水夜叉鬼影竟然不近他的身,看樣子并不想傷害他。
有了二妖的分擔,孟枝枝壓力驟然減輕。
“這些日子繁忙,來不及和你傳信。自從上次凈念道師那事之后,我就去找了千霄宮認識的弟子,多方打聽,千霄宮沒有任何關于你師父的消息。”
孟枝枝舞劍的手慢了一瞬,很快又恢復凌厲。
小桃仙繼續講道:“但我探聽到兩件事,一是你師父曾和一個千霄宮的人走得很近,但此人我并不知道是誰。二是凈念道師曾經是千霄宮某個低級堂門的長老,雖然入門時間早,但是已經離開仙門許多年,所以千霄宮近十五年的新晉弟子都不認識他,若不是我認識一個入門早的老弟子,還打聽不到這事。”
這下能解釋清楚,為什么凈念道師之前一副與她師父熟稔的樣子,還知道那么多仙門相關的事。
孟枝枝道:“小桃仙,能探聽到這些一定很不容易,我真的很感激你。”
小桃仙連忙用手阻擋她肉麻的眼光,“別來這套,我雖然探得這些消息,但是還是沒有找到你師父的蹤影,心里有愧,才做了這么多額外的事。這事,我可不欠你了。”
孟枝枝笑了起來,“好。”
小桃仙看她眼神里隱有擔憂,道:“你不用太擔心慕華醫仙,慕華醫仙比我們三個都要厲害,而且還那么聰明,又是受人敬仰的醫修,一定是有什么事拖住了她。”
孟枝枝想起上一輩子,她到處打聽過師父的消息,某天贏破突然身帶晨露地踏進她的寢宮,告訴她,她師父沒事,只是不愿意再見她,為了怕她擔心還送來了師父親手寫的信,那信里寫了許多話,只是有些部分被墨水涂抹掉了,不用多想,肯定是贏破抹掉的。
她冷冷抬眸:“你偷看師父給我的信。”
贏破滿不在意,大剌剌坐在她的旁邊,道:“是,偷看了。”
孟枝枝氣急敗壞道:“你怎么可以動我的信?”
贏破道:“你就為了這破信跟我鬧脾氣?”
孟枝枝臉繃得緊緊的,道:“這是師父給我的。”
贏破一把撈住她的手腕,道:“你師父給你下了什么迷魂湯?她拋棄了你,不要你了,懂嗎?”
那信從二人之間飄落下去,又輕又單薄,慘兮兮地落地,就像兩個人當時岌岌可危的關系。
孟枝枝哭得臉紅,“混蛋,你滾!”
想起這事,孟枝枝心里就不是滋味,她知道師父沒事,這讓她暫且能稍微放下心,但是師父究竟去了哪里?她還是充滿疑慮。
只是眼下,還有更緊急重要的事在等著她。
孟枝枝對小桃仙說了她在白玉湖的所見所聞,道:“那只水夜叉伺機已久,不光吃掉了其他的水夜叉,還吃掉了很多妖怪,如今它功力巨增,難以對付,這白玉城城下有保護陣能暫時護住城中百姓,但我擔心水夜叉會順著水流去其他去處,到時候殃及的不僅是城中百姓了,恐怕是整個……南元國。”
小桃仙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她道:“那我們該怎么辦?璧水珠,對,還有璧水珠,我們趕緊用璧水珠跑吧。”
黃小五一聽到有人要奪走他母親的遺物,便一雙妖眼冒紅光,臉化為獒犬狀。
小桃仙敲在了黃小五的腦門上,一敲就把他打回了人形。
“小屁孩,都什么時候了,你護著那寶貝,焉不知水夜叉就為此而來!水夜叉的分身暫時不打你,你以為水夜叉就不打你了嗎?到時候還是要奪走你的寶貝!”
黃小五大吼道:“你是壞妖,大壞妖!”
小桃仙揪著他狗耳朵,道:“本仙子我是在保你的命知道嗎?要不是你死拉著脖子上這鬼東西不放,我才不會把你帶來呢!”
孟枝枝趕緊上前拉開小桃仙,道:“小桃仙,事情沒有那么容易。”
“你知道怎么驅使璧水珠嗎?”
小桃仙傻眼片刻,桃花瓣的眼睛圓溜溜地盯著黃小五脖子上的珠子。
這個問題她還真沒考慮過!
