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韓羽猛地一怔,臉頰上那一小塊皮膚變得潮濕而滾燙,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下意識便將人推開,一用力手卻火辣辣地疼起來。
“你、你居然敢……”韓羽目眥欲裂地捂著自己的臉,用另一只包成小粽子的手指著凌靈,小臉隨即漲紅成番茄,耳朵更是紅得發(fā)紫,仿佛要從耳朵里冒出煙來,那雙總是冷靜淡然的眼睛好像要噴火,好將某人燒個灰飛煙滅。
凌靈也愣了,但立刻明白大事不妙,吐了下舌頭轉(zhuǎn)身就跑:“韓羽師兄好好養(yǎng)傷,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哈!”
“哎呀!”他腦袋一疼,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低頭一看,地上躺著一只繡著云紋的小靴子。
摸了摸腦袋上的包,想到韓羽受著傷行動不便,他竟傻乎乎地蹲下身將那小靴子撿起來又送了回去:“韓羽你的鞋啊、啊好疼、別打了,再打你的傷口又要出血啦!”
……
回到孤云峰后,凌靈和往常一樣提著一壺茶來珉霜洞外面陪姬寒彧。
不過他沒臉和往常一樣將自己的日常事無巨細(xì)地講給師尊聽,只是靜靜坐了半晌,最后道:“師尊,原來除了您和我爺爺,這世上還有其他人愿意舍身救我,我真的好開心。”
這輩子的開局雖然依舊慘兮兮的,可身邊的人卻和上輩子完全不一樣,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在心里說完這句話,凌靈又摸了摸被揍過的腦袋,美滋滋地回房睡覺去了。
可惜他高興了,有人卻不爽得很。
之后連著五天,凌靈放學(xué)后去閑云峰看養(yǎng)傷的韓羽,門都沒進(jìn)就被“嘭”地一聲,兩扇門拍在臉上。
……
正午,初心殿飯?zhí)谩?br />
孟曉晨遠(yuǎn)遠(yuǎn)看著薛仲鉉正帶著人直直往這里走,拉了拉凌靈的袖子小聲道:“凌師弟,那幾個家伙又來了。”
“別理他們。”凌靈皺了皺眉,端起盤子準(zhǔn)備和孟曉晨換個地方吃飯。
自從上次結(jié)了梁子,這幾天那薛仲鉉等人時不時便要嘲諷他們幾句。
但韓羽說得對,他們確實沒有參加選拔,從結(jié)果來看他們確實占了人家的位置,于是只要不罵得太過分便都忍著。下課之后兩人一邊苦練御劍術(shù),一邊胡亂但努力地修行。
眼下再遇上也是能避則避。
誰知路過一個轉(zhuǎn)彎處時,孟曉晨被人絆了一跤,險些摔倒,托盤里的湯碗撒了一身。
“路都走不穩(wěn),真是沒用的廢物。”穆帆收回腳冷笑道,身邊其他人也哈哈大笑起來。
“沒事吧?”凌靈扶穩(wěn)孟曉晨后問。
孟曉晨搖搖頭:“我們走吧。”
“這就夾著尾巴溜了?”薛仲鉉抱著手臂攔在凌靈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也難怪,我今日才知道,原來你之前沒來上課是因為被玄夜圣尊親手打傷,差點一命嗚呼了。哈,連親師尊都這么厭惡你,我要是你,早就一頭撞死了。”
凌靈眉頭一皺,抬眼看他:“我?guī)熥鸩⒉粎拹何摇!?br />
“你當(dāng)我們都是瞎子?”金鳴鐘冷哼,對薛仲鉉道,“薛師兄,我記得登仙大典那一日,所有人都收到了師傅的見面禮,就他沒有。”
“何止啊,圣尊連師徒法印都沒和他結(jié)呢,只是當(dāng)時臨近結(jié)尾,大家又急著和家里人告別,無人在意這個細(xì)節(jié)。如今想想,或許圣尊壓根就不愿意收他為徒,”穆帆道,然后撩起袖子伸到凌靈跟前,“就是這個,你有嗎,凌小師弟?”
他露出小臂上有一個由淡黃色線條勾勒而成的蓮花印記,這種法印韓羽和孟曉晨也有,不過他們的蓮花是紫色;其他內(nèi)門弟子也有,只是顏色不一樣。
有了這師徒法印,只要身在九州,弟子有性命之憂時,師傅手上法印會發(fā)燙,能感應(yīng)到方位前去救人。只有當(dāng)一方飛升或身死,法印才會消失。鳳鳴塵當(dāng)年飛升后,楊云風(fēng)等人身上的法印也隨即隱去不見。
孟曉晨立刻攔在凌靈身前道:“玄夜圣尊那日幫凌師弟療傷后便去閉關(guān)了,還來不及……等他出關(guān)一定會跟凌師弟結(jié)印的!”