她道:“璧水珠也是法器吧。就念念什么驅邪咒,把它當法器用,不就成了嗎?”
孟枝枝搖了搖頭,道:“璧水珠跟法器不同,它是鬼物。”
小桃仙腦仁開始發疼了,她雙手叉著腰,“鬼物又如何?我入玉坤山時間雖然尚短,修道術時間也不長,但也知道鬼物也能幫助修煉,比如……用鬼物煉出來的法器,就不比用妖丹煉出來的法器弱。”她比劃了一下。
孟枝枝耐心道:“正如你所說,鬼物需要鍛煉才能變成法器。道術之所以只能借法器、法品施展,正是因為這法器、法品經過鍛造會刻有道術法印。想運行天地之術,就要遵從道法自然,而道法只認印記,不認施展的人和法器。像妖族、鬼族之所以能施展自家本領,是因為天生所賜,你們就是道法自然本身。”
小桃仙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說,我如果想要用異族的東西,除非打上道術法印才能使用?”
孟枝枝道:“這是一種辦法。”
“還有其他辦法?是什么!”
“能讓妖維持人形,是璧水珠佩戴后對妖族的副作用。而要想真正驅使璧水珠,除非與鬼族心意相通,讓鬼族心甘情愿為你驅使。只有如此,你才可以真正驅使鬼物做事了。”孟枝枝摸了摸黃小五的腦袋,看著那發光的幽綠珠子,“就像妖丹一樣,璧水珠說到底也是水夜叉的一部分。”
小桃仙震驚道:“什么!和水夜叉心意相通,讓它心甘情愿?這……這還不如讓我直接去送死呢。”
黃小五在一旁聽著,他摸著脖子上的幽綠珠子,想起了孟枝枝對他說過的話。
“我聽說璧水珠埋藏在千年深潭下,要躲過兇猛的水夜叉,才能找到。”
“你的娘親很愛你。”
黃小五抿緊小小的雙唇,手完全覆蓋在珠子上。
“小五,我們把你送回去。”孟枝枝低下頭對他說道。
黃小五抬頭去看小桃仙,只見她盤腿隨意坐在地上,眼睛也看著地面,環著臂,一言不發。
黃小五牽起孟枝枝的手,這時候小桃仙開口提醒道:“你這時候把他送回去,他還是會被云庭帶來。我走的時候,云庭和藍傾正為了他打架,是我把他偷出來的。”
孟枝枝半晌無語,散發著“你現在才跟我說實話”的無奈眼神。
小桃仙盤腿而坐,兩手一攤,道:“我有什么辦法?沒機會說啊。”大有耍賴的樣子。
孟枝枝心知她是為了自己,道:“我們已經把百姓都送入了城中,找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吧。我想仙門一定不會對此事坐視不理,等事情一過再帶小五回去。”
小桃仙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道:“白玉州我比你熟,我來帶路。”
她一副風風火火的樣子,穿著一身鮮嫩的玫粉色衣裝,身側的流蘇像蘆葦一樣蕩來蕩去。只見她雙眸一凜,眼中流轉著靈氣,雙手一擺動,粉色的光粉很快如漩渦一樣包裹住她的身體,她雙腿站立不動,光粉瞬間灌入地面,如箭矢朝四面八方飛速射去。
不一會兒,小桃仙眼波回轉,道:“東邊有個遺留的道術陣法,我們去那兒躲躲。”
孟枝枝點點頭。
小桃仙朝前帶路,孟枝枝跟上,黃小五突然拉住了孟枝枝。
“姐姐。”
孟枝枝回頭看他。
黃小五似乎攢了很大的勇氣,才道:“為什么你們不要我的璧水珠了?他們都想要,都要搶。那個壞妖明明之前也想要,但是……現在她又不要了。”他的表情有些迷茫困頓。
孟枝枝不忍道:“對不起,小桃仙只是想救我,才會去搶你的珠子。小五,每個人都有在乎的人,就像你娘親在意你,小桃仙也在意我,仙門子弟在意天下百姓。大家并不一定都是壞人,只是立場不同。”
黃小五摸著珠子,它冰涼得如泉水一樣,道:“那你為什么不要我的珠子?你沒有在意的人嗎?”
孟枝枝一怔,眼前仿佛浮現了師父的模樣。
風吹亂她耳邊側發,粘在了微濕的唇上,她將頭發捋了回來,笑得明眸皓齒道:“有。所以我想我們安安全全地回去,這樣我才能去見她。”
黃小五若有所思。
小桃仙在前面大喊,“你們在磨蹭什么呢!快來啊!”