“沒有就是沒有,何必自欺欺人?”薛仲鉉道,“我看圣尊多半已經(jīng)后悔,只是嘴上說說收他為徒,只怕哪天他真的一命嗚呼,圣尊也不會趕去救他,前幾日不就差點摔死了么?”
“你!”
“誰說我沒和我?guī)熥鸾Y(jié)印?”凌靈拉住孟曉晨,擼起左手的袖子,白嫩的小臂中間有一個小小的蓮花圖案,紅色的線條像火焰般鮮艷靈動。
孟曉晨一愣,湊近看了看,一臉欣喜道:“真的是玄夜圣尊的師徒法印哎!這下師兄們無話可說了吧?”
“至于見面禮,我?guī)熥鸾o了我十幾朵千年的天山雪耳,”凌靈仰起小腦袋驕傲道,“不比你們的輕吧?”
“你說給了就給了?”金鳴鐘不信,伸手道,“拿出來看看?”
“都被我吃了。”
“你以為我不知天山雪耳是什么?”薛仲鉉冷笑,“真吃了那么多,你還有命站在這兒大放厥詞?”
“就是,”金鳴鐘道,“那么貴重的東西都給你,你臉還真大!”
孟曉晨舉手:“我可以作證,是被凌師弟吃了,他體質(zhì)特殊,吃再多都沒事!”
“放屁!你和他是一伙的,你說的話能信?”
“薛師兄,事已至此爭這些也無用了,”凌靈嘆了口氣,“可蒼長老要是知道你對拜在他門下心存不滿,總想著另攀高枝,會作何想?”
“你少在這里挑撥我和我?guī)煾档年P(guān)系!”薛仲鉉喝道,“我就是看不慣你一個什么都不會的臭小子打著圣尊旗號出去丟臉,壞我赤月宗的名聲!”
“說得好聽,”凌靈總被他騷擾,此時已煩不勝煩,不甘示弱道,“其實你這般追著我不放,無非是自詡天資過人,認(rèn)為只有自己有資格拜半仙為師,所以嫉妒我;又仗著自己是大師兄的身份,修為家世都比我好,才故意來欺負(fù)我。”
“哎呀,如此心胸將來恐怕難成大器,祖師爺爺也不會保佑你的,”孟曉晨也氣不過,跟著道,“我勸你還是早點回家繼承家業(yè),別修仙了。”
“兩個滿嘴胡言的臭小子!”薛仲鉉大怒,氣得簡直七孔生煙,上前兩步就要來揍人,金鳴鐘幾個連忙把他架住,勸他冷靜。
又吵贏了。
凌靈收聲,拉起孟曉晨轉(zhuǎn)身就走。
薛仲鉉卻把話扯到了韓羽身上:“怎么這幾天就你們兩個到處晃?紫陽圣尊座下那個不自量力的悶葫蘆呢?只是手廢了而已,又不是腿也斷了,竟一味躲在閑云峰偷懶,當(dāng)我們初心殿是小孩子過家家、鬧著玩呢?”
凌靈聞言即刻扭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瞪著他。
“怎么,我說錯了?”薛仲鉉掙脫拉著他的人,冷笑道,“那小悶葫蘆叫韓羽是吧?跟個姑娘的名字似的,長得也像。”
眾人聞言哈哈大笑。
“我還以為那韓羽多厲害呢,”金鳴鐘跟著笑道,“就那點三腳貓的道行還學(xué)人家英雄救美?”
穆帆道:“這哪叫英雄救美,明明是小姑娘救廢物,還把自己搭了進(jìn)去,不自量力,怎么沒和這廢物一塊摔死!”
“凌師弟,走吧。”孟曉晨見凌靈已經(jīng)繃著小臉,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沉穩(wěn),連忙拉了拉凌靈的袖子要扯他走,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握緊了拳頭,因為用力,關(guān)節(jié)處已經(jīng)泛白。
孟曉晨心里一緊,想要攔住他卻已經(jīng)來不及。
凌靈身隨心動,一拳輪在站在最前面的薛仲鉉臉上,帶著微弱靈力的拳頭不硬,卻也打得他眼冒金花,牙齒松動。
“呸!”薛仲鉉吐出一口帶血的痰,捂著腮幫狠狠盯著他,像是終于找到了機(jī)會,咬著牙冷笑道:“大家都看到了,是凌靈先動的手,還用了靈力。給我打!”
眾人一擁而上,將凌靈圍在中間對他拳打腳踢。
凌靈本就小他們兩三歲,又以一敵眾,自然雙拳難敵四手,沒多久就只剩挨打的份。
“別打了!”孟曉晨在中間拉架,卻被推來擠去,也跟著挨了好幾下。嬌生慣養(yǎng)的孟家小少爺何時挨過這種黑拳,當(dāng)即便疼得哇哇大哭。
凌靈自顧不暇,突然背上重重挨了一下,體內(nèi)隨之傳來刺痛感。
不是普通的拳頭!
他連忙掙扎著將孟曉晨扯過來抱住他護(hù)在身前,任由雨點般的拳腳打在背上。
有人大喊道:“掌教來了!”
眾人立即四散跑開……
兩炷香后,初心殿教舍走廊。
凌靈鼻青臉腫地跪在地上,鼻子里還塞著染著血的白紙,身前攤著一本打開書。
這架是他先動手的,雖然打輸了,但初心殿的規(guī)矩便是誰先動手誰無理,而且所有人都看到他用了靈力,所以其他人只是寫了檢討,只有他跪在這里。
今天起連續(xù)三天,他都要跪在人來人往的走道里聽課。
現(xiàn)在掌教已經(jīng)開始上課,凌靈左右看看,見走廊上不再有人,便用袖子捂住唇角輕輕咳了咳,矮身用腳跟墊著屁股跪坐著,臉上一副老實認(rèn)錯的表情,心里卻甘愿得很。
孟曉晨根本無心上課,在教舍里頻頻側(cè)頭朝窗外看,下了學(xué)便立刻跑出來將凌靈扶起來,心疼地幫他拍褲子上的灰:“膝蓋疼不疼?”
凌靈搖頭想擠個笑臉出來,卻牽動臉上的傷,笑得齜牙咧嘴。
弟子們一邊議論著什么一邊慢慢散去,薛仲鉉的臉也還腫著,正和幾個人從教舍出來,見凌靈疼得直抽氣,得意洋洋地走了。
孟曉晨不忿道:“明明是他們故意找茬還以多欺少、以大欺小,掌教卻只罰你一個。”
“這架遲早要打,現(xiàn)在他們出了氣,我還被罰了跪,大抵能消停好一陣子,”凌靈揉了揉跪疼的膝蓋,慢慢直起身道,“而且我也打了那家伙一拳,夠他牙疼好幾天的,不虧。”
“哪有這么算賬的,”孟曉晨嘟著小嘴一臉不高興,瞥見他袖口上的血驚道,“你這血是……”
“擦鼻血擦的,不要緊,”凌靈滿不在乎地把鼻子里的紙塞拿出來,“上次被排骨割傷兩天就看不出來了,這點傷很快就能好。”
“那你今天還去看師兄嗎?”
“不去,他本來就不想見我,要是知道我跟人打架還打輸了,只怕又要說我不好好修行還惹是生非,”凌靈摸著腦袋上的大包,“嘶”了一聲,“哪個壞家伙下這種黑手,把我聰明絕頂?shù)哪X子打壞了怎么辦?”
“這都五天了,師兄還是不見你,”孟曉晨眨了眨眼,好奇道,“你到底干什么啦?我問師兄他也不說。”
“韓師兄有潔癖,大概覺得被我弄得不干凈了吧……”凌靈有些尷尬地笑笑。
他也不知道韓羽的脾氣會那么大,當(dāng)時就揍了他一頓不說,還能生這么久的氣。
跟被他輕薄了似的,他可千萬沒有那種心思!
孟曉晨想了半天想不出韓羽哪里不干凈,只好胡猜:“你把他的流星劍掉茅廁了?”
“不是,咳咳,”凌靈用袖子掩著嘴咳了咳,“小孩子家不要打聽那么多。”
“什么小孩子?我比你還大半歲呢!”孟曉晨為自己在小團(tuán)體里的地位感到憤憤不平,“怎么你和我?guī)熜侄家桓北任叶碌臉幼樱惺露疾缓臀艺f。”
兩人邊聊天邊往外走,身后一個細(xì)細(xì)的聲音傳來:“兩位小師叔請留步。”