孟枝枝將手伸了出去,黃小五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俶爾,他緊握了上去。
那一邊,所有人發現黃小五和小桃仙不見了,云庭和藍傾一聽此事,打斗立即停止,并未分出勝負。
路一劍道:“藍師兄如此不顧事情輕重緩急,不光不交出璧水珠,還派人把黃小五藏起來。到時候回山,恐怕過不去玉坤山掌門那關吧!”
藍傾眼斜著瞟了他一眼,一對上目光,隨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模樣明擺著懶得搭理他。
路一劍胸中氣悶,但還是水夜叉的事要緊,他冷靜地掉頭走到云庭跟前道:“大師兄,玉坤山如此靠不住,我們還是快回去通知長老們快做準備吧!”
云庭擦了擦潔白下巴處的汗水,聲線依然冷靜,道:“來不及了。”
他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地面,所有人都感受到地面那股微微震動,周圍邪氣肆意。
云庭提劍而起,“一劍、梅珊,你們帶領所有新弟子去城中保護百姓。”
梅珊道:“大師兄,難道你想親自去斬殺水夜叉嗎?水夜叉不是一般邪物,大師兄,還請三思。”
云庭撇過頭,露出繃緊的下顎,道:“此事不容再議,你們現在就去。”下一刻,他捏訣御劍,飛快離開。
大師兄竟然就此撇下他們,就這么直奔白玉湖了!
路一劍和梅珊來不及阻止,頓時傻眼。路一劍連忙道:“梅珊,你先帶弟子們先去,別忘了也要叫上其他人。”如今千霄宮才是所有仙門弟子的主心骨,藍傾不管事,他們都指望著聽千霄宮行事。
梅珊道:“可是路師兄!”
路一劍急道:“我得去看著大師兄。”
他知道大師兄一遇到妖邪的事情就容易上頭,下山之前賢劍真君,也就是大師兄的師父曾說過,希望他幫忙看照一下大師兄,就怕大師兄一聽說要殺妖邪殺瘋魔了,連命都不要了。
梅珊攔在路一劍跟前,壓低聲音道:“路師兄,梅珊輩分低,怕使喚不動各位師兄師姐,還是要路師兄坐鎮才行。”
路一劍陡然冷靜了下來,一眼看見藍傾,這才意識到如果他不在,群龍無首,玉坤山那幫妖人怎么又可能聽梅珊的話呢?
但是大師兄那里又該怎么辦?
梅珊此時又低聲說道:“可以讓藍師兄去。”
路一劍正想回絕,卻又看見藍傾把玩著手中的仕女扇,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頓時氣上心頭。
他在心里叫自己冷靜,一定萬分冷靜。
待面容恢復平靜,他笑著抱拳道:“藍師兄,還麻煩您一件事,我大師兄剛剛去斬殺水夜叉了,思來想去,此地恐怕只有您能幫得了大師兄。”
藍傾一只手腕翻轉,搭在腰上,另一只手扶著仕女扇,不屑道:“這水夜叉是你們千霄宮的大妖搞出來的,憑什么要我去?”
路一劍還是那副笑臉,有點吊兒郎當道:“藍師兄說得是。那不然,藍師兄跟我們一塊去城中,城中的保護陣法若無人加持,妖邪一闖,很快就會失效,我們得盡快去,整個白玉城算下來約莫有十萬百姓呢。”
“什么?!”藍傾的耳朵都抖了起來,“要我去保護一群人崽子?”
誰人不知,藍傾最厭惡和人呆在一塊,人越多,他越討厭。妖族多多少少都有這毛病那毛病,藍傾的毛病更是多得要死,整個一個大龜毛怪。
路一劍心里一腹誹完,道:“當然,我愿意讓藍師兄帶領我們去保護百姓。現在這個當口,所有弟子都得聽令行事,你看,大家都還指望著你呢。”
藍傾拔扇而行,道:“我不干!我去找云庭。你們誰都別來煩我!”他跟逃似的,遁云而走。
路一劍嘴角勾了勾。
藍傾這師兄平日里做事不靠譜,但只要從他嘴里說到的事,必定會做到,況且他武力值不容低估,剛剛云庭師兄都不能將他潰敗就足以說明。
他對梅珊道:“